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地,李易并没有留在皇宫里头陪着皇帝守岁。

看到念巧在东海院儿准备了一满满一桌儿的酒菜时,素儿还在怪她太浪费了。

“这院子里一共才多少人,怎么能吃得完?”

然而,话音刚落,却听得一道回廊里传来了笑声。

众人回头,竟是李易负手而来。

“哟!”素儿微愣,“你怎么来啦?今儿不是应该在宫里头陪着皇上吗?”

“呵~”李易耸肩轻笑,“我要上哪去是我的自由,普天之下,谁管得了我!”

一句话,像是又把时光拉回到了多年以前。

素儿记得那是在一个湖边,李易就是那一副全下天都无所谓的样子。

任性得有些嚣张!

“这位是……”

等人到了近前,素儿这才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还跟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那少年个子不算高,脸蛋圆圆的,很是招人喜欢。

听她这样问,念巧忍不住掩口偷笑。

她瞪了对方一眼,却仍是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李易。

没想到……

这东海院儿平日里是没有外人进来的,今天这大年夜李易莫名奇妙地带了人来……

忽然之间,素儿只觉得心口开始“砰砰砰砰”地一阵急跳。

那像有某些情感正呼之欲出!

她拼命地想要抓住情绪间的那一丝重要至极的波动,可是试了几次,却依然找不出头绪。

见她这一副痛苦的表情,李易突然就笑了。

先是浅浅的,继而双肩抖动发出了声音,再后来,干脆放声大笑。

那少年见状,也不再安静地站着。干脆地上前一步跃过李易直接奔到了素儿面前,手一伸,紧紧地将其握住——

“姐!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素儿傻了!

呆呆地张着嘴,好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此时,皇宫的方向有烟火礼炮的声音传来,还散了漫天的五颜六色,映到了每个人的脸上,竟都是美得无以复加。

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一瞬间,就布了满面。

“姐!你怎么哭啦!”少年急急地抬手去擦她的眼泪,“姐,别哭啊!”

素儿再忍不住,手下猛地一带,一把将少年拉入自己的怀中。

顷刻间,坚强的少女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那眼泪,流得是如此的彻底。

……

“小觉!”终于止住了哭泣,她后退一步将怀中少年拉开。双手抚上他的脸,不住地轻拍着、打量着。“小觉!真是你吗?你还活着,是吗?”

“嗯!”哭成了泪人的小觉狠狠地点头,“姐,小觉还活着!小觉真的还活着。”

念巧也抹干了眼中的泪,走上前来拍拍小觉的头——

“当年前太子下葬之后,主子隔夜就偷偷潜入地宫,将他救了出来。这孩子在那地宫里闷了两天,身子一直很弱。主子将他送到了最北边的天莲山上去习武,前几天才给接回来的!”

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她不敢质信地抬头对上李易的眼,半晌,终于质问道: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错怪了你这么些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易苦笑。

“我要的是你爱我的心,又不是感激与恩情。”

……

这是素儿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且不说回到安平以后,且不说来到古代以后。

就是算上她上一世的生命,她也从来没有这般开心地去过一个新年。

……

守过旧岁,所有人都回房入了梦乡,李易却拉着素儿一起站到了夏候慕的衣冠冢前。

她不解,纳闷地望着李易。

这个地方他从不曾来过的,她知道,李易是在回避,回避她那颗早付给了别人的心。

但是今天,他神情郑重,甚至站到那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随后便揽了素儿,手劲儿很大,带着霸气。

“夏候慕!”他朗声道:“你看着!这个丫头,我一定会让她幸福!”

……

李易的父皇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好,年岁大了,竟是没能熬得过这个正月。

又一场皇家的丧礼隆隆烈烈地办了,但却也没有太多的哀伤。

毕竟,寿终正寝,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

出了正月,李易登基,改元天顺,改国号为仪。

登基大典当日,这个一向任性的新帝竟将册后大典也一块儿给办了!

当凤素儿穿着像征着后宫最高权利的凤袍自长央大道缓缓走来时,李易平生第一次露了最开心的笑容。

那一天,天顺皇帝召告天下,从今往后,仪国只立凤素儿一人为后!

废秀选!

废六宫!

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反驳奏贴,凡有异议的大臣,可自请辞官而去,朝廷绝不相留!

真的有人会傻到上折子跟他说不准么?

那除非是有人脑子进水了。

当这个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就是这般任性。

当这个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她还是这般任性。

现在,他是一国之主了,有什么理由就能改了?

谁也不敢保证若是敢说个不字之后,除了被罢官,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大臣们干脆也不说了!

愿意娶几个老婆那是他自己的事,只要能生出儿子,只要安平国不至于后继无人,就让这皇帝自己乐呵去吧!

后记1

素儿着实过了两年安稳日子,一人独大的后宫被她折腾得像是一个诺大的花园。

所有的地方都种遍了花!

用她的话来说,有花,便有香气。有香气,人就会充满生机。

坚持不愿嫁人的念巧此时正抱了个刚满一岁的小皇子满院子的乱逛。

小家伙时不时地伸起小手向素儿招招,那一笑间,俨然就是个李易的翻版。

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对新生活的向往,用李易的话来说——

“你现在闲得就像是一只快乐的小猪!”

不过,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那一年,李易依言将传国玉玺送到了元京皇帝手中。

那老皇帝消停了两年,到了第三年头上,还是起了独霸天下的妄念。

李易并没有出兵,只是在安平与元京的交界处试了几枚……呃……素儿所说的,叫什么……啊,炸弹!

好像就是跟做烟火差不多的工序,也不知道她让那些个工臣们往里头加了些什么。

那一颗颗圆滚滚的弹药炸开之时,竟是犹如千军万马同时向地面踏来之势。

那般的震撼,也那般的威猛。

元京人傻眼了,死也想不到安平国竟藏了这么恐怖的东西。

倾巢出动的近百万大军怎么来的,又怎么乖乖的回了去。

一刻都没敢多留。

这消息后来传到了天贤国,安稳于龙椅之上的夏候睿听了,也不由得为之胆颤。

几次悄然兴起的进军安平的念头也就此打住,想都不敢想了。

……

第四年,安平的皇宫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点名要见素儿。

当李易亲自将人领到她的面前,那人将头上罩着的披风帽子摘下,素儿一下子就乐了!

来人带了一个消息——

夏候睿唯一的儿子,两个月前死在了他的贵妃手里。

那贵妃本就是一个婕妤,可是两三年的工夫,竟凭着一身柔媚至极的本事一跃而起,成了除皇后之外,那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杀了太子之后,她也自杀身亡。

后记2

素儿有些奇怪,问向来人——

“那女人是想自己生儿子将来接了皇位吗?”

“不是!”来人摇摇头,“她是要给一个人报仇的!”

“谁?”

“策王!”来人沉下声,“那贵妃一直都认为,如果没有几年前那一场夺嫡之战,策王便不会死去。其实很多人都明白,那一年的事,归根结底,不是因为女人。皇子们的死,是夺嫡血战的必然结果。就算没有你,皇位也只有一个。策王跟当初的睿王不争个你死我活,谁又能善罢甘休呢?”

素儿身子微颤,也说不出是对于他这些宽心话的感激,还是因为遇了难得的知己。

那一次,有多少人说她是红颜祸水,有多少人说她是祸国殃民?

可是又有几个人想到过,就算是没有她,天贤国的那些个皇子还不是一样要去争个皇们?

夏候策与夏候睿之间,不还注定都是一场血战?

慎妃和阿海死后,夏候策已将那个皇位视为生命的全部。

那种渴望是带着仇恨的,是打算拼上性命也要得来的!

他若出手,十二定然要帮,包括夏候慕。

一方是有着强大战斗力的神武大军与三位皇子。

而另一方,却是握尽天下主营兵马,且已挟天子令诸候的理政睿王!

就算是没有她凤素儿,那些人的结局,又能好到哪儿去?

“谢谢!”淡笑着望向来人,却又突然皱了眉。像是想了到些什么,于是道:“对了,那个为策王报仇的贵妃,叫什么名字?”

来人失笑,好像一直在等着她问这问题一样。

“她叫夏雨!”男子淡淡地道:“是你曾经的使唤丫头,名叫夏雨!”

正踱到他们面前准备换上两盏茶的春樱刚巧听了这句话去。

“啪”地一声,翻了手中之物。

素儿了然。

几年前她离开天贤的时候,春樱自然一道跟着,但却不见夏雨。

后记3

她问过春樱,对方也是吱吱唔唔地,只说夏雨有了自己的归宿,不愿与她们一起离开。

那时的心境乱到了极点,也没有心思再去多问。

没想到,夏雨的选择,却是这样一条路。

“娘娘。”春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请让奴婢给妹妹立个坟吧!求求娘娘了!”

素儿点头,

“你放心,此事本宫会亲自去办,总不会委屈她。”

说这话时,阔别了许多年的泪又泛了上来。

她仰头,用力吸吸鼻子,生生逼了回去。

……

来客留了两天,也与素儿密谈了两天。

之后,便告辞返回他的国家——天贤。

随即,安逸了几年的素儿突然密召了蒹葭阁的死士进宫,如此这般一番交代。

三个月后,天贤国皇帝夏候睿于一次出宫祭祖途中遇刺身亡。

其无子,夏候王朝的皇位顺利地传给了那个只身来见素儿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