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候策却明显没有要说的意思,直到当晚练武结束,都没有透露半言。
临走时,素儿终是忍不住,探问去:
“没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他唇动,却只一下,便无了声息。
半晌,才道:
“夜里风凉,快些回去睡吧!”
之后转身就走,背景匆匆,不多时便隐于夜色。
素儿怎睡得着,自回了屋间换了身衣裳,又返身走回竹林。
适才夏候策那一幕幕疯狂的影象竟是还在眼前,久久不散。
忽有琴声扬起,远远的,悠悠入耳。
她寻声找去,直绕出甘甜宫时,伴着那琴声,竟又有人唱歌。
是一个女人,婉婉诺诺,也凄凄然然。
顺着声音上了一条小路,行了不到一刻钟,脚步方才止住。
抬眼望去,所及宫门口高悬的匾额上书——漪澜小筑。
她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是那萦绕了半座皇宫的琴声和歌声确是从这边传来。
惊遇夏候慕
宫门紧闭,素儿转到侧面的宫墙处,丹田气运,瞬间拔地而起。
自扬了扬唇角,有了内力是不错,至少再做这样的勾当之时,不用再去爬树了。
猫腰趴于宫墙之上,却发现院子里头并没有下人。就连几处屋前也不见守夜的丫头。
利索地自墙着跳下,素儿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于院中站了一会儿,依稀辨得那声音的出处。
渐往那屋子轻步而去,只听得那歌声愈加哀伤起来,渐渐地,便夹了抽泣。
那门虚掩着,她想要进去看看。
谁料,手刚一按上木框,却忽见一个人影自侧面的高空中一跃而至。
白袖一挥,瞬间便按住了她的手。
素儿没有动,一来若在这时打斗,必定惊扰了里面唱歌的人。
自己这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没有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另外……
她知道来人是谁。
早在他距自己还有三米远的距离时,她便嗅到了一股宜人的清香。
不阳刚,也不阴柔。
这味道她记得,是夏候慕。
果然猜得没错,偏头时,刚好对上夏候慕温和得可静了全世界的目光。
只见他将左手食指覆在唇上,示意其禁声。
然后放开她的腕,却是揽至腰际。
他的母亲
随后身起,直带着素儿掠至他适才下来的地方。
那是一片房梁,正好在那有歌声的寝殿旁边。
素儿向下俯去,发现这个角度正对着窗。
有烛光微明,影影绰绰地见得屋内抚琴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于他身边坐下,这才又闻得他身上淡淡的酒香。
一偏头,果然有一坛酒正放在旁边。
她皱眉,
“大半夜的在这儿喝酒?”
夏候慕没答,却反问道:
“大半夜的翻墙入别人的院子?”
素儿吸吸鼻子,
“彼此彼此!”
“要喝吗?”将酒坛递向她。
素儿摇头:
“哪有给女孩子喝酒的!”
“呵~”夏候慕轻笑,再向她看去,却怎也在她的眼神中看不出小孩子的感觉。
“你为会在这里?”她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对方没有逃避,很干脆地道:
“我来看我的母亲!”
神情间带了些许的落漠,任谁人看了都会不忍。
“你的母亲?”素儿偏头疑问,“是谁?是住在这里的人吗?是那个弹琴唱歌的女子吗?”
夏候慕点头,再仰头送入一口酒去,
“对!”
“她是哪个娘娘呢?”
“慎妃!”
素儿瞪圆了眼,惊道:
“慎妃?那日宫宴上罩着面纱的慎妃?”
他点头,却是伴着苦笑。
原来是亲兄弟
“天哪!”素儿惊叹,“原来你跟夏候策是亲兄弟!”
“呵呵!”他耸肩,“谁说不是了!”
“原来!”素儿点头。
怪不得那日宫宴上这个九殿下送她发簪夏候策那么痛快就接了,原来是同母的亲兄弟,那自然是不需要客气了。
像明白她在想着什么,夏候慕也不问那句“原来”是什么意思,只自顾地坐着,喝着,看着。
“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喝酒?”素儿不解,“既是你的母亲,那就进去看看她呀!这歌声……很悲伤。”
“不是悲伤,是绝望。”他一声长叹,“母妃不需要人陪,不要我,也不要四哥。她只虽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要唱歌,且一唱就是三天三夜,不让任何人接近。”
“为什么?”素儿眨着大眼睛望向他,这个有着超凡脱俗般气质的少年此时带了些许的忧愁,却还是那般悠然。
“不知道。”他无奈道:“不知道。小时候我曾经问过,母妃不说。被问急了,竟是一口血就喷腔出来。打那儿以后我们兄弟再也不问了。”
她可以想像得到夏候慕所描述的那一番景象。
那个罩着面纱的慎妃给她的感觉是那般的小心与安静,就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就连那天索相为女儿请婚,纵使事件男主角是自己的儿子,她仍是置若罔闻。
诗经
侧耳听了半晌,慎妃的抽泣声更甚,怎也听不出唱词了。
素儿轻问:
“她唱的是什么?”
夏候慕没答,却是放下酒坛,合着那断断续续的琴音哼唱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诗经。”她启声。
对方没答,过了好一会儿,夏候慕站起身,
“天快亮了,我也该出宫回府了。”随即看向素儿,伸出手来,“我带你下去。”
素儿摇头,反倒是自顾地起身,然后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他紧跟在后,落地同时轻声赞叹:
“果然,若是没有些本事,怎么入得了四哥的眼。”
……
这一晚,素儿没到十五那儿去,而是回了兰陵宫。
只剩下一个时辰的睡眠时间本该好好珍惜的,可是素儿实在是睡不着。
一闭了眼,夏候慕的面容便会在脑中渐聚成像。
那个人太过温雅,实在是无法让她将那样一个人与“从商”二字联系到一起。
那感觉有些像是从前国安局里军情处的老大阿星。
他是国安局里最温文而雅翩翩公子的一个。
记得她在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那个傻子恶心得几天吃不下东西。
是阿星买了一支冰淇淋递到她手中,这才解了她的难受。
阿星
这么些年,阿星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大哥哥,虽然帮助只有一次,但是他们都明白,一次最好,再多了,怕是国安局便容不得他们。
恍恍惚惚就到了清晨,虽说她这几月并不住在兰陵宫里,但是春樱还在。
丫头还是会在每日的清晨时分过来将这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听得门外有了动静,素儿撑起身子看去,只见春樱正端了盆水往屋里走。
她叫道:
“春樱,你干嘛这样早?”
“啊——”春樱下来一把扔了水盆子,傻愣愣地看着床榻上突然冒出来的人,吓得直哆嗦。
“干什么?”素儿好笑,“我回来睡个觉,你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待看清楚床榻上说话的是是素儿之后,春樱这才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姑娘,你吓死奴婢了!”随即拾起地上的水盆,再唤了夏雨进来擦地,然后才走到素儿面前:“姑娘,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招呼奴婢一声儿呢!这屋子里冷,奴婢也好给您生个火盆啊!”
“太麻烦!”素儿挥挥手,“我要是叫了你们,难免会惊动锦仙,我只躺一躺而已,何苦劳师动众。”
“姑娘就是会委屈自己。”春樱嗔她,“再躺躺吧!还早呢!”
沏茶
素儿摇头,
“不躺了,起吧!你让夏雨到甘甜宫去说一声儿,熙儿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
过用了早饭,素儿自去给太后请安。
然后便准备坐下来,喝上一盏茶,再讲上一个故事。
这是几月来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素儿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头的故事都快要被掏空了。
再这么折腾下去,弄不好她就要去讲八年抗战。
可是今天却是不同了,刚一坐下,老太后先开了口,向她问道:
“是不是没睡好?你瞧瞧,眼睛都肿了些。”
“还好!”素儿轻声应答。
“唉!”老太太自叹了声,“没办法,每年的这几天都有人闹腾。皇帝不管,哀家也不好说什么。”
素儿这才明白,原来老太太是不喜欢慎妃的。
几句话而已,主人家却已经没了听故事的兴致。
素儿想了想,便起身道:
“让素儿给您换些茶来吧!我也会些茶道,太后试试素儿的手艺如何?”
“哟?”老太太这才来了些精神,“那感情好,快去快去,哀家等着!”
她自走出屋子,到了小厨房内,却没动丫头递上来的茶业。
春樱不解,
“姑娘不是要沏茶么?”
试探1
“对呀!”她笑笑,“但是沏茶却不一定非得用茶业,用这些东西也是可以的!”
她手指向一个架子,那上面正堆着前阵子她们一起采来的花瓣。
晾了十多天,也都干了。
“用花?”春樱侧头想了想,“如果花可以做成花酱,那沏茶倒也是不错的。”
素儿点头,捡了一朵干菊,一瓣桂花,再加一片茉莉泡到八分热的水中,闷了一会儿再加入些许的糖,这才放于托盘之上。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