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雷斯喘着气，连说话都显得困难。
“可恶！”安迪身上的戾气越来越强烈，“先解决你！”他话音刚落，赛尔雷斯的身体一下子浮了起来，身上的擒龙锁爆发出了耀目的光。
“啊——”巨大的痛苦，漫延全身，深入骨髓，刻进灵魂。
“住手！”克拉迪娅伸出手，却够不到什么。滴落的泪在力的振动中飞舞，然而，克拉迪娅突然发现，透过眼泪，安迪的样子竟扭曲成了一个丑陋的怪物。她的思维停顿了几秒，接着，她猛地看向护城河的河面，水中倒映着一个同样的怪物。水，能映出万物真实的姿态……难道……克拉迪娅猛地想起了尤娜，那个被妖族附身的女孩，一具地道的尸体。
“安迪……”克拉迪娅的手紧紧地握拳，她努力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痛苦的事实。
……当人类心中的负面精神膨胀时，人类会产生出超越自己本身的巨大力量，这种力量会创造出实体的怪物——妖族。……人的内心总是充满着负面的感情——恐惧、憎恨、绝望、悲伤、嫉妒……然后，妖族开始增多……不可收拾。……
你的心中充满的，是憎恨吧，安迪……
“为什么呢？”克拉迪娅开口，眼中的泪滑落，“为什么……神要这么对待费吉安家族呢？”
“怎么，想出手了？”安迪笑着，“那就来陪我玩玩吧！雷灵裂！”
强大的雷电应声而下，直袭克拉迪娅而去。
“守护我吧！大地之屏！”地面迅速碎裂，在克拉迪娅头顶形成了巨大的屏障。
“有进步哦，姐姐。”安迪夸奖道，“以前，你还只能唤出一堵土墙的呢。”
回忆瞬间就席卷了克拉迪娅的心。是啊，多么美好的童年哪。在美丽的花园里，两个人一起看着魔法书，一起练习着；手牵着手在草地上奔跑，嬉戏着；犯错后被罚，互相安慰着……欢笑、泪水都凝结成了记忆中最珍贵的东西。然而……
“炎焰斩！”力量不期而至，克拉迪娅及时反应了过来，勉强闪避了过去。这样的举动，让她的伤势又加重了。
“发呆可不行噢，姐姐。”安迪笑着提醒。
“住口……”克拉迪娅忍着伤口的痛楚道，“你不是我的弟弟……”
安迪愣了一下。
“我的弟弟，是高贵的费吉安家族的后裔，才不是你这种怪物！”克拉迪娅喊道。
“你……”安迪的眼神瞬间改变了，“你这个卑贱的野种，想要侮辱我的血统吗？风啊！传达我的愤怒吧！”
气流旋转起来，变成了一道道镰风。在这种风阵中，克拉迪娅毫无反抗的能力。
“感觉到了吗？这血脉相承的力量……你这个外人，体会不到吧！”安迪疯狂地笑着。
费吉安家族的血统，果然……我，不可能战胜他的……可恶，竟然敢利用安迪，妖族！……对了，冰魄！克拉迪娅从怀中掏出了那块晶莹剔透的宝石，没想到，本来从妖族那里抢来是要卖钱的，现在还能救急啊！“凝结吧！冰封术！”
风瞬间停止了。
“冰魄？！”安迪看着她手中的宝石，皱起了眉头。“你竟然有这种东西……”
克拉迪娅将冰魄紧紧地握在手中，“从属于混沌的妖族啊……玷污神圣的灵魂的罪孽，我要你即刻偿还！”
安迪咬着牙，突然，他的身体开始异变。瞳孔中闪着妖异的光。『不要说笑了，姐姐。』安迪笑道，『是他自己将我召唤到这个世界上来，将身体给我的。什么神圣的灵魂啊，明明就已经被憎恨、恐惧和绝望啃噬得面目全非，丑陋不堪了！』
“住口！”克拉迪娅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
『想动手吗？姐姐？』安迪依然笑着，『我先提醒你噢，他还没有死呢……那个‘安迪’……』
“……你……说什么？”
安迪将右手放上了心口，『在这里呢，哭泣、哀嚎、呻吟着，等待着救赎……杀了我，真的可以吗？』
克拉迪娅怒视着他，“从他身上离开！”
『不行噢，姐姐……』安迪抓了抓头发，一脸天真的无奈，『无论你相不相信，我和他是一体的，是他心灵的产物……而且，他可是借助我的力量才能活到今天的。』
克拉迪娅的思绪瞬间紊乱了。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才好，安迪他……父亲，母亲……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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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蒂啊，你已经长大了，妈妈要跟你说一件事……你可以答应妈妈平静地接受它吗？”房里充满着柔柔的阳光，一位美丽的妇人就在这一片光中娓娓讲述着。
“嗯。”女孩认真地做下了承诺。
“克蒂……你……不是费吉安家族的人……”妇人有些犹豫但最终坚定地说道。
女孩当即愣在了原地。
妇人轻叹着，用平静的语气道：“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到了这里，他为这个小村庄做了许多的事。像从天而降的神般，为那里带来了丰饶和富足。而我，那么幸运地得到了他的爱，成为了他的妻子——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妇人在诉说时眸中闪着感激的光。
“那，那他在哪里？”女孩着急地问。
“走了，回到了他原本高贵的家庭……他走的时候，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晶莹的泪滑落，“……那是为了我好……虽然是这样，但是，我们确确实实被抛弃了……”
“妈妈……”
“后来，我怀着你，四处寻找他……当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向我伸出手的，是因克德尔……”妇人拭了拭眼角的泪，笑着道，“那时的我，甚至以为他是天使——那种温柔的笑容，周身仿佛笼罩着光辉般……是怎样的奇迹啊，这样的恩情，我愿意用任何方式来回报……”
“所以，您嫁给了父亲吗？”女孩轻声问道。
“不……”妇人的笑容里透着温柔，“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远胜于那个人……最后，神还是没有舍弃我，赐予了我幸福。他用全部的爱包容了我们，像亲生父亲般养育着你、疼爱着你，但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妈妈……”女孩突然打断了母亲的话，“妈妈，得到了幸福的人，不只是您噢……克蒂也是……所以，不需要什么真相，克蒂的父亲永远只有一个。”
“孩子……”妇人充满怜爱地笑了，“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好的，妈妈。”女孩笑着回答。
“妈妈无论如何也想有所回报……”妇人转头看着窗外，一个男孩在花园里奔跑嬉戏着，“我要守护费吉安家族的血脉，你的弟弟，安迪·费吉安。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继续守护他，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做这件事……”
“是的，妈妈。”女孩坚定地回答，“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安迪，决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
“谢谢你，克蒂。”妇人笑着抚摸女儿的头发。
“请您放心吧，”女孩温柔地说着，是承诺也是和自己约定，“我会守护他的……用我这被费吉安家族赐予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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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迪……我的弟弟，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克拉迪娅缓缓地开口，“我许下过诺言，我的生命，是为守护他而存在的……”
『噢，是么？』安迪笑了，『那么，我们就不用再对峙了吧，姐姐？』
克拉迪娅松开了手，冰魄落了下去。
『姐姐……』安迪笑了，『好了，姐姐，回到我身边来吧。我还是你最疼爱的弟弟啊。』安迪转过身子，『拖了这么久，我终于可以杀你了，赛尔雷斯龙族的末裔。』
“等一下！”克拉迪娅开口，“请你搞清楚……我要守护的是安迪，不是你这个妖怪！”她举步走了过去，挡在了安迪和赛尔雷斯之间。
『没有区别的啊，姐姐。』安迪无奈地笑笑。
“是啊，我该怎么做呢？真是让人为难啊……”克拉迪娅笑着，她抬头看着奄奄一息的赛尔雷斯，不会有事的……她自己默念着，“……交给天来决定吧，安迪，看看费吉安家族的圣灵们会选择谁……”
『什么意思？』安迪皱着眉，不解。
“家族中最高的咒语，‘火炎之祭礼’，用它来决定吧！”克拉迪娅道。
『呵呵，有趣，真正的继承者和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用家族中的咒语决胜负，明显的自杀行为啊！』安迪笑着，语气里透着不屑。
“就当是这样吧……”克拉迪娅笑了笑，是啊，如果是自己死了，一切就了结了。逃避也好，这样的事，要面对实在是太痛苦了。
“不行……”赛尔雷斯虚弱地开口，“不能……这么做……”
克拉迪娅捂着伤口，笑了，“抱歉了……”她不再理会赛尔雷斯，径直走到了一边。
命运啊，作出裁决吧！
“与我缔下契约的金赤之火……”克拉迪娅伸出手吟念道。
安迪笑了笑，充满了自信，同样念着，『与我缔下契约的金赤之火，我愿付出相应之代价……』
“……我愿付出相应之代价，无论我的敌人有多强大……
『……无论我的敌人有多强大，请以您之圣名，结合我的力量……』
“……请以您之圣名，结合我的力量，将那些阻挡着我的人……”
『……将那些阻挡着我的人，在我面前，彻底毁灭吧！』
“在我面前，彻底毁灭吧！”克拉迪娅眸中的泪瞬间落下，“火炎之祭礼！”
『火炎之祭礼！』
力量刹那交织，克拉迪娅缓缓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妈妈，我不能再守护安迪了……对不起，赛尔雷斯，说起来，我还没送你去格林芬塔呢，只好拜托树来做了……
突然周围安静了下来，克拉迪娅睁开眼睛，自己竟身处在那个熟悉的花园。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克蒂。”父亲的声音，温柔如常。
“爸爸……”
这是幻觉吗？
“如果觉得辛苦的话，就放弃吧，没有人会责怪你的。比起拼命达到别人的要求，首先应该让自己得到幸福啊！我的小克蒂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来，克蒂，到这儿来。”父亲微笑着伸出了手。
趋身向前，火焰在眼前流窜，仿佛置身于火的地狱。
『怎么……你做什么？』安迪突然嘶吼起来，『住手！』
克拉迪娅强忍着炙热与痛楚，模糊中看见安迪在火焰里痛苦地挣扎……
“安迪！”
“……姐姐……”火焰里传来了熟悉而温柔的呼唤。
“安迪——”克拉迪娅狂奔了过去。
火焰瞬间熄灭了。
“安迪，安迪……”克拉迪娅扶起倒在地上的安迪，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安迪缓缓睁开了眼睛，“克蒂姐姐……”他笑着，一如儿时般的温柔无邪。
“安迪……”克拉迪娅不自觉地哽咽着。
“姐姐，我好想和你一起离开这儿啊……远离是非……”安迪笑着道，“可惜，恐怕没有机会了……真的，很可惜啊……”他笑着，闭上双眼，失去气息。
克拉迪娅笑着，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安迪，我们一起去捷加吧！一起……去捷加吧！……”
残存的火焰跃动着，升起的焰屑飞舞，仿佛是对死者而行的一场祭礼……
……
第十一章 赎罪者
赛尔雷斯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轻松。擒龙锁？他伸手，臂上的图文正渐渐消退。……因为施术者死了吗？……力量开始充盈他的全身，久违的感觉，原本严重到可能致命的伤势，因为力量的恢复而逐渐复原了起来。
突然，在一边的克拉迪娅倒了下去。
“……”赛尔雷斯立刻举步，但伤口的复原却牵制了他的行动。这时，几个陌生的人凭空而现。
“已经不行了吗？殿下吩咐过要活的的哎。”其中一人悠闲地开口。
“她还没有死。”为首的人默然地道，随即伸手将昏迷的克拉迪娅抱了起来。
魔族！赛尔雷斯立刻感觉到他们身上异于常人的气息。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在他心中震荡着。“放开她。”他大声道。
为首的人看了他一眼，“诺帝法，交给你了。”
诺帝法依然用悠闲的语气道：“原来还有人在啊，我都没发现！”他笑着，“哎，是龙族哪！”
“我叫你们放开她！”赛尔雷斯重复道。
突然，只一瞬间，诺帝法就到了赛尔雷斯的背后，魔力的锁链将赛尔雷斯牢牢地束缚住。
这该死的伤……赛尔雷斯暗咒着，试图挣开这束缚。正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其余几人离去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哥们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树笑着走过来。
赛尔雷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来得正好！”诺帝法二话不说就攻了上去。
“住手……”那为首者开口，但为时已晚。
树伸出右手，诺帝法当即被定住了。树如同掸灰尘似地挥开手，诺帝法立刻被摔了出去。“不听话的狗，就要好好教训。”树摸摸右手心里的刻印，“你说呢？”他又望向那个抱着克拉迪娅的为首者。
那人静静地单膝跪下，“魔兽——可路贝斯，见过树大人。”
诺帝法不甘心地从地上爬起，同样单膝跪下，“魔兽——诺帝法，见过树大人。”
“这样才乖嘛。”树走到可路贝斯面前，抱过克拉迪娅，对那几个人道，“滚吧。”
可路贝斯抬头，“大人，这是殿下的命令。”
树瞥了他一眼，“回去告诉她死了这条心。”树径直走到赛尔雷斯面前，“哥们，没事吧？”
“嗯。”赛尔雷斯点头。他不禁诧异，为何树在魔族中会有如此之高的地位。说起来，自己对身为伙伴的树，了解得太少了……还有……克拉迪娅……
“走吧。”树举步离开。
“等等……”赛尔雷斯走到一边，望着安迪的尸体。是因为我……你本不该死的……“大地啊，请给予死者休憩之处吧！”他念道，瞬间，地面开裂，泥土如同伸出双臂的慈母般将安迪拥入了怀中，一个小小的坟墓就这样成形了。
树皱了皱眉头，安迪？他怎么死了？应该不是魔兽们做的，我没有感觉到他们动用力量，到底发生了什么？树觉得自己想破脑袋也不会想通的，于是轻叹了口气，道：“……走吧……”
赛尔雷斯看了那坟墓最后一眼，满怀心事地跟上了树的步伐。
……
“啊！失败失败！”树大声哀叹着。连旅店的房间都因为他的分贝而震动起来。
“……安静一点……”赛尔雷斯忍不住提醒，“她……”
“是是是……”树捂着嘴点头，他随即轻声道，“真是的，怎么我们都不会治愈术嘛！”
赛尔雷斯看着昏迷不醒的克拉迪娅，“龙族的治愈术只能治愈本族的人……”他说着，语气里透着自责。
“唉，我不是责怪你啦！”树笑着，“现在也只好等她自己醒过来了，放心啦，费吉安家族的圣灵们会保佑她的。”
“她不是费吉安家族的人。”赛尔雷斯低下头。
“呃？”树不解，他想了想，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赛尔雷斯的心瞬间绞痛起来，“……我……”他转过身子，看着树，缓缓地开始讲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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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这条心？”撒伊尔站在大殿中，大声笑了起来，“死了这条心？——有趣，够胆子啊！”她收起笑容，冷冷地审视着自己的一干魔兽，“这个人类，真是猖狂得让人兴奋不已啊！”
“殿下，是否要放弃？”可路贝斯开口。
“放弃？”撒伊尔又笑了，“为一个卑微的人类？这实在是对魔族的侮辱啊！克拉迪娅·费吉安……去，把她带回来！我倒要看看，那个人能阻碍我到几时！”
“可是，那个刻印让我们根本不能反抗他啊！”诺帝法无奈地开口，语气里依然是悠闲。
撒伊尔伸手抚着头发，随即笑了，倾国倾城，“雷伽，去告诉那个什么皇子，他要的人已经找到了。”
雷伽犹豫着，但主人的命令无法抗拒，他艰难地举步离开。
“我已经……玩够了……”撒伊尔看着雷伽离去的方向，呢喃道，“树·埃克塞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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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开始暗了下来，天边最后的霞光开始隐去。夕照透过窗子，洒在了房间里。
“是么？”树轻轻叹了口气，“发生了这样的事啊……”
赛尔雷斯依然低着头，“都是因为我。”
树笑了，“胡说什么呢！这种事，谁都没有办法阻止的。”
赛尔雷斯抬头看着树，“在遇到我之前，她应该很快乐吧？”
树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克拉迪娅，“表面上，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