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吓坏了,直面生死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怕,身上的疼痛又是如何的让人忍受不了;如果是平日里她绝不敢、也不会说出如此的笨话来,但是在生死关头她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她就是想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红鸾闻言笑了起来,先把宫牌还给门前的宫人:“来人,放她出去。”然后再不看那宫人而是看向徐三:“你所说的活路我不稀罕,而我却不会留给你活路。”说完她看向拿着宫牌快要奔出院门的宫人:“还有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宫奴院的人;办完了事情你就立刻给我滚回来,我这里可是给你备下了板子。”

那宫人听清楚了红鸾的话却连头也不敢回,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红鸾淡淡的吩咐:“关门,没有我的吩咐不要打开门。”她看向徐三笑得露了一口白牙:“你要不要和我赌一把,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徐三又吐出一口鲜血,她恨极了红鸾:因为她有仗恃,认定自己定不会死在红鸾的手上;所以现在所受的痛与苦,她定加倍在红鸾身上讨回。

“你不要太猖狂,不要以为得了贵妃娘娘的青睐就把什么人也不放在眼中;我告诉你,你在尚勤局里什么也不是,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徐三也不告饶了,反倒是口口声声的威胁红鸾。

红鸾轻笑不再理会她,吩咐人打得再轻一点儿:徐三可不能现在就死了。

徐三见此知道红鸾怕了,一面咬牙切齿一面盼着救星快到,在心中不断的发狠,只要她今天不死,日后定要红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院门外便传来脚步声,还有灯光自门缝中透过来;紧接着就传来拍门声。

徐三大喜:“还不快放开我”

红鸾看也不看徐三,示意小顺子开口问问门外的是谁。

“是我,妹妹。”门外传来的是许女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

红鸾坐着没有动:“小顺子,你代我传话;就说我们院中现在有大事要处置,有什么事儿请她明日再来,眼下是不便开门待客的。”

听到小顺子的话后,门被拍得更响,同时响起陌生的声音:“尚勤局勤值院的陈女史,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掌院女史。”

红鸾依然是老话一句,不见。

而徐三的惨叫声却让院门外的人急得跳脚;许女史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掌院女史,院中的事情我有监察之责,还请打开门让我进去看看出了什么大事儿。”

红鸾这次连解释也没有,只一句:“不行。”

把门外的许女史气得脸色涨红,她怒道:“掌院女史,我以监察之权要求你们即时打开院门。”

红鸾还是那句:“不见。”并且这次她多加了一句:“给我狠狠的打。”随着话音一落,徐三的惨叫立时高了几许。

178章揉搓

陈女史终于翻脸:“你我同为掌院,我且高你半等,和你院的监察女史同来,你居然拒不开门,不过就是想打死我的人罢了;既然掌院女史看不上我的人,就把她们放出来我们立时就走,明日我们同到司工大人面前辩个明白。”

红鸾轻笑:“陈女史的话我不明白,这里是宫奴院可不是勤值院,这里哪有陈女史的人?我又怎么会越权要打杀陈女史的人?这番话还请陈女史收回,不然明天我真要和陈女史到司工大人面前讨个公道。”

许女史大怒:“前几天我看院中缺人,才求到陈女史那里,而陈女史也是看大家同僚愿意相助才把人给我带过来;现如今不过才四五天,你就打伤了一个、还要打杀一个——掌院,你让我如何面对陈女史?不念陈女史的好就罢了,居然说得出来这里没有陈女史的人,那几人可都是…”

“进了我宫奴院的门就是我宫奴院的人;”红鸾的吐字清楚的回了一句:“如果他日陈女史需要人,我也可以相助并且绝不会过问她们在勤值院的事情;因为宫规啊,几位女史比我早入宫几年,不会不知道吧。”

陈女史听着徐三的叫声有所减弱更为着紧,正当她想让人破门而入时,就听到有人喝道:“这是在做什么,成何体统。”

花掌工到了。

院里的红鸾笑意加深,终究还是来了啊,今天的场面还真是有些大呢。

红鸾想假装不知道外面来人是谁,但是徐三已经开始大叫:“掌工大人救命啊。”

红鸾只得起身:“可真是掌工大人到了?”

花掌工身边的人代答:“宫奴院掌院快打开院门迎掌工大人。”

院门自然是打开了,红鸾也跪倒在地上:“见过掌工大人,请掌工大人恕罪。”

花掌工长得和花绽放有几分相像,她原本见到红鸾时也不过是点点头就算,并没有为难过红鸾但也没有亲近之意。今天晚上的花掌工依然如此,她微微皱起眉头:“院门前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尚勤大人病卧在床,我们更应该勤谨当差才是,可是看看你们”

她这话不是骂得红鸾一人,而是把陈女史等人都骂了进去,并没有偏颇任何人;如果不是她身后跟着那个跑出去报信的宫人,还真会被人认为她是要秉公处置此事。

红鸾和陈女史等人一起认错,叩过头后起身花掌工已经坐到廊下的椅子上。

花掌工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徐三眉头又皱了皱:“这是做什么?现在皇上龙体违和,太后娘娘天天诵经吃斋,你怎么会大动干戈有伤天和;被太后娘娘知道我们尚勤局又是一桩大大的不是。”

掌工是个八品的女官,比起红鸾不入流的女史来说可是高了不只一个品阶;只听她开口一番话就知道和宫人们绝然不同,就是女史们也不能相比——那么大的帽子扣到红鸾的头上,寻常人还真是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红鸾只能叩头认错,花掌工是上官不说,而且抬上了皇帝的龙体和太后娘娘的吃斋来,只是斥责她两句已经算是很给红鸾面子了。

花掌工摇头:“算了,你也是初掌宫奴院百废待兴,而老人们欺负新人也是宫中陋习;只是不能什么事儿都打打杀杀的,你们宫奴院死得人可真是不少了,眼下这个时候还是和和气气的好。”

她温和的把话说完看着红鸾:“还不让人把她放开,不要再弄出点事儿来,我们大家谁都得不了好。”她自进门后又是斥责又是安抚,前后几句话就把红鸾揉搓了一番——不放人?那等着的绝不会是温和的言语了。

放人?红鸾今天晚上已经得罪了许女史、陈女史等人,而且还有宫奴院的人都眼睁睁的看着,红鸾以后要如何服众。

“是,掌工大人。”红鸾轻声答应道。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花掌工大了红鸾不是一级,且说话行事间很为红鸾留了体面:花掌工可以直接命人把徐三放开的,可是她却没有。

红鸾没有不知好歹的顶撞花掌工,很是柔顺的答应下来;回头轻轻摆手,便有人把徐三放下来。

事情当然不会就此结束。

徐三推开了扶她的宫奴,在地上一点一点爬到了花掌工的脚下:“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再请大人为小的做主,掌院女史无凭无据就想置奴婢于死地,奴婢不是不服而是如此哪里还有规矩可言?这宫奴院中便成了一言堂,所有人眼中只有掌院,不要说是大人您,或是尚勤大人,就是宫中的贵人们只怕也不在宫奴院中人的眼里。”

她的用心狠毒,就是想置红鸾于死地。

花掌工的眉头一皱:“来人,掌嘴。”她没有说其它前就先打了徐三:“掌院女史是你的上官,居然无凭无据就诬你们上官大罪,当真是死有余辜。”

她没有半丝要偏袒徐三的意思,这让宫奴院的众人都大为的惊奇,同时也对她生出敬意来:这才是真得好女官啊,真正的主心骨。

红鸾连忙谢过花掌工,却并没有多加分辩。

陈女史却上前开口,把红鸾拒她们在门外的事情说了出来;有米女史和许女史为证;陈女史的话说完,花掌工背后立着的宫人徐五出来叩头:“大人,奴婢如果不是拿着宫牌,现如今和姐姐二人早就死在了宫奴院中;就算是奴婢拿出宫牌来,这里的人也不敢放奴婢出去,全部都是听掌院一人之命。”

花掌工的脸沉了下来,她看向红鸾并没有喝斥只是问道:“你可有话分辩?”

红鸾苦笑叩头:“大人,如此多的人证实奴婢罪该万死,奴婢说什么管用吗?奴婢只有一句话可说,今天的事关太后娘娘所以奴婢才动怒的,之所以拦下许姐姐等人,也是因为想一力承担。”

“奴婢只是想把差事做好,绝没有其它的心思;而陈女史等人刚刚在门外,口口声声来要她的人,唉,奴婢、奴婢没有话可说。”她说完再次叩头,很有些认命的味道。

可是她的话中已经点到了太后,并且前后所有的人的话中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问清楚,花掌工是位明理的上官,当然不能糊里糊涂的就断对错。

179章笑语

花掌工听完红鸾的话后开口:“我知道你是有些难处的,素来行事也还算是有分寸;虽然宫人有欺新的陋习,但你得贵妃娘娘青睐,宫里没有哪个是瞎子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找你麻烦——你有什么委屈就说,自有本官为你做主。”

其实这话已经有些变味,暗示红鸾背后有贵妃所以行事才会有些猖狂:只是她没有明说出来,所以红鸾也就辩无可辩。

红鸾看一眼许女史几人回过头行礼:“掌工大人明鉴,今天之事再怎么说也是我们尚勤局内的事情,几位女史姐姐和奴婢都是同僚,得大人刚刚指点奴婢明白和气很重要;说起来除了那在太后娘娘宫中做错事的人,其它的都不算什么,奴婢并没有什么委屈可说的。”

她并没有诉苦,而是摆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来,表示不能伤了尚勤局内的和气,所以她有委屈也认了。如此一说,红鸾就变得主动了。

她说自己没有委屈,可是人人都听得出来她话中的意思,是有委屈因大局所以才不作计较:许女史她如果再咬着什么不放,那就是她们不识大体,不为尚勤局着想,不听掌工大人的教诲了。

花掌工把目光落在红鸾的身上,她是第一次正眼看红鸾,原本是极为看不上这个宫奴出身的人,始终认为花绽放的死是活该,是没有脑子:连手下的宫奴都摆不平,弄到贵妃、太子殿下的面前,不是寻死是什么?

现在她不再那么想了,眯起眼睛打量着红鸾,能三两句话就化被动为主动,逼得许女史等人不能开口追究她的过错,逼得自己不能开口细究刚刚门外事情:只余下太后宫中的一事可问。

这宫奴女史有几分心机啊,只不过,想在宫中出人头地、或者说是和她斗还远远不够;就算不问院门的事情,不问宫牌的事情,只问太后娘娘宫中之事,今天晚上她也难逃罪责。

“嗯,说得好。”花掌工微笑:“你们如果人人都如红鸾掌院一样,我们尚勤局哪里还会被尚宫大人申斥?很好,很好,你起来说话不要多礼。”很有点礼贤下士的味道。

红鸾连忙自谦几句,并且不忘捧一捧许女史几人,不过三言两语间院子里的气氛便轻松了许多;好话人人喜欢听,尤其是在上司的面前被赞上几句,而且句句都赞到了实处,哪有人会不高兴的?

不要说是许女史,就连陈女史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她和米女史、许女史对视一眼,知道这是红鸾服软认输的试探;只是今天的事情却由不得她们三人,就算是她们三人做主也不会就此放过红鸾:高兴是一回事,做正事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最终无非就是让红鸾少受点罪罢了,想要升迁发财就要用红鸾去换;何况红鸾之前的强势也让她们深深的记恨在心了。

红鸾终于找到时机开口:“大人,奴婢院子里的事情还有点没有处置,正要向大人请示。”

花掌工没有想到红鸾会自己送上门来,当即点头:“嗯,说吧。”她认为红鸾的心机也就如此,倒是很会讨人欢心,如果给红鸾时间,说不定她真能得柔贵妃的赏识而在宫中占一席之地。

不过现在红鸾撞到她手里,当然也就没有了日后;花掌工并不想背个恶名,但是宫奴院完全脱出她的控制,会让她少了很多的便利,换句话说就是红鸾挡了她的财路——有勤值院和宫奴院在手,她虽然只是掌工但是各个主子的赏赐可是没有少得。

哪个主子没有点特别的事情要做?而她又是个机灵的,只管让掌理宫女做事却从来不问一个字,如此大开方便之门当然是财源滚滚。

都说她是丽贵妃的人,可是花掌工认为自己是宫中所有贵人的人:这是她最自得的地方;就是因此,司工大人待她也是客客气气的。

但是宫奴院落到红鸾手中,她便什么也做不成了;而她等着红鸾明白过来找自己,却只等到宫奴院的新规矩,现如今她不借某贵人的意思掉除红鸾就当真太对不起自己了。

红鸾以为花掌工找她麻烦是因为花绽放却是大错特错,挡人财路无疑于杀人父母啊:花掌工不会为了花绽放非要置红鸾于死地不可,但是她却为了自己的财路不得不杀之而后快。

红鸾堆满笑意的脸上满是谨卑,同花掌工所见的那些女史没有什么不同:“大人劳累一天了,奴婢手中的这点事儿不敢再劳大人费神费力;斗胆请大人上座,看奴婢处置院中的小事,给奴婢指点一二。”

花掌工笑了,她是真得感到很好笑,没有想到红鸾费了这么大的神就是想自己处置事情,不让自己插手:自己人就坐在这里,她想为所欲为可能么?看看院中的宫奴们,她猜到红鸾的意思,八成是想挽回威信。

她向来有成人之美,也不介意看场戏便点头应允:“你们院中的事情当然还是由你做主才是,你尽管处置,记着刚刚我的话就好。”那意思就是不许红鸾责打人,想借她立威?真是痴心妄想了。

花掌工很大方的答应了,而且说得话极为漂亮,却让红鸾根本无法做事:要处置人只是申斥几句管用吗?尤其是在今天,申斥只会让红鸾失去的威信更多。

红鸾恭敬的谢过花掌工,也没有多争辩一个字,就后退两步立到了廊下中间;众人的目光并没有集中的红鸾的身上,而是集中在徐三身上,都在想红鸾想如何斥责她?

不管红鸾怎么做都不能加一指于徐三身上,那么徐三现在想来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训斥,红鸾只会丢更大的脸面。

红鸾对许女史、陈女史三人微笑点头致意很是和善,落在众人的眼中怎么都有讨好之意;之后她才扫视一圈院中的人,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理会徐三,反而转身微笑着对着花掌工再次行礼。

花掌工淡淡的道:“你尽管做事,只要你行事合规矩我定会支持你,不必有所顾虑。”

红鸾笑着再次道谢,然后看花掌工的身侧:“徐五,你还不过来跪下。”

180章自做主

满院皆惊。

众人吃惊看着红鸾,谁也没有想到红鸾会发难的人不是徐三而是徐五;徐五拿着宫牌离开宫奴院后,就一直跟在花掌工的背后,而花掌工也没有让她站回到宫奴院宫女们之列中,意思自然很明显要保她。

此事不用说出来,人人心照不宣的;可是红鸾却偏偏就仿佛没有看出来什么来,开口就让徐五过来跪下。

徐五迟疑了一下,她没有看向红鸾而是看向花掌工:她过去不过去不在于红鸾、也不在于她自己,而在于花掌工;她不认为花掌工会让她过去,那等于是花掌工在人前折了脸,而且还是折了大脸。

可是花掌工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然后她就拿起茶盏来吃茶,并没有要理会徐五的意思;她当然恼,但是她却不能恼,因为人人都明白的事情却不等于是宫规。

徐五心中大急正想跪下对花掌工求恳,就听到红鸾又喝她第二声:“上官所召不听唤者,是什么过错,要怎么责罚,徐五?”

徐五听得心中大恨,可是却又不能对红鸾说什么,她暂时不理会红鸾对花掌工跪倒叩头:“大人,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花掌工放下茶盏,慢慢的转头看向徐五:“你无错谁也不能拿你如何,本官自然也不会让人拿你如何。”这话是对徐五说的,其实就是对红鸾的警告。

“徐五,掌工大人的话你也听清楚了吧?你如果没有做错事情怕什么,过来跪下回答我刚刚的话。”

听到红鸾的话就知道她是宫中的怪胎,你说她笨吧她偏生有些心机手段,你说她聪明吧这种时候她却硬是把花掌工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的确,收拾了徐五是能实现立威的目的,宫奴院的人谁也不会因为前面之事敢对红鸾生出半丝轻慢之心来,可是她就没有想过——她开罪了花掌工,今天晚上及以后还能执掌宫奴院吗?

不能执掌宫奴院,那她立威又有何用?怎么看、怎么想红鸾现在都愚笨不堪。

徐五无奈之下只能走到红鸾不远处跪倒在地上:“回女史大人的话,不听上官召唤的掌嘴五十,罚俸三月。”她一面说一面脸都抽动起来,说完后她忽然抬头直视红鸾——她想明白了,现在掌工大人在座,她不相信红鸾真敢罚她。

打她小小的宫女不算什么,可是此时红鸾罚她就是打花掌工的脸;徐五眼中闪过得意,她根本不用怕红鸾的。

红鸾盯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然后看向一旁的许女史三人也笑了笑,就在许女史三人和徐五姐妹都眼含讥诮,认为她不敢动手里,她却轻轻的招手唤过来小顺子:“取掌嘴的竹板来。”

众人皆愣,没有想到她真得要动手;众人下意识的看向花掌工,却只看到花掌工被盏中升腾而起的水气遮掩住的脸。

许女史忽然眼中一闪,想到了花掌工刚到宫奴院时说过的话:皇帝病重,岂能有伤天和?她对着红鸾笑了笑,笑得有些凌厉。

现在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在她和陈女史等人赶到宫奴院外时,便已经让许多的事情都露出水面:她们知,红鸾也知。

红鸾迎着许女史的眼睛还以一笑,笑得温温柔柔,倒和柔贵妃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三分神似;她接过小顺子手中的竹板扔在徐五面前:“你既然知错就应该知道改过,宫规不能破。”

她不打,也不让人打,她让徐五自己打。

徐五看着竹板知道红鸾是动真格的,没有想到这位宫奴掌院如此厉害,根本不介意开罪花掌工,当即伏地求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女史大人饶过奴婢这一次。”

红鸾回头看着花掌工一笑:“掌工大人在这里,你违了宫规而不罚岂不是让掌工大人认为我们宫奴院赏罚不公?今天饶过你,就是我对不起掌工大人对我的教诲之恩——宫规大如天,入宫之时无人对你说过吗?”

“而且今日饶过了你,他日再有人犯错我罚是不罚;罚了,受罚之人就会认定今天是因为有掌工大人在所以你才会免了罚,岂不是让人怨恨掌工大人,对掌工大人名声有碍?不罚的话,那宫规岂不是成了空口白话,以后还会有谁把规矩二字放在眼中了。”

红鸾缓缓而言,收回目光看向徐五:“唉,我不说罚与不罚了,现在如何做你自己做主吧;有掌工大人在、有诸位女史在,你好好想清楚再回话。”

花掌工只是缓缓点头并没有开口说话,无人能看到她脸上的神色。

徐五被逼到了角落里,现如今她能如何说?说不罚自己,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可是自己说出责罚自己,岂不是就承认自己有错,而且同时还是她打了掌工大人的脸:掌工大人要保她,她却自己对掌院直承有错该打。

她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红鸾也不催促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院子里静悄悄的人,人人都在看着她,让她感觉众人的目光化成一块大石压在胸口,呼吸都极为艰难。

不能再拖下去,她心知越拖越不好;只能求助的再次看向花掌工,可是花掌工没有看她了;她只能转头看向许女史等人,可是许女史等人都低着头也没有人给她眼色,更没有人开口为她说话。

徐五见此知道今天逃不过:“奴婢该死;”她说此话低着头握紧拳,所以没有看到花掌工及许女史等人松了一口气;她继续说道:“奴婢知错,奴婢应该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奴婢今天自罚请院中各人引以为戒。”

说完她咬牙拿起竹板来打向自己的脸,自有小顺子在旁边一五一十的记数;她却不知道在她说完后,许女史等人的脸已经铁青;至于花掌工因为无人能看到她的脸,所以不知道她的神色如何。

“啪啪”的声音回响在院中,听得众人都胆寒至极;其中徐三的脸色是最难堪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生出了恐慌来,隐隐感觉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

就算是有花掌工在。

红鸾轻轻点头带着嘉许道:“知错能改,很好很好啊;以后徐五当会有所作为,是掌工大人教诲有方。”

她的话音一落,满院中连呼吸之声都不闻。

181章蛇

红鸾对徐五的夸奖,就是狠狠甩在花掌工及许女史等人脸上的耳光,自然让许女史等人脸色更为铁青。

花掌工依然点头:“掌院女史说得不错。”

陈女史狠狠的瞪了一眼红鸾,就算是恨不得杀掉红鸾眼下她也不能说什么;徐五自认有错甘愿自罚便已经堵上了她们的嘴巴。

其实,在徐五拿出宫牌出去搬救兵之时,她们姐妹就已经失了花掌工等人的欢心:红鸾可不相信那枚宫牌就是给徐五姐妹救命用的——就算是,也不会是在眼下。

如果徐三慨然赴死,那么徐五再去搬救兵自然是不同的;就如同眼下,徐五如果不惜自身性命就是不认罚,一头撞死在众人面前:就算撞不死,只要她肯下死力的撞柱寻死,那么花掌工等人立时就能再次反客为主。

但是徐三不想死,徐五也极为惜命,她们姐妹现如今已经让花掌工等人极为恼恨了;只是她们姐妹也不知道罢了。

红鸾在打徐三的时候也只是试探,如果徐三不是畏死之人她就要换个法子了,不过徐三姐妹都怕死,且怕得要命;自徐五不顾一切拿出宫牌来时,红鸾就知道徐家姐妹都是极爱惜性命的人,她才敢当着花掌工如此做。

红鸾回身对花掌工深施一礼:“奴婢是得了掌工大人教诲,才能让手下的人知错能改。”她硬是要往花掌工的脸上贴金。

花掌工只是轻轻的点头,这次连话也没有说。

红鸾又看向许女史等人:“也是各位姐姐相助,宫奴院现在才算不负大人们所望。”说完她又深深的施礼,十二分恳切的答谢各人。

陈女史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的对红鸾应了一句:“不敢,是掌院女史管教有方。”她知道现在红鸾想就势下坡——立威也立了、人也打了,现在不收手就是傻子了。

她在心中冷笑,扫了掌工大人的体面就已经激奴了大人,还想能全身而退?当真是不知道深浅的东西。

红鸾却对陈女史大礼相拜:“许姐姐刚刚说出我才知道是得了姐姐的相助,红鸾改日定要携厚礼登门道谢。”

陈女史闻言看一眼身边的许女史:“不用了,今天掌院大人送得礼已经很重,再重的礼我还真是不敢收、也不能收;”她的声音猛得冷下来:“劝掌院大人一句话,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必非要置人于死地呢?”

红鸾把身子站直了,看着陈女史依然是面上带笑:“姐姐莫要误会了,徐三实在是有大错的,却与姐姐们不相干。”

陈女史盯着红鸾:“其它的话也不用多说,掌院大人的礼我也收了,今天我只有一事相求。”

“姐姐请说,只要是红鸾能做到的,定会让姐姐满意;”红鸾很是谦恭:“得姐姐相助我感激不尽,能为姐姐做点事情正合我心。”

陈女史一字一字的道:“我的人看来很不合掌院的心,所以我要把人带走,掌院另寻合适之人吧。”她明面上不能不管徐家姐妹的生死,不是为了徐家姐妹而是为了做给其它人看,免得跟自己的人寒心。

红鸾笑着弯腰:“姐姐息怒,我哪里做得不对姐姐提点我才对;”她看一眼上座的花掌工:“当着大人的面儿,姐姐如此岂不是让大人生气?我们姐妹应该齐心协力当差做事才对。”

陈女史恨恨的盯着红鸾:“你把我的人打得半死,还要我如何…”

“姐姐慎言;”红鸾一脸的震惊:“我可不曾动过姐姐的人半分,不敢越权的。”

陈女史指着徐三和正在掌自己脸的徐五道:“这不就是你送我的大礼?我好心助你,你却如此待我的人,实在是让人寒心极;而且你也好威风,至此之后我看尚勤院里要以你宫奴院为首,还有哪个掌院敢在你面前大声说个字。”

“至于相助;”她看一眼徐三痛心疾首:“只有我这样一心以尚勤局着想的人才会做出这等傻事,把自己的脸面送到你这里任人践踏。”

她知道红鸾口口声声说没有她的人是什么意思,不过掌工现在一肚子的火气,这点小伎俩不会由着红鸾得逞的;再者,她就是咬定那是她的人,她才有出头大闹的机会,不然红鸾赔笑赔礼又是答谢的,她如何能闹将起来。

闹将不起来,她们和掌工大不就是白来这一趟。

红鸾看着陈女史摇头:“姐姐还是消消火,一会儿我再来给姐姐赔罪好好的分说。”她说完看向许女史:“姐姐也帮我向陈姐姐分说分说。”

许女史“哼”了一声:“不敢,掌院大人如此威风,还用得着旁人帮忙分说?再者徐三几人是我送来的,这几天我可是天天过来,她们每个人都做事极为用心;就拿桃儿来说,她有伤在身还坚持教授宫奴,但是你却怎么对这些用心做事的人?”

“你不用在大人面前装好人、说好话,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天天都会过来看,她们如何做事我可是看到了眼中的;你找个借口打她们只不过是看我不顺眼,只不过是想让我离开宫奴院罢了——你明说就可以,不必连累到旁人的。”许女史三两句话就给红鸾扣上了罪名儿。

许女史和米女史都不好直说徐三等人无错,可是许女史是宫奴院的监察女史,她当然说得,而且可以说得理直气壮。

一直如同是木头般没有开过口的米女史此时长叹一声:“红鸾女史实在是…,唉,不管如何也不能拿这些宫人做伐子;打她们而立威,掌院你不是想在尚勤局里立威吧?我们姐妹和掌院没有任何过节,实在是不懂为什么要如此敌视我们?”

“既然求到许女史那里,让她来央我们给几个人用,那掌院翻脸就要把人打死——我们姐妹倒底哪里得罪了掌院,还望掌院明示以便我们姐妹赔罪,不要再累及那几个可怜的宫人。”

看人家掌院和监察两人一唱一和配合无间;红鸾再看一眼许女史,自己家的监察却是吃里扒外的主儿,开口就把自己推到了极为不利的地方。

不过如此看来她们三人是铁了心要对付自己啊,引蛇出洞之计也算成功吧,引了三条小蛇,还有花掌工这条不大不小的蛇出来。

红鸾微笑着对许女史三人行礼:“姐姐们先息怒,回头我总会给姐姐们个说法;”她看向花掌工:“大人也在这里,总要先容我回禀了大人再向姐姐们分说,姐姐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182章自掌嘴

许女史三人都不便再说什么,再者她们都把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想泼到红鸾身上的脏水也都明着暗着的泼过去,只等花掌工开口相询就要把红鸾的罪名死死咬住不放。

两个宫奴的话怎么能为凭,要处置一名宫人也要问问她身后是不是有大人物,不问不闻的就想打杀人还真初生的牛犊:什么都不懂才做得出来。

花掌工一直没有说话,任由手下的几名女史在她面前唇枪舌剑,直到红鸾最后一句话时她微微的动了身子,摆出她要听红鸾回话的样子。

红鸾转身微施一礼:“徐五的责罚也要完了,容奴婢先去看过再来向大人回话。”

花掌工的眼里怒气一闪而过,她看着红鸾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是没有开口说话,以此来表示她的不满。

可是红鸾却好你什么也没看懂,见花掌工没有开口再施一礼就转身走到了徐五的近前,完全当花掌工是默许了她。

花掌工又把茶水取过来,一肚皮的火气却不好现在就发作;她的确没有开口让红鸾现在就回话,而不要去看徐五: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再次把恶气咽回肚子里。

许女史三人错愕的同时也暗自高兴,心知红鸾一再无视掌工大人已经让掌工大人怒极,她今天当真是死定了。

现在的徐五两边脸都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不要说用竹板打,就是轻轻碰触都痛得让人晕过去、再痛得让人清醒过来;即使如此她却不敢留力,因为她清楚宫规,此时留力只会让她后面更痛苦罢了。

现在每一下打下去,她的嘴角都会有血水流出,“啪”的一声响起,不止是徐五脸痛,而且也让院中的众人身上一紧,尤其是那两名被迫的宫奴,她们听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肉是不痛的。

院里的宫人、宫奴,没有一个敢看向红鸾,对掌工大人的畏惧并没有大过对红鸾的惧怕。

红鸾轻轻的道:“停。”然后看向小顺子:“多少了?”她当然听到小顺子唱数,如此问当然是故意的。

小顺子恭敬的道:“三十八。”

红鸾看向徐五:“你是真的知错了?”

“奴婢知错了。”徐五跪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为刚刚许女史她们的话所动,因为痛得人是她,挨打的人也是她啊;那几个女史都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她哪里还敢对她们心怀幻想?还是老实的服软免受些皮肉之苦,回头那几个女史只要送上钱物也就不会再对她如何。

她的脸受伤很重,所以话说得很模糊不清,连说几遍才让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许女史等人气得别过了脸去:红鸾借徐五的一句话,就还了她们一个响亮至极的耳光——你们说我故意和宫人过不去?可是你们为之说话的宫人可是认错了。

红鸾轻轻点头:“念在你知错就改又是初犯,所以就减十下吧。”

徐五听到后微一愣,却在红鸾轻轻的咳了一声后反应过来,她是真得不想再多挨十下,连忙谢过红鸾,就再次举起竹板来打向自己的脸。

许女史气得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徐五,心口的一股恶气几乎没有把她气晕:这个该死的徐五

徐五现在痛不可当哪里有心思理会其它,根本就没有看到许女史的目光,因为停下来再重新打上去,比刚刚可要痛上十倍不止。

她咬牙打了自己两下,最后一下因为实在是太痛所以用力轻了不少,她很有些忐忐的看向红鸾。

红鸾对着她一笑:“最后一下…,算了,你也知错了,再打只怕要把脸打破,日后留下什么伤疤有碍观瞻。”

徐五立时对着红鸾叩了三个响头,她知道红鸾最后放了她一马。她的头一叩,连米女史都气得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红鸾惩戒徐五花掌工同意的,而徐五不但认错且是自罚。

红鸾让人拖了徐五到一旁去,看了一眼徐三后转身对花掌工行礼。

花掌工终于开口了:“你刚刚为什么让她过去跪下?”徐五受罚是因为不遵上官之命,同红鸾第一次喝她跪下无关;花掌工忍了这么久,还是再也忍不住要发难了。

红鸾蹲下行礼:“徐五身上有一枚宫牌,执宫牌却没有按宫规来做事,除了对奴婢有不敬之外,就是冲出院子而去——只为她的姐姐徐三一人之私就挑拔许姐姐几人来此,让许姐姐三人对奴婢生出诸多的误会,定是她对许姐姐等说了些子虚乌有之事,不然许姐姐几人万不会对奴婢如此生气;她所为,乃大罪。”

花掌工把茶盏放下了:“嗯,你不提徐三我差点就倒忘了;”她看着红鸾如同看着一只蝼蚁,将要被她捏死的蝼蚁;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就好像是要玩弄快要死的小老鼠一般:“徐三又是为什么被你处以重罚,你居然还想要在活活打杀她?”

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已经冷下来,她早已经怒极终于可以发作出来当然不会对红鸾客气:就算是翻“老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