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年那个江湖术士并没有说错,如今的我,真的已经站在了世人艳羡的高位,享世人所不能享的荣华。

如若不是,如今处于废嫡的关键时期,他需要靠着她来拉拢民心,或许,我的荣华会不止于此。

那天在思渺轩内的种种,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一耳光,将我心底一直积压着的怨气、不安、卑躬屈膝…统统都打掉了。

我的双手,缓缓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我的孩子,将不会再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种种贫瘠挣扎。

我曾不止一次的想,我的宝贝会是什么样子?

我希望他是个男孩子,有着如他父亲一样冷峻坚毅的眼,和优雅清贵的微笑。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我希望他,平安健康的长大,从皇子,到太子,最终君临天下。

这便是,我全部的希冀。

所以,当疏影那样冒冒失失的撞上我时,我真的是吓坏了的。

肚子隐隐约约的作疼,我害怕得紧紧抓着红茵的手,一迭连声叫人去请太医。

昔日种种的屈辱,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中,我想起了那女子居高临下的轻蔑笑意,她以为,慕容家的风光会是一生一世,她以为,如今失势了就想来伤害我的孩子吗?

“来人,给我把她拿下,打二十板子!”

所有人都怔住了,一个家仆讷讷地说:“杜小姐,她是三王妃的人…”

“那又如何,她只是个奴才,蓄意谋害皇脉,已经是死罪了,我连罚都罚不得了么?”我捂着肚子,咬牙道:“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意外,你们是不是想我让三殿下来罚你们?快啊!”

那些下人不敢再迟疑,按住疏影便动起了板子。

她的哭喊声响起,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不想再听下去,转身回了房间。

我承认,我是故意的,除了报复,还带了些小小的试探。

那一日,他奔往韶仪馆的身影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我并不确定,那时的他,为的是慕容家,还是她?

女人或许天生就带着攀比心理的,我想要知道,时至今日,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是比她还高了呢?

只是,我没有想到,疏影会死。

除了入宫理政,他一直留在荷风轩当中,我心底沉寂许久的不安,重又一点一点泛滥。

我去荷风轩找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他,苍凉而冷寒,眸光所到,让人止不住颤栗。

才几天的功夫,他却瘦了许多,或许正因为如此,他的眉目之间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冷厉。

我哭着向他解释,说我当时吓坏了,说我不是故意的,说我根本就没想到疏影会死。

过了良久,他才勉强开口:“你明天到普济禅寺为孩子祈福,我不想他还没出世便染上罪孽。”

他的语气依然极冷,我却因着这句话,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二天一早,我便带着红茵坐上小轿去往普济禅寺,可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劫匪。

他们的目标是我,让红茵回去报信:“告诉三殿下,想要他的女人和孩子没事,就拿那份盖有红印的密函和名单来换,你这么说他就知道了。”

红茵跌跌撞撞的往回跑去,我并没有挣扎,害怕他们的粗鲁会伤到孩子,我顺从而配合的随着他们走上一处废旧的城楼。

并不担心的,我爱的人,是这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

我只需要安心的等着,等他来救我。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等来的不是他,而是哥哥。

我看着哥哥身后的精兵,哑声问:“殿下呢?”

哥哥一面发起攻势,一面道:“殿下已经入宫将此事禀奏皇上,一会,骁骑营的兵马准能赶过来!”

挟持我的大汉冷笑道:“就对付我们几个人,也用得上骁骑营,兄弟们,咱们面子可真大,可是——”

他的刀往我的颈上逼近了些:“狗急了还会跳墙,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三殿下就不担心我一怒之下杀了——他连自己的骨肉也不顾了么?”

我看着远方,腰挺得笔直,轻轻开口:“他会来的。”

那个大汉嗤笑了下:“你倒是挺自信,他若是会来,何必费事进宫,就下面这些人也够我们死的了,不过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就算要死,我也会拖着你陪葬的!”

我没有说话,依旧看着远方。

自信?

我只是,只是不想绝望。

虽然占着地利的优势,但毕竟人数悬殊过大,除了顾忌我在他们手里哥哥的人不敢强攻以外,胜败几成定势。

挟持我的大汉眼见得自己的兄弟一个个的倒下,猩红着一双眼操起刀吼道:“老子这就拖着三殿下的女人和孩子一起陪葬,也算是值得了——”

“等等!”

我忽然急迫的出声制止了他,他顺着我的眼光一道看向远处,一人一骑正以不要命的速度飞驰而来。

渐渐的近了,我的心却瞬间沉入谷底,马背上的人,并不是他。

那是原来韶仪馆的侍卫,叫李虎,高大而纯朴的青年。

我记得他,为了拉拢人心,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温柔的对他们每一个人笑。

只是,似乎他不在韶仪馆当差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不要杀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殿下的!你们放了她…”隔了老远,他便声嘶力竭的喊着。

“你胡说什么!”哥哥愤怒的回头冲他吼,而就在那时,一支羽箭瞅准了时机,直直飞往他没有防备的后背,狠狠没入,然后穿透了他的身体。

“哥哥…”

我的声音唤不回他,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倒下,死不瞑目。

李虎显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变,然而事发之际,他已经到了城墙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咬咬牙,跳下马来仰头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殿下的,你们放了她,要我做什么都行!”

挟持我的大汉笑了起来:“不是三殿下的,难道是你的不成?”

李虎年轻的面容上,立时红白相交,低下了头不敢看我。

那大汉大概也没全信,却偏偏嘴巴上不饶人:“我说三殿下怎么舍得不顾这么个大美人的生死,原来她肚子里的种是偷来的,哈哈…”

我几乎要晕过去了,双手的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当中,可我根本就察觉不到疼,我只是死死的瞪着城墙下的李虎:“你在胡说什么?”

他却忽然对着我跪了下来:“杜小姐,是我对不起你,那天晚上我听到你哭,我只是想要来看看你出了什么事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知道你把我当成了三殿下,可是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后来我害怕极了,天还没亮我就去跟三殿下请罪,三殿下原谅了我,只是将我调到了倾天居,命令我跟谁也不准说这件事…后来没多久你怀孕了,秦总管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回老家…可是,可是我算着日子,那孩子,那孩子可能是我的,我…我本来一辈子都不会说的,可是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三殿下的,他们是不是就会放了你…”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周围的人是什么样的表情,我也看不见了,我想起了我告诉他我怀孕的时候,他面上的笑,我想起了他要我来普济禅寺为孩子祈福时,眸中的冷意。

原来,这就是我的一生,我以为我终于得到了,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笑话。

我转头对着挟持我的那个大汉柔柔一笑:“你知道,我这一生当中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他看着我的笑容,有片刻的失神,怔怔问:“什么?”

我狠狠的将自己的颈项撞上他手中的尖刀,在漫天红意中,我依旧微笑,唇边的弧度愈深:“就是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两个字…‘等等’…”

番外 天恋视角

我出生的时候,齐越国都一连几月阴雨连绵,按钦天监卜出的卦意来看,这一切都预示着,整个齐越翘首企盼的,将会是一个公主的临世。

可是,即便如此,也依旧无法改变我生而成为这个国家唯一皇嗣,也是日后唯一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和命运。

天恋,是我的名字,是父皇与钦天监翰林院合计了整整三个月才选出的名字,连上天都眷恋的公主。

父皇过了知天命的年月才得了我这一个女儿,自小对我宠爱非常,然而这份宠爱,却与别国公主所习以为常的衣香鬓影和无尽骄奢不同,他是将我当作这个国家的继承人,他唯一的接班人来疼爱。

我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性子温顺而胆怯,父皇酒醉过后的一夜恩宠并没有能够改变她的命运,是我的降生,才让她成为齐越仅次于皇后的尊贵女子。

每当父皇亲自考教我治国方略和领兵技能的时候,每当我在庭院中练防身术的时候,每当我洗净素手焚香抚琴的时候,她总是在一旁静静看我,目光温柔而犹豫。

我想,她或许是并不喜爱父皇的,她唇边的笑掩饰不了内心的不快乐,我十二岁那年,她过世了,临终前摒退众人,单单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原来,我并不是父皇的孩子。

原本笃定的尊贵与骄傲顷刻瓦解,她喘息着,费力的开口,求我帮她向那个男人说一句对不起。

他是宫中太医,所以能够让一切天衣无缝。

他是俊逸忠厚的男子,所以能够让她念念不忘了那么多年。

然而,最重要的,他是她做宫女时便爱上了的人,本已说好放出宫去就成婚的,却终究是,抗拒不了,这注定凄艳的荣幸。

我按着她的吩咐去找那个男人,我故意撞上他手里端着的药汁,滚烫的药汤溅了我一身,我看见他眼里真真切切的关爱与心疼,与我在父皇眼中常见的并无二致,却原来,他是知道的。

我尖叫起来,所有人都慌了神,我哭着要父皇将他赶出宫,他的眼神里带着一抹了然的悲哀,更多的,却是不舍和牵挂。

我转过头,没有再看,即便我知道,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其实,我并不知道是先有了我,所以他与母亲不得已才设计了那一夜醉酒,还是那一夜过后,她哭着去找他,然后有了两个人的情难自己,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所拥有的一切,和将来会拥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上天注定,我想要维持,我想要得到,所能依靠的,惟有自己。

而我,也只有强迫自己优秀,成为让整个齐越为之骄傲的公主,成为父皇心中引以为傲的女儿,才能对得起,他毫无保留的错爱。

所以越发的用功,事事争做最好,再没有了任何的埋怨和叫苦。

所以开始留意着收买人心,也不放过任何对我有助益的机会。

所以当关于南朝上将军慕容潋的奏折一而再,再而三的送到我手中时,我便告诉自己,不要放过这个机会。

我很清楚,齐越与南朝最终难免一战,所以我使计混入他的军营,心里想着即使不能劝降他,即便不能盗得关于他排兵布阵的相关消息,多了解他一些,掌握他的弱点,对我们日后交战总是有好处的。

绿袖曾经苦劝,公主平日做事最有分寸,为何这一次偏偏要以身涉险?

我笑了笑,开口,这你别管,到时候,让你哥哥养的白虎乖乖听话不出纰漏变成。

后来想想,我才发觉,或许从那个时刻起,我便爱上了他,或许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借口,我只是迫切的想要亲眼去看看,这个让齐越几员大将都如临大敌忌惮于心的少年将军,究竟是什么样子。

所以才会有了生平第一次,瞒着父皇,这样不管不顾的任性。

一切都按照我设计好的剧情发展,他从白虎的利爪底下救下了我和绿袖,就像绿袖不放心我的安全执意跟着我一样,我也执意让自己受了点轻伤,以便让戏演得更逼真,以便能有机会跟他回去。

我处心积虑而又不着痕迹的亲近他,让他对我有好感,对我来说这些其实并不难。

我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也知道自己有足够让天下惊叹的才情和学识,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泥足深陷的人是我,而他待我,仅仅是对世间美好事物的欣赏那么简单。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竟然开始嫉妒他的二姐,南朝三王妃慕容清,连自己也觉得可笑和莫名其妙。

然而,这种嫉妒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在他不厌其烦的寻觅甚至亲手去做那一把一把秦筝的时候,在他收到她家书时所展露出孩子般的喜悦和满足的时候,在他因为我按着那曲《思归》的乐谱弹奏了寥寥几个音符而大发雷霆的时候,我是真的嫉妒她。

我暗地里叫人寻来她的小像,她是美丽的,然而绝非美得让人过目不忘,这样的美丽无论南朝与齐越都俯拾即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竟可以让他这样,为什么她竟可以在他眼底心中,近乎完美。

绿袖和文丞相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我,我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心底不舍又不甘,正当我一遍遍的问自己要不要告诉他一切的时候,绿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南朝慕容家,举兵谋反。

她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低低对我开口:“公主,我们不如趁此机会举兵相助慕容家,一举掀了南朝皇帝的宝座,这样,既对齐越有利,也能让慕容潋感念公主的恩情。”

“现在出兵还不是时候,不过是换个人坐那把龙椅,南朝仍旧岿然不动,何苦露了底还损了自己的元气。”我缓缓的开口:“齐越要的不是交好和归顺,而是真真正正的拥有,整个天下。我也一样,我要的不是慕容潋的感恩,而是,要他别无选择,永远留在我身边。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并没有在潋的面前透出任何一丝口风,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直到南朝派来逮捕他的人来到南疆,直到他拒捕,逃了出来。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不会有任何危险,然而他却并不知道,仍以为这是死生一线的紧要关头,而他,并没有丢下我。

他牵过马匹让我与绿袖上马,这条路一直下去便是回齐越的方向,我怔了几秒,没有动弹,他于是开口催促:“快走,一会追兵来了你就麻烦了,我如今保不了你。”

“你知道我是齐越人?”我仍是试探性的问。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带你回来,又怎么会任凭你的婢女几次三番趁夜外出,天恋公主。”他不避不让的直视我的眼睛,直截了当的开口,却忽而露出一丝苦笑:“只是现在,不需要了。”

绿袖骇得说不出话来,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原来,你早知道了,怪不得,军营方位布阵几乎每天都在变,甚至连最基本的晨昏练兵,你都不让我有任何机会接触得到,怪不得,先前我要走的时候,你会开口留我,如果当时我硬是要走,你是不是会强行扣住我?”

他依旧平静的直视我的眼睛:“是公主使计在先,恕不得慕容潋将计就计,这段时间,公主既然没有作出任何让慕容潋为难的事,如今我也不想让公主有事,况且,也不需要了,所以你走吧。”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一开始吗?知道了我是齐越公主所以你才会出手救我的,是不是?”明知道这样问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心底自然是震动和懊恼的,然而冷静下来之后,竟然有着奇异的认定与倾心浅浅泛起。

是了,如果他会被我如此轻易的骗过,就不是慕容潋了,也不是值得我去爱,进而心甘情愿与他分享整个齐越,整个天下的男人。

“是我出手以后,才发现不对劲的。”他的眼神依旧透着坦荡:“我曾经猎过白虎,白虎性野而凶猛,而伤你的那只,不难察觉出是驯化过的,又是那么凑巧的时机,我那时只知道事情不简单,并不确定你的身份,只是忽然想到以前听说过的一个故事,虽然自己也觉得无稽,但凭直觉还是决定带你回来,后来去查,没有想到你的身份竟然真和我猜的一样。”

我正欲开口,却见远处一个身影急急的奔了过来,是他的贴身小厮,唤做青荇,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潋开口道:“少爷,马匹都准备好了,只是杨将军、司徒将军和卢将军他们硬是要同我们一道回去。”

潋皱了下眉:“胡闹,未得到旨意擅自领兵入京,不是坐实了谋反的罪状吗?我现在不清楚上京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我放不下爹娘和二姐他们,所以我不能乖乖认命被他们就地正法砍了头,我必须回去看看,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回去,跟他们,跟你都没关系,听明白没?”

青荇急道:“杨将军他们已经留下了令牌辞官了,他们说少爷对他们有知遇之恩,此番回上京只是以个人名义陪兄弟走一趟,无关朝政,更不会有谋反一说。至于青荇,自然是少爷去哪里我去哪里,就算是死也不跟少爷分开的!”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开口:“南朝皇帝都已经将你慕容一族满门抄斩了,就连你,若是不逃现在也早就没命了,你还要回去做什么?送死吗?还是心存侥幸以为是误会?”

他神色一僵,没有说话。

而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开口:“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我们都有隐瞒,但什么是假的,什么是真的,你我都会分辨,慕容潋,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

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而我并没让他有机会开口和拒绝,更快的抢先一步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喜欢我,但至少是不讨厌的吧,我不会放任你出事,所以,现在,你随我一道回齐越,从此你会有全新的人生。”

他看了我良久,才再开口:“既然如此,慕容潋的确有一事相求。”

我点点头:“你说。”

“青荇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并无其他亲人,我去上京以后,请公主代为照顾他,若我能回来,我会接他一起走,若我不能回来,就让他跟在公主身边吧。”

青荇听他这样说,急得不行:“不,我总是要跟着少爷的......”

“你跟着我做什么?给我添麻烦吗?”潋冷冷的一抬手打断了他,不容置疑的开口道:“你的武艺骑术都是半吊子,跟着我不仅帮不到我,很有可能连累到我,此行凶险,我自顾尚且不暇,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来拖累我!”

他的语气虽重,但任谁都能明白他对青荇的关照,青荇虽然万般不舍,却也咬牙不再说话,他也明白,潋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公主?”潋对着我询问的一挑眉。

我一字一句的开口:“我能保他平安,自然也能保你无事,你也说了,此行凶险,你的父母亲人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往同一条死路上走呢?”

他的视线缓缓看向天边:“上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要亲自去查清楚,即便皇上果真要慕容家死,我姐姐怀着皇嗣,孩子出世之前也会暂时没事的,我必须要回去一趟。”

他提到了他的姐姐,我看着他的样子,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因为我明白,再怎么说也是枉然。

我只是摘下自己贴身戴着的玉佩递给他:“如果你能回来,或者是中途相通了愿意回来,拿着这个便能找到我。”

绿袖与我一道看着他策马远去,渐行渐远,迟疑的开口问我:“公主,就让他这么去了?”

我没有移开视线,有些自嘲的笑起:“说实话,他这样明知是死路一条也执意要回去,真的让我很失望。但是或许,他不去管他的家人就这么留下来偷生,我会更失望,是不是很矛盾?”

“公主......”绿袖有些担忧的又唤了我一声。

我定了定神,开口:“你先行回宫,传我的旨意给奉将军,让他安排人手暗中跟着慕容潋,但不能暴露身份,我要的只是慕容潋平安,现在,还不是时候和南朝翻脸。”

其实我知道,不能亮出身份的十多个人,武艺再高,也是无法与一个国家的集权和军队相抗衡的。

所以,当我得知他被出卖,继而押入南朝天牢死囚的时候,并没有太意外,只是心底竟然那么疼,让我始料不及,几乎承受不住。

我开始安排人对付卢鸣辉,我知道潋走的时候是一个人,是他们自己硬是追上去的,然后,出卖了他。

那么,我便要他不得好死。

我甚至不顾文丞相奉将军他们的劝阻,执意安排人去往南朝,必要时以齐越一国的名义和南朝谈判,甚至是私下劫法场。

这件事并没有能瞒过父皇,他深深的看我,眼中有失望和怜惜。

他在那个午后对我说了许多许多,具体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自己疼痛而绝望的流着眼泪点头,还有父皇那个愧疚而心疼的拥抱。

我安排去南朝的人回来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得到消息,潋在狱中畏罪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