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佑棠他此刻,就在得意。

看来她的示弱政策奏效了,宋佑棠必定认为她很好控制。陶江波抿了抿嘴唇压住了唇角的上扬,这是不是说明她的演技有了很大的提高?

长路漫漫前途险恶,她需得万分谨慎才能渡过彼岸啊。影后什么的陶江波从未考虑过,横竖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了,所以,陶江波只想渡过此劫平安到老。

当一个孤寡老太,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啊,她还必须要努力努力再努力,谨慎谨慎再谨慎。

对戏(中)

就在陶江波整理随身小包的同时,宋佑棠摸出一副墨镜架在了鼻梁上:“怎么样?”

陶江波用颇为欣赏的表情观摩了宋佑棠的容貌一番后由衷的赞叹道:“很帅很有型。”其实陶江波想说的是——大哥,你精分了吧?飞机上戴墨镜,你还真当自己是偶像巨星啊。

宋佑棠露齿一笑:“你要么?”

“不用了,谢谢。”陶江波转身看了看后座的乘客,“人家都下飞机了,我们是不是也——”

宋佑棠的答复是:“当然。对了,你猜我们为什么要搭乘公共飞机?”

我还公共汽车呐!陶江波贤惠的笑道:“节能环保呗。”

宋佑棠微微张开嘴巴点了点头,而后他温柔的摸了摸陶江波的发顶:“你可真是个贤妻良母啊。其实你想说的是,这样很节约,对吧?”

见识了宋佑棠的真面目后,陶江波本能的畏惧着宋佑棠温柔的面具。虽然她的心里此刻这在打着小鼓,但是她还是很憨厚的点头应道:“被你看穿了啊。我知道这么想很小家子气没错,但是,我真的就是这样想的哈。”

抚摸陶江波发顶的那只大手更温柔了,因为宋佑棠鼻梁上的墨镜占去了面部的三分之一,所以陶江波只能由他唇角上扬的曲线猜测自己的表现暂时还可以。

宋佑棠低笑道:“江波,我们走吧。”

陶江波就这样被宋佑棠牵着走了。走入通道的那一刻,宋佑棠突然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戴墨镜吗?”

大哥,你真的精分了吧?陶江波抬眼看向宋佑棠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啊?”

宋佑棠的嗓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陶江波这下可以确定宋佑棠真的是精分了。

事实证明,宋佑棠他没有精分,他只是腹黑而已。

当无数闪光灯于陡然间唰进陶江波的眼珠子时,陶江波精分了。

宋佑棠的手臂稳当当匝住了陶江波的纤腰。“惊慌一下就可以了,把嘴巴闭起来。”

提示音入耳的那一刻陶江波才慌乱的低语道:“我看不见了。”

提示音再度响起:“没事,有我带着你。微笑,或者把脸侧转到我肩膀上来佯装娇羞。”

要一个被闪光灯弄花了眼睛的半盲人佯装娇羞,这个难度未免也太大了一点。陶江波所能做的就是踏稳了步子放缓了表情,方向交给宋佑棠来指引,横竖他带着墨镜呢。

想到墨镜这茬,陶江波就要吐血,难怪他刚才笑得那么变态。真可恶!

更可恶的是嘈杂声中的提问。

“宋先生,听说您和江中流波小姐好事近了,请问这是真的吗?”

娘之!这个不用问,一定是宋佑棠事先安插好的戏搭子。

“宋先生,请问您舍弃专机改搭公共交通,是否是江中流波小姐的意思?普通人的生活滋味如何?”

娘之!宋佑棠又不是王亲贵胄,还普通人,他哪里不普通?他又没比别的人多出个什么零件来!

“宋先生,听说你们二位已经领过结婚证了,请问这是度蜜月吗?”

娘之!这个戏搭子也太不靠谱了!

“宋先生,有报道称,江中流波小姐本姓陶,有过一次婚史且不孕,请问这是真的吗?”

娘之!严重问候你娘!

沸腾的心血霎时冷却了,好在陶江波由始至终未曾微笑,到得此刻也用不着强颜欢笑。陶江波暗暗冷笑:果然,果然,宋佑棠果然开始抛洒留言了。

陶江波越糟糕,就越能证明宋佑棠爱惨了楚慕华。陶江波不是没有想到过被曝尸闹市,但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她的心却还是抽痛了。

王子们或者屠龙去了,或者争夺王位去了,灰姑娘除了忍耐自救外,别无出路。

也许她的下一本小说可以叫做——《黑色灰姑娘》。

当视线逐渐清明时,宋佑棠的座驾已经出现在了陶江波的眼前。陶江波自嘲道,每一个得到都有若干倍的付出。媒体将她渲染成了跃上枝头的麻雀,公众不知道的是,真相远比外在的浮光掠影要来的血腥许多。

宋佑棠绅士的拉开车门:“请。”

“谢谢。”陶江波弯腰走进囚笼。

车子缓缓驶出后,宋佑棠才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陶江波的面孔:“心里很不舒服吧?”

陶江波平静的答道:“有一点,虽然事先做过心理建设,但是,还是会感到难堪。”

“这很正常。”宋佑棠说道,“汇润那边已经开始先期返还小额吸储了,你的钱我已经帮你取出来了。回头到了公司,我让秘书拿给你。”

纷乱的思绪因为这番话突然变得安定起来,陶江波自嘲的笑道:“这个世上果然没有比金钱更能温暖人心的东西了。”

宋佑棠笑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之天性,没有什么好羞愧的。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要通透太多,同你合作很愉快。”

陶江波倒不敢自大的认为自己真的值得宋佑棠夸赞。他夸她,不过是给她一点甜头罢了。刚刚记者问的那些问题,换做别个心肝玲珑的女子怕是早已哭死过去十次八次了。

陶江波淡淡一笑:“用不着给我安抚,我知道会面临什么。”

在这个私密的空间里,宋佑棠乐得轻松,故此他也没有继续摆出一副情深意浓的温柔模样。宋佑棠笑着问道:“你倒说说看,你会面临什么?”

陶江波抿了抿唇角:“无非是精神层面的打击罢了。你放心,我很会自我催眠的。只要不对我构成人身威胁,我会坚持到最后一秒的。宋先生,你会发现,我的配合度极高。只要你有耐心,我会是个最好的学生。”

宋佑棠半垂眼睑微微一笑:“你在怨我刚才故意耍你,是不是?”

不待陶江波作答,宋佑棠跟着又道:“说谎话最高明的境界不是谎话天衣无缝,太完美的东西就是假的。说谎话的最高境界就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用真的来掩饰假的,用假的来附和真的。”

陶江波闻言怔住了。宋佑棠这才抬起眼睛看向她:“刚才面对媒体的时候,你的表情必须惊讶。因为你新近走了鸿运,所以你的身上仍旧有掩饰不住的小家之气。如果我事先告诉了你真相,刚才你的表情就会虚假。一个好的导演,善于调动演员的所有特点。你刚才的惊讶和薄怒都是那场戏所需要的,是必不可少的东西。我之所以不告诉你,为的就是让你本色出演。”

因为掌控权在他的手上,所以他为所欲为。也许是宋佑棠的态度太过倨傲,也许是她的自尊心并没有像她自以为的那样消磨殆尽。总之陶江波很是僵硬的问道:“请问宋导演,接下来下车后,我将遇到什么?我该怎么演戏?”

宋佑棠的眼里闪过一丝冷然。这个女人,还是有欠打磨。女人这种生物果然麻烦到了极点。

宋佑棠抓过陶江波的右手放在唇边按下轻吻:“我们深陷热恋,江波,为什么我感觉不出你对我的一丁点儿迷恋呢?”

陶江波怔住了。

宋佑棠笑着点了点她的嘴唇:“知道你诗书满腹,知道你傲气,我也不要求你娇嗲腻人,但是稍微热情一点,你总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陶江波要是真的听不明白宋佑棠的暗示,她也就真的枉为女人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陶江波扭头看向了驾驶室同后座间的阻隔墙。宋佑棠的低笑随即响起:“害羞了?昨晚,你不是热情得很吗?”

娘之!

发了狠的陶江波抓过宋佑棠的脖子照着那两片薄唇“吧唧”就是一口,宋佑棠微哽了。

陶江波这样,莫不是害羞了吧?反应超群的宋佑棠随即揽住了陶江波的肩膀不容她退缩,微微探出舌尖舔了舔陶江波的粉唇后,宋佑棠低笑道:“我说的是舌吻,嗯?”

陶江波的面孔瞬间飚红。

偏偏宋佑棠还在调笑道:“波波,我等着呢,你倒是快点儿啊。”

波你娘个头!陶江波将心一横,闭着眼睛就上了。

宋佑棠的闷笑就这样被陶江波吞了下去。

娘之,刚刚在飞机上他们两个都吃了不少东西,这一次都不卫生,算是扯平了。

奋力在宋佑棠唇齿间搅动了两圈后,陶江波收兵了。遗憾的是,宋佑棠并没有松开对她的钳制。

相距不过存许的薄唇微微起合着:“你这就完了?”

陶江波瓮声瓮气的应道:“嗯。”

“你那小说里,船戏都肥得很。原来你那些都是哄人的把戏啊,真上了战场了,这么快你就没用了?”

陶江波快炸了:“我哪有船戏啊?我根本就H无能的好不好?”

“写的不好没什么好害羞的,我这就教会了你,下回你把这些写进去,船戏可不就肥了。”四唇相触时,宋佑棠突然停住,他低笑道,“昨晚的拆开写写,能顶四五个场景了吧?”

娘之!

宋佑棠的舌头同他的意志一样的坚决,蛮狠的攻击开始的那一刻,陶江波的身体本能的绷直了。

宋佑棠在打击她的自尊,他在消磨她的斗志,她懂,她都懂,所以,她一定不能屈服。

这种毫无感情成分的接触只会加深她的抵触情绪,哪怕他再多引诱也无济于事。

她不会屈服的。她绝不会!

对戏(下)

这个亲吻充分表达了宋佑棠霸道蛮横的性格,陶江波的舌尖很快就被啃噬掉了一层油皮。

如果说轻微的疼痛尚在陶江波的忍受范围之内的话,那么因为缺氧所导致的气短就不是陶江波可以控制的了。

眩晕中,陶江波听到了宋佑棠的低笑。

娘之!陶江波忍不住暗暗咒骂。女人的气短未必都能证明男人的实力,她根本就是快要断气了好不好?

缺氧所产生的对焦不准很快过去,当宋佑棠肤浅的笑容扎进陶江波瞳孔的第一秒,陶江波立刻伸出大拇指狠狠的赞道:“宋先生果然实力派。”

宋佑棠大笑出声:“你这丫头,真有意思。”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啊。陶江波嘿嘿一笑:“别,喊我妇女得了,我可不是小萝莉。”

宋佑棠探出食指点了点陶江波的红唇:“记仇会使人衰老。再说,你也确实很好推倒的。”

噗——

陶江波再伸一个大拇指:“宋先生果然与时俱进。”连萝莉有三好他都知道,如此腹黑如此深谙行情,难怪穿越女始终斗不过起点男啊。

宋佑棠笑道:“萝莉有三好:清音、柔体、易推倒。御姐有三好:啤酒、洗澡、吃嫩草。”

陶江波一不留神顺口接道:“女王有三好:木马、蜡烛、皮鞭操。”

宋佑棠的笑容立即就不是味儿了:“嗯?”(请使用湾湾偶像剧发音。)

陶江波回过魂来后立即替自己洗白:“其实,这些我也不大懂。你是知道的,我写的都是规规矩矩的古言哈。我是本分人嘛,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我网上的朋友跟我瞎侃的时候告诉我的。”

宋佑棠盯着陶江波但笑不语,承受不住的陶江波顿时就叛变了:“真的,我们都是一个网站的写手,那两个人比我有名气,一个叫就是马甲,一个叫那时翩然,不信你去搜搜看。真的啊,真的,我完全没有半点谎话。”

宋佑棠抿起唇角思量片刻后,笑了:“江波,你好像真的很怕我。”

“我这是敬畏。而且,我们是拍档嘛,应该坦诚相见的。”

巧言令色未曾奏效,甚至是陶江波刻意表露出来的无辜眼神同样未曾起到半点作用。

宋佑棠收起笑容冷道:“如果,有别个人,也同样能令你敬畏。更有甚者,你敬畏他胜似敬畏我。那么,…”

陶江波的脊背因为这个意味深长的停顿,生寒了。

娘之,不带这么难搞的!她又不是安全局出身的好不好?她是良民啊!

宋佑棠俯下身子再度吻上了陶江波的嘴唇,因为惧怕,陶江波僵硬了。

预想中的蛮横粗鲁并没有出现,宋佑棠的这个吻轻柔而短暂。

淡吻过后,宋佑棠轻柔的说道:“也许,令你爱上我,才是做好的方法。”

陶江波震惊了。这位宋先生有严重的精分吧?又或者说,在宋佑棠的眼中,爱情就等同于青菜萝卜,他想买几卡车就买几卡车!

宋佑棠咬了咬陶江波的嘴巴:“又发呆。”亲昵到极点的嗓音反而逼出了陶江波的瑟缩。

宋佑棠笑了:“你也可以反过来诱惑我爱上你。”

陶江波呆了片刻,未曾缓过魂来的陶江波本尊木木的答道:“我是老实人。”

“老实人疯狂才更有意思,使劲儿燃烧我吧,如果你不燃烧我,我就要燃烧你了。”宋佑棠一本正经的说道,“鉴于你太过木讷演技很次的现实,我决定让你真的爱上我。陷入爱情的女人,目光是不同的。你的眼神太冷,容易穿帮。”

陶江波闻言几欲吐血,忍了又忍她才用平静的语气答道:“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那就好。”答话的时候宋佑棠的语气还很冷漠,但是,下一秒他的面色却突然温柔起来。

陶江波的心里立即警铃大作。

宋佑棠温和的替陶江波理了理刘海,就在陶江波被他的专情眼神搞得毛骨悚然之际,宋佑棠微笑着说道:“江波,我们到了。”

到了?明显跟不上宋佑棠跳跃性思维的陶江波呆呆的问道:“到哪儿了?”

宋佑棠含笑答道:“到家了。”

大哥,不带这么恶心人的好不好?陶江波虽然极度不适应,但是宋佑棠却还是将戏份做足了。亲自打开车门,亲手拉过陶江波的手扶她下车。

有一瞬间,陶江波几乎快要以为自己正是那若风拂柳的林妹妹了。

幸运的是,根深蒂固的理智本能挽救了她。清醒过来的第二秒,陶江波立即狠狠的啐了自己一口,而后,她就淡定多了。

一切都是演戏,所以,认清自己最为重要。

当清军攻破太平天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之际,洪秀全的亲信也曾力劝他弃城逃走。搞笑的是,洪秀全却说:“我是天父!我是神!”

原本哄骗他人的戏码到了最后却变成了自己的执念自己的符咒,所以他终被断头。

陶江波十分庆幸自己尚有理智,波折的人生经历告诉陶江波,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所以,她是一定一定不会被宋佑棠的猪油蒙了心的。

陶江波的一番内心争斗宋佑棠虽然料不出十成却也能猜到七八分,他好笑的瞄了一眼陶江波绷得紧紧的面庞。

遭过重创的女人,难免都会这样。宋佑棠并不意外,所以,他笑着说道:“你父亲正在会客室等我们。”

什么?陶江波一惊之下脱口问道:“我爸爸?”

“是。”宋佑棠十分肯定的点了一个头。

“他来干什么?”

“你这么惊慌做什么?”宋佑棠安抚性的捏了捏陶江波的手心,“看到女儿觅得良人,任何父亲都会高兴的。只要你的笑容足够幸福就可以了。”

陶江波顿时冷静下来:“谢谢你。”她的慌乱源自她的心虚,陶江波害怕的无非就是假戏在父亲的面前被拆穿。她对父亲敬畏太久了,久到成了习惯。

宋佑棠说的没错,只要他们做出幸福的模样,只要当事人不拆穿,就短时期而言,她的幸福假想就是真相。

所以,她根本就不用慌乱。

“想通了?”宋佑棠低声笑道,“你弟弟的出国手续和对方学校我都已经帮他办妥了,你父亲大约会说到这件事情。”

“啊,”陶江波怔了一下才想起说“谢谢”,“谢谢你。”

“小舅子的事情嘛,当然义不容辞。”宋佑棠的语气再认真不过。只可惜陶江波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太过荒诞不经。她可惜她知道,如果她不知道,她必定也会莞尔吧。

要一个男人假装爱上一个女人并不难,难的是,他愿意骗这个女人一生一世。

陶江波暗暗吐了口气,再这么折磨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成为一个哲学家。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后,陶江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陶守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