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时局没个安宁的,听讲欧州已经战了,香港那边也好象不太安宁。”虞淑华在一边也讲。

“是呀。”虞景明点头,听虞淑华讲到香港,便又问虞淑华:“三妹在香港还好哇?”

一提到虞淑丽,虞淑华猛的就一脸担心,压低声音跟虞景明讲:“大姐,有些话我都不晓得找谁讲,我有一回听人讲,在香港看到三妹,讲她在歌舞厅里做经理,她一个女学生,怎么会成为歌舞厅的经理?我实在想不通,我也不敢跟我妈讲,我偷偷的写信问过三妹,三妹回信讲,那歌舞厅是董家开的,她在里面实习,是临时的,可我这心里却总觉得不对,谁家实习会做经理的呀?”

虞景明便不由抿了抿唇,三妹的情况她其实大体猜到一点,三妹受朱红影响甚深,朱红临终应该是有托付的,三妹只怕是走上了朱红那条路,而那条路从来都不容易,只这些事人本,三妹要瞒,她自不好讲,便沉吟了一下才讲:“你现在急也无用,三妹也是经过事体的,她走前也跟我讲过话,性子安稳了不少,不象是会乱来的,这样,绍英在香港也有不少关系,我再托她找人私下打听一下。”

“那麻烦大姐了。”虞淑华讲,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到了傍晚,玫瑰卷了荣兴大部分资产跑路的事体就在永福门传开了。

“呀,这回不但荣兴要破产,只怕荣家也要完蛋,消息传出来了,荣兴所有能变现的资产全被玫瑰卷走了,俄亚银行那边什么也不管,直接起诉荣兴,讲荣兴挪用银行头寸,荣伟堂这回不但是破产,只怕还要坐牢了,另外,荣兴在银行里还有那么多的欠款,荣家只怕是要卖老宅子了…”

不甚明亮的灯光下,老王头的茶档上一片窃窃私语。

哪个能想到,荣兴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体,谁也想不到玫瑰会做出这样的事体。

“那玫瑰呢,报案抓呀。”有人瞪着眼讲。

“报案肯定是报了呀,只是现在这乱糟糟的,警察厅那边忙着抓革命党呢,玫瑰这样的哪有时间理会,别的不讲,你看看,当初卷款的吴经理,还有戴经理,如今找到人没?还不是影子都没有,如今这世道,这事体只要一发生,再想要抓人,就一个字“难”,更何况,玫瑰跟荣伟堂还是夫妻呢,话讲回头,这等于是荣家的家事,警察厅那边最多备个案,完全有理有拖着慢慢来呀。”

同荣里那边专给人做红白喜事的一个司仪坐在老王头的茶档上边吃茶边讲,说完,那司仪又压低声音说:“我再讲一个事体,你们晓得玫瑰把码头仓库,店面那些东西卖给了谁?”

“卖给谁?”众人好奇的问。

“卖给了警察厅的吕三吕队长。”那司仪说完又冲着众人眨眨眼。

“吕三?他不是经常跟荣伟堂一起吃酒呢,两人关系不错的呀,怎么能背后做这样的事体?”一些人惊讶的讲,再一回味,便也晓得,东西若真是落在吕三的手里,那荣家只怕很难拿回来了。

“吕三跟荣伟堂关系不错,可人家小茉莉跟吕三关系更好呀,小茉莉是玫瑰的人,自然帮着玫瑰呀…”又有人一脸暖昧的讲,永福门和同荣里这边谁不晓得,茉莉是吕三的相好。

“啧啧…”一些人啧啧了两声,一时倒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晓得似乎荣家这回再想要爬起来,只怕是难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回不但荣家栽了,只怕玫瑰也叫人算计了。”虞宅二楼,翁冒才回来,一坐下,就跟虞景明和红梅讲了玫瑰的事体。

“荣伟堂是栽了,玫瑰可是卷了钱跑了,怎么反倒她变成被人算计了?”红梅一脸疑惑的问。

虞景明这时却反应过来了,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玫瑰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虞景明就讲:“罢议租界扩充提案的事体是昨天晚上确定的,当然,玫瑰人头熟,晓得一些内幕,那也不可能超过昨天下午,也就是说,从昨天下午到今年中午,就这么点时候,要把这么多资产变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玫瑰只怕也腾不出那么多手来,另外她也要防着荣伟堂察觉,所以,这些买卖玫瑰只能交给茉莉去操作,玫瑰路子广,认识的人也多,荣兴这些资产也是抢手的,不愁卖,那怎么可能最后所有的资产都落在吕三的手里,吕三哪里有钱买下这么多的资产,所以讲,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玫瑰要卷了荣兴的资产,背后茉莉和吕三却也早就盯上了玫瑰,我可以讲,吕三拿到这些资产只怕一分钱都没花,而玫瑰如今只怕也找不到茉莉了…”

玫瑰是终日打雁,最终却被雁啄瞎了眼。

第二百七十章 路漫漫其修远(大结局)

接下来几天,荣兴的案子在上海闹的沸沸扬扬,而随着枪声渐歇,反袁军攻打制造局失败,二次革命最终无果,而袁政府也开始对反袁军的清洗,但不管这些,市面终究是渐渐平稳了下来。

午后,天气酷热的很,不过午睡了一下,就出了一身的汗,虞景明受不了粘呼,起来洗了头洗了澡,这会儿就坐在阳台上吹风,翁姑奶奶闲不住,坐在一边纳鞋底。

永福门巷子窄,太阳只斜斜的一线晒在二楼的窗格上,映得二楼一片亮晃晃的,倒显得一楼和巷子里更加幽暗,阴凉,家家都有人搬了椅子坐在巷子里乘凉,老王头的茶档便更加热闹了。

“哟,听讲死了不少人呀,另外,警察厅一气贴出十几张通缉令,陈二爷,李总董他们都在,还有李泽时,连卞维武都上榜了,讲他入了个什么党?”钱六叔边给人剃头边讲,至于党派,没有人弄得清楚,前段时间,上海每隔几天就成立一个党,报纸上豆腐块样的登了很多,不身处其中,大家都弄不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卞维武这事,明摆着就是有人公报私仇呀,他那个入党算什么呀,政府里好多人都入了好几个党呢,还有人入宗社党呢,宗社党是什么党晓得哇,那是满清遗老遗少们弄出来的,现在都民国,那些遗老遗少还是有好些不甘心的,怎么不见通缉这些人哪,真是的。”有人便不平的讲。

“哟,哪个要整卞维武呀?”南街的汪太太过来找李太太打牌,正好路过,不由也停住脚好奇的问。

“还有哪个?吕三呗!这是盯上咱们永福门了,没事就在巷口晃当。”余翰从口袋里拿了两个铜钱摆在桌角上,然后朝巷口抬抬下巴讲。又拍了拍巴掌起身,准备去上班,现在是淡季,天气又热,虞记这边中午休息的时候比较长。

众人便顺着余翰的视线,就看到巷口,穿了一身警服的吕三带着几个手下在巷口转悠,这些天都在。

见到有人看他,吕三便咧嘴一笑,干脆就带着人进了巷子里,晃晃当当,二流子相。

汪太太便心领神会儿点点头,当初吕三跟虞家争虞园,虞家那位大小姐翻手为云覆手雨,不但逼走了吕三,还推了卞维武进公廨所,这事体她也是听人讲过的,难怪吕三盯着永福门,又要整卞老二呢。

“汪太太来啦,正等你,三缺一呀。”这时,九号门开了,李太太从九号门里探了个头出来,她吃过午饭,就过来李家这边跟虞二奶奶闲聊,一起的还有莫守勤的太太月娥。

“不好意思,久等啦。”汪太太便讲,还好奇的回望了一眼正朝巷子里走的吕三。

“这吕三就不是个东西,属貔貅的,只要是钱财,什么都要往肚子里吞,当初虞园,若不是虞大小姐有手腕,只怕早就进了他的口袋了。”李太太边讲,边挽着汪太太进九号门,虞景祺这时抱着小花从屋里出来,李太太轻轻的拍了拍虞景祺的头,便又讲:“便是这小家伙,当初要是落在他的手里,如今还不晓得什么境地呢。”

当初吕三是抬着虞景祺来跟虞家争虞园的,可虞景祺就是个傻子,若是当初真让吕三如愿,那事后哪还管这小子死活。

虞景祺没有反应,只是抱着小花坐在门坎上,呆呆的出神。

“听讲这回,荣家也叫吕三坑了?”汪太太这时又问道。

一听汪太太问这个,李太太便不由撇嘴:“倒也不是吕三坑荣家,人家吕三伙同茉莉坑的是玫瑰,荣兴这回是被玫瑰坑了,荣伟堂这几天疯了似的再找玫瑰。”李太太讲,只话音刚落,一个人突然从巷口冲了进来,一把扯着吕三大叫:“吕三,茉莉把码头仓库和南汇的田地都卖给你了,钱呢?我的钱呢?你敢吞我的钱?”

却是消失了好几天的玫瑰,几天不见,玫瑰一下子就老了似的,原来烫的时髦的头风现在乱的跟鸡窝似的,一身青枝祺袍也是皱巴巴的,显然没有时间打理,眼泡红肿,眼下一圈更是青黑青黑的,这会儿她一把揪着吕三的领口喝问。

“你不要乱讲好不好,哪个吞你钱了,钱我都交给茉莉了,当初也是茉莉卖给我的,你要钱找茉莉去。”吕三一把扯开玫瑰的手,一脸没好气的讲。

“那茉莉呢,你把茉莉藏哪里去了?”玫瑰又扑上前喊,吕三这回有防备,用劲一推,将玫瑰推到在地上:“什么我把人藏哪里去了,茉莉是你的人,她去哪里问你呀,我哪里晓得,你不要再无理取闹,荣家可是报了案在找你,我还真在找你呢,这回你别想跑了。”吕三讲,又挥着手冲着手下讲:“扣起来,带回警察厅。”

立时的,两个手上就上前拖玫瑰,玫瑰用力挣脱,然后恶狠狠的瞪着吕三讲:“吕狗子,你会被天打雷劈的!!”。玫瑰讲完,又用力推开两吕三,一转身跑出了永福门。

“呸!这是想钱想疯了。”吕三重重的呸了一声。只周围一片寂静。虽然讲永福门这边因为虞家的关系,对玫瑰一向没有好印象,而玫瑰落到今日也是自作孽,但这吕三更不是个东西,黑吃黑,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自然更没人应和他了,便是平日最碎嘴的麻油婆,也撇着嘴角不言不语。

吕三悻悻的笑笑,有些下不来台。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听差又匆匆的进了永福门,在吕三耳边低语几句,吕三两眼一眯,随后就一脸兴奋,一挥手,招呼着几个手下讲:“走,我们去海关码头。”

然后一帮人就呼喝喝的离开了永福门。

“呵,又不晓得哪个要遭殃了。”翠婶撇着嘴巴讲,吕三手黑着呢。

“去海关码头,别不是跟卞先生两兄弟有关吧,讲起来,卞先生兄弟两个也有五六天没在永福门露面了吧。”有人啧啧猜测。

“可不是,卞维武是一直没消息,卞先生听讲这些天一直在海关里,讲是配合什么特使查账,但那个特使一直没露面,外面有传言,讲卞先生将卞维武藏在海关里,只等有机会送出上海,吕三一直让人盯着海关的,他自己这些天就盯着永福门。”有消息灵通一点的人讲。

这时,邓六从巷尾进来,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讲:“嘿,卞老二这回只怕是跑不掉了,确切消息,就在刚才,有人看到卞维文带了一个人出现在码头上,那人藏头露尾的,十有八九是卞维武。”

“哟,那这样讲,吕三还真是去抓卞老二了呀。”众人都不由惊呼,之前只是猜测,这一下倒叫邓六证实了。

虞宅二楼,翁姑奶奶走到阳台门边,探着头朝门口望了望,见虞景祺坐在那里没乱走,便放下心来,转身又一脸担心的问虞景明:“卞先生和卞维武不会真出事吧?要不要找人打听打听?”

“应该没事,卞先生带过口信回来,讲他心里有数,没事体,让大小姐不要担心,另外翁冒这些天也在外打听。”红梅撩了帘子进来讲。

虞景明没讲话,心里却想着,从一些消息传来,她觉得维文在下一盘棋。因为事实上,维武的事情并不大,这回维武是带着码头工人罢工了,可这回事件是由美华纱厂开始,然后麻氏响应,而她虞记更是煽动了糕点全行业的罢市,然后再有码头工人等各行业响应,而为了平息事件,市政府是承诺不追究大家的责任,而至于维武入的一个什么党,那就更不值得追究,要晓得,便是现在政府里,好些人都是入了几个党的,这个没法追究的。所以,维武这回这个通缉令完全是吕三弄出来的,而维武唯一能叫人抓住把柄的就是销售走私货,这一块业务是当初董帮办的,后来被维武接手,这些走私货的销售渠道当初在董帮办出事后是被江海关那边调查的一清二楚的。只是当初,卞维武凭着他海关巡捕的那块皮,硬是打通了关节,所以,这块业务维武一直在做,这是摆在明面上的,实在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了,虞景明甚至想过,卞维武趁这个机会坐两年牢未必不是好事,正好可以从这一块脱身。

所以讲,仅维武目前的处境,根本不需要弄个特使出来故布疑阵,虞景明觉得,卞先生这盘棋倒好象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只这个陈仓是谁?虞景明不由的就想起了李泽时。

李泽时这回回上海,没有跟她碰面,但虞景明晓得,李泽时是跟卞先生碰过面的。

海关码头。

吕三带着人赶到海关码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卞维文陪着一个男子排队登船,大热的天,那男子穿了一身风衣,领子还竖的高高,头上又戴了一顶礼帽,帽子耷拉下来,盖住了大半个脸,叫人看不清面目,但看身形,不是卞维武又是哪一个。

两人边上还有两个听差低头低脑的提着行礼。

“卞维武,我看你往哪里跑?”吕三一挥手,几个人上前,排开众人,就将卞维文和那风衣男子团团围在中间,而在前头盘查的几个警察也迅速围了过来。

为了抓捕革命党,各车站码头都有人严加盘查。

卞维文等人这时叫人团团围住,便停了脚步,卞维文抬头看了看吕三,才一脸疑惑的讲:“是吕队长呀,有事体吗?维武在哪里?我还要找他呢,为人不作亏心事,不怕半夜敲门,有什么躲头,维武真要犯了罪,该坐牢就坐牢,可若子虚乌有的,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要为他做主的。”

卞维文这话便也有些在敲打吕三。

“呵,卞先生,还睁眼说瞎话呢,想从我眼皮底下蒙混过关,不可能。”吕三一脸得意的讲,然后一手拍掉风衣男子头上的礼帽,哪想却露出一张洋人孔,并不是吕三先前预想的卞维武。

“你是谁?太无礼了,我要抗议。”布鲁克先生便讲。他这回巡查是暗访,自然不便露面。

吕三也是愣住了,本来笃定就是卞维武,没想到却冒出个洋人。

“队长,我们上当了,卞维武刚刚在火车站冒了头,我的人亲眼看见的。”就在这个,一个听差急匆匆过来跟吕三讲。

吕三一听,这才晓得卞维文突然出现在码头,根本就是为了搅乱他的视线,好掩护卞维武离开上海,于是冷笑:“卞先生,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我们走着瞧。”吕三讲完,也顾不得盘查别人,就带着人匆匆往火车站赶。

卞维文只是笑笑,然后跟特使布鲁克先生讲:“布鲁克先生,只是误会,还是登船吧。”

布鲁克先生还是不高兴,不过卞先生这样讲,再加上船就要开了,没有时间理会,便一把推开码头盘查的人,先一步上了搭桥,两个听差自然一前一后的跟着,卞维文依然相陪,跟布鲁克先生好言解释。

原先盘查的人见吕三出了个洋相,又看这边是洋人,便也没有上前盘问。

等过了搭桥,上了船,两个听差相视一眼,暗里松了口气,其中一个落后了一步,声音低沉的跟卞维文讲话:“多谢。”正是一直被通缉的李泽时,而另一个听差正是李泽时的助手年胜。

“不要谢,应该的。”卞维文笑笑讲。

李泽时沉默,好一会儿才又讲:“维武出来,让他来找我,他晓得怎样找到我的。”

“看维武自己吧。”卞维文沉吟了一下。维武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也好。”李泽时点头。

气笛声响起,李泽时最终朝卞维文拱拱手,他其实还想祝福卞先生跟虞景明的,但想想,终是什么话也没讲。

船出发了,李泽时向年胜站在船尾,看着渐行渐远的上海。

“这位卞先生我始终看不懂。”年胜讲。

“不需要懂,只要晓得,每一个中华人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寻找着出路。而这位卞先生选择的路,看似平顺,但平静下面却是暗流涌动,其凶险更甚。

人世千万条路,没有哪一条会是容易的。

“都不容易。”卞维文拢着袖子站在码头上,看着船渐行渐远。

“蟹黄汤包,蟹黄汤包…”码头一角的德叔包子铺,刚出笼的汤包蒸腾着滚滚热气。

卞维文搓搓手:“德叔,两笼蟹黄汤包。”卞维文数了几个钱递个德叔,这是几天前,他讲要给景明带的。

“好咧。”德叔咧着嘴笑,拿出一只制的小食盒,给卞维文装了两笼。

“晓得吃的吧?小心烫啊。”德叔讲。

“晓得的。”卞维文笑笑接过,然后感谢。

码头的灯这时亮了起来,夜了,码头的风渐凉。

吕三最终在火车站堵住了卞维武,卞维武其实没有躲,吕三抓他的时候他就坐在馄饨摊子上吃馄饨,就等吕三似的。

等虞景明赶到警察厅,卞维武又被海关公廨所提走了,讲他身上有走私的案子要查。虞景明倒是松了口气,海关那边有维文,维武出不了大事,虞景明甚至可以肯定,这本来就是维文安排好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项,警察厅这边才抓人,公廨所那边就来提人。

虞景明出了警察厅,就看到站在马路对面路灯下的卞维文,仍然是一袭洗的发白的青灰长衫,头发有些乱,唇边也有些胡茬子,神色有些疲倦,唯眼神灿若星晨,这时冲着虞景明举了举手上的食盒笑笑:“蟹黄包,两笼。”

虞景明便眯着眼笑讲:“正好饿了。”

“那走走,边走边吃。”卞维文讲,老派的教育,边走边吃是失礼的,不过,这个时候,不需在意。

正好这时有电车过来。这电车是五月份才开通的,虞景明还没坐过。

“坐车吧,还没坐过,体验一下。”虞景明接过食盒,眨着眼睛提议。

“好呀。”卞维文点头,两人上了车,付了钱。车上没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虞景明扯了卞维文坐在后排,然后听着电车铃叮呤响。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其实是要送李泽时离开上海吧。”虞景明边打开食盒边讲,香味就迷漫开来。虞景明吃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的将食盒伸到卞维文面前,卞维文也很自然的拿起一只汤包放进嘴里,然后笑笑讲:“晓得瞒不过你的。”卞维文笑笑。

虞景明便不作声,默默吃着汤包。

卞维文又笑笑:“你不要担心维武,他接手董帮办那一摊子,时间长了终是不行的,坐两年牢出来,他讲他要去南方。”

景明这时候赶到警察厅,自然是为了维武的事体。

虞景明便点点头,她晓得维武这小子是掂着香港的三妹。只是世事如棋,不晓得到时,两人再见又会是什么情形。

卞维文又吃了一只汤包,然后嘟喃的讲:“不是有意瞒着你,主要是李泽时不想动用翁冒这条线…”

“我晓得的。”虞景明一笑讲,并不要卞维文继续解释,前脚才罢工罢市,只怕暗里,她和虞记都让了警察的黑名单,这时候,她是不宜出面,而有些事情相关的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并不需在意隐不隐瞒的。

卞维文便也笑笑。

“呀…有人淹死了呀。”电车这时正经过外白渡桥,前面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子把头伸出电车外看着苏州河边,嘴里惊叫,她前面一个中年男子也朝外看,然后叹气的讲:“这年月人命如草,这个月才三号呢,听讲苏州河捞尸的已经捞起五六具了。”

女生学沉默,脸色有些萧瑟。

虞景明也朝外看,河边的人已经散了,只有两个捞尸的人在打理,河堤上摆了一块青灰色的雨布,布上躺着一具女尸,女尸面目不清,只路灯下,女尸身上的旗袍虞景明眼熟的很,是玫瑰常穿的青枝旗袍。

“夜了,回去吧。”卞维文讲。

“好。”虞景明点头。两人在前面的站下了车,然后叫了黄包车回永福门。

永福门巷口的灯依然昏昏黄黄,巷口依然幽深暗长,日头依然东升西落,而路漫漫其修远。

“哟,晓得哇,玫瑰跳苏州河自杀了,捞尸的救起来时,已经断气了。”

老王头的茶当,人言依然喧嚣。

“呀,玫瑰这一死,那荣兴的事体就没人交待了呀。”有人惊讶的讲。

是夜,荣伟堂吊死在永福门的牌楼上。

夜未央…

巷子里,不晓得哪家学曲的小丫衣衣呀呀的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白当空…

全书完。

(这是作者的话,因为作者的话里面有字数限制,所以只好放这里了。

完结了,首先,鞠躬感谢大家的支持!抱抱大家。

另外,作者家里近一年多来因为琐事颇多,再加上家里又碰上拆迁,三次大搬家,这中间还要弄新房,装修等等,大家晓得,这些事情不见得有多忙,但却极耗人精神和精力,让我的写作一下子陷入了低潮期,更新极其的慢,在这里,我要感谢网站,我的编辑还有我的读者,谢谢你们的支持和包容。

另外,关于本书,它是有下部的,所以,虞景明和卞维文的故事依然还要继续,还有虞淑丽同卞维武,其实虞淑华丽同卞维武的情感故事应该是很有张力的,本书体现了一点,但没有完全体现出来,下部才是他们真正的较量。另外,还有一个非常重量人物,那就是逐渐长大的虞景祺,在本书里面,虞景祺是被我拿来做背景板用的,但这个角色,随着他的成长,将很有爆点,不管是出身,还有他周围的人物关系,都是相当的错综复杂,再加上时代变革性,这个人物,我心里想着他的故事,就很兴奋…总之,下一部依然会很精彩。

而关于下一部的更新,为了避免这一部这样的更新速度,我需要多存一点稿了,所以,大家可能还需要等久一点时间,但总会见面的。

此致!!祝大家愉快,心想事成。下一段旅程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