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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抱紧梅花糕,再后来,她知道了让他们断掉联络的原因——他的母亲插足别人的家庭,名誉扫地…记忆中许多影像在头脑里纠缠交结,

在模糊与清晰间交替盘旋,广播里传来平板、毫无生气的播报:“思源老人院——到了,下车请当心…”

从公车上跳下来,走了两步,一片枯黄的残叶飘落头顶,在寒风中打个卷,又从她脸上刷过去。天灰沉沉的,走到老人院门口时,还飘下几点雨

丝,落在四季常青的绿地上——仿佛全世界的雨丝落在全世界的草地上,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这句话,这是哪本小说里写的来着?

记不得,真的记不得,脑海中隐约残存的碎片,是小说的主人公,在人流涌动的街头,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我在哪里,我在哪里?

我在哪里?这两年在婺城,她常生出这样的疑问,好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飘飘荡荡无处可去…不能再想了,贝菲再次甩甩头,拉起羽绒服上

的帽子盖住头,冲进老人院去,熟门熟路地去找她的干妈,也就是她结对照顾的汪筱君阿姨。不料敲门竟半天没有声响,她拦住路过的小护士问道:

“1216房的汪阿姨,到哪里去了?”

小护士笑道:“一早上就被叫到院长办公室去了,小菲你又给你干妈送东西来了?”

贝菲点点头:“是啊,我干妈…去院长办公室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她心里敲起小鼓,该不会是汪筱君的轻度精神病又发作了吧?

小护士摇摇头说不知道,贝菲急急地掏出两块梅花糕谢谢她,转身朝院长办公室跑去,敲了半天门才开,一看到贺院长就急急地问道:“贺院

长,我干妈没出什么事吧?”

贺院长笑笑,指指办公室的沙发,汪筱君在沙发上好好地坐着,神情木然,却不见有什么异常,贝菲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的窗户旁,

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凌千帆背着双手,长身玉立,仍是温和的笑容,贝菲一时懵然,随即条件反射的扯出个花痴傻笑:“呵呵,凌少好,凌少也来这里做义工啊?”

呸呸呸,凌千帆是什么人呀,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义工?果然贺院长就乐呵呵地笑话她,原来凌千帆是过来谈公司以后的捐助计划的,老人院许

多器材老化,凌千帆以私人名义开了支票捐款,又推掉贺院长为他申报年度公益慈善家的提议,贺院长自然是满面堆笑赞不绝口。

贺院长又说凌千帆看过老人院的情况,也有来做义工的念头,挑选的定点赡养对象正是汪筱君,贝菲更是茫茫不知所以然:“那…那我都认了

干妈了…”

凌千帆微微踌躇后笑道:“要不…我们一起照顾汪阿姨,你不介意吧?”

贝菲又被他的笑容煞到,除了点头傻笑别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凌千帆登记基本资料后,贺院长见贝菲和凌千帆认识,便让她先带着凌千帆在老人

院熟悉环境。

沿着老人院横平竖直的马路,贝菲把老人院的住宿楼、康乐楼、活动中心一一指给凌千帆看,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和凌千帆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

子又拉近了许多,好像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很熟稔了似的。她偶尔也会小小地YY一下,那天凌千帆说的似曾相识的话,现在她也禁不

住有些相信了。

像是认识了很久的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样。

她不知道话题是从哪里开始的,是从徒步谈到露营,从摄影谈到吉他…她讲从北京骑车去北戴河,骑了两天三夜,路上车子爆胎;他笑谈从波

特兰开车去西雅图,看橘红暮照下的皑皑雪峰,霞光万丈、摄人心魄;她说喜欢弹吉他唱歌却经常被老师训斥不务正业,做梦都想着开一个小咖啡

馆,在里面弹唱自己喜欢的歌;他说自己大学时和同学组乐队到地铁演出,到毕业的时候还有不小的固定粉丝团体…

“你…”凌千帆极难相信地盯着她,微一踟蹰后犹豫地问,“会不会给自己寄明信片?”

贝菲骇然,不是这么邪门吧?她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凌千帆也实在是难以置信,摊摊手叹道:“我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他望望天又摇

头,“有什么下次再印证,我都有点被吓到了。”他走在前头,想了老半天,仍百思不得其解,快到主楼时回头微茫然道:“我以前不相信白头如

新,倾盖如故这句话,现在看来…”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贝菲脑子里突然闪出这么句文绉绉的话来。她低着头偷偷地斜眼去瞟他,无奈身高不够,瞟来瞟去也就是从上衣口袋

瞟到脚尖,从脚尖瞟到他怀里替自己抱着的梅花糕而已——这个男人还是蛮体贴的,难怪那么多明星模特,争先恐后地往他怀里扑。

想到这里她居然觉得有点遗憾。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阿三可不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她计上心来,捂着下半张脸挡住自己可能显露的一脸奸笑:“凌少,你说…你怎么连挑干妈都跟我挑上同一个了呢?”

凌千帆笑道:“跟你差不多的理由。”

“我的理由?”

“我看过你登记的资料,赡养原因里面,你不是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么?”凌千帆小心地措辞,不想太多触及曾经发生在她

身上、可能让她难过的话题,低语轻言,“我也差不多吧。不过在这里我是后来者,没有什么做义工照顾老人家的经验,以后还要你多多指点。”

这句话正中贝菲下怀:“这可是你说的,术业有专攻,入门有先后——辈份可不能乱了!”

凌千帆眉尖微蹙,理解她话中涵义后好笑道:“你就这么点出息?”

“那可不是,我别的地方都不可能比你强了,投胎是个技术活,我已经没戏唱了;你长得也比我好,你看刚才一路出来我回头率从来没这么高过

…”她掰着指头计算,“不用说你挣得也比我多,我在这里做了两年的义工,贺院长也从来没对我笑得那么欢过;也就认干妈这一条,我先来的,

我第一!虽然不能说出去,可是我心里面没事的时候想想,凌厉的少东啊,是我小弟呢,倍儿有面子!”

她瞅瞅凌千帆好气好笑又无可奈何的俊颜,得意之余竟有些怅然,这么风光的人物,原来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呸呸呸,你真是同情心泛

滥,自己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居然脑子进水觉得凌千帆可怜?

“我突然觉得你背后生翅膀头上长光环,”贝菲给凌千帆比划了一个天使的样子,凌千帆笑道:“那你本来以为我是什么样子的?”

“我原本以为你就是一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胡作非为的花花公子来着——不过那是我认识你之前的事了。”

凌千帆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衣冠禽兽的。”

贝菲挤出个谄媚的笑容:“怎么会怎么会,主要是凌少你以前知名度太高了,我还琢磨着您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到老人院来和我抢干妈

呢?”

知名度太高——凌千帆唇角微搐,垮下脸斜睨过去:“非尽说的真没错,你损人不带脏字。”

贝菲嘿嘿两声,想起方才说汪阿姨的事,忙提醒道:“有件事我得先提醒你,我干妈身体不大好,你要有思想准备。”

凌千帆哦了一声,在主楼长廊里的美人靠上坐下来:“汪阿姨有什么病吗?”

“身体上还好,偶尔有些小病,算不上什么大事。”她指指脑袋苦笑道,“是这里有点问题。”

凌千帆目露讶色:“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贝菲摇摇头:“我也不是太清楚,有时候她发病会说些以前的事,我猜她以前家庭应该挺幸福的吧,还有个很漂亮的女儿,我看到过照片的。不

过后来的事情就不大清楚了,老太太很多事情也记不得,偶尔受到点刺激,人就不大清醒。”

凌千帆若有所思,半晌又问:“我看老人院的章程,好像不接受这样有轻微的精神问题的老人?”

“是啊,不过我干妈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身上有很齐全的资料,还有一年住老人院的费用,当时也不知道她精神有点问题,所以就接收了。”

“我刚才听贺院长说,后来一年的费用都是你交的?”

贝菲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嗯,后来我开始照顾我干妈,看她没个亲人也怪可怜的,反正算起来每个月也不是很多,我就当做做好事咯。不过

——比起小弟你来就差远了,支票一开都是几百万的!”

小弟二字差点把凌千帆噎住,还没来得及还击,一个小护士从医疗楼冲出来,远远地看见贝菲就叫道:“小菲,快点过去,快点过去,你干妈又 发病了!” 贝菲倏地跳起来便窜了出去,凌千帆赶紧跟在她后面,也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她冲进康乐楼,不一会儿又抱着个镜框样的东西冲出来,拽着他冲 上医疗楼。汪阿姨已经被护士们带到耳鼻喉科旁边的一个小休息室里,正在里面拉着人见人就哭着问:“隽隽,隽隽,隽隽去哪里了?你看到隽隽没 有,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几个小护士被她扯得没有办法,看到贝菲进来如获大赦,贝菲连忙冲上来轻拍着汪阿姨的背安抚她:“干妈,隽隽去学校了,还没有回来呢。” 她一边哄着汪阿姨一边把镜框塞到她手上,正好凌千帆冲上来,被汪阿姨拽住,疯了一样的哭个不停,“都是你这个老不休造的孽,你把隽隽还 给我,你把隽隽还给我…”凌千帆吓得瞠目结舌,手足无措,全不知如何是好。贝菲搂着汪阿姨连哄带骗好久,汪阿姨看到镜框里的相片才稍微平 静些,又拽着贝菲的手问道:“那小菲你怎么回来了?” 贝菲侧过头来见凌千帆还怔忡在一旁,身上的西装被拽得一塌糊涂,他这样的大少爷,大约没有见过精神病人发作的样子吧?她使使眼色,“赶 快去倒温开水来!”回头又接着安抚汪阿姨道:“余老师留隽隽开小灶呢,再过大半年就要高考了…” 等凌千帆倒水过来,贝菲哄着汪阿姨喝了几口,汪阿姨才稍微平静下来,拉着贝菲的手喃喃道:“放学了就会回来的,放学了就会回来的…” 然后才颤巍巍地坐下来,贝菲又哄她吃了点梅花糕,汪阿姨平静下来后,又像往常那样安详地坐着,一言不发,似是沉湎在无尽的回忆中。 从老人院出来的时候凌千帆还沉着脸,大约是被刚才汪阿姨精神病发作的样子吓到,贝菲小心翼翼地问:“凌少,你没事吧?” 凌千帆摇摇头:“你在这里做义工两年了吧,汪阿姨经常这样吗?” 贝菲无奈笑笑:“说不准,也不是经常发作,偶尔来一下,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凌千帆沉吟不语,贝菲猫腰探过头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你不会一看到我干妈发病,就准备打退堂鼓了吧?”凌千帆垂眉不语,良久 才自嘲笑笑:“好不容易让你觉得我不是个仗势欺人的花花公子了,我怎么也得加足马力、不能半途而废吧?” 贝菲扭头嗤了一声:“得了吧,以前我们班上有一男生,十天半月的不洗澡,头上跟抹了油似的,我们经常笑他,说有他在,中东的石油王子们 都要破产。我看你也差不多,有你在,天下的蜜蜂都该失业了!” 凌千帆转头瞅着她,脸上笑容诡异,看得贝菲心里直发毛,几次想抬起头来和他比比大眼瞪小眼的功夫,终于还是败下阵去。正暗自骂自己没用 时,忽听凌千帆问:“你为什么总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一脸的疑惑,似乎是真的很茫然,带着些许好奇,声音也轻轻柔柔的。贝菲脸上一阵臊热,可惜没个镜子,不能检讨一下现在的笑容是否太 傻,只好讪笑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凌千帆被她问得一愣,神情怪异地凝视贝菲,半晌才轻声道:“前两天去北京,正好碰到佟总,聊到你。”他没再说下去,其实那天他是陪人去 看一部电影的首映,正好遇到贝菲以前的老板。他也是一时好奇,去和人闲聊,开玩笑说别人留不住人才,现在投到他手下做事了。岂料对方捶胸叹 气,说怪不得公司,只能怪流年不利,风水不好——“这件事我现在想起来还有气呢,她临到结婚,喜帖都发了,谁知道没几天就递过来一封辞职 信!我让人去给她做思想工作,说薪水不够咱们可以谈,你要休婚假产假我们也不拦着,哪晓得——哎!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听说是领证那天,和 男朋友闹崩了!你说我们冤枉不冤枉?”

所谓注定不过笑话一场(2)

这样的话题其实不该展开来讲,说出来大家都尴尬,然而他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想问个究竟——父母早亡,男朋友在领证的时候放鸽子,这样的

人如果都能这样开心,那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有理由悲惨?

“我也是职业需要,”贝菲咧着嘴笑道:“如果你笑不出来就有人抽你两耳光连下一顿饭都没着落的话,我想哪怕你上一秒死了爹娘,也会强迫

自己笑得比谁都真诚吧?”

凌千帆的眼神配合出惊恐:“方非尽这么丧尽天良?”

贝菲嘻嘻一笑:“不是,我上大学的时候,因为高考成绩不好连家教都找不到,端盘子打杂什么都得干。我当时觉得自己真是悲惨啊,比窦娥还

惨啊,整天苦着一张脸,丢了好几份工作。后来有家街边服装店的大姐,一耳光抽醒了我,说你要继续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如我送你一根麻绳让

你去见爹娘,让他们在地下继续疼着你宠着你!”

凌千帆一时失语,怔忡许久才问:“你…家里没有什么别的亲戚?”

“有,我家大伯为了爸爸留下来的一套房子,愿意收养我,可是婶娘嫌我拖油瓶…”贝菲努努嘴破不以为意地笑笑,“后来我爸爸的发小回乡

下,说乡下教育条件不好,接我去城里读书,可是后来他家出了点事,也顾不到我头上。”

凌千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乎是隐隐作痛,怅然无话,贝菲却死皮赖脸地笑道:“同情我?”他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没想到…”

他忙不迭地否认,想弥补自己的失礼,谁知贝菲不以为忤:“没关系,同情我也好,不过最好有点实质性的表示!”

不待他反应过来,贝菲又凑上前谄媚笑道:“不知道我们和PL合作的项目…”

凌千帆顿时长舒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小刺猬头:“以后会好起来的。”

贝菲唧唧呱呱个不停:“你真是同情心泛滥,可我习惯了,我知道我说这些的时候别人会同情我,这样也挺好的,自尊心不能当饭吃,有钱才是

王道!”

“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么直白?我应该说得委婉一点、煽情一点,就跟那艺术人生似的,不把你说到眼泪哗哗流不罢休…”她还在没完没

了,突然手被什么东西按住,像是被火红的烙铁烫到,她猛地缩手,却发现凌千帆的腕力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他圈住她的手,她无力挣脱,他双唇微蠕,良久才试探问道:“正好我也想去新藏线,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贝菲整个人懵住,哆嗦着问:“你要和我一起去新藏线?”

凌千帆眉心微凝,按着她的手,掌心贴合的地方,好像燃着一团火,绵延到人心里,她歪着脑袋偷觑他的脸色——也许他只是一时冲动,没经大

脑说了这么一句话呢?

也许是她方才的表现太拙劣过火了,她想。

她承认这样的手段有些卑劣,反正对她而言这也不是头一次。初入大学时,成绩够不上拿奖学金,京城里名校排成行,连份家教都不容易找到。

为了争取系里的补助,她也可以绘声绘色地向众人描述婶娘如何不待见她——讲到最凄惨的地方恨不得声泪俱下,习容容最初就这样给她骗到。后来

申请勤工助学的岗位她亦故伎重施,人总是有那么点同情心的,尤其是看到人生经历悲惨的——这很可以激发大部分人的优越感,觉得自己发发善

心,是做了一件能改变别人命运的事。

毋庸置疑,和凌千帆关系融洽,对她往后的职业发展是有莫大好处的,这一点看外面餐馆老板喜欢挂些和名人的合影便可知了。然而事情发展得

有些不受控制,有些人好像生来就是带着强力磁场的,他站在哪里,哪里便是光,离得近了,也能觉着温暖起来。在所有正常行驶的轨道里,她是绝

不敢肖想的,可凌千帆的目光,总让她觉着怪怪的——于是她自己也怪怪的了,觉得她和他之间好像有点什么秘密似的。

公司里偶尔碰到他,总觉得他那眼神意味深长,一次两次还能说她自恋,次次如此就实在诡异。他又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是多么危险的

局面,凌千帆或许是觉得她有趣,可那眼神太可怕,幽不见底,深不可测。与其让自己陷入不切实际的肖想,不如把凌千帆的好奇心彻底转变为同情

心——她一点也不在乎什么自尊不自尊的,自尊能当饭吃?如果长远来看凌千帆能给她更好的发展,她一点也不介意他多多“施舍”。

她的指尖还在他手心,那里暖得让人贪恋,暖得让她舍不得,细细的暖流从指尖侵入。

人们都说十指连心,那明明是离心脏这么远的地方,可任何一点碰触,都仿佛直接拂到了心尖上。

一、二、三,她咬着牙抽出手,脸上笑容却谄媚得让人想抽:“我觉得真该让贺院长帮你申报那个杰出慈善企业家的,你干嘛拒绝呀?”

凌千帆薄唇紧抿,不答腔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似有些疲倦,安静而又无奈地看着她笑。贝菲只好继续装傻下去:“说真的,你是不是真和方大少

说的那样,从十六到六十,阅人无数,妇女之友,我干妈发病起来这么可怕你也同情…”

她叽咕个不停,不着四六地歪说一通,凌千帆终于叹道:“我有点累。”

累?贝菲闷着头抬眼偷觑过去,凌千帆摁着额角,笑得力不从心:“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她愣在路上好久才明白过来,凌千帆的“累”可能的意思——山珍海味吃惯了,现在改口吃清粥小菜?

还没等她想明白,凌千帆已捞起她的手,老鹰拎小鸡似的把她塞进副驾驶座,又俯下身替她扣安全带。她僵住身子大气都不敢呼一声——凌千帆

的脸近在咫尺,甚至还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角。他手指在她耳上轻轻一划,她觉得连耳朵都烧起来了,心也跳得厉害,像是震天的擂鼓,被敲得扑通扑

通的。她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凑近,停在她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热息的距离,她脑子里一个激灵,意识到凌千帆方才的话也许是认真的,于是啪的推开

他的脸,颇不服气地大声说:“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凌千帆被她一手捂住脸,弯唇揶揄道:“好好好,你觉得怎样会有面子一点,我一一照办。登报纸广告表白呢,还是订999朵红玫瑰,铺成红地毯

让你一路踩到办公室去?”

贝菲别过头,努力抵制美色的诱惑:“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一下!”

凌千帆差点笑翻过去,扣好安全带后问:“好,你先退几天再纵几天,现在我们去哪里吃饭?”

“随便。”

她脑袋转得飞快,和车轮转速不相上下:她应该说我们认识时间太短,凌千帆一定会回答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了;她还可以说你阅人无数你历尽

千帆我哪有你那个段数,可这样揭短似乎也太不给大老板面子…她还没想出对策来,凌千帆又偏头轻声问:“江边的海皇,吃海鲜,好不好?”

贝菲猛地往后一缩,她知道凌千帆于女人上段数是绝高的,不然她也不至于明知两人的距离犹如天海之隔,也还被绕得撂不下一句狠话——却仍

没想到他的功夫做得这样到家:她在海边小镇长大,见惯湖鱼海蟹,婺城是个内陆城市,新鲜海鲜不容易吃到,听说海皇的海鲜都是当天空运的价位

不低…

真不愧是妇女之友啊,想到这一点她居然有点怏怏的,闷闷的,蛮有点不是滋味。

绕过大半个城市开车到江滩,挑了海皇大酒店的临江包厢,设计颇为雅致。珠帘错落,偶尔还能飘来些许江风,里头暖气开得却足,诺大的包厢

空荡荡的就两个人,乖乖,要是再加上一个在旁边拉小提琴的,可不就跟拍电视剧差不多了么?

贝菲环顾四周,凌千帆替她拉开椅子,妥帖周到得让她手足无措,好像他从娘胎里出来,就带着那样的绅士风度一般。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

我,贝菲抹抹脸蛋,想我长得也不是特别差,应该也算不上很另类——怎么老天就掉下来这样大一块烧饼,把我给砸中了呢?

天上掉一个钻石王老五下来把自己砸中的几率,远比掉烧饼的几率还要低。

她端着下颚审视凌千帆,如果不计报上那些走马灯一样换女主角的绯闻,单就他本人这段时间的表现而论,这是质量相当不错的一块烧饼。

凌千帆也不计较她这样贼眉鼠眼地乱瞟,大大方方地待她从上看到下,问:“看着能给几分?”

贝菲讪笑两声,咕哝着问:“为什么是我?”

凌千帆面色一滞,旋即又笑:“这也要问个一二三四五?”

贝菲认真地点点头,凌千帆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开口:“我告诉你也成,你先答应我两件事。”贝菲瞪大眼盯着他,凌千帆凝眉想想又道,“第

一你要听我说完;第二听完不许胡思乱想。”

贝菲转转眼珠子,又点点头,凌千帆这才放松下来,微挤出个笑容:“我以前有个女朋友,”他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如何说下去,贝菲已噗的笑

出声来:“你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拐骗无知少女呀?”

凌千帆抬首茫然问:“什么意思?”

贝菲摇头晃脑地笑:“有事没事找个大包厢,就俩人吃饭,开瓶八二年的拉菲,再来个小提琴伴奏!吃完饭后吹吹江风,谈谈人生讲讲理想,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