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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每次在她出差回来,他都会劝她换份不这么折腾的工作,然而他还是会心疼地替她上药水,然后在她下一次收拾行囊时,不声不响地给她装

好小药箱。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留在她余光里,良久未动。

目光寸寸上移,看起来有点眼熟的纯毛华达呢直筒裤,贝菲暗叫不妙。再一瞟,桌沿放着一方叠得齐齐整整的手帕,浅棕色格子边,中间是纯白

的,如今大家都用一次性纸巾,还在用手帕的男人可真少见。

似是故人来(5)

“男朋友?吵架也应该送女朋友回家才对。”

“第一,我没哭;第二,也不是男朋友;”贝菲把滚到舌尖的“第三,你也别怜香惜玉到见人就递手帕的程度”硬生生地压下去,扯起个笑容朝

凌千帆解释道,“相亲,相亲——没相过吧?”

“相过,”凌千帆颇认真地回答,随手拉开对面的木藤椅,不请自坐,脸上仍挂着笑容,淡淡的。沿凌千帆来的方向寻过去,远远的看到张熟面

孔,似乎是他的秘书。回过头来看到凌千帆的这番神情,贝菲讪讪道:“我相亲和你相亲,那具体情况差别太大了。”

凌千帆笑笑,眸光微闪:“要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我帮你物色物色。”

贝菲面颊一阵暗抽:“凌少的朋友,我怎么高攀得起。”

谁知凌千帆颇认真的模样:“那可不一定,也许我帮得上忙。”

不知凌千帆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竟饶有兴致地追问贝菲择偶条件,贝菲无奈,只好虚应道:“其实我不忙成家,晚晚姐也说过了,三只脚的蛤

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凌千帆嗤的笑出声来,招手叫侍应生过来,点了两杯酒,又问:“你说晚晚姐…是你们组的苏晚?”

贝菲老实点头,听说方圆天地被收购,是因为凌千帆的表弟,凌厉实业的另一大股东顾锋寒看中了苏晚策划的这个栏目。贝菲一五一十地回答凌

千帆的问题,诸如她来了婺城多久,是不是一直住在苏晚这里,凌千帆又说方非尽对她很照顾,贝菲只好客气道:“都是看晚晚姐的面子。”

凌千帆漫不经心地问:“这么说,苏晚和方非尽关系很不错?”

贝菲摸摸下巴,敢情凌千帆这么热乎地和她搭讪是为了家里那位?太不厚道,真是太不厚道,怎么说你也和前老板是师兄弟呢,于是扯扯嘴角,

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凌少,朋友妻,不可欺啊。”

凌千帆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贝菲极怀疑地审视凌千帆的表情,凌千帆没奈何:“我也就随口问问,不如说你吧,你以前在哪家公司做事?”

贝菲报出前一家公司的名字,凌千帆颔首笑道:“也是同行,佟总我也见过两面…那我以前在北京见过你?难怪我总觉得看你面熟。”贝菲一

口咖啡差点呛出来,凌千帆狐疑地盯着她,贝菲强忍笑意,说:“凌少,我不是故意的…不过…现在这个年代已经很少有人用我看你很面熟来搭

讪了。”

凌千帆微微皱眉:“我说真的,我对人的记忆力还不错。不信你问我今天在公司见过的人,不管什么部门,你描述一下,我一定记得。”

贝菲看他似有不悦,只好顺着他的话问:“票务的组长,说话声音很低沉的那个,叫什么?”

凌千帆略一思索便笑道:“张滨,非尽和我说过这个人,他上次劈腿,小三找上门来,被你骂了个狗血淋头,张滨准备来感谢你,结果你说以和

他同为人类为耻。”

“他怎么什么都说呀?这个不算,再来一个。酒店分销的,小平头,脸上青春痘还没消完的那个,叫什么?”

“沈建章,他女朋友在证券交易所,股市红火的时候想拉你去炒股,结果你怎么都不肯,看着大盘翻了几番也没动心,后来股市崩盘,你逃过一

劫。”

偶买糕的,莫非你暗恋我,不然为啥对我的事情这么了如指掌?

看贝菲一脸惊悚,凌千帆得意笑道:“怎么样?你要是觉得这些人都是非尽提过的,大可以考一些和他和你都不太熟的人。我敢保证,今天下午

我见过的一百四十七号人,我都记得名字。”

贝菲被他一句话震到,呆了半天才讪笑道:“上帝造人真不公平,”想了想又摇头, “可我以前真没见过你。”

凌千帆挑挑眉,笑得顾盼神飞:“也许这就叫似曾相识?”

贝菲刚抿下的一口炭烧差点又呛出来,说话不这么肉麻会死啊?

侍应生送上来两杯鸡尾酒,从底下的清亮到上头的絮黄,吸管上搁着一片薄薄的柠檬和一颗鲜艳欲滴的樱桃,正是SCORPION,天蝎宫。入口时醇

香馥郁,却能不经意间让人醉过去,可惜人们往往被它如冬日暖阳的表象骗过,等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总是为时已晚。

“今天是我生日,”凌千帆端起一杯酒,和另一个高脚杯碰了碰,“cheers,”然后一饮而尽。贝菲微愣后端过酒杯,浅浅地抿了两口:“生日

快乐。”

凌千帆犹有余味地端着高脚杯,凝眉半晌不语,贝菲只好没话找话道:“下面怎么没人唱歌了?”凌千帆一愣后笑道:“看来你相亲也不专心,

觉得这里的驻唱歌手怎么样?”

贝菲点点托,微思索后说:“很不错啊,刚才唱的是《再见兰花草》,我以为现在没人会唱这么老的歌了。”

凌千帆又是一愣:“这不还有你记得嘛。”他眼神里有些许漫不经心,带着些许疲惫,和白天那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恰到好处的形象全然不同,

默然半晌后他又问,“你知道这首歌的原唱,为什么会走上演艺道路吗?”

贝菲抬头触到凌千帆的眼神,朦胧中透出些许热烈,她心中陡然一惊,赶紧一口气把整杯炭烧都灌下去——这样的牛饮,真是浪费银子:“不知

道,呵呵,凌少,你慢慢喝,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匆匆下楼,准备结账时吧台的侍应生却说已经算到凌少的账上了。她愣了一下,又不敢再上去跟他道谢,心道明天碰到再谢也是一样的,连忙

跟侍应生说了声谢谢,就惶急地跑出门去。

上了公交车她才后悔起来,我跑什么呀?人家帅哥压根什么也没说,你就撒丫子跑了,真没气质!

算了算了,帅哥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看看就好,她不得不一再如此安慰自己。然而她心中也不禁好奇,凌千帆所提到的那位歌手,究竟有什

么与众不同之处?要到很后来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位歌手之所以下定决心投入钟爱的歌唱事业,是因为少年时妹妹忽然溺水而亡——让他领悟到人

生中有许多事情,要惜取眼前,以免将来空自追悔。

可惜她要到很久之后才明白。

回家后看到苏晚正上阳台浇花,贝菲忙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苏晚捋捋头发笑道:“没什么事,你晚上去哪儿了,我找人吃饭都找不到。”

“相亲——”贝菲嘻嘻笑道,“容容这回又要被我气死了。”

苏晚无奈地摇摇头,关上阳台门后进来,朝她脑门敲了个板栗:“你呀,天天不让人省心。”

贝菲从她手里接过花洒,腆着脸笑:“让人担心多好啊,要是哪天我做什么事情都不让人担心了——那不也没人惦记我嘛!我就喜欢大家都惦记

我,说明大家都爱我…”

苏晚把她扯到沙发上,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是偷换概念,有人惦记你,和你做事让不让人担心,这是两码事!别天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以后

我不在了…”

“不在——你要去哪儿?”

“我辞职报告已经打好了,”苏晚不等贝菲发问又道,“你听我把话说完,这个组得你扛起来,你做事我放心,但是外面的人很可能凭对你的第

一印象,来决定是否有合作的可能。你呢,经常这样嬉皮笑脸的,跟谁都自来熟,年轻人自然好说,但有些老成稳重一点的领导,可能不喜欢你这

样。”

贝菲乖乖点头,苏晚又交代她不少和客户们打交道时的注意事项,末了贝菲才问:“晚晚你辞职…是因为方老大的原因吗?”

苏晚一怔,贝菲犹豫道,“听说老大要被家里逮回去了,你…是要跟他一起回去,到方圆实业去帮忙?”

苏晚抿着嘴不吭声,半晌后摇摇头,笑得力不从心:“我可能…回老家一趟,再到处玩玩,好久没有放大假做长途旅游了。”贝菲不好再问下

去,想起今天中午方非尽还到办公室来,经过苏晚办公桌时驻足半晌,摸着桌上那个特别定制有倾城之恋LOGO的手机座,踯躅难言——听说那个LOGO

还是方非尽亲手设计的。

“你呢,我听说容容这两年给你介绍了不少,都被你推了?”

贝菲瘪瘪嘴:“这个大嘴巴,四处乱说,好像我没人要似的!”

“她也是关心你么,”苏晚笑笑,半晌后又说,“初恋这种东西,再美好也是过去的事了,该放下的时候,还是放下吧。”

贝菲双眼倏然睁大:“习容容这个八婆,我还有没有一点隐私!”

“你在阳台上打电话,没关门,我听到一点,别去冤枉容容了。”

贝菲嘟着嘴,哼哼两声:“晚晚姐你也有初恋吗?”

苏晚好笑道:“除了没谈过恋爱的,谁没有初恋?”

“那你的初恋是什么样儿的?”

苏晚微蹙起眉笑道:“真是好奇宝宝。”贝菲不依,扯着苏晚的袖子要她说,苏晚笑笑道:“还能是什么样儿?高中…认识的,算同学吧,大

学又在一个城市,就这样呗。”

“那后来呢?”

苏晚扯扯嘴角,笑容微苦:“后来他和别人好了。”

“对不起哦,”贝菲咕哝道,可见天底下初恋都是大同小异,想想她和杨越,也是高中认识,大学时又都在北京,这么三言两语说起来,似乎也

没什么特别的。

区别…只是杨越并没有和别人好罢了。

苏晚笑笑,自去洗衣服,贝菲回到房里,从帆布挎包里翻出那本《跨越安第斯山》,准备好好研读。深呼吸后翻开书页,忽被扉页上的钢笔题词

吸引:To our dearest Lynn…落款是Miller Family,赠言是龙飞凤舞的花体字,她辨认不清,只是望着那个Lynn发呆——这是个女名,不过凌千

帆的凌字和Lynn发音十分相似,凌千帆用作英文名也很正常。

怔忡半晌后翻到正文,用自己可怜的英文和这本书死磕,这本书没有在国内发行,她原准备托人买回来珍藏,奈何囊中羞涩,没买的第二个原因

则是自己那点可怜的英文。书页哗啦啦地翻来翻去,单词基本都认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晃着那个“Lynn”,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母,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翌日苏晚正式递交辞职报告,正好碰上凌厉实业的另一位大股东,凌千帆的表弟顾锋寒来巡查。贝菲远远地瞧见几个人一色的西装领带,簇拥着

一个背影清癯的男人风风火火地朝方非尽的办公室过去。她原听说是凌厉实业的高层来了,以为是凌千帆,看到背影才发现不是,于是回到办公室后

又放胆八卦了一番。苏晚递交辞职信,组内交接工作做了好些天,快到月末时贝菲翻翻日历,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问习容容:“咱们公司这两年做

的慈善项目,老大有交代之后怎么办吗?”

习容容摇摇头:“他现在哪有精神理这些事情?我估计以后得找凌少批,看凌少以前经常出席慈善晚会,这几个钱应该不在乎吧?”

两年前贝菲刚刚进方圆天地,有一次跟苏晚去和市旅游局谈合作项目,正巧碰上婺城市政府发起倡议,鼓励企业家们回馈社会参与公益。回来后

她和方非尽汇报,方非尽便让她去挑一些慈善项目来公司宣传,她选出云南贫困山区的助学计划和婺城本地的老人院作为公司的长期慈善项目。前者

主要是捐助款项,后者则以定期的去老人院陪鳏寡老人聊天种花、介绍卫生保健知识等活动为主。之前这活动是贝菲谈下来的,定期的跟进事宜也都

是贝菲和习容容在做,起初还有几个人一起去老人院做义工,到后来大家都懒散下来,这半年习容容和男友如胶似漆,单剩下贝菲还时常去老人院。

她整理好资料,先去秘书处找陈嘉谟,凌千帆的这位首席秘书,亦是位长袖善舞的角色。跟着凌千帆进驻方圆天地,没三天就到哪里哪儿便欢声

笑语。办事效率高自不待言,耍宝能力却丝毫不输于贝菲,乃至于有人说他是男版阿三,这风声传开后他立刻声明自己乃是头号妻管严,并大言不惭

道:“知道二十一世纪男人最可贵的品质是什么吗?是惧内!”众人哄笑后他仍满脸严肃,“严肃点,知道这是谁说的嘛,这可是我们凌少的名言,

怕老婆的人会发达!大家要好好学习,深入领会精神!”

看她进来陈嘉谟连忙笑道:“什么风把阿三姐吹到我这里来了?”

贝菲掂掂文件:“有份文件想找你先看看。”陈嘉谟接过文件随口问道:“阿三姐,你这个名字有什么来历?我看公司上下都这么叫你。”

“排行老三,”贝菲正色道,陈嘉谟显然不信,却没有追问下去,“阿三姐喜欢什么花?”

贝菲疑惑地瞅着他,她对花草并没有特定的喜好,不过家里种了一盆兰花草,便答道:“兰花,我是说…国兰,”陈嘉谟吹了声口哨,双目陡

然亮起来,“我知道,就是兰花草嘛,啧啧,真是…”

他摇头又点头地感叹不已,贝菲奇道:“真是什么?”

陈嘉谟压低声音问:“知道咱们凌少最喜欢什么吗?”

贝菲不加思索地回答:“美女。”

陈嘉谟尴尬笑道:“美女当然也算,不过…只能算第二。”

“香车。”

“咳…那美女还是排第三吧。”陈嘉谟自承功力不及贝菲,垂头自我反省,贝菲正准备问那第一是什么,却见陈嘉谟眉头微锁:“文件先放我

这里,有空我拿给凌少看。”

所谓注定不过笑话一场(1)

贝菲点点头,想想又补充道:“市政府每年都有这个企业参与慈善活动的一个统计,我们可以申报一下,现在刚刚出台了相应的减税政策,还有

每年的企业家慈善之星…”

“知道了,凌少看过我再给你答复,”陈嘉谟截住她的话,神情极可疑的严肃,回办公室后习容容问她结果如何,“陈秘书说再看看,”贝菲回

想方才陈嘉谟的神色,怀疑此事没她原来想的那么顺畅,不过凌千帆以前也是经常出席各种慈善party的,照理说没问题才对。

“应该没问题吧,可能这两天忙,”习容容不以为意,她对帅哥的热度一般不超过三天,倒是对贝菲她比较好奇,“我突然发现你好像双重人格

嗳?恨嫁最凶的人是你,吓跑男人最多的也是你;平时那么抠门,却在老人院认养了一个干妈,一年的赡养费就让你几个月都白干了,够大方的

呀?”

贝菲嘻嘻地凑过来:“终于发现我散漫不羁的外表下掩盖着一颗美丽善良的心灵了?”

习容容作势欲呕:“其实我是想委婉地告诉你,有时候你真是固执得可怕。”

贝菲立刻转移话题,过了几天凌千帆的批示还没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算算日子,有一阵没去思源老人院做义工了,拣日不如撞日,决定周

末去一趟。周五托人从杏花斋买了梅花糕,周六一大早就搭公交车去老人院。周末早上人不多,车上还有位子坐,贝菲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婺城寒

流来袭,丝丝侵入肌理,她抱着梅花糕,看车窗外站牌广告刷刷地后退…

那双忧郁却执着的眸子,毫无征兆地跃入脑海,她猛地一个寒颤。

“我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不要认识你。”

回忆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存在于你的脑海里,不知何时会突然冒出来;更可怕的是,你慢慢地发觉,许多过去的事,随着时光一并流逝——明

明是你并不愿意忘记的事,却越来越难以想起。

和杨越是高中同桌,那时他们仅止于感情要好而已,十五六七的年纪,早恋是很忌讳的字眼。她看小说,杨越帮忙望风;她和朋友传纸条,杨越

做信使;她开小差的时候被提问,杨越暗暗地给她提示…后来她转学,两个人便断了联络,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