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既然敢用,自然是有信心的。”谢鸣凰道,“只要时间不长,只会令经脉受到轻创,稍作休息便可。”

墨兰这才放下心来。

谢鸣凰道:“其实今天真正要在意的,是他所说的话。”

“他说的话怎么了?”

“他说的话,无一不是试探。”

其实他们对话,墨兰是真正的有听没有懂。“那小姐应答得如何?”

“顺着他的问题阐述立场。”她顿了顿,“十个人中,九个人都会是这样的答案。”

墨兰茫然道:“小姐,可否说得简单点?”

“可以。”谢鸣凰张口…

“等等。”墨兰了然地看着她,“不准说肚子饿。我想听这次赴宴的结论。”

谢鸣凰眨了眨眼睛,“结论就是,我走了半天的路,交了一次手,受了点轻伤,说了半天的废话…”

“然后?”

“什么结果都没有。”她摊手。

墨兰郁闷。“难道这伤白受了?”

谢鸣凰叹息道:“四大名将并非泛泛之辈。”

当年她以为天下男子无有出两位师兄左右者。如今看来,以前的她只是只孤陋寡闻的井底之蛙。

出山之凰(九)

2010-6-10:44:302640

近午时,知府与周子甫等人都来探听昨日的消息。

谢鸣凰似是早知他们要来,特地在客栈大堂摆了一桌菜。

“谢将军茹素?”许永年屁股还没坐下,眉头就皱了起来。满桌子的豆腐青菜看得他无缘无故地想吃鸡鸭鱼肉。

谢鸣凰微笑道:“茹素可以平和心境。”

许永年嘴里咕哝一句,知府坐得远,伸长了脖子也没有听清,康威和周子甫就坐在他左右两侧,因此听得清清楚楚是句粗口,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朝谢鸣凰看去。

谢鸣凰置若罔闻,“来者是客,客随主便。”

许永年撇了撇嘴角。康威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他才讪讪不语。

“不知昨夜谢将军与明磊谈得如何?”周子甫问道。

谢鸣凰叹道:“别人是一言不合,我与他是无一言相合。”

坐在她身边的墨兰闻言微怔。她还以为昨夜除了内力比拼之外,两人一搭一唱说得默契,原来竟是无一言相合。

“哦?此话怎讲?”周子甫道。

谢鸣凰眉眼一冷道:“他蔑视我是一介女流,不但出言不逊,还取笑我西蔺无人。”

墨兰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砰!

许永年捶桌,这是他的心病。

谢鸣凰不悦道:“许将军也蔑视我是个女流之辈么?”

周子甫连忙道:“许将军是为谢将军打抱不平。”

“是这样吗?许将军?”谢鸣凰故意不看他,直盯盯望着许永年。

许永年瞟了周子甫一眼,有些不甘不愿地应着。

既然有了台阶下,谢鸣凰也见好就收,将话题重新引了回来,“东兰如此目中无人,莫说我身受皇恩领镇东大将军大印,便是没有,我也定要与他们死战到底!”

许永年和康威本就是血性汉子,虽然心里对一个女子为帅多多少少有些疙瘩,但是听她说得这样慷慨激昂,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共鸣。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摆出只要谢鸣凰一声令下,立刻就请缨出战的架势。

周子甫沉吟道:“素闻狐将明磊诡计多端,智谋过人,不像是出口伤人之辈。这里面会否有什么圈套陷阱?”

许永年不满道:“诡计多端也就罢了,还什么智谋过人。我说周子甫,你莫要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看那个什么狐狸的,多半是看谢将军是个女人,犯了轻敌的毛病…”他顿了顿,似乎想起自己对谢鸣凰的看法,面上闪过些许的不自在,但紧接着又道,“我们若是在畏首畏尾,打击我军士气,这才叫中了他的圈套陷阱!”

康威心中认同许永年,但说出的话却委婉得多,“虽然四大名将近几年名声鹊起,但是五指尚有短长,四大名将也不例外。他们中领兵最少的就是明磊,战功向来排在四大名将之末,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周子甫还待说什么,但见谢鸣凰对许、康二人一脸赞许之色,心下顿时透亮。

这番话圈套是有的,陷阱也是有的,但是设圈套陷阱的人不是明磊,而是谢鸣凰。这样说来,明磊到底有没有出言不逊,恐怕还有待商榷。她故意夸大敌将的轻蔑,不过是为了激起士气,以弥补己方因她是女子而涣散的军心。

果然,谢鸣凰站起来道:“诸位将军都是身经百战的能将,又难得深明大义。谢鸣凰能得诸位相助,如虎添翼。行军打仗最忌讳上下猜疑,不能同心。将帅之间如是,将兵之间亦如是。我是女子,不便驻扎军营,所以安抚军心方面,还要倚仗诸位。”

话音落,满座皆寂。

康威和许永年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虽说上下一心,安抚士兵他们当仁不让,但是谢鸣凰若是连这些都不做,那她这个大将军究竟将军什么?看她娇滴滴的样子,难不成要亲自上战场?

知府见气氛僵硬,急忙抓起筷子道:“吃菜,吃菜。”

十道目光齐刷刷望来。

知府夹菜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谢鸣凰发出轻笑声。

“你笑什么?”许永年刚说完,就被康威狠狠地撞了下肚子,只好龇牙咧嘴地补了一句,“将军…”

谢鸣凰道:“诸位可知奇门遁甲的甲是指什么?”

许永年嗤笑道:“主帅呗。”

“不错。所谓甲是主帅。”谢鸣凰不理他的讥嘲,“许将军是前锋军的甲,康将军是左路军的甲,而周将军是右路军的甲…但是在我的帐下,诸位是乙、丙、丁。”

周子甫等人都转头看她。

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含着股说不出的森然之意,“镇东大军只有一个甲,这点还请诸位将军谨记。我可以不计较言语中的冲撞无礼,也可以不理会心中的轻蔑藐视,但是,”她微微一顿,在座所有人的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在战场上不听号令。但有此事发生,不论是谁…杀无赦!”

许永年跳起来,“凡事皆有例外,怎么能不问缘由就是杀?何况,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即便犯了错,也该军法处置才是。”

“我刚才说的这句就是军规。”谢鸣凰斜眼睨着他。

“你这是独断专行!”许永年半天才蹦出一句。

谢鸣凰道:“许将军或许可以视之为…当机立断。”

正说着,外头突然跑进来一名亲兵。

这些亲兵都是当初楚苍之亲自挑选给谢鸣凰的,因此她用的十分放心。

“禀告大将军,有战况。”他将战报呈上。

谢鸣凰接过来展开。

“有什么情况?”康威和许永年的脖子都伸得很长。

周子甫因为坐在谢鸣凰的旁边,所以脖子没伸长,只是拼命地伸长目光。

“东兰出兵了。”

“多少人?”周子甫一惊。

“二百三十六。”谢鸣凰嘴角缓缓露出一丝微笑。

许永年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东兰这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出山之凰(十)

2010-6-10:44:343660

谢鸣凰喝令道:“许将军。”

“在!”许永年下意识地站起身。

“就由你出马,会一会东兰狐将吧。”

许永年心头顿时一热,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早在西蔺前线频频失利的消息传回来时,他的屁股就痒得坐不住了,现在有这样好的机会哪里能不珍惜?

他高声道:“末将得令!”

周子甫多了一个心眼,“不知道谢将军准备派遣多少兵马应战?”

谢鸣凰不答反问道:“许将军以为呢?”

许永年心想我们这次带了十万大军,兵马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对方只带了两百多人,自己说太多反倒显得无能。踌躇半晌,他道:“两千足矣。”

谢鸣凰颔首道:“倒是不多。”

许永年笑道:“哈哈,杀鸡焉用牛刀。”

“只比对方多了**倍。”谢鸣凰缓缓接道。

许永年的笑容顿时僵住,一张脸红到头顶。

周子甫解围道:“那依谢将军之见?”

“其实羊肠道谁属并不是最重要的。”谢鸣凰道,“东兰占据西蔺六座城池。西蔺身后还有七角城。羊肠道只是中间一个通道,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许永年冷笑道:“那照谢将军的话说,我们干脆拱手把它让出去好了?”

“明磊不是已经拱手相让了吗?”谢鸣凰道。

许永年一窒。

周子甫道:“那么谢将军又为何答应明磊的邀约?”

“羊肠道占据的并非地势,而是人心。”谢鸣凰道,“东兰入西蔺所向披靡,正是气势如虹。若是羊肠道溃败,定能令他们士气大跌。同理,镇东大军身负众望,士气正高,若要打击士气,羊肠道正是地方。”

康威皱眉道:“这样说来,我们还是不应战的好。”七角城可守,只要守到东兰久攻不下,失去信心,自然就算打胜仗。但是羊肠道却只能攻,胜负难料。

周子甫摇头道:“当东兰甘愿让出羊肠道时,这就已经不由我们做主了。”

一直在旁听得懵懵懂懂的墨兰终于领悟了一句,“若是东兰让出羊肠道我们都不敢应战,那等于是怕了他们,士气还是会大受打击。”

周子甫点头道:“正是此理。东兰既然敢让出羊肠道,可见是信心十足,有备而来。”

“老子管它有备无备,总之能打胜仗就行了呗!”许永年不耐烦道,“那谢将军,你说!给多少人马吧?”

“二百三十六。”谢鸣凰道。

“二百三十六就二百三十六!”许永年一拍桌子叫道,“我就不信他的二百三十六能比我的二百三十六厉害!”

谢鸣凰微微一笑道:“不是你的二百三十六,是我们的二百三十六,东兰的二百三十六。”

周子甫反复咀嚼着这个数字,道:“明磊派出二百三十六个人,是否另有乾坤?”

谢鸣凰缓缓道:“你们知道九宫八卦阵吗?”

“废话。”许永年一屁股坐下。

康威道:“行军打仗的人,没人不知道九宫八卦阵的。”

“那么你们之中,有谁会用九宫八卦阵?”谢鸣凰又问。

康威和许永年愣住。

周子甫道:“九宫八卦阵虽然奥妙无穷,但是阵列过于死板,对于士兵的行动限制过高,不利于冲锋陷阵,只利于两军演练。”

“不错。的确不利于冲锋陷阵,但是却很利于羊肠道中两军演练,以及双方将帅的比拼。”谢鸣凰眼中闪过一抹神采。神情竟有几分跃跃欲试。

周子甫沉吟。

康威道:“据我所知,九宫八卦阵共有九格,横竖相加都为十五,即便是倍数,也不该是两百三十六啊。”

谢鸣凰自信一笑道:“横竖相加十五那是九宫八卦阵的基本,你若是化开去…分十六格,每行相加得五十九。岂非正好一个九宫八卦偶阵?”

康威凝神暗自计算。

周子甫算了会儿,觉得头昏脑胀还是没个头,索性抬起头来问道:“既然双方都是九宫八卦阵,那么就有个先来后到的优势。明磊既然敢用这阵法,就说明先前已经演练过,我们若是仓促成军,只怕中了他们的计。”

谢鸣凰对墨兰道:“取纸笔来。”

墨兰应声而去。

谢鸣凰这才继续道:“所以我们要练的不是九宫八卦阵的阵法,而是九宫八卦阵的破法。”

“破法?”许永年和康威对视了一眼。

周子甫委婉道:“九宫八卦阵变幻多端,怕是不易破解。”

“比起天阵地阵,人阵已经是变化最少,最易破解的了。”谢鸣凰接过墨兰递来的纸笔,将纸缓缓铺开,随手画上九宫八卦偶阵的列法,“人阵是靠不断地走动来实现的。有时候破阵的人数虽然多,但是互相挤在一起,互相制约,不但无法起到破阵的作用,还会因为憋闷、恐惧而自相残杀。所以要破阵,必须要知道阵法的走向,以及每个破阵者的作用。”

她继续勾勒,“许将军,我现在就将对方阵法每个人的走法都说一遍,你要凝神去记。”

许永年也知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松懈,竖起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地记着。

大约说了一炷香的时间,谢鸣凰才收口。

许永年脑子里差点乱成浆糊,眼里脑里都是黑色的一点点和谢鸣凰不断动来动去的笔尖。

“许将军记住了吗?”谢鸣凰问道。

许永年硬着头皮道:“记住了。”

“那就好。刚才我说的九宫八卦阵最基本的走法。以明磊的心机,他绝不可能照本宣科这样不知变通。所以,他一定会在阵法中加入小变化。”谢鸣凰用笔醮墨,正要继续说,就听许永年“哎呀”了一声。

“许将军?”她故作迷茫地看着他。

许永年支吾道:“天色不早,我怕东兰那帮龟孙子等不了那么久。”

“放心。他的耐性好得很。”谢鸣凰微微一笑,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纸上,“阵法变化多在阵法的中心,因为前方充当的是引子,用于诱阵,后方用来收阵。若是这两者变化太大,很容易脱阵,反倒令阵法不破而解。”她说着,开始解说阵中可能的变化。

许永年听到这里,已经两眼一抹黑了。

哪知好不容易熬到说完,她又接着道:“既然知道了九宫八卦阵可能的变化之后,我们便来商讨它的破解之法。许将军仔细记好,一会儿说给出战的士兵听。”

商讨个屁又记个屁啊!

他从头到尾都没听懂!

许永年一想到之后还要对着那些士兵说一遍,心里头就一阵发虚。

康威看他神色也知道他记下得不多,奈何自己也是小半桶水,根本帮不上忙。他只好转头去看周子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