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有十几下子黄宫女才住手,她看到刘秀还想挣扎又狠狠的给了刘秀三戒尺,把刘秀打得疼晕过去才把戒尺放到了桌子上,她人也缓缓的坐下了。

刘秀被拖出去,一会儿一头是水的被拖了进来,虽然红鸾没有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刘秀的样子,也猜得出来八成是刘秀是被按到冷水桶里浸醒的。

两个宫奴把刘秀扔到地上重新站到黄宫女身后目不斜视。

红鸾见两个宫奴如此便知道她们是做惯了类似的事情,绝不可能会生出什么怜悯之心来的;物伤其类,红鸾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儿,眼下问也不问、说也不说就打晕过去的人是刘秀,可是下一刻呢?下一刻是自己,还是刘珍?

宫奴,在这宫廷里连个蝼蚁也不如啊。

红鸾心中更担心黄宫女是来寻自己的麻烦,却又不敢开口:不经问询是不能擅自说话的;此规矩她并没有忘。

刘珍看到刘秀如此,终究是自幼长大的交情哭着叩头:“姑姑饶她一命,她万万不敢了。”

黄姑姑的目光扫过来,冷冷的道:“掌嘴!”

她身后的两个宫奴立时上前,左右开弓就给了刘珍几个耳光;她们是做惯此事的人,手劲可是不小。

刘珍被打得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了血丝来。

“知道为什么要打你吗?”黄姑姑等到两个宫奴回来才开口。

刘珍轻轻的摇头。

黄宫女却又是一声:“掌嘴!”

刘珍又挨了两个耳光,却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招来黄宫女如此大的怒气。

“你知道错她在了何处吗?”黄宫女忽然把目光落到了红鸾身上。

红鸾心头一惊:“回姑姑娘的话,刘珍不应该没有得到姑姑的允许就开口说话,更不应该在姑姑问她的时候不开口回答姑姑。”

黄宫女微微一愣,她原本的确是存了一点刁难的心思,宫规还没有正式对红鸾等人细讲,只是粗粗的说了说,她以为红鸾是答不上来的,自然也会被掌嘴的;却不想红鸾答了出来,她便不能再让宫奴打红鸾了。

她的确是对夹衣的事情有些生气的,不过不会做得太过明显。

“嗯,就是如此。”黄宫女看向刘珍:“现在你可明白了?”

刘珍连忙叩头:“回姑姑的话,奴婢明白了。”

黄宫女没有再看红鸾和刘珍,把目光放到刘秀的身上:“你错在流泪上。在宫中,不要说是你们这些宫奴,就是我们这些人、连一些主子都是不能掉泪——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家吗?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哼,这是宫里,你们给我记住宫里是不能见到泪水的,你们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哪怕真是被冤枉、被委屈了,天大的冤情好不好——那也不许掉一滴泪水!你们只能笑,除了主子们伤心、愤怒的时候外,你们只能笑。”

“痛了、要笑,苦了、要笑,委屈了、要笑、伤心了也只能笑。”黄宫女的声音并不高,而且也不急。

她平平的说出这番话来却让红鸾的心直直沉了下去,沉到哪里她自己都不知道;同时红鸾还发现,不论是花姑姑还是黄宫女,她们这些人说话的时候都不紧不缓、咬字极为清晰。

“奴婢、只是想家了。”刘秀感觉很委屈,因为在这之前没有人告诉她不能哭泣,而且她也是刚刚入宫,哪个人离开家不会想家呢。

黄宫女冷冷的盯着她:“掌嘴。”

刘秀再次挨了四个耳光,她变得老实了。

黄宫女看着她道:“现在再教你们两条规矩;第一不能顶嘴,姑姑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把姑姑的话记在心中;第二,在宫里被责罚后要对主子、对女官、太监首领,或是领着你们的姑姑,道辛苦说谢谢;要知道,你们被责打就是犯了错,犯了错无论是谁责打你们,都是在调教你们、为你们好,明白了吗?”

刘秀只能咬着牙跪好:“谢谢姑姑训戒,姑姑辛苦了,奴婢知道错了。”

红鸾闻言心头一酸,被打的人还要谢谢打了她的人!这宫里的日子哪是人过的,不行,她要离开,要想尽一切法子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黄宫女清冷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想家?可以,但是想家了,你也只能笑,笑着想家。”说完她起身扶住宫奴伸过来的手掌:“不要再给我找麻烦。”

红鸾的目光不敢抬起,看着黄宫女的鞋子消失在眼前,听着她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瘫坐在地上:黄宫女今天晚上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还好、还好。

再看一眼被打得刘秀和刘珍,她心中的庆幸当下全消失了。

皇宫这个地方不好混,做宫奴比做乞儿难太多——在红鸾进宫的第一天晚上,她明白也记住了这句话。

正文016章第一次当差

东方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红鸾便已经坐到桌子前面,她昨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当光亮透着窗子照射进屋,慢慢的屋里的东西看得越来越清楚时,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去:“应该要去取饭菜了。”她看到有人送了饭菜进来。

大妞刚坐起来不急不忙的穿着衣服:“不着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叫我们去取。”听到饭菜还如此稳得住神哪里还像她。

红鸾的心神还没有完全回来,对大妞的话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坐在桌子上托腮继续想她的心事儿。

大妞穿好衣服回头微微一皱眉头:“不要托着腮,这样会不走运的。”

“啊?”红鸾看向大妞:“这、这也是规矩?”昨天她已经被规矩吓得成了惊弓鸟,听到什么不要、不许的,第一个反应就认为也是宫里的规矩。

大妞看到红鸾如此坐过去:“不是规矩,不过大家都这样说;托腮生愁啊,我们就算是为了图个吉利也照做吧,没得和自己过不去是不是?你呀也不用想太多,你们只是刚进宫,以后熟悉了规矩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红鸾轻轻的点头,然后不好意思的道:“我内急,可是寻遍了屋子也没有找到…;我出去在院中也没有寻到茅房,又不敢胡乱出去走动。”她的脸有些红。

大妞闻言不好意思起来:“倒是我的不是,宫中是没有马桶之类的东西,更加没有茅房那样的地方——宫中是不能有异味儿的。”

她自床下拿出一个盆来,里面全是草木灰:“便溲都用这个,完事就清理出来倒在门外左边的袋子里,到时会有人来取走;记得再自右边的袋子里取灰放进去。”

红鸾和刘珍姐妹都瞪大了眼睛:宫里当真是古怪的紧。

入乡随俗,红鸾等人也只能用盆子解决了内急;正好就听到外面有人唤取饭菜,大妞又急急的起身:“快!”话音落地她人已经在门外了。

红鸾看向刘珍:“你还能走吧?”

刘珍苦笑:“还成。我们也快些去吧。”刘秀却留在炕上没有起来,饭菜当然还是由刘珍代取。

早上的饭菜依然是窝头,汤却是白面菜汤。

红鸾取回饭菜来坐下却没有用,过了好一阵子才轻轻的道:“这汤里,应该有不少的菜及肉吧?”她不止嗅到了肉味儿,刚刚她也听到送饭来的小太监说过是肉羹菜汤了。

大妞正在往嘴巴里送窝头闻言微微一愣后,淡淡的道:“话要少说更要少问,吃饭吧。”

红鸾合了合眼拿起了窝头来,就算是肉和菜都被挑了出去,不过这些食物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不错的了,只是量少一些。

她没有想到黄宫女和她亲信的几个宫奴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就是一口吃的吗?这里是皇宫,又不会饿死人的。

用过早饭后大妞就开始绣花,而红鸾和刘珍姐妹被叫出去学规矩了。

规矩并不是很复杂,相对来说很容易记住的,只是苛刻些;比如挨打再痛也不能叫出来、哭出来之类的。

用过午饭后也就没有什么事儿,红鸾和刘珍无所事事的坐在桌子前大眼瞪小眼,大妞儿依然绣花,并没有和红鸾她们说话的意思,红鸾等人也就不好打扰她了。

红鸾和刘珍左右无事,最后爬上床躺下不知道过了多久睡着了;直到此时红鸾才有一点儿宫奴也不是那么苦的感觉:闲到只能睡觉的日子,你不能要求更多不是吗?

用过晚饭后大妞依然绣了一会儿花,然后早早上床躺下了,相比昨天晚上她睡得还真是有些早;看到红鸾和刘珍还在桌子那坐着说了一句:“早些睡吧,今天晚上有差。”

红鸾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领得什么差事,为什么非要晚上做?”

大妞打了一个哈欠:“上肥。”然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刘珍看看红鸾:“施肥为什么要在晚上?”

红鸾也不懂:“也许是规矩吧。”她只能如此猜想;因为下午睡过,她根本没有睡意,在刘珍姐妹睡着后,她把自己的夹衣拆开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又缝到了另外一件破旧的夹衣里,是宫里给她们这些宫奴的衣服。

她刚把自己的夹衣收起来后,就听到有人说时辰到了;她转身刚想叫大妞和刘珍姐妹,却看到大妞已经坐了起来。

在经过昨天的教训后,就算是刘秀也不敢耽搁,四个人急急的赶到了院子里,而院子里已经有了几个人。

大妞站到前面,示意红鸾等人站在她的身后;而和大妞并排站着的只有两个人,想来是住在东厢的、和大妞前后进宫的人。

红鸾的心又沉了一下,这个院子里二三年里来来去去足有二三十人吧?可是眼前却只活下来三个人——至于她们是不是能活着出宫现在还不知道。

黄宫女出来扫了宫奴们一眼:“跟我走,不许说话、不许四处乱看。”说完带着红鸾等人走出小院儿,外面静悄悄的。

转来转去走了好一阵子,黄宫女终于停下脚步:“今天的差事就是给芍药花圃上肥,时辰一到必须要做完离开;你们三人先教她们一教。”说完她自去一旁,跟着她的宫奴早已经给她铺好坐处。

自有人过来给红鸾等人发放小木铲,同时还发放给每人一个小袋子。

红鸾正奇怪小袋子里是什么时,大妞已经打开袋子,极为小心的把东西倒出来:是草木灰裹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想到早上盆中的草木灰,她能猜到这是什么了。

只不过这些小袋子和她们盛装用过的草木灰不一样。

大妞轻声道:“我们差事的规矩就是,不能把草木灰弄破了,不然有异味儿出来可是大错儿,会被打死的…。”她说得很认真绝不是在开玩笑。

红鸾打起精神来仔细的听大妞说,又仔细的看着大妞做了一遍,她自己很小心跟着也做了一遍:很好,没有出错。

按着花木的棵数一点一点的挖坑、掩盖;在地上蹲着、跪着、趴着也就罢了,最难受的是要钻到花木丛中去:要上肥还不能伤到花枝什么的,不然用大妞的话说那也是大错。

好吧,在宫中只要她们宫奴犯了规矩,几乎都是大错;红鸾很无奈。

就在快收工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声响,还有亮光过来。红鸾吃惊的抬头:此时按着黄宫女所讲的规矩,各宫各院都已经下钥,宫中除了她们这些做脏粗累活的宫奴,不可能再有其它人了。

就在她心中闪过“不会有人”几个字时,眼前一花好像有什么自她的头顶飞了过去:真得有人!

正文017章迁怒

红鸾被吓了一跳,不过做乞儿形成的本能让她极快的伏在地上,并且闭紧了嘴巴:如果此时发出声音来,说不定会被那个刚刚飞过去的人回手收走自己的小命。

她没有叫出来可是却有人叫了出来,只不过很快被人捂住了嘴巴。

飞过去的人并没有回手收拾惊叫的宫奴,可是紧跟着出现的人却很不满:“什么人?”刀光剑影出现在花圃四周,只要一句话不对红鸾等人就会身首异首。

黄宫女已经赶过来,她应该被吓得不轻:因为她上前就给来人跪下了:“我是宫奴司中的黄宫女,今日带着宫奴来给芍药上肥。”

那些手拿刀剑的人终于放松下来,也没有人再理会黄宫女及红鸾等人,一霎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黄宫女直到人都走了才爬起身来,看看那些人远去的身影,然后看向灯光来得方向又躬下身子:“公公。”

红鸾并没有那个好奇心去瞧一眼来的是什么人,因为好奇心可以害死九条命的猫,而她只有一条性命;所以不管来人是谁,没有得到黄宫女的吩咐之前,她决定好好的伏在地上不言不动。

“嗯。”很低沉的声音,然后忽然惊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后面的话消失了,过了一会儿:“你在当差吧?没有什么事儿,你带着你的人走吧,差事没有完成也没有什么,我会知会花宫女一声儿的。”

黄宫女道了谢,可是她的声音落在红鸾的耳中却带着几分颤音。

听到黄宫女叫宫奴们都起来回去时,红鸾才自地上爬了起来;和黄宫女说话的人早已经带着人走开了,红鸾并没有去注意那人,心中在想: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呢。

黑漆漆的天空中连丝星光也没有,好在宫中不多远就会有盏宫灯,不然红鸾真怀疑自己一行人会因为看不到路撞到宫墙上。

黄宫女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而且走得很急。

红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心知回去怕是有场暴风雨:做头儿的心情不好,倒霉的永远是下面的人;做乞儿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点。

进了院子黄宫女沉声道:“关门。”

红鸾低下头、缩起肩膀,只希望黄宫女不会看到自己;虽然她没有做错事情,可是当头儿的人盛怒时没有一个讲理的。

“刚刚是谁尖叫了,自己走出来领罚。”果不其然,黄宫女坐下后连茶也没有喝一口,就冷眼看着宫奴们问。

没有人动,因为大家都怕。

红鸾心下大叫,笨啊,你越不动她岂不是越生气?还不如早早出去,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呢。只是可惜无人能听到她的心声。

黄宫女看到无人站出来果然更怒,只是脸上并无怒气语气更见冰冷而已:“你们三个说,刚刚都有谁惊叫了。”

大妞和另外两个早进宫的宫奴上前跪下,她们是很清楚不说出实情的后果是什么,当下没有犹豫半分就把尖叫过的人说了出来,立时有些人的脸就变得犹如土色。

刘秀被大妞点到了名字,她吓得直接软倒在地上。

黄宫女冷冷一哼:“你们都是学过规矩的,而且花姑姑在你们头一天就教过你们,不应该听不要听、不应该看的不要看,看了、听了就要全部忘掉;你们做到了吗?看来今天还是要好好的教教你们,免得日后我被你们带累的丢了性命。”

刘秀等几个人被拖到一旁,这次没有人堵她们的嘴,两尺长、两指宽的戒板抽打在她们的后背上,便有人忍不住痛叫出声。

“被罚被打不能出声痛叫,这是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只是却没有把规矩放在心上啊,”黄宫女的话轻飘飘的:“每叫一声加十板。”

所有的人都是一凛,而红鸾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尽量的缩小自己身体:她知道黄宫女在生什么气。

黄宫女这一次打完后并没有饶过刘秀几个人,而是让她们接下来都跪到院子的墙边上,自回屋去睡了。

红鸾和刘珍、大妞回到房里,三个人谁也没有看谁,更没有开口说话;大妞自己上炕睡了,红鸾想了想也跟着上炕躺下,只有刘珍坐在桌子前发呆。

这一夜,红鸾没有睡着;大妞是不是睡着了,她并不知道,听着鼻息应该是睡着了;不过她却极清楚另外一件事情:屋里的四个人已经生出了嫌隙来,而她面临着要选择那一边的问题。

第二天早饭后刘秀回到房里,她的两只膝盖完全的肿起来;她看到大妞的一霎间便暴发了,也不知道她哪里来得力气冲过去撕打大妞:“你居然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大妞用力把刘秀推开:“没有人害你,在这宫里虽然有不少害人的人,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宫奴,却可怜到没有几人肯用心思来害我们;是你害了你自己,如果你再管不住你的嘴,再什么事情都依赖于你的堂姐,你绝不会活过三个月去。”

说完这番话,大妞拿起绣好的手帕出去了。

刘秀却还在咒骂大妞,刘珍根本劝不住她。

红鸾听得心烦喝道:“大妞姐姐没有说错,你再不住口想接着去跪墙边不要紧,只是不要连累我。”她说完起身摸了摸袖中的东西也步出房门。

刺客,昨天晚上宫里来了刺客;不过这样的事情就是不应该看到、听到的,所以红鸾心里十二分的明白,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同时,她还断定,黄宫女绝不是单单为了刺客的事情而重责刘秀几个人,但是她并不想知道原因,因此她并没有去猜。

她还牢牢记着那位宫女曾对黄宫女说过的话:你以为这里是承露殿吗?

就凭那一句话,红鸾猜想黄宫女原来应该很得势,不,应该说她伺候的主子很得势——那才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人,而那样的人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因为她想活下去,活到平安出宫的那一天;她知道在这个世上,有些人就是那高大的马儿,而她只是微小的蝼蚁:就算是那马儿喘口气,都有可能会要了蝼蚁的命。

在黄宫女房外等了一会儿,等到大妞出来后,红鸾才低着头进去。

黄宫女歪在床上:“你,有事儿?”她心情很不好,可以说红鸾来得极不是时候。

红鸾屈膝行礼,然后上前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黄宫女面前后退立好,低垂着头依然没有开口说话。

黄宫女看了一眼那金包银的簪子:“这是做什么?”语气已经柔和了很多。

正文018章柔软

“簪子也是奴婢母亲的东西,说起来奴婢身边也只有两件母亲的遗物,夹衣是因为母亲所缝制所以奴婢留下来做个念想,而这簪子是奴婢的孝心,谢谢自入宫来姑姑的照顾。”红鸾轻声细语,很是柔顺的样子。

黄宫女闻言把簪子拿起:“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她对簪子倒极为满意,毕竟夹衣才能值几个钱。

红鸾终于放下心来,知道夹衣的事情就这样揭过了;她告退走到门口时,却听到黄宫女问道:“为什么当日你没有把簪子孝敬上来,反而要等到今天?”

黄宫女怪罪的并不是红鸾晚孝敬她了,而是在怀疑红鸾还有其它的好东西!

红鸾轻轻的回身福了下去:“奴婢也是迫于无奈才会进宫为奴,家中亲人都已经离开,唯有母亲留下的两样东西傍身,因为小心仔细才没有被那些杀千刀的搜了去;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母亲也只有两支簪子,其中一支是父亲买给母亲的,这一支却是母亲的妆奁。”

“原本奴婢想着能留下这支簪子做个念想外,也有万一的时候可以变卖换银钱的打算;不过这两日来奴婢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清楚姑姑在我们这些人身上费了很多的心思,虽然心中感激却无以为报,想来想去也只有此簪还能拿得出手。”红鸾的声音不紧不慢,她既然敢拿出东西自然是想好了对策。

黄宫女微言点头:“你是被人卖进来的?”

“是的,姑姑;送我们来的人是老牛头,卖我们的人姓刘。”红鸾没有丝毫遮掩。

黄宫女轻轻叹道:“真是个命苦的,唉,宫里当差虽然辛苦些,但倒底能有顿吃的、也不会有风吹雨打的艰难;你是个好孩子,我记下了,去吧。”她对红鸾极为和善。

红鸾躬身后退,然后才侧过身子跨过门槛去了。

黄宫女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簪子叫过伺候自己的宫奴:“去找那天验宫奴的几个太监问问,老牛头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问清楚当然不会放心。

人的贪心当真是很可怕。黄宫女前后得了红鸾两只簪子,可是所想却是能在红鸾身上得到更多的好处:多照顾一二分红鸾?她是连想也没有想过的。

红鸾只是宫奴而已,在黄宫女这些人的眼中,宫奴算是人吗?

红鸾出了屋子之后并没有回头,低着头一副柔顺的样子回到房里;她并不担心黄宫女再来寻她的麻烦,只要黄宫女问过当天验宫女的太监便会相信她身上再无财物。

房里大妞又在绣花儿了,这次她绣的不是手帕而是团扇的扇面;她低着头做活儿,对刘秀的哭骂之声充耳不闻。

刘珍坐在刘秀的身旁劝她省些力气,不要再任性了,免得被人听去再招来责罚;但是刘秀哪里听得进去,只管对着大妞辱骂不休。

红鸾没有理会刘秀姐妹,走过去看大妞绣的团扇,这一看眼睛立时便红起来,几乎当场落泪:那团扇面上的花样儿,居然就是她在发大水那一年绣好准备给母亲做寿礼的团扇一般无二;可惜的是,她母亲的寿辰未到大水却到了。

痴了的红鸾坐下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大妞飞针走线。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红鸾都有些恍恍惚惚的;因为晚上还有差事,所以红鸾等人早早睡下,她过了好一阵子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欢声笑语,有人轻轻的唤:“鸾儿,鸾儿,到娘亲这里来。”

红鸾扑进娘亲的怀中:“是不是有点心?”

娘亲捏捏她的小鼻子:“就知道吃,吃得太胖了会变丑的。”虽然话这样说,可是手里已经把点心放到了红鸾的嘴边:“吃吧,你最喜欢的,娘亲刚刚做出来。”

温柔慈爱的目光一刻也不离红鸾的小脸,不时给红鸾擦擦嘴边、脸上的点心碎屑:“好吃吗?喜欢娘亲做得点心吗?”

“喜欢,鸾儿最喜欢娘亲了。”红鸾也不擦手就抱住了娘亲的脖子。

母女二人的笑声传出屋子,飞过树梢、飞到了天空的白云上。白云忽然变得很黑很黑。水,到处都是,白花花、白茫茫的的都是水,轰隆隆的到处都是水声。

红鸾眼中所见只有浪头、大风、暴雨,还有水当中那不停摇晃的树林,以及抱住树木的母亲和父亲。

她的眼睛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大声的喊着父亲、母亲,在岸边哭得伏倒在地上:谁来救救她的爹娘?可是,没有人,四周除了风雨之外,只有水。

一个浪头打过来,她的父亲、母亲被打到水中,她大叫着晕了过去!

红鸾被人叫醒的时候,脸上全是泪水,嘴里还在不停的喃喃着:父亲,母亲;她还在恶梦中没有醒过来。

“你快醒醒,快醒醒。”大妞很用力的推她,拍她的脸,不时看一眼门:“不要再哭,被监奴们知道了少不得挨一顿打。”

红鸾被打得清醒过来,只是一时间还不知道身处何地,猛得坐起来盯着大妞差一点脱口道:“你是谁?”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想起她不是在河边,而她的父母早就死掉了,她现在是一名宫奴。

“谢谢姐姐。”红鸾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她自父母死后再醒过来后的时候,身上高热弄得她昏昏沉沉的,虽然后来老天保佑无药自愈,可是现实的残酷却让她连悲伤的时间也没有。

每天都为填饱肚子使尽手段、想尽了方法,饥饿与死亡的阴影一直纠缠着她,也教会她不再流泪;她自高热之后再没有梦到过爹娘,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今天晚上做这样的梦。

梦中的一切是她心底不能碰触的痛,是她不敢去想的美好与悲苦。

“时辰差不多了吧?”红鸾勉强一笑,眼角还有着湿润:“我们起来吧,要去当差了。”家没有了,父母也没有了,她现在只有自己。

她虽然笑了出来,虽然脸上、眼中已经没有了泪水,可是在这一刻,所有的坚硬与坚强都远离了她,乞儿生活磨硬了的心也柔软到一碰就让她痛不欲生

正文005章应变

石氏直到红鸾走到身边才一个激灵醒过来,大声哭叫起来:“吴猴杀了老爷,吴猴杀了老爷。”

红鸾扶住她,冷眼看向春儿并没有直接开口,只是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来。

春儿也醒了过来,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父亲死了:父亲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好好待过她,任由继母对她打骂,现在她当然也没有太多的伤心;她首先想到的是家里现在以石氏为主了,而石氏还有个儿子,以后的日子她岂不是更难过?

要怎么样才不会再挨打受骂呢?春儿垂着头仔细想了想后开口:“报官。”她想到了父亲和石氏争执的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只要稍加联想便不难明白——报官,官府只要一查就会问及父亲生前和石氏因什么起了争执。

石氏是瞒不下的,不只是有她春儿一个人听到了,还有婆子也听到了;而父亲死了、吴猴逃跑,石氏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官府定不会饶过她;到那个时候,这个家便是她的了:幼弟什么也不懂,自然一切要由她来做主。

红鸾看到春儿眼角一闪而过的得意,便知道她报官打得什么主意,而红鸾一直不说话等得就是她这句话。

石氏有些茫然的重复道:“报官?”

“是啊,母亲;”春儿倒是很快的镇定下来:“父亲被吴猴杀死了,我们怎么能不报官呢。”

石氏看看红鸾等人:“她们的身契——?”如果报了官,红鸾这些女孩子没有身契在手中,那就是拐卖良家妇女那可是不小的罪名儿。

如果有身契在手,官府也就不会过问,反正也没有人去官府击鼓报失孩子,大老爷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到年终也能因为地方治理得当没有讼事而得个绩优的政考。

春儿扫一眼红鸾眼底再次闪过得意:“就在父亲屋里,今儿上午刚有人送来的。”就算红鸾用尽手段心机又如何,最终还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石氏轻轻的点头:“报官也行,”她看向刘大眼中流出泪水:“不能让父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了。”

红鸾听到身契二字便知道自己的心思白费了,官府不会相信她的、而那些个胆小的女孩子们八成不敢开口说出实话,到时候再落回石氏的手中:刘大的事情也会被官府查个水落石出,那条吴猴的腰带——不用找到吴猴石氏也会想到是她所为。

没有想到春儿还有如此后手,红鸾低垂着眉头飞快的转着心思,现在绝不能让石氏去报官,不然最终倒霉的人绝对是自己:那点小手段也就在这个小院子里管用,如果到官差的手中不必费多少周折就会被看破。

最主要的是红鸾不敢赌官差是不是笨蛋,事关她自己的身家性命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红鸾霎间就想明白了,开口唤那转身要去报官的婆子:“大娘慢走,老爷是旧疾复发的样子,如果乱报官被官家责问下来,可是不小的罪过。”

石氏看向红鸾:“你懂得这些?”红鸾不是个乞儿嘛。

红鸾没有理会石氏的疑问,俯耳对她说:“夫人,报不得官;依我看春儿姐姐是不怀好心,老爷可是先和夫人有了争执才会挨了一脚后,吐血身亡的。”不需要说得太多,只这一句足矣。

石氏的脸色当即便变了,她立时就明白了春儿坚持报官的心思,恨恨的看一眼春儿后握紧红鸾的手:“可是不报官,眼下要、要怎么办?”不能报官,此事绝不能报官。

红鸾看看刘大:“夫人,老爷是不是真得去了要听大夫的,我们现在还是把老爷抬进屋里,快些请大夫来吧。”

石氏心中叫了一声:好法子。趁着刘大刚死把大夫请来,刘大原就有旧疾,近来常常咳血出来,看他死时也是气大于伤,被定为积年之疾不治而亡是极有可能的。

她连忙让婆子去照办,又和春儿、红鸾一起把刘大弄到了屋里床上:刘大的身子还温温的。石氏探了探他的鼻息却又感觉不到呼吸,心里七上八下的坐在那里等大夫,没有心思说话或是收拾春儿。

不多时常给刘大看病的大夫便来了,经他诊治后断定刘大已死,是因为积年之疾而死。

石氏大哭起来:“老爷你走得这么早、这么急,可让我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