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在假票事件发生后十二小时之内,悦途便发出了声明,坦诚己方错误,并对外宣布会进行全面赔偿,辞退问题相关责任者,保留追诉权利。

严格来讲,这已经是不错的公关反应,但什么事摆在互联网上要求都会变得苛刻许多,江嘉年手里是一份民意调查,是声明发出后网民对这件事的评论,通常来看,有很少一部分愿意宽容地对待这个错误,大部分则在继续斥责,希望事件发酵得越来越严重。

不难想象,这里面肯定混杂着其他同行的水军,没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打压竞争者,比如这一位的评论,直接呼吁大家卸载悦途APP,一起抵制悦途,将悦途形容成完全没有企业责任感和尊严的公司,还说什么悦途在手,你哪儿都别想去之类。

叹了口气,把资料放到桌上,江嘉年双手托腮目视前方,眼睛并无焦距,也没在看什么,只是在思索。

她刚开始是在思索怎么挽回企业形象和面临违约的航空公司,但想着想着,也不知怎么就看见了台历,上面今天的日期被红笔圈了起来,江嘉年的记忆很快倒退回前天,那天晚上怎么回事儿来着?

对了,夏经灼陪她去了医院,还知道了她怀孕的事,并且……

他说今天要来公司接她。

江嘉年忽然紧张起来,好像冰箱里封存了十几年的少女心又复活了,她小心翼翼地拉起了百叶窗,将自己与外面隔绝起来,随后走到窗边,先东张西望了一下,接着才悄悄地低头往下看,仿佛在这个的办公室里也能有人发现她的行为一样。

其实就是心虚罢了。

江嘉年的办公室楼层挺高的,有恐高的人从这个高度的窗户往外看可真是考验,江嘉年虽然不恐高但是恐飞啊,这么看几眼也够喝一壶的。

不过怎么什么都没看见呢?夏经灼开的车是四个圈的奥迪,一点影子都没有,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五颜六色,就是没那辆熟悉的、低调的黑色奥迪。

江嘉年有点失望,她知道自己这种情绪缘由是什么,可又不愿意承认,好像承认了自己就是水性的女人一样,明明几个月前还对别人爱得要死要活,说换人就换人了。

这样一比较,她似乎也不比林寒屿高尚多少。

靠在窗边叹了口气,江嘉年丧气地往办公桌的方向走,还没走到那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她随口说了句“进来”,女助理便推开了门。

“江总,外面有人找您。”

江嘉年坐到椅子上百无聊赖道:“是谁?这个时间来找我,该不会是媒体吧?”

女助理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才回答说:“不是媒体。”

江嘉年抬起头纳闷道:“那是谁?你应该问身份了吧?”

女助理抿抿唇,她还没回答,她身后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听得江嘉年心扑通扑通跳。

“是我。”

带有独特男性魅力的嗓音传递而来,从娇小的女助理身后很快出现一个高挑挺拔的男人,他今天休息,不用上班,自然没有穿制服,但简单的黑色西装一样适合他,去掉了制服的武装,他西装加身的模样少了几分冷漠和难以接近,多了一丝禁欲与雅致,他慢慢走进办公室,外面的工作人员全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连江嘉年也不例外。

“你怎么……”她噎住,好半晌才吐出一句,“你怎么上来了?”

话一说出来,在意的明显不是他为什么明明被拒绝了还是来了,而是他居然上了楼,没有在楼下等着。

江嘉年感知到自己言语里的感情,无措到手都不晓得摆在那里,只能稍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这才让她显得不那么尴尬。

女助理进入公司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嘉年这么小女人的模样,不由睁大了眼睛。

江嘉年偶然瞧见别人看她的眼神,越发不自在了,只能匆忙摆手说:“你出去吧。”

女助理反应过来,瞥了瞥身边的男人,红着脸关门出去了。

门一关上,空间相对了很多,江嘉年终于松了口气,可以稍微自然地面对来客。

不难想象,来的人正是夏经灼,相较于她的不知所措,他一直都保持着高水准的淡定,哪怕是在被人议论围观时,他也不曾展露出分毫的不适或窘迫,这样的男人连飞机那种复杂的机器都可以完美起停降落,对付平常人的各种情绪,自然也不在话下。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黑西装这种很容易穿成服务生或者卖保险模样的衣着,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危险,清清冷冷,从容优雅,气度不凡。

“我跟你说过今天会来接你。”

他坐下之后就说了这样一句话,修长魅力的丹凤眼淡淡地瞥着这边,江嘉年被他看得不时推眼镜,紧张兮兮道:“那你也没说你要上来接我啊……”

她嘟囔着小声音说话,也没指望夏经灼能听见,但夏机长何等耳力,当然听见了。

“你不用紧张。”他戳破了她故作淡定的伪装,转开视线看着别处避免她更尴尬,悦耳而富有磁性的音调也放得很柔和,“我不是来带你去领结婚证的。”

江嘉年觉得,能这般淡定地说出那样话的人着实不是简单人物,她早该知道自己招惹了不得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落到这种明明平时牛气的不行,一遇见人家就好像老鼠见了猫的地步。

微红着脸,江嘉年摘下眼镜仔细地擦着,嘴上似不经意道:“是吗,我并没那么以为。”

夏经灼转过头来凝视她,她低着头在擦眼镜,看得出来她很想表现得平淡点,但收效甚微。

“那你要跟我走吗?”

他问了个问题,问的江嘉年动作停住,抬眼望向了他。

“明天我要飞西雅图,下一次休息要四天后,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今天能请假跟我出去。”

当时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江嘉年并没以为这是个约会。

可当她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出公司,上了夏经灼的车之后,才隐约意识到,这是个约会。

在国外,你答应跟一位男士约会的时候,就说明你们已经在交往了。

江嘉年心里飘忽极了,只敢透过后视镜去看他,她是没见过夏机长开飞机什么模样,但他现在开车的样子真是认真又迷人,让她不自觉开始期待,有机会可以看看他开飞机的样子。

她现在心情很奇怪得越来越好,工作上的焦灼与烦恼都渐渐消散了,根本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林寒屿很快从下属口中听出了不寻常。总是单身的江总,被人们称呼为“老”的江嘉年,竟然跟着一位英俊潇洒的男人离开了公司,还不是因为公事,这简直难以置信。

他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她的办公室,果然看见门锁着,里面没人在,他随便抓了个部门的人皱眉问道:“江总走多久了?”

被抓住的人颤颤巍巍回答说:“走了有十几分钟吧。”

林寒屿冷声问:“他和谁走的?你认不认识?”

那人猛烈摇头,林寒屿面色越发冷肃,见同事快要被吓死了,女助理不得不挺身而出。

“是这样的林董……”她站起来抿唇道,“江总是跟安平的夏机长一起走的。”

夏机长。

夏经灼。

那个把他当做推销员,卖房人的家伙。

果然是他。

林寒屿深呼吸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望向女助理,女助理浑身一凛,瞬间意识到自己在惹祸上身,仓皇地低下头,希望林董赶紧放过自己,不要再用眼神杀人。或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心中的哀求,林寒屿没一会就收回视线离开了这里,而他这样突兀的出现,以及对江嘉年和夏经灼一起离开所表现出来的嫉妒,已经足够下面的人了解到一些什么了。

江嘉年一点都不知道林寒屿做了什么,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景象上。

这是她第一次坐直升机。

你要知道她有恐飞症,连出差乘飞机都万分抵触,要让她上直升机,那比登天还难。

但这件比登天还难的事,夏机长就是做到了。

当时,江嘉年就扒在直升机上不肯松手,说什么都不愿意上去,只要夏经灼和她提上去的事,她就猛摇头说:“我不要,我不上去,你明知道我恐飞还要我上去,你怎么那么过分,你存心的吧。”

夏经灼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他也没说什么,加起来左右不超过二十个字的话,他就那么一说,江嘉年就放松了防备。

他当时说:“你见过有哪个飞行员的妻子恐飞的吗?”

江嘉年当时就愣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夏经灼给塞进了直升机。

坐在直升机里,看着夏机长熟稔地戴上墨镜和耳机,操作着那些繁复难懂的摇杆和按钮,江嘉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夏机长,那就不耽误你们了。”机械师站在直升机外面讳莫如深地笑着,旁边还有朋友也在那揶揄夏经灼,江嘉年听得都面红耳赤,可人家夏机长呢,完全不当回事,好像感觉不到人家的深层含义一样。

他特别正经地点头道谢,随后便关了直升机的舱门,对江嘉年说:“准备好了么。”

江嘉年坚定道:“没有!”

夏经灼点点头:“好,那起飞了。”

江嘉年瞪大眼睛:“可我说的明明是没准备好啊??”

夏经灼目视前方,不得不说他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戴墨镜的样子那么内敛英俊,或许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又或许开飞机真的是一种非常撩妹的技能,所以他此刻在江嘉年眼里形象真的不是提升了一星半点。

尤其是,他后来说的那句话。

当直升机一点点升起,螺旋桨发出响声,江嘉年明显感觉到身体脱离地面的时候,她听见他稳定而冷静地说:“人这一生总会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做很多事,比如现在的你,又比如即将成为父亲的我。”作者的话:作者我也要就地起飞了!

第三十四章

江嘉年乘过很多次飞机,坐在靠窗位置的次数也不少,但这是她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蓝天。

比起民航客机,国内民用直升机的飞行高度在两千到四千米左右,要比民航客机低很多,但尽管低那么多,这个高度的景色依然足够美丽了。

很难用语言形容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切,好像盛放在夜晚的玫瑰,带着恐惧而令人向往的美感。

江嘉年只要稍微低低头,就能看见机舱内密密麻麻的操作按钮,很奇怪的是她不会因此产生密集恐惧症,反而对这种精密的操作仪器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她已经没心思去害怕了,只是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和深呼吸。她不想错过眼前的任何场景,所以在努力地看着一切。

当飞机进入到一个相对稳定的高度时,夏经灼抽空看了看身边的女人,她这个年纪的职业女性,面对这种场景时竟然也会露出少女一样的表情,这其实是非常奇妙的画面,你看一眼就不会想再移开视线,但他不能那么做,为了两人的安全着想,他最好还是目视前方。

江嘉年也发现了这一点,吞吐地说:“你、你别看我,看前面。”

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巧妙,当时在坐车的时候江嘉年就在想夏机长开飞机时是什么模样,谁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缘分?

江嘉年此刻万分紧张,但对飞行习以为常的夏经灼可不会这样。

瞧见她的样子,他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想到了,便很快那么做了,于是肉眼可见的,直升机在天空中开始忽高忽低,转来转去,江嘉年刚开始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很快就控制不住开始尖叫,闭上眼不敢看周围了。

“不要闹了,好好开!”

她喘息着说出自己的要求,难得的掷地有声外加趾高气昂,夏经灼嘴角似不经意地勾了一下,很快稳定了直升机,一切有归于平静。

江嘉年慢慢睁开眼,还有些后怕的她紧紧握着身边一切看似坚固的东西,她做着吞咽的动作,眨巴着眼睛,仍然十分紧张。

“我们一会就下降。”

或许是看她太害怕了,夏经灼终于大发慈悲地跟她说要下降了,江嘉年瞬间放松了一点,但当她看到飞机下方一望无际的田地和湖泊的时候,又有些慌乱地问:“我们这是到哪了?”

说实话,对于飞机的速度江嘉年没有太大的概念,在天空上没有参照物,她也不太分得清东南西北,所以现在是在哪,哪个方向,要去哪里,她一无所知。

夏经灼认真地操作着直升机,要知道平常工作的时候,连邢舟这样被带的副机师都很少敢这么直接地问他这样的问题,毕竟这听起来挺蠢的,而且夏机长是何等人物,最有前途的飞行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开始准备机长教员升级考试的人,未来说不定还会成为安平最主要的骨干领导,这样优秀的人就好像问出租车司机这是到哪了一样问他,实在大材小用了。

不过,面对江嘉年的疑问,夏经灼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被亵渎了,他很快地给了回答,并且开始下降。

“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别担心,我们还在江城。”

江城作为国内较大的城市,面积自然不小。他们飞行的时间,说实话并不怎么长,所以也不会有太远的距离。

至于降落,他们降落在一座二层楼的宽敞屋顶上,这栋楼盖的很宽很大,但没什么造型,很朴实,在山林水木之间看上去非常不起眼。

直升机降落的感觉和民航客机也不太一样,江嘉年这趟飞机坐下来,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飞行员那么少那么酷了,实在是开飞机比起开车难得太多,民用航空器驾驶执照可不那么好拿。

有个问题是,你们见过兔子吗?兔子遇见天敌的时候跑得快吗?当然。兔子逃跑的速度,大约就是江嘉年现在下飞机的速度。

几乎不用夏经灼帮她打开舱门,她就自己误打误撞地打开迅速跳了下去。

因为高度原因,江嘉年跳下去的时候还险些崴到脚,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机身这才避免,否则按照她现在怀孕的身体状态,这一摔倒非得出事儿不可。

“小心点。”

夏机长这时候已经绕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好像这样就安全多了似的。

江嘉年有些抗拒,但反抗了几次都被制止,心里那个抗拒感也就完全没有了。

其实她现在感觉很好。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很轻松,和跟林寒屿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不会觉得累,会很高兴,很期盼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似乎都是惊喜,从不存在任何负能量的东西。

每次见到夏经灼,一开始或许会有逆反心理,但很快的,她就会觉得浑身充满了动力,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充满期待。

这种感觉很陌生。

她懵懂地知道这是好感,却对这样充满幸福感的好感很生疏。

她确信自己是喜欢过林寒屿的,可跟对夏经灼的这种好感比,相差太多了。

一个只要她想起来就心里难过,一个只要她想起来就满心甜蜜,这差距让她几乎不用多考虑,就知道如果非要做个选择她该选择谁。

想到这些,她望着夏经灼的眼神都变了。他挽着她往楼下走,这栋房子似乎是专门设计成直升机降落点的,屋顶备有通往楼下的楼梯,下面开着灯,越往下走,越觉得这里不止他们。

夏经灼可能也发觉了,往下走的脚步一点点变慢,当他们走到房子的一楼,在宽敞的院子里看见了停在那的车子时,就知道这种感觉没错。

这里除了他们的确还有别人,夏经灼说要带她来见一个人,江嘉年便以为那辆车的主人就是这个人,可当那人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从夏经灼意外的表情来看,他并不是他要带她见的人。

出现的是个中年男人,头发还黑着,没见多少白色,面容也很年轻,要说他四十岁都有人信,但从他的五官和气质来看,和夏经灼那么类似,望着夏经灼的眼神又那么富有深意,江嘉年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出他们的关系。

这应该是夏经灼的父亲。

记得之前在安平听李主任提起过,他父亲快要回来了,他以前还是安平的机长教员,如果当年没有离开国内,说不定现在已经升任安平的核心了。

江嘉年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如果夏经灼的父亲在安平的地位举足轻重,那么安平要和悦途解约的事,是否能从他这里找到转机?

这念头一出来江嘉年就甩了甩头,暗道自己真是疯了,怎么可以有这种念头,简直是对夏经灼和她自己的不尊重,先不说自己不应该利用别人,就说目前这局面来看,夏经灼和他父亲的关系明显不太好,如果她那么做了,该是将夏经灼置于何地?

江嘉年觉得脊背有点冷,不知是对于自己这么多年的从业造就出来的市侩,还是对夏经灼冷漠刻骨的眼神。

从认识他到现在,她已经很少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了,如果说最初见面时他的眼神也很冷,那现在就比那时候更冷。

说得过分一点,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父亲,而是弑亲仇人一样。

“你来这做什么。”

对视许久,夏经灼才抿着唇说了这样一句话,说完了就放开挽着江嘉年的手,抬起胳膊指着门口处道:“走。”

一个字,简单精练,饱含敌意,站在不远处的夏老先生直接皱起了眉。

“我只是来这里看看她。”

他说了句话,说话的神情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有些颓然地朝前走了几步,但很快被夏经灼制止了。

“这里不欢迎你,她也不想看见你,请你马上离开。”

这话听起来根本无法想象是对他父亲说的,江嘉年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出了错,立在那不知该帮点什么忙。

比起她,夏老先生同样也有些无措,他愣了许久才说:“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愿意原谅我了,看来我还是太乐观了。”

这话直接把夏经灼说笑了,他讽刺而阴沉道:“是什么给了您这样的错觉?是的,的确已经过了很多年,但不管过了多久,哪怕是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也不会原谅你。”

后面他们就什么话都没说了。

夏老先生转身便走了,他驱车离开,这个地方很快寂静下来,这次是真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江嘉年站在他身边,沉默许久才低声说:“我们要去见谁?”

她什么都没问。没问刚才的人是他什么人,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对那个人态度那么恶劣。她只是问了他们今天要来见谁,很普通很正常的问题。

夏经灼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了握拳,山林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他没说话,只是拉住她的手腕朝房子的后门走过去,房子建在半山腰的位置,从后门出去是一片特别美丽的林子,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这里处处透着生机,也就是在这样充满生机的地方,在林子的角落里,竖着一块墓碑。

走到墓碑前,江嘉年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忽然想到在夏经灼的飞行箱里见过的那张全家福。

那上面,年幼的少年抱着一张女子的遗像,身边站着少年的父亲和一个格格不入的女人,如今墓碑上的照片,便和少年怀里抱着的女子遗像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