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一声吴伯,说得老头儿赶紧站起身来冲她回礼。

素儿摇摇头,伸手示意其重新坐下,这才又道:

“我叫了,你就听着吧!这儿是边关,没有皇宫里头那些个规矩。你千里迢迢助我而来,这一声吴伯,当得起的。”

“唉!”老头儿一声长叹,也不再推托,只隔着小火堆望向素儿,半晌方才道:“郡主,您这是何苦呢?”

素儿不言,他又道:

“您别怪我多事,这么些年您跟王爷的交情我都看在眼里,王爷的心思更是人人得见。可是郡主为啥就这么固执呢?咱们九王爷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他待您……也该是最好的吧!”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次长时间的沉默。

吴掌柜的话素儿没法儿答,也不知道该怎么答。

那个远在天都城里的神仙啊!真是给她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

大军驻营三日,蒹葭阁的粮草源源不断地送来。

这边已是天都的国境,送粮的队伍又有夏候慕安插在各地的死士护着,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凶险。

这三日内,素儿曾派探子偷入了真冠城内。

待得到夏候策已然生命无忧时,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了一柱最难捱的心事。

第四日清晨,全营将士像是都有预感今日要发生些什么,大家起得很早。

甚至在天还未亮时,便有人起身着了战甲,再安安静静地站于营外。

终于,素儿一身轻装,立于一块高地之上。

及目之处,全营将士已然集结完毕,皆向她望来,等着一个众人皆盼的命令。

素儿深吸一口气,缓缓地道:

“你们可知,此一去,咱们这些人,有一半甚至一多半会就此丧命!”

“你们可知,回家的代价,就是要踏着兄弟们的血肉之躯继续前行!”

“你们可知,也许,我们会满盘皆输!”

“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杀向沛城1

“准备好了!”万人齐呼!

“好!”素儿手中长刀一挥,“上马!杀向沛城!夺回沛城!”

“杀向沛城!夺回沛城!”

“杀向沛城!夺回沛城!”

拔营之时,就要跟着送粮食队回到临城的吴掌柜一把拉住了老六的马,认真地道:

“请将军替九王爷保护好郡主,定要让她安然无恙地回到天都!”

老六认真地看了看他,随即狠狠点头。

双手抱拳,郑重地道:

“定不辱命!”

……

这一天,留守在沛城的元京将士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血腥的清洗。

天贤军一路快马,到了城门口时,却一反常态地没有门前叫阵。

素儿领着这一万人马围着整座沛城绕了半圈儿,直看到一处破损的围墙时,这才勒了马,指着那处道——

“搬巨石!撞破它!”

就这样,天贤军撞破了围墙一角,鱼贯而入,毫无预兆地冲进了这座城镇的腹心之地。

这城被离厥人夺去之时,早就被屠得个一干二净。

如今留在这里的,不是离厥兵就是元京将。

素儿一马当先,心中没有怜悯,她所要做的,只是杀戮!

凛冽的长风徒然卷来,素儿手正扬起,顺着那风而下,瞬间便削了一名敌军的半颗头来。

天贤军正以她为中心四面杀敌,有人看到了她这手段,不由得呆愣了去。

素儿视若不见,只冲着前方涌来的更多敌军大声道:

“不论用什么样的方式,他们——这些人——结局只有一个,死!”

一句话,天贤将士的热情瞬间再上一个燃点。

挥刀的力大了,杀人的手段,也更狠了。

素儿咬紧了银牙,面容带煞,当先冲入战斗力最强的地方。

A级特工的绝杀之技,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

以一万人马对抗二十万大军,这种事,也只有这一伙被逼得无路可走的人才做得出来。

杀向沛城2

彪悍的天贤军就好像猛虎一般势不可挡。

行进的迅速虽是缓慢无比,但是一步一个脚印,每个脚印之下都踏着元京人的尸体。

所过之处,满目狼籍。

所有的将士都身着铁甲,却只有素儿是一身轻衣。

那些元京人也不傻,早看出这个未穿战甲的女人便是这伙人的首领,于是一个个挥刀相向,皆奔她而来。

孙平与老六一直护在她的身边,见大批敌人向己说涌来,不由纷说,齐齐冲到素儿身前,将来势挡了多半。

素儿的胳膊已不知何时被划开了数到伤口,皓白的手臂露在外面,只一会儿工夫,便染了血。

“找死!”一声怒喝,长刀直捅向敌人的胸肺。

再一回身间,侧面的又有人将长枪向她挥来。

素儿身子后仰,借着云雾的倒退成功地将那长枪拉到了身前。

再用力一扯,那个大汉怎也想不到一个姑娘家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原本握在手中的长枪生生被她抢了去。

随着兵器被夺,那人的身子也就着惯性上前探了些许。

素儿猛地往起一跃,转眼间便立于那人的马背之上。

那男人还没等反映过来,只觉得头顶的战盔一松,随即头发骤紧。

没了兵器的手下意识地向上挥去,素儿却再也没给他机会。

手中长刀一横,竟是绕到他的脖颈之后,再向前一抹。

喷腔的鲜血如股而去,她躲得及时,并没染上多少。

再飞坐回云雾之上时,手中已然拎了一颗头颅。

她扬手,将那颗头往敌军的人群里头一扔,一瞬间,随着那颗人头而来的,是无限蔓延的恐惧。

素儿双眼锐利如刀,镇静地看着前方还在撕杀的人群,对着老六和孙平大声道:

“记着!这些个元京人要么依附于我,要么,就只有一条死路!”

北风鸣鸣而来,似在为那些早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的生命而发出哀鸣。

杀向沛城3

再度纵马向前,素儿手中长刀直接向天,冲着远方用尽最大的声音高喝而去——

“天贤的将士们!希望就在你们的刀锋之下,杀了他们,我们就会活着!我们会活着!活着回家!活着回家!”

将士们的热血被彻底点燃,同时,元京人的心中的恐惧也倾囊而出。

有参加过前些日子那一战的人将素儿认出,哆哆嗦嗦地喊着:

“是她!是那个嫁进来的媳妇儿!她又回来了!她又回来了!”

一时间,被他这话蛊惑住的人们甚至开始后退,开始逃跑,开始弃城不顾。

渐渐地,敌军中再也看不到一个离厥人。

素儿知道,天贤与离厥长达几年的战役,随着越托的死,彻底的结束了。

“兄弟们!”她再度高喊——“举起你们的刀,让这群贪婪的元京人知道何为天贤,知道妄占他人城池所要付出的代价!”

“好!”将士们回应。

顷刻之间,全部杀进数倍于几方的敌群之中。

这一万人就像是饥渴数载的雄狮,终于觉醒之日,便全部咆哮于沛城。

有用刀的,有用枪的,还有干脆扭打到一起便用嘴去咬的。

一时间,人类的拼杀变成了野兽间的争斗,血腥斥鼻,脑浆横流。

天贤大军渐渐地向城中心处推移,素儿冷眼瞧却,也不由得心头暗惊。

一万人的天贤军,此刻能剩下五千就已不错了。

虽然有斗志,虽然有气魄。

但是一万对二十万,差距还是太过悬殊。

突然之间,巨大的喊杀声传来。

四面八方刮起了箭雨,不管是己是敌纷纷厉射。

哀嚎之声轰然而起,天贤军与元京军一个个悉数溃散,再没有阵势,再没有对打。

只一眨眼,便倒下了数片。

血泊厉厉充斥在目,一支长箭直向素儿射来,她的身子一侧,伸手抓住。

再看向箭头的标志,却正是元京人的箭队。

浴血奋战

身侧冷风疾来,就在她看箭头的工夫又有利箭而至。

老六顾不得许多,急扑上来,生生用自己的肩膀替着素儿挡下了致命之物。

“老六!”素儿急了,一把扶住他的身子,再让了半边马上让其共乘云雾上。

利目扫去,原来在不觉间,大军已经杀到了沛城的城门之处。

元京箭队站在城门之上纷纷举弓,不分敌我,想要以最直接的方式平了下面的这一场战乱。

箭雨不止,素儿被孙平扯着左躲右闪。

她放心不下将士,总是一手一个地不断互相拉扯着。

然,敌人居高临下,她凭借一己之力终是救不了几人。

于是干脆放声大喝——

“撤退!撤退!”

残余的天贤军随着她的喊声转往居城门较远的方向奔去。

然,没跑出几步,却又突见前方涌现了大批的箭队。

箭雨再度袭来,天贤军腹背受敌。

素儿坐在马上,及目之处,到处都是凌乱的尸体。

可即便这样,天贤军的将士们还是无一人胆怯地围在她的四周,用自己的身躯护着她的安全。

素儿怒由心生,泪,差一点儿没汹涌而出。

眼瞅着箭排朝着己方而来,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箭雨之下,突围也成了奢侈的妄想。

将士们一个个倒下,素儿手握长刀,发泄般地朝那箭雨挥去。

偶有箭划上肩头、胳臂、大腿,她竟像是没有丝毫感觉一样,机械地舞刀,机械地继续着战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之间,像是适才那一番疾风骤雨似梦境一般,说停,便就停了。

众人还没有反映过来,敌方军中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

“弃城!撤退!”

一时间,数十万元京军轰轰隆隆地后退开去。

再没有一个人冲着这边举弓,再没有一支箭继袭来。

她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猛如虎豹的敌人一步一步渐渐远去。

元京撤兵

出城!

上马!

狂奔!

消失不见!

“这……”已经是满身鲜血的孙平不解地指着元京军消失的方向,再看看了不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城楼,惊讶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素儿也不知。

但是却也明白,战争结束了,他们这些人,暂时安全了。

一时间,众将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去,乒乓着扔了手中兵器,纷纷向地上瘫倒了去。

……

重新整了队,关了城,再派轻伤的将士去找吴掌柜到这边送援。

一切就绪之后,又是傍晚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