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到了……”她笑,却已经没有先前笑得那般如花娇媚,还有几分磨蹭着不想走,莲见却依然不解风情地开口道,“那你进去吧,我们看着你嗯?”

沈姝燕又干笑一下,转向兰楚亦——“兰公子……”

兰楚亦微笑着,“嗯,去吧。快傍晚了,天也有些冷,当心别着凉。”

她在兰楚亦面前一直是温驯娇柔的,他既然开口,自然颔首一礼,娇羞离去。

转身,咬手帕——

莲见啊~~打扰人家的好事会天打雷劈的啊~~!!

美人儿一走莲见不禁轻笑,合了扇子,手肘轻轻戳戳兰楚亦——

“走吧,还看?”

兰楚亦微笑摇头,一面随他走向书院一面问,“你又在打什么算盘?突然出现——不是偶遇吧?”

莲见旋身倒走,妩媚一笑,“我可是特地去替你解围的——我想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女子打什么盘算吧?她们可不是会甘愿做小的女人呐,难道——你就不在乎惹一身腥?

兰楚亦却始终只浅笑看着莲见,不急不缓着,“我倒不知道……你几时关心起这些来了?”来书院这么久,莲见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呢?他只怕会是第一个满身腥的人,而且谁也没他腥。

这会儿,突然正经起来了?若说没有原因,谁信?

莲见那滑的都跟个千年修炼的老狐狸似的,扯理由自然是随手就来,既得理又不失他莲见的作风——“今夕不比往日,如今你未婚妻在此——那般神秘美人,你知道我一向怜香惜玉,只怕她若伤心难过,我会忍不住跑上去安慰安慰……”

“……”

——就算谁都知道你是在开玩笑也不用当着人家面调戏别人未婚妻吧?

兰楚亦果然是好涵养没直接上去赏他一拳……不过莲见虽然风流不羁,却不是那种当真会不知分寸的人,所以似乎也没有感到很生气。

“她们的心思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过这些明里暗里藏着存着的心思,不也正是她们可爱的地方吗。无论娇媚如花或是狡黠可爱,世上女子便该是让人怜惜的,自然不能拂了她们的好意。”

“——”

这好像是兰楚亦第一次对他吐露出心声啊……第一次就给了他一个震撼——这是什么样的觉悟——他重重一拍兰楚亦的肩膀,对兰楚亦的敬仰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语重心长道:“——我肤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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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恶斗之一 ...

书媛现在知道自己错了,青眉居然真的要拿着那份糕点去给兰楚亦吃,这要被兰楚亦看到了对青眉的形象是要大打折扣的——

她不管怎么样也得让青眉打消这个念头啊——可是才一转身,青眉居然人已经不见了……OTZ

这都是她的罪过~~!

此时的兰楚亦刚走进书院,听得身后一声清幽的“楚亦表哥”——回头见到青眉,自然也是高兴。

他旋身走回去,“你怎么来了?”

青眉抬头看他,隔着面纱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尖俏的下巴和微弯的唇。兰楚亦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容青眉绝对会是个美人。

“我做了糕点,想让表哥尝尝……”

青眉做的自然和旁人又不一样,兰楚亦的笑容里有些欣然又有些关心,“何必亲自做这些事呢,不如你来别院,我们一起吃。”

别院是个很玄妙的存在,跟春考第一的人去女院当夫子一样玄妙。

说不清别院一开始是属于书院还是画苑,反正它就那么存在于那里了,亭台水榭小花园,无论书院学子还是画苑的小姐们都可以入内。只是稍稍有些许限制罢了。

兰楚亦这倒是第一次主动邀女子前往,青眉心里固然欢喜,只是抬头间视线却越过兰楚亦的肩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莲见。

他在笑。

对着她,笑得意有所指,不怀好意,奸佞小人贼眉鼠眼歪瓜裂枣——在青眉眼中此人彻底扭曲了。

可是,那笑容,难道不是警告吗?

青眉咬牙,慢慢后退一步——“我今日还有些事未做完,还是,改日……”

“是吗,那真可惜。”兰楚亦依然微笑,没有生气没有失望没有勉强——这恰到好处的温柔,却隐约让人觉得……有些遥远。

不,是她想太多,要求太多了……

“那青眉便先告辞了……”正要将食盒递给兰楚亦,身后女院里却一阵惊天似的嘈杂——书媛也从里面跑出来,急急地跑向青眉一把拉住她——“青眉,画苑出大事了,快跟我回去看看!”

她现在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了,扯住青眉的手就是不让她把食盒递出去。

青眉不动,“出什么事——”什么事关她什么事呢?

书媛当然知道不关她什么事,可不关她什么事也得把她拉回去——不能让兰楚亦看到食盒里的“那种东西”啊!

“是啊,发生什么事呢?”莲见这时候也走过来问,还有意无意地把胳膊搭在兰楚亦身上,看得青眉一阵头皮发炸——难道,他一次又一次针对她,是因为——!?

书媛本不想说,连莲见都开口问了,她也只好说道:“是……是钱小姐,她病的很重,看样子都快不行了——”

刚刚大家陆续从山下回来,没见到钱相琼还以为她在睡觉谁也没在意,直到她同房的人回屋才看到她面如死灰,已全然一副死人模样怎么叫都不醒,当真是吓坏了这些闺中的小姐们。

青眉没想到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打断了她和表哥,可这事儿书媛来找她干什么啊?

不管她怎么想,书媛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坚决拖走!

食盒终于没交到兰楚亦手上,青眉很忧郁。那里面的不止是糕点,还有她满腔的爱和未来的希望。这里面的头发都要连根拔,拔起来很疼的——可是糕点放久了,就不好吃了,也就没法再拿给楚亦了吧?

书媛见她还一路走一路盯着她的食盒,暗中决定,一定得找机会把这食盒扔了!免得她真的把隔夜的不明物再拿去给兰公子吃。

她们两人离去,兰楚亦轻笑摇头。没吃到她亲手做的糕点,好像是有点可惜呢。他倒是很想尝尝未来妻子的手艺的。

只是随即他便又敛去了笑容,“没想到,那钱小姐平日看起来倒也健康,一病倒竟这么来势汹汹。”

“人生无常~~你我还是顾好了自己,别也跟着无常吧——”

“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钱相琼病倒的时机有点蹊跷罢了——”

那家伙说完就转身走人,才不管别人是不是一头雾水。

此时女院中乱成了一团,书媛也不是真为钱相琼的事把青眉找回来的,但总该去看一眼——这一眼,倒把她自己吓着了。

钱相琼的脸青白青白的,像月光底下的冷瓷器,没一星半点儿的人气,让人看着就觉得冷——

书院的夫子郎中皆来看过,却是连病因也看不出。

“那是不是,只能送她下山了……”

“等等。”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廖雪邺却开口,走上前——旁边有人想拦,“雪邺,别靠那么近……”是什么病都不知道,万一会传染……

廖雪邺却毫不在意似的,走到床前淡淡看了看,“既然不知病症,不如请道士来作法试试——看她这般,莫不是中了邪了。”

旁边女子大惊,“雪邺,可不敢乱说,你知道书院最忌讳这个……”

书院是清净之地,自是避讳这些,画苑虽无明文,但受书院影响自然也无人沾染。

“——听我的,有事我担着。”廖雪邺神情虽淡淡,话语间却不容旁人反对。没人压得过她的气势,只得按她的话去做。

书媛听到颇有几分担心,转头见青眉已经走了出去急忙跟上,“要不要紧啊?”

“什么?”

“道士……”

“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好像也是……书媛并不知钱相琼如今这番模样跟青眉有什么关系,只是直觉的感到些许担心……道士来,应该不会对青眉有什么影响吧……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青眉只是有点怪,又不个妖怪……

她放下心来,也怪自己太大惊小怪。

有没有关系……青眉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从不曾有人告诉她。

她的巫蛊之术都是从那本书上学来的,一看了然,无师自通——可是书上却没有说该怎么应对道士和尚一流,也没有人能告诉她。

人说水来土淹,书说神挡杀神。所以,既然不知道,她只是等着罢了。

廖雪邺一句话,请来了三个道士一个和尚,他们在院内或拿着罗盘四处走或安静打坐,廖雪邺只静坐喝茶,偶尔淡淡抬眼——

“各位大师,可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有阴气!”某道士一甩拂尘掐指一算,神叨叨地说着,“此处阴气甚重必有妖物作祟!”

廖雪邺缓缓一勾唇,“不然也不会请各位来——不知四位可有看出什么其他的?”

方才那道士像是有意要压下其他人,一顿狂侃,侃得天旋地转神神鬼鬼,旁人都听得一愣一愣,让其他两个道士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廖雪邺只看旁边两个道士的神色便已心中有数,便对那道士说道,“那么便请将这院子附近都看看,有劳。”

他又是一番自夸拍着胸脯走了,廖雪邺这才站起身对剩下三人道:“三位大师请随我来。”

带三人进到屋内,看过钱相琼之后,一人却道:“这实非贫道所能插手的范围,贫道告辞。”就此走人了。

廖雪邺微微蹙了一下眉,这才看向剩下的两人。

此二人一人是年近中年的真衍道长,另一人却自来后一直默数佛珠从未开口,年纪不大,似乎法号是叫道临。

“可否请教,方才那位道长为何不肯援手?”

这一点真衍道长倒是可以代为答复:“道家各流派,确实有些不同的规矩。有些流派对某些特殊的巫法是不会去碰的,无关实力只是禁忌,这自有他们的原因。”他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又没解释,还丝毫不曾被贬低他人。

“那么,便只能依靠二位了。”

她有意看向那和尚,对方还真沉得住气依然不动如山,看不出斤两。

“看起来这姑娘似乎是中了摄魂之术,她的魂魄已离体,只是不知为何对方似乎没有进行最后一步,所以尚且无碍——大凡摄魂术必然有收容魂魄的法器,一般多为容器,镜子——只要找到法器,就不难救人。”

“那么道长要如何寻找呢?”

这才是最难的吧?镜子,容器,随处都是,谁知道你是用瓶子还是锅?

“这……只要对方继续动手,自然可以找到,怕只怕……”怕只怕对方当真就此罢手,那就像断了的线,还有何处可寻?“姑娘还请放心,毕竟这些妖术也不是随兴而为的,大凡有了开始,想要停止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只要等候而已。”

“那好,就请二位暂时在别院住下,直到抓到真凶为止。”

画苑本任的院长是个矮胖的酒糟鼻老头儿,有些圆滑也有些怕事,得罪人的事是不干的,平日里对这些小姐们做事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和尚道士请也就请了,留宿别院也算不得违反什么规矩。

因此虽然书院那个当院长的长胡子高瘦老头对他大呼小叫一番,那两个和尚道士还是住在了别院。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长胡子老头儿咆哮着,“她们可都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弄两个来历不明的和尚道士整日出入画苑,这像什么话!出了什么事情你要如何负责!?”

“诶,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我这可是个好主意——可以让你们书院里的学生,来画苑保护姑娘们嘛!”

瘦老头的胡子都差点气歪了——“胡胡胡胡闹!!祖宗的规矩!规矩!!”

“等等——”云方摸着下巴思索着,“说不定这也是个办法……”

“是个鬼!!”

酒糟鼻子老头又道:“诶~~画苑的创建不就是为了年轻男女们在一起,可以就近培养一下感情,发展一下未来可能性吗,我们应该多多的为他们创造机会——”

“放屁!!自有画苑以来就禁止男女互相出入,怎么可能是为那苟且之事!!”

“那画苑干嘛建在书院对面?”

“——”

所以,长久以来这一直都是一个未解并难解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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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 恶斗之二 ...

在反复的争论争吵争斗之后,酒糟鼻子和长胡子谁也没说服谁,却是一个声音明朗含笑着,从门外传来——

“既是失态非常,偶尔颇一两次规矩,也不失为佳话嘛。”

从屋外走进来的人,明黄锦缎如骄阳般耀眼,竟是当今的皇子帝嵚。

屋内三人忙见过皇子,他却只是笑着让他们免礼,谦和道:“我此番来是作为学子入院,岂有让先生们给我行礼的道理?”

话是这样说,又有谁能够违逆他的意思。于是部分学子们被暂时允许出入画苑——尤其当和尚道士一流“捉妖作法”时,是必要有他们中至少两人以上在场的。

而这个“部分学子”的确定,在长胡子老头的坚持下,依然以春考结果为准,唯成绩排列前六人方可入画苑。在这一点上长胡子老头只能安慰自己,只当是历来的规矩放宽些,由第一名增加到前六名罢了。如此便不算是坏了规矩,说出去也好听些。

帝嵚的到来可谓很低调,他不惊动任何人也不摆任何排场。但这些世家公子中有些人本就是见过他的,剩下没见过的,听到他的名字也便知晓了他的身份。

反正书院古来便屡有帝臣同窗,这事儿对他们来说并不太意外。不同的只是各朝皇子们想要什么样的相处模式罢了。既然皇子想要和众人打成一片,他们只要配合便是。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很让人怨念的,那就是帝嵚居然也参加了春考。

本来他在这个时候来,是没有打算参加的。但遇上这般有趣的事,怎么能不掺一脚?有他授意,春考被提前举行。胸有成竹的自是不在乎,却苦了那些准备临时抱佛脚的,显然一副人仰马翻的景象。

这边紧锣密鼓,女院中也早已沸腾起来。

帝嵚是皇长子,又是皇后嫡出,更德才兼备,谁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他的出现,无疑将打破现状。

倘若,能够得到他的青睐,便是飞上枝头。

那些什么巫蛊之事顷刻便被抛在了脑后。

从各种方面来说,皇子的到来,青眉都感到很高兴。那些女人最好全——部把目光都转移到皇子身上去!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有人想要飞上枝头,便有人懂得量力而为。就算同为官宦小姐,也有身份高低。画苑女子人心摇摆之际,却没料到那身份最高贵的一位却也不动如山——廖雪邺不曾受半分的影响,仿佛根本就没有皇子到来这件事一般,依然只将心思放在驱邪一事上。

明明,众女子之中她是最适合站在皇子身边的人,甚至当太子妃,当皇后也不为过。

青眉倒是记得,书媛有表示过对某皇子的敬仰和向往。如果没错,正是这位皇长子吧?

她静静看着书媛坐立不安,屋外有女子走过皆是谈论此事,甚至破天荒地有人想偷偷去书院一窥真容。

书媛也难得沉不住气,皇子帝嵚她慕名已久,那是如偶像般的存在,这对深闺女子来说是一种很美好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