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衲敏就拉两个小的到怀里,叫淑慎也坐在身边,拉着淑慎的手说:“好孩子,你也知道,我是个安静人儿!这么多年,身边突然多了公主们,生怕我自己太静,反倒压抑了你们孩子的心性。所以,你刚来的时候,才叫你住在公主所。如今好了,又有两个妹妹,你们姐妹一块儿玩儿,也不怕憋着了。你看,这景仁宫什么地方合适,干脆,也搬过来和我一块儿住吧!往后,姐妹们一块学习玩耍,也都有个伴儿!再说,有你在一旁帮着,我也放心许多!”

淑慎听了,在心里提溜了几个圈儿,住在景仁宫,能随时见到皇后,自然感情会更好,看皇后这脾性,也不是爱防人的主儿,跟弘皙哥哥通信,估计她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放在心上。可是,这皇后身边的人,可就不是叫人放心的了。没准儿,这里头有多少人安排的眼线呢!皇后寝宫,毕竟不如公主所单纯。因此,就笑着回复:“皇额娘说的是!能跟您和妹妹们住一块儿,女儿也高兴呢!可是,女儿毕竟比妹妹们大好几岁,平日里学的东西也不一样,恐怕,跟我一块儿学,反倒耽误了妹妹们。要是搬过来,教养嬷嬷们还要都跟过来,皇额娘本来就忙,这下子,又要操心我,岂不是更忙了!依女儿看,女儿每日里,学过东西,就过来陪皇额娘,顺便,还能指点妹妹们针线什么的,岂不更好!”

衲敏听了,点头,“是了,只是,以后这天越来越热了,你在路上,可要小心。一会儿,你到库里去看看,有什么用的着的东西,尽管拿回去,我事情多,难免有顾不上的,你就自己多操心,可不能委屈着自个儿。”说着,又叫翠鸟按照给两个小格格的规格,再给淑慎公主送去一份用具。

淑慎这才放了心,安心跟着衲敏给两个妹妹张罗屋子不提。

因为第二天,就是九阿哥的满月酒,衲敏想着既然孩子养在自己身边,自然也是要在景仁宫办的,所以,这天,给两个闺女安排好住处,领着她们吃了饭,早早打发她们回去歇着,就抱着小宝,跟碧荷、翠鸟商量满月酒席的事。王五全从外头进来,站在门边,往里勾头,衲敏看了,问:“那个好像是王五全,有事就进来吧!站在那里还想吓人不成?”

王五全这才喳了声蹭进来,对着衲敏说:“主子,依奴才看,您就别操这心了,指不定,明个儿,九阿哥就不住咱宫里头了呢!”

太后慈乾坤宁

翠鸟听了,疑惑地看了碧荷一眼。碧荷也不知所以,问:“王五,你什么意思?”

王五全看看屋里头,出了碧荷跟翠鸟在一旁打扇子,就剩皇后跟小阿哥,这才小声说:“奴才听说,西边儿,贵主儿,明天就出月子了。”

“废话,小阿哥满月,她当然出月子!这还用听说!”翠鸟忍不住啐了王五全一口。

王五全也不恼,接着说:“奴才还听说,年大将军已经给养心殿上了折子,听说,是跟小阿哥有关的!好像,万岁爷说,这小阿哥满月,要到永寿宫去,所以,…”

他这么一说,碧荷跟翠鸟都不吭声了,只顾盯着手里的扇子,一边一个,给衲敏和九阿哥扇风。

衲敏低头逗了小宝一会儿,冷笑,说:“不管怎样,跟我一天,我就要好好照顾他一天。以后,再说以后吧!这些事,只听听就行了,别往外传,好似咱们景仁宫容不下个小孩儿似的。说到底,亲娘始终是亲娘,西边儿,疼他,是最好的,你们,都该为小阿哥高兴才是。明白吗?”

三人听了,齐声答应,却各自琢磨着自己的心思。

第二天,衲敏带着三个公主、一个阿哥领着嫔妃们去给乌雅氏太后请安,没接到将小阿哥换地方抚养的信儿,却接到了太后要移宫的懿旨。

也不知道是事先商量好的还是凑巧,衲敏领着嫔妃们刚到永和宫没一会儿,雍正就下朝来了,身后还跟着刚出月子的年贵妃。

衲敏借着请安的空当,悄悄打量了一下年贵妃,果然美艳动人,恢复的可真快。再看众嫔妃反应,齐妃忍不住翻白眼,熹妃和裕嫔暗自揉手绢,宋贵人和几个小答应则是不敢有所反应,又忍不住看。一时间,除了衲敏,这些后妃们可都是酸酸的,甜甜的,各自有各自的滋味。

乌雅氏太后免了雍正的礼,叫他在左手旁坐了,看了一眼年妃,和气地问:“怎么年妃跟皇上一块儿来了,刚才皇后领着嫔妃们来,没看见你,哀家还以为皇后怜惜你身子弱,叫人免了你今日的请安,过两天再来呢!”

衲敏听了,一个劲儿在心里说:不给太后当枪使,不给太后当枪使!

年贵妃听太后问,急忙躬身作答:“回太后话,臣妾身子已经大安了。主子娘娘也说过叫臣妾多养着,可臣妾想,给太后请安,是礼数,不能因为主子们疼爱就恃宠而骄,所以,就来了。还请太后不要责怪主子娘娘才是!”

她一口一个主子娘娘,叫的比太后还亲热。衲敏则听的一阵头皮麻,又给自己说教:不给年妃当枪使,不给年妃当枪使!一面埋怨:你们这俩婆媳斗法,都拿我说事儿干啥,我又没碍着你们!

乌雅氏太后跟年妃说了半天,除了齐妃偶尔跟着笑两声,其他人竟是鸦雀无声,就连雍正,也是抱着小儿子跟三个女儿们说话,不作理会。他这副态度,乌雅氏太后早就习惯了,年妃确实少见,感觉再说下去,没有皇帝在一旁留心,也没什么意思,就转了话头:“看到九阿哥白白胖胖,可可爱爱,臣妾心里,也就放心了!往后,还要多亏主子娘娘,这孩子,就拜托给您了!”说着,就要朝衲敏施礼。

衲敏听她这么说,登时没明白过来,坐着受了她一礼,等她自己直起身来,才愣愣地说:“哪里,都是本宫的孩子,自然是一样看待的!”心想,咋跟昨天晚上王五全说的,不一样啊?

雍正冷眼看贵妃向皇后施礼,皇后错愕的样子,心下一沉,将小阿哥交给奶妈,对乌雅氏太后说:“皇额娘,今天是九阿哥的满月,儿子想,不如,…”

“今天是个好日子,哀家,也有件事要跟皇上说呢!”乌雅氏太后截断雍正的话,笑着递给他一块糕点,“刚出的枣花糕,皇后来时候带来的,我尝着还不错,皇上也尝尝?”

雍正接过来,看了皇后一眼,咬了一口。衲敏低头数自己的手指头,只听乌雅氏太后说:“当初,先帝去世的时候,哀家悲痛过度,只想着,呆在这永和宫里,一点一滴地回忆过去,想着你们小时候,想着先帝,说不定哪一天就能再梦见先帝!”说着,乌雅氏太后的泪,就淌了下来。

雍正也跟着抹泪。一众嫔妃也跟着抽泣。衲敏没办法,只好助二人悲痛。拿着帕子,朝眼角沾沾,斜眼看那年妃,眼圈居然已经红了,那两汪水,居然莹莹欲滴了!心中感慨,到底是年贵妃啊!

乌雅氏太后自己掉了泪,看众人也都跟着伤悲,急忙转换脸色,破涕为笑说:“可能是这新添了孙子,又来了孙女们,哀家也渐渐平复了好些。其实,想先帝,在哪儿都一样。要说起来,先帝就算要托梦,也是先去两宫太后常住的慈宁宫,再去养心殿嘱咐皇上才是。哀家呆在这慈宁宫,是个什么道理!所以呀,哀家就想跟皇上说,把慈宁宫收拾收拾,叫钦天监看看,哪天合适,哀家,到慈宁宫去等候先帝入梦,岂不更好?皇上,你看呢?”

太后住到慈宁宫,名正言顺,雍正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急忙收了悲色,赔笑道:“皇额娘想念先帝,焉知儿子就想念皇父。当初,儿子也是怕皇额娘悲伤过度,贸然移宫,恐对凤体不利。如今,既然皇额娘这么想,儿子这就叫钦天监的人看看,慈宁宫倒是一直都好好收拾着,再叫内务府好好管管就是。您看,还有什么要留意的,都跟皇后说了,只叫她领着人办就是了!”

乌雅氏太后埋怨:“什么叫她办就是了,你也不瞧瞧,如今她都忙成什么样了。三个公主,一个阿哥,今天又是小九儿的满月,哪里腾的出手去。好在,贵妃也出月子了,身体,看着还行。就叫她领着齐妃、熹妃办就是了。看那永寿宫收拾的,就不错,慈宁宫,叫她来安排,自然也是极好的!”

雍正听了,急忙点头,“那是,就交给贵妃吧!”

年妃听了,只得领旨,心里不愿意,也得笑着谢恩,说多谢太后看重,定当尽力云云。

太后看了,很是满意,又当着皇帝、皇后的面,狠狠地夸了年妃一阵。直叫齐妃等赔笑陪的脸都僵了,方才住手。雍正见母亲喜欢年氏,心里也很高兴。倒是衲敏,冷眼看着,觉得乌雅氏太后句句似刀,割得年妃脸皮发麻,心想,这回,移驾慈宁宫,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不多时,从永和宫回来,衲敏就领着众人在景仁宫花厅里摆酒设宴。因为昨天家宴已经摆过一场,所以,今天一干宫人都十分熟练,不一会儿,已经布置停当。将近正午,雍正领着兄弟们在外头吃酒,衲敏跟着兆佳氏、完颜氏、廉亲王妃郭络罗氏等弟妹们吃茶说话。庄亲王妃郭络罗氏则因为允禄过继,而不能出席侄儿的满月酒。托兆佳氏给女儿又捎来个小包袱,尽是些小女孩儿的玩意儿。

衲敏听说了,唏嘘不已,对兆佳氏说:“这话跟你说,也是跟十六弟妹说的,孩子在我这儿,你们尽管放心,断不会委屈一点儿。什么时候想孩子了,就来看看。或是接回府里,住几天,也是使得的!都是骨肉至亲,别说是你们亲生的,就是亲婶娘,也没有拦着不让见的道理。”

兆佳氏听了,心下感动,“四嫂的为人,我们还不清楚吗!只是格格刚离开身边,一时放不下罢了!有您照顾着,自然是再好不过!”说着,就忍不住拿帕子拭泪。

完颜氏又在一旁好说歹说,才把这页给揭过去。

等满月酒宴办的差不多,九阿哥被抱出来跟众亲朋见面。一干人都围着小宝宝送礼恭维的时候,完颜氏悄悄拉着衲敏,“听说,你准备找赚钱的门路了?”

衲敏一面对远处的小宝宝笑,一面小声说,“我一年才得一千两金子,满打满算,除了给这个赐赏,给那个送礼,除了我这一年的花销,还不够塞牙缝的,别人家好歹还有成亲时候娘家送的嫁妆,我倒好,成亲时候才十二岁,娘家爹又没了,哪里有什么嫁妆。如今,又多了这么多事,我不好好打算打算,日后,可就要往你那里去打秋风了!”

完颜氏呵呵一笑,跟着远处人打个招呼,接着小声商量,“那你可不能明目张胆,你家老头最恨别人与民争利了。”

衲敏一笑,“我又没什么经商本事,不过就是叫娘家开个小买卖,不赔本就算了,还争什么利!只怕,到时候查出来了,他还怪我败家呢!”

完颜氏点头,“这倒不无可能。唉,你别急,好歹咱是老乡,你要一时手里不宽裕,我那儿还有几两银子,先支了使也是一样的!”

衲敏一面嘱咐奶嬷嬷们看好小阿哥,一面斜眼看年妃抱着小宝在众人面前悄然落泪,看的直牙疼,瞅着机会跟完颜氏说:“那我可不敢,拿人手短,要是日后你管我要起来,要我还你天大个人情,我上哪儿哭去?”

完颜氏咬牙看着年妃对着众人夸皇后会养儿子,一面继续跟衲敏嘀咕:“我自然不会做赔本买卖,但日后必定不会叫你为难。我本就是个商人,又不指望男人给我挣诰封,你还怕什么?难不成,我以前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又不搞房地产,不是奸商!”

说的衲敏也笑了,“好,就按你说的!明天我就叫碧荷去你那里拿银子。不过,这事也不能瞒着我家老头,你告诉他,没事儿,你要不说,让别人告诉他,恐怕就要出多少阴谋论了!”

完颜氏也不计较,只说:“往后有了好活,算你一股就是!”

不说这二人商议,众人围着小阿哥转了半天,眼看日上正午,暑气渐起,衲敏不放心,叫人抱过来小宝,亲自喂奶。那副模样,让旁的人看了,无不说皇后慈爱。唯独年妃,又影影绰绰地躲在屏风后落了几滴泪。叫乌雅氏太后看见了,直接吩咐:“年妃身体弱,快回永寿宫休息吧!这里有皇后们在呢!好好养好身子,慈宁宫还等着她收拾呢!”

众人得了太后要移驾慈宁宫的消息,都来祝贺。太后也笑着说:“钦天监说了,到中秋前八月初八挪过去,正好,到时候,咱们一家骨肉,再一起聚聚。老八、老九,你们都好长时间没跟你们额娘好好聚聚了吧?别说你们,就是哀家,也好就没见过惠太妃跟宜太妃两位妹妹了。等到了慈宁宫,咱们骨肉至亲,可要好好喝上几杯!”说着,自己先乐呵呵的笑了,怎么看,都是一位慈祥的老母亲。

雍正和十三听了,都十分高兴。十四立在十三身旁,跟着乐呵。

其他人听了,这才知道惠太妃和宜太妃从不给住在永和宫的太后请安,当下,看廉亲王和九贝勒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老八跟老九听了,心里一阵烦!老八亲娘良妃卫氏早就没了,这说额娘就是自己的养母,惠太妃。康熙在的时候,惠妃是四妃之首,这乌雅氏这话里话外,都是说的惠太妃不给她这个圣母皇太后请安,以至于多日未见。很有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偏偏人家态度和气,还在理,怎么说,太后都比太妃尊贵不是?

老九则更是火冒三丈,宜太妃那可是康熙宠了几十年的人啊!母家出身高贵,一副满洲姑奶奶的气势,当初给康熙哭灵时候,都敢比乌雅氏太后先走。这会儿,叫她给乌雅氏请安,恶心不死她!当即就要跳起来理论,叫老八抢先一步拉住,对着太后温文儒雅地回话,“太后说的是,骨头至亲,是该多亲近亲近才是!都怪儿臣们忙于政务,疏忽了。以后,定然要多多孝顺长辈才是!”

乌雅氏太后也不理论,“那是,叫你媳妇儿也常来坐坐。可怜见的,都成亲这多年了,怎么还不见动静!皇后是年纪大了,可你媳妇还正当时,可要好好的,给哀家生个乖孙才是!”说完,就喊过来几个孙子们,含饴弄孙去了。

徒留老八对着老九、老十,有气出不得,还得谢太后挂念。

在座的众人心里渐渐明白了,太后这是准备给皇帝正名了,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皇帝生母稳居慈宁宫,犹如镇宫之宝啊!

夜醉景仁谁知心

雍正看亲娘今日这么给自己长脸,心里高兴,面上还偏要遮掩一番,对着几个兄弟说:“两位太妃该不是身体不舒服吧?也怪朕,忙于政务,都没怎么过问。高无庸,去,到里头告诉皇后,叫她以后多多留心两位太妃,都是长辈,又都跟朕住在宫里头,要好好孝敬才是!”

高无庸答应下去。十三看了十四一眼,两人一笑而已。

衲敏在里面听高无庸说完,笑着答应了,当即,叫太医院院正领着一帮太医去给两位太妃请脉。一面跟八福晋郭络罗氏、九福晋董鄂氏笑着赔礼,“是嫂子疏忽了,没在永和宫见过两位母妃,竟然没想起去看看。以后,定然小心,不叫二位弟妹在外头担忧!”

说的两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跟着赔笑。

兆佳氏拉着完颜氏坐在一旁,逗小阿哥玩,只当没听见。

当天晚上,雍正拉着十三在养心殿抵足而眠,过了子时,仍然毫无困意。索性披衣坐起,跟十三叙话。十三忙了一天,刚刚睡着,愣着看了自家四哥一眼,又抱着扇子昏昏欲睡。

雍正也不忍心打扰,给他扇了扇,看着十三渐渐入睡,想起当年,也是这么看着额娘疼爱地给十四弟打扇子,把他给宠的没边,什么都为他着想,今天,终于看到亲娘也这么为自己出头了,多年以来,没有母爱的心,终于得到熨帖的慰藉,越想越睡不着,总想找个人说说。

下了床,踢啦着鞋,到了外面。高无庸正跟二等太监小毛子倚在柱子上打盹呢,听见雍正出来,急忙上前伺候。

雍正摆手,“别吵了十三爷!”领着二人出来,这才说,“跟朕到景仁宫去吧!”

高无庸领旨,留下小毛子伺候怡亲王,带着几个守夜的小太监跟雍正出来。因为宫院正门已下钥,故而,一行人沿着养心殿后殿小巷,出养心殿宫院,往北,经过永寿宫宫门,往东,准备穿乾清门,到景仁宫。六月初二,天上无月,借着宫灯的亮光,一行人只闻脚步声。

谁知,刚近永寿宫,夜风送爽,就听见似乎有琴声入耳,铮铮然,似如仙乐一般。雍正驻足细听,抚琴之人半晌方歇。琴声凌然,入耳不绝。

高无庸在身后抹冷汗,贵主儿啊!您这是干嘛呢!万岁爷今天刚高兴会儿,您别上赶着添堵成不?爷要不高兴了,您是没事儿,可怜我们这些伺候人的人啊!

雍正立了半天,直到再也没有琴声传出了,这才恻然叹息,领着人又回去了。

过了几日,到了六月初四,雍正就发诏说:“宫中闷热,恐太后凤体违和,奉太后至圆明园避暑。特令皇后留守宫中。其余嫔妃及皇子、公主随驾,于太后膝下承欢。”

此旨一出,第二天,齐妃、熹妃就跟在贵妃车架之后,领着淑慎公主,陪着雍正奉乌雅氏太后到圆明园避暑去了。弘时因为已经十九岁,开始参与政务,故而跟在怡亲王身边学习。弘历和弘昼则是继续在上书房上课。福惠陪着母亲年妃随驾。至于小阿哥,衲敏则是眼看着小宝被抱到雍正身边走了。直到车架不见了,衲敏才明白过来,这雍正,八成是要把孩子又还给年妃了。想想也是,虽说现在眼看着很健康,万一将来…算了,给她就给她吧,反正,本来就是人家生的!没道理自己这个换了芯儿的皇后,还跟人家抢儿子!

这么一想,也就没那么难过了。领着众人回来,往景仁宫坐了一会儿,趁着暑气不大,又到惠太妃和宜太妃两人住的地方走了走,表示一下晚辈对长辈孝心、当家主母对前当家小妾的关怀,就回来处理宫务。

因为雍正旨意中,只提到了公主,并未提及没有册封的庄大格格和怡四格格,所以,两个孩子也留在宫中陪衲敏。中午,衲敏就跟两个孩子吃饭、游戏、联络感情。庄大格格比较温柔,怡四格格比较害羞,都是可爱的小姑娘。衲敏一想起她们将来就要和亲蒙古,青春早逝,心里就难受,对两人就更加疼爱。反正上辈子也是个嫁不出去的,如今,多了便宜女儿,索性,就好好地当个娘吧!

这么着过了一天,第二天一起床,就觉得整个景仁宫的气氛都是沉闷的。衲敏来到这里,不过半年,日日小心,时时在意,很多事情都不敢问。见众人都战战兢兢地带着一股哀切的神情环立一旁伺候,衲敏也不好细问,免得出了岔子,叫人生疑。连带着,连雍正和太后的行程、住所,也忘了吩咐,以示关心。众位嫔妃过来请安,弘时也领着弘历和弘昼来陪衲敏,一个个殷殷勤勤的,叫衲敏一时间,很是适应不来。弘历还拿出自己做的诗,给衲敏看,少不得又是一番夸奖赏赐,叫衲敏忍不住,心疼了半天。

好不容易,这些人都走了。

到了上午,兆佳氏也来了,完颜氏也来了。

完颜氏自然是说些赚钱的话,跟衲敏递了个章程,就匆匆忙忙走了。

兆佳氏今天来,一反常态,没有问女儿怎么样。反倒是说些十三当差到江南时的风土人□故,一心一意陪衲敏。衲敏心中纳闷,到了下午,脑子犯困,也不敢催她走,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陪着兆佳氏说话。兆佳氏看皇后神情委顿,更是热心地跟她聊天,直到天上飘满火烧云,这才离开。

兆佳氏前脚刚出宫门,衲敏就一头栽倒在凉榻上,叫画眉和桃红去看看两个小格格有什么事没,要没的话自己吃饭,不用来请安了。

谁知,她这副样子,看在众人眼里,更是严重,两个小格格得了兆佳氏提点,都领着奶嬷嬷和□们围过来,不顾跟新娘亲还不熟,一个个想着法地跟衲敏说笑话。

好容易到了睡觉的时辰,俩姑奶奶总算回去了。衲敏却一点困意也没了。把众人赶出去,拉过翠鸟问:“出什么事了,你们今天个个怪怪的?”

翠鸟看看衲敏,对她说:“主子,您可别难过了!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不敢让人看见。可是,如今,这景仁宫都是自己人,您要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衲敏想了想,问:“是——阿哥?”小宝,不会吧?刚离开我就没了?不至于呀!要真那样,也该给我明说啊!想着,衲敏就更不明白了。

翠鸟一听,真的快哭了,“主子,大阿哥他,奴婢知道,今天,是大阿哥的忌日,您要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衲敏这回,彻底明白了。那拉氏啊,我对不住你啊!你唯一儿子的忌日,我都没记住,你在天有灵,可千万别跟我计较啊!

想着,就吩咐翠鸟,“去,给我设个香案,拿酒来。”

翠鸟听了,愣了一下,马上决定,这样的皇后才正常,就急忙出去准备了。

香案就设在景仁宫后院,一棵大槐树下。衲敏换了素服,扶着碧荷出来,翠鸟已经叫其他人都避开了。对着香案,衲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得长长叹息,以长辈礼焚香祭拜。又洒了三杯酒,默默祷告了一番,嘱咐翠鸟等香燃完了,再把香案撤了。这才领着碧荷,拎着酒壶回正殿。

这一回,众人才松了口气:只要主子娘娘心里的气出来了,根据往年经验,这就没事儿了!反正,她一年到头,也不过就这一天难伺候。这眼看,就剩下一夜了嘛!

衲敏祭拜了那拉氏和弘晖,看景仁宫众人恢复正常。心里也轻松了,闻见手中酒壶飘香,把众人赶出去,自己独酌独饮,悠然自得。半年了,上头给乌雅氏太后和雍正压着,没一天轻松的,好容易,今天两座大山都给搬到圆明园了,宫里我最大,不趁机放松一会儿,下回,还不定什么时候呢!

衲敏之所以敢这样,也是因为知道自己酒品好,喝醉了就睡,不会说胡话,顶多一面睡,一面哭而已,连半句话、半个字都不说,谁问都不说。而且,哭完了还安慰人家,说自己喝醉了,不是故意的云云。

谁知,就这么好的酒品,还惹出了一桩“祸事”!

美酒飘香醉景仁

圆明园九州清宴内,雍正皱眉看着年妃抱着小阿哥,一个劲儿哄,也不肯吃一口奶。福惠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听弟弟哭,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

“好了,把伺候的人叫来,朕倒要问问,在皇宫时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园子里,反倒又闹起来了。去,再叫两个太医来,小阿哥还小,经不起这么闹!”

陈嬷嬷、孙嬷嬷和耿嬷嬷本来就在殿外伺候,听里头传唤,立刻就跟着进来。听雍正发火,全都吓得扑通跪地,连连磕头:“主子饶命啊!奴才们奉命伺候小阿哥,没有一天不尽心尽力!以前在主子娘娘身边,小阿哥纵然有时候不好好吃东西,也是闹一会儿,哄哄就好!您看,这小阿哥满月那天还在皇后怀里吃了半碗□,奴婢们的奶水,更是吃的欢!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园子里,就不吃了呀!”

“主子饶命啊!”

几个人跪在地上哭的厉害,听着她们求饶,小阿哥反而不哭了,眼珠提溜提溜地来回转。

孙嬷嬷大胆抬头,瞅了年妃一眼,正好看见年妃面无表情地看她,心一横,俯首回道:“回主子,奴婢在主子娘娘身边时,听说,都是金太医来给小阿哥看的,奴婢,奴婢想,这回,是不是请金太医来看看?”

雍正听了,看了年妃一眼,吩咐高无庸:“去叫那个金太医来!”

不一会儿,金太医就气喘吁吁地跟着在两个太医后面,随着小太监来到九州清宴。三个人给小阿哥会诊后,一齐禀报:“小阿哥身体康健,只是哭的时间长了,有些累,歇一会儿就好,吃些奶,就没事了。”

年妃气急了,“你们这是说什么话,小阿哥奶都不吃了,你们居然说没事!哪有孩子刚出满月就不喝奶了?”

三个太医互相看看,推举金太医出来,“回贵妃的话,小阿哥确实康健,依臣看,大概是贵妃年幼,不会喂孩子。如果您不介意,请让臣来试试。臣自幼看顾妹子,自认还是会带孩子的。”

“你——”年妃此时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好抱着孩子落泪。雍正看了,正要冒火,就听殿外太监唱名:“皇太后驾到!”

乌雅氏太后领着淑慎公主和一干宫/女太监们进门,看到年妃怀里的小阿哥,脸蛋红红的,还带着泪痕,额头上的软发都叫汗打的透湿。顿时怒了,对着跪在地上的陈嬷嬷呵斥:“哀家叫你们伺候,就是这么给哀家伺候的?还不把小阿哥抱过来,好好看着!”

陈嬷嬷几个听了,急忙磕头,上前就抱小阿哥。

年妃见了,依据礼数,也不得不放手。起身,跟着雍正给太后施礼。

乌雅氏太后给一干人免了礼,对雍正说:“皇帝即位不到一年,这些日子以来,忙于政务,还要陪着我这把老骨头,生怕我在京城里热了,还带我来园子里散心。为娘的,哪里不知道你的孝心呢!”

雍正急忙躬身施礼,“额娘,儿子照顾额娘,乃是天理伦常,您这么说,折杀儿子了!”

乌雅氏太后摇头,反倒笑了,“儿啊,额娘也是娘,怎么不知道当娘的对孩子的疼爱。当初,你离开我身边时,不过十天,脸都没张开。如今,看到年妃和小九,我怎么会不疼爱她们呢?可是,你心疼小的,也不能忘了大的。你不要忘了,今天,今天,可是我那大孙子,他,他的忌日啊!你,你就这么把皇后留在皇宫,你,你…”说着,自己也哭了起来。

雍正听了,这才明白,怪不得,皇后那边,一整天,连个问安的都没有。原来,当下向太后赔罪。年妃也急忙在一旁小意逢迎。

雍正此时心中懊悔,连带着连对国事上的烦闷也一块儿发了出来。乌雅氏太后看他这个样子,知道大儿子素来刚硬,也不好逼他,说了几句,看旁边金太医抱着小阿哥,倒是喝了半碗□。金太医把小阿哥交回陈嬷嬷手里,小阿哥呼呼睡着了。心里也就安然了,伸手抱过来,哄了哄,这才对雍正说:“额娘回去了。你那媳妇,是个贤惠的。你也别说什么了。国事繁重,年妃身子又弱,小阿哥,暂时在跟我住在杏花春馆吧!”又嘱咐了雍正要当心身体,就领着宫/女等人走了。

年妃望着儿子远去,低头看看身边抓着她衣角的福惠,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对雍正说:“臣妾先回万安方和吧?”

雍正点头,自行处理政务。

到了晚间,怡亲王回复事情之后,临走前又说了句,“今天,臣弟的福晋在宫里陪了四嫂一天,看样子,还挺好的!”说着,便躬身告退了。

雍正独自在龙座上呆坐了一会儿,看了一大摞折子,等来自西北军的折子递到眼前时,看了一眼,嘭的一声,扔到御案上,起身在屋子里踱步,走了几圈,对外道:“回宫,移驾景仁宫!”

国家有排山倒海之力,御驾不出一时,便到了皇宫门外。叫开宫门,进得景仁门,便到景仁宫门前。新月如钩,弯弯照在檐角,略开一角天空,露出几颗明星,愈发衬的天色如墨,宫闱安宁。

雍正下了御辇,站在紧闭的宫门外观看,有皇后在的地方,总是这么静谧,这么祥和!比起在年氏身边,那好似琼瑶玉宇的仙境,皇后这边,总是平和而亲切,这,才是人间!能容纳自己的人间,皇后这里,有明朗的天,坚实的地!

这就是妻!与丈夫同进退、共荣辱的妻!

雍正立在景仁宫门外,深吸口气,下令:“叫门!”

王五全刚跟几个小太监说完话,看这天实在太热,就到院子里门廊下风口处吹风。听到外头好似高无庸的声音在叫,连忙疾步到了门后,问:“谁呀?主子娘娘说了,到了晚上就关门,没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高无庸在门外暗笑,这个王五全,还真是门户严啊,便大声说:“小王,是咱家。快开门,万岁爷驾临了!”

王五全一听,真是高无庸。急忙叫人回去给碧荷传信,自己领着小太监抬门杠、拉门扇,大开宫门,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碧荷正在屋里跟翠鸟说话,拿着一个荷包跟画眉讨论花色绣线。听见外头小太监一阵大喊,知道皇帝来了,急忙带着小宫/女们到殿前迎驾。雍正快步走到殿前,看着正殿朱门问:“你们主子娘娘何在?”

碧荷跪在一旁回答:“启禀万岁爷,主子她黄昏时候就歇息了。”

“歇息了?”这么早?雍正虽然跟皇后常在一起,对皇后的关注,并不少。知道皇后不到人定之时,是不会轻易睡的。今天,唉,看来,对皇后的关心太少了,弘晖不在,皇后好容易有个孩子,又给自己接走了。相比当年的佟额娘,皇后,似乎更加难过!

想到这儿,雍正摆摆手,“都退下吧!高无庸、碧荷伺候着。”

碧荷和高无庸领旨,打帘子请雍正入内,两人领着几个小宫/女、太监留在外殿静候。雍正绕过轻纱屏风,迈过月阁门,掀开珠帘,就闻到一股酒味儿,从纱帐内,悠悠飘来。

雍正叹气,皇后,果然还是人前硬撑着,委屈人后自己咽。这个那拉氏呀!走上前来,拉开纱帐,眼前就是一幅皇后醉酒图。

要说衲敏的酒品真不错,喝了半壶酒,居然都没怎么醉。还记得把酒壶放好,自己脱了衣服上床睡觉。六月天,正是炎热的时候,衲敏喝了酒,身子发热,此时,干脆就只穿了一件薄纱褂子,露着两截白白的臂膀,抱着扇子在睡梦里流泪。

雍正看了,顿时心疼了,皇后啊,御妻!你我少年夫妻,算的上青梅竹马,就算你我平日少见,朕的心中,从来都有你啊!心里难受,就不能跟朕说吗?何苦,自己喝了酒,默默流泪呢!

衲敏在梦里,却是梦见之前相中的一个小伙子,只可惜,因为自己不是国家在职人员,他家那个娘反对,不得不黯然离开。本来,也只是心里酸酸的,后来,感到好似给抱进一人臂弯里,轻轻抚着自己后背,软语安慰。这一腔委屈、满腹酸涩,恰如打翻了瓶子的美酒,潺潺涓涓,淌了出来。也顾不得此时身在清朝皇后宫中,一把抱住眼前人的胳膊,哇哇大哭。

雍正看皇后不再黯然抽泣,而是换了一副儿时面目,顿时苦笑,“你呀!怎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孩子气!”当年,洞房花烛时,也是这么抱着朕,哇哇大哭!唉,皇后啊!汉人都说,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如今,弘晖虽然不在了,可你还有朕,只要朕在,你就还能再有孩子!想起今日看到西北军中副将密折,这个年羹尧,是该压压他的气焰了!看看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么,“皇后,你放心,朕,不会让你身后凄凉的!”

衲敏哪里管什么雍正平衡后宫前朝的心思,只觉得哭的脸红脑热,脸上不知是汗是泪,黏糊糊的,好不难受。伸手往眼前一抓,不管是衣服还是枕巾,拉着就往脸上抹。

雍正苦笑着看皇后拿着自己长袍前襟擦泪,拉了几把没拉开,只得由她去了。

衲敏醉醺醺的,擦的雍正皇帝一身鼻涕眼泪,犹不自知。觉得差不多了,拍拍手,翻个身,捞摸着扇子,啪啪朝胳膊上拍了两下,吧唧吧唧嘴巴,就呼呼睡熟,一动不动了。

雍正抽出压在衲敏身下的衣袍,抖落抖落,看那一片又一片泪痕鼻涕,又好气又好笑,皇后啊,你不任性就罢了,这一任性,可就犯了“欺君之罪”啊!你呀,就不怕明日御史知晓,到大殿上,奏你中宫之主失仪之罪!想着那一干御史闲着没事,老找朕的麻烦,这回,要不,也叫他们找皇后试试,看看谁的嘴皮子厉害?在心里模仿着皇后挽着袖子跟一帮御史们干仗,雍正就一阵好乐!一时心情大好,拿过扇子,举着一只胳膊给两人扇风。

景仁宫此时虽然闷热,不及圆明园凉爽,但雍正却难得睡了个好觉!临睡前,还想着,皇后啊,看明天朕怎么治你这个“欺君之罪”!

一夜无话,第二天,衲敏酒醒,扶额而起,碧荷等人正要上前伺候,并回禀事情,就听见外头王五全飞奔而来,进了大殿,站在月阁门外,大声回禀:“主子,出大事了!”

榴树花红映玉牒

衲敏在月阁内摇头,真蒙啊!碧荷朝外问:“什么事,主子刚起,也不看看时候!”

王五全擦擦脑门上的汗,告罪之后,就要退下。衲敏揉着太阳穴,“什么事,你这么个老实人,都按捺不住了?说吧!”

王五全打个千儿,“主子,奴才听说,听说,皇上今天回到圆明园,就召见十二贝子、庄亲王,说,说,要给小阿哥上玉牒。”

翠鸟跟碧荷俩人一个劲儿翻白眼,桃红在衲敏身边,递过来毛巾,顺便咯咯一笑,“小阿哥当然要上玉牒,这过了满月,也是时候了。还是什么大事,用得着您景仁宫太监总管跑得满头汗来汇报!笑话!”

衲敏摇头,“皇上回到圆明园?他去哪儿了?”

碧荷跟翠鸟无奈吐口气,“主子,皇上昨天夜里回到景仁宫,您,您就不记得了?”

“啊?”衲敏呵呵干笑,暗自庆幸,幸亏俺的酒品好!估计,没得罪这个雍正皇帝吧!

王五全听里头没人在乎,急了,“主子,小阿哥当然要上玉牒,可是,这一回,玉牒上,那小阿哥的生母,是,是…”

“谁呀?”画眉给衲敏换上荷花青梅旗袍,衲敏摇头,“换褙子,穿百褶裙。”画眉点头,急忙去换,一面笑着接着说,“该不是,咱们主子娘娘吧?”

王五全这时候也喘过气来了,拍手道:“可不是吗?正是咱们主子娘娘,咱们的皇后啊!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您有小阿哥了!”

说着,打千跪地,恭贺不已。

碧荷、翠鸟皆震惊不已,还未明白,就听门外,十二贝子已经奉太后命,抱着小阿哥进景仁宫,当面交予皇后,恭贺之后,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