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御林军哪里肯放过,手执火把,一下将整个皇宫都给照亮。

“娘娘——”

茗皇贵妃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湿腻的发丝粘在脸颊上,只是无力眨着眼睛,“救——”

“快,通报皇上,”御林军首领招来几人,“将茗皇贵妃送回寝殿。”

两名丫鬟急得团团转,直到走回寝殿处,才想起去请两宫太后来。

风妃阅刚在院子里面练完剑,就听到外头喧闹嘈杂,出去一看,才知道是人声鼎沸,御林军深夜围截,火光染红天际。

她刚上前几步,便与一名暗角处窜出来的黑影撞个满怀,风妃阅扬起手中的剑,一下架在那人的脖子上。

黑色面巾下,男子的双眼并未显出丝毫的恐惧,透着一层阻隔,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闷,“皇后娘娘,属下是奉命行事,娘娘,应该懂。”

一手将风妃阅的剑移开,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男子来不及多做解释,抢身逃出之际,肩头将她撞开好几步,一下消失在夜色中。

风妃阅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君隐,果然还是动手了。

夜闯皇宫,他知道,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惑君心082掐死孩子

茗皇贵妃寝殿外,丫鬟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两宫太后已经赶到,稳婆及嬷嬷们站满了一屋子。

孤夜孑进不去,只能站在殿外焦急守候,风妃阅赶到之时,就看见他负手走在长廊间,神色,不免紧张。

她静默来到他身边,柔荑牵起他大掌,面容淡定,让他一颗提着的心稍稍定下来。

殿内,两宫太后比谁都急,看着丫鬟一一拨接一拨地来回,却只能干巴巴站在榻前。

茗皇贵妃羊水已破,身下的被褥湿了一大滩,她1两手抓着上头的床架,脸上,满是害怕。

“啊——”

凄厉的惨叫声,透过稀薄门徒传出来,风妃阅感觉到握着自己的大掌猛然一收,那双桀骜不驯的眸子,闪出几许恐慌紧张。

“茗皇贵妃,用力——”稳婆跪在榻上,将她的衣裙退至腰间,“小皇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边上,丫鬟拿着热毛巾,一个劲在她前额擦拭着,女子疼得眼前昏暗,无处依附的手落在丫鬟手臂上,疼痛袭来,她亦用力收紧五指。

那丫鬟被掐得淤青一片,却不敢喊一声,只能流着眼泪站在原地。

“怎么样了?”西太后焦急万分,上前询问道。

“回太后,茗皇贵妃怕是早产,时间,可能久一点。”稳婆不敢相瞒,老实作答。

“不——姑妈,”榻上女子疼得死去活来,“姑妈,茗儿受不了了——”

东太后见状,忙走到她边上坐下来,“茗儿啊,忍着点,一会就过去了,女人嘛,这一关是难免的。”接过丫鬟手中的湿巾,一下下将她脸上的汗渍擦去。

西太后面有不悦,华贵的面容阴沉,声音更是僵硬,“生下龙子,以后便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茗皇贵妃疼得已经听不进去,双手不住捶打身下的床榻,呼喊声,更是凄婉不已。

风妃阅抓紧皇帝的手,身子靠在他边上,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紧紧握着。

孤夜孑垂目,凝视着女子的面容,他伸手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胸膛处,犹在起伏颤抖。

“娘娘,再用力——”稳婆将她双腿撑开,“已经可以看见孩子的头了。”

“是么?”西太后闻言,来到闻言,来到稳婆身后,“总算要出来了。”

“我没有力气了——”茗皇贵妃全身虚软,连喊疼的声音都出不来,“皇上——”

女子几度昏厥,亏得林尹在身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炫朝的天初现鱼白之色,里头才传来稳婆的惊喜声,“娘娘,出来了,出来了——”

孩子刚露出一个脑袋,西太后便下令道,"全部退下,在外殿守着。“

众人面面相觑,虽是不懂,却更加不敢违背,一干人等急匆匆走出去,就连林尹也不能留下。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就只剩下几个人。

西太后攥紧袖子,孩子未出来,便急忙问道,“怎样,是男是女?”

茗皇贵妃顾不得那么些,拼尽最后一口气力,那孩子便顺着双腿间滑出来,稳婆急忙接住,剪下脐带,着急查看起来。

这一眼,倒是脸色都变了,禁不住两宫太后询问的眼神,战战兢兢开口,“回两宫太后,是位公主。”

一语,掷地有声,却让当场全部怔住。茗皇贵妃满是希冀的眸子溢上水雾,微挺起的上半身,轰——倒了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连眼神都空洞!

西太后不再看第二眼,那稳婆抱着浑身是血的婴孩,一时,手足无措。

“来人!”须臾过后,她才厉声开口。

只见,寝殿那巨大的屏风后面,竟走进来一名女子,手上拿着一个用白布遮住的篮子,她走上前,行礼。

西太后弯腰,将那白布揭开,竟从里面抱出一个婴孩来,粉嫩嫩的小脸,眼睛还没有睁开,茗皇贵妃倒在榻上,不明所以,却从两宫太后眼中看见了不祥。

“这,便是你同皇帝的孩子!”西太后走向茗皇贵妃,沉声命令道。

“我同皇上…”女子满面难以置信,眼睛不由望向稳婆手中的孩子,“不,姑妈——”

“闭嘴!”西太后冷漠打断,将孩子放到东太后手中,“一旦皇上知道你生下的不是龙子,茗儿,你要想得宠,这辈子都无望了。君家的孩子,不久也会出世,本宫等了这么久,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茗皇贵妃绝望万分,原来,毒辣如她,早就想好了这唯一的退路。

“这孩子,不能留!”西太后双目厌恶地望向稳婆,先前的那名女子见状,走到她身边道,“要不,奴婢将她带出宫去。”

“姑妈,不可以,她是茗儿的孩子啊。”茗皇贵妃哪里肯应,身子虚弱不堪,却还是想起身阻止。

西太后冷眼望着她,嘴里,狠狠吐出几字,“这孩子,留不得!”

那上前的女子一愣,一下忘记反应,就连东太后亦是不解,她抱着孩子站起身,彷佛,再次看见了当年那个心狠手辣的西太后,“姐姐,将那孩子送出宫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茗皇贵妃神色惘然,从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也逐渐明白过来,原来,西太后,并不只是想将她的孩子送出去那么简单。

“两宫太后,皇上守在殿外,差奴婢来问一声,茗皇贵妃可好?”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原先窝在稳婆手里的孩子一下受惊,血红的身子挣扎下,小嘴咧开,哇哇哇大哭起来。这一闹,使得东太后手里的孩子跟着张开嘴,小嘴蹬动,西太后面色一慌,大步上前,一下将那孩子的嘴巴捂住。

“你出去同皇上说,母子均安,等下这边就收拾好了。”

“是!”那丫鬟一听,小脸瞬时洋溢喜气,蹭蹭地跑出去向皇帝报喜。

殿外,祥云游动,五彩的瑰丽,将整个炫朝皇宫点亮。

天子明黄色的龙袍,被染上红色,琉璃瓦的夜色疏漏下来,显得格外冷清。

一声婴孩的啼哭,如沉闷中忽然注入的清泉,脆声安然,舒心极了。

孤夜孑同风妃阅对视一眼,握着的手,牢牢用力。

殿内,西太后将稳婆手中的孩子接过去,抱着她来到一边的桌子上,雪纺纱的布料衬得那才出生的孩子越发红彤彤。小手轻扬,已经止住哭声,

“姑妈,不要…您想做什么?”茗皇贵妃大惊失色,身子用力坐起,双手扑了个空,整个栽下去。

西太后见时间紧迫,忙一手捂着那孩子的脸,另一手,落在她细嫩脆弱的脖颈上。

茗皇贵妃爬跪上前,两手死死缠着西太后的腿,“姑妈,茗儿求求您…要不,要不就和皇上说,茗儿生下了龙凤胎,姑妈,您留下她吧…求求您了。”身后,蜿蜒一条血路,女子声音悲切,起身便要将孩子夺过来。

然,西太后却一个闪身,冲着那稳婆和女子说道,“将她拉过去。”

二人已经吓个不轻,点下头后,只能上前,一人一边拉着茗皇贵妃的肩膀。

西太后手上用力,孩子被憋得整张脸通红,光着的身子只有那小手小脚一个劲乱晃,茗皇贵妃被带到床榻上,身子本就没有一点力气,如今,更是瘫软下来。

她被按住,只能看着,一个劲地哭。

“皇上——”那是,她同孤夜孑的孩子,茗皇贵妃忽地甩开手,欲要起身冲出去,面上,迎头被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西太后擦下手,众人不忍心地望向那张桌子,只见,冰冷冷的桌面上,孩子已经一动不动,小小的身子才一点点大,就蜷缩在那里。

“你若乖乖听话,本宫还能保你下半辈子富贵荣华,若要给本宫耍什么心眼,你的下场,就同你那姐姐一样。”西太后厉声警告,朝着那名女子说道,“将那孩子带出去,记住,千万要当心,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是,西太后。”那人脸色苍白,匆匆上前,用桌布裹着孩子的尸体放入蓝子中,步履急促地走向那座屏风,通过暗门,出了茗皇贵妃的寝殿。

外头,皇帝等的有些着急,一手拉着风妃阅问道,“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皇上,那是茗皇贵妃,”风妃阅张眼望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殿门,“孩子定是平安无事。”

才这么说着,就见那门被打开,一名身穿浅粉色丫鬟服的女子焦急跑出来,面色雀跃,嘴里还嚷着,:皇上——茗皇贵妃生了,是…是龙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帝难掩激动,俊脸扬笑,刚要抽身走进去,那丫鬟便循声说道,“皇上,产房内不干净,两宫太后吩咐,等下便让人出来请皇上。”

孤夜孑听闻,顿住脚步,还是心有芥蒂。

殿内,茗皇贵妃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稳婆伺候她换上干净衣裳,榻上的被褥锦被,也已焕然一新,孩子,就躺在她边上,经过方才一闹,睡得正沉。

西太后挥挥手,一脸镇定,“去,将皇上请进来。”

“是。”殿外,众人早就等得焦急,如今接到令,两名丫鬟立马自外殿走出去。

“今日的事,你若敢说出去一句,本宫定不饶你。”西太后将孩子抱起来,放到稳婆手上。

“是,老…老奴不敢。”稳婆恨不得将整个脑袋埋入胸口,而半躺着的茗皇贵妃,则面如死灰,东太后见着不忍心,将她搀扶起放平在榻上,“茗儿,不要再多想了。”

“你要知道,有了这皇子,你的存在,于本宫来讲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西太后毫不避讳,冷眼睥睨着榻上的女子。茗皇贵妃全身一个哆嗦,怔忪抬眸。

西太后的狠,她早就知道,后宫内,凡是挡她一步的,有哪个下场好过自己?先是姐姐,后是…自己的孩子。

茗皇贵妃暗自落泪,透着满腹恨意的朦胧,她还是低下头,木讷开口,形同傀儡,“姑妈,茗儿知道错了。”

两手掩在锦被下,面容柔和,僵硬安慰道,“孩子,你同皇帝还能再生,若是这地位都保不住,何处再来宠幸?”

茗皇贵妃眸光黯淡,她只是点下头,看上去乖顺听话。

正说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潆心陌默手打)稳婆抱着孩子的手一个劲发抖,转眼,就看见孤夜孑已经站在自己面前。

她下意识抱紧那襁褓,风妃阅跟在身后,先给两宫太后请安。

“朕看看。”孤夜孑从她手中将孩子接过去,怀抱的姿势,还得稳婆手把手教他。

换了一个人,那孩子原先熟睡的小脸蹭着襁褓,双眼睁开一条缝来,肉嘟嘟的手抗议地扬了扬后,哇哇大哭起来。

孤夜孑顿觉手足无措,只是抱着他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他哭。

“哇哇——”

声音洪亮,孩子扯开嗓门,一张小脸扭曲起来。

“皇上,孩子喜欢动来动去的,”稳婆在边上教着,“您不能站定了抱着他。”

风妃阅回头望去,就看见孤夜孑两手环着那孩子,手肘轻晃,走了几步。她忍俊不禁,想要展颜,却发现唇角干涩不已,压根,就笑不出来。

茗皇贵妃望着皇帝面上的笑意,她唇角轻勾,却带下一串眼泪,怎么强忍都制止不住,全部滑入了颈间,冷的,她全身发颤。

一个男人,他再注重权势,再玩世不恭,心底,还是渴望自己的孩子。

风妃阅看着孤夜孑臂弯中的 婴孩,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看,他长的什么样。

“皇后,你就不要过去了。”身后,传来西太后冷漠的声音,“小皇子还未完全睁眼,本宫生怕,你的贵气会压到他。”

风妃阅才跨上前的脚步停下来,皇帝一听,抬头睬了几人一眼,面上虽有不悦,却并没有说什么。

“皇上,还是老奴抱着吧。”稳婆上前,从孤夜孑手中接过孩子。

西太后见他并未发觉,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孤夜孑上前,在茗皇贵妃榻上坐定,女子伸出手去,放入他掌心,“皇上——”

“什么都不要说,好好养着身子。”皇帝握着她的手,将盖在胸前的锦被向上提了提,茗皇贵妃眼角含泪,默默点头。

坐了会,孤夜孑便要起身,女子见状,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风妃阅站在宽敞的殿中央,皇帝挺拔的背影可见犹豫,稳婆抱着孩子,站在他们二人边上。一时间,她竟觉得自己,原来是多余的。已经想不起来,当初是怎么跟着皇帝一起进来的,只知道,如今,她在这,谁也靠近不了。

“皇上,臣妾害怕极了。”茗皇贵妃不松手,孤夜孑随之坐了回去。

风妃阅退后一步,慢慢转过身去,悄然走出寝殿。

除了西太后,谁都没有发现,她望着女子满身孤孑,得意地笑开。

风妃阅踏出去,外头的宫娥太监纷纷跪下行礼,站在层层相叠的石阶上,她抿唇,笑得苦涩。皇后,也只是高处不胜寒罢了。站在别人触手不能及的地方,却连一个女人最应有的幸福,都留不住。

宫鞋的宽厚,踩在地上,犹如置身云端般虚幻。

风妃阅直接去了君宜的寝殿,才走进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君隐。

见她一脸失意,君隐拧起眉头,“生了?”

风妃阅点下头,惜字如金,身子软绵绵坐下来。

“是男是女?”君隐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青筋暴起。

风妃阅双手撑着脑袋,沉默须臾,说出几字来,“是皇子。”

殿内静谧,空气一下冷冽,君隐一掌猛击在桌上,“一群废物。”

力道之大,震的她手臂发麻,君宜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木已成舟,我们没有一点办法。”风妃阅声音冷淡,随手将及颈的碎发拨向后头,“你先下手未成,正所谓,世事难料。”

君隐只是一声冷哼,“皇子又怎样,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命等到继承大统的那一日。”

男子的脸上,是疯狂的,狰狞的俊脸,满是权力纷争,风妃阅别过头去,只见君宜始终垂着脑袋,双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并未将二人的对话听进去。

君隐呆了没有多久,就回去了,一盏青灯下,只留下二人。

“姐姐,他方才踢了我一脚。”君宜突然开口,将风妃阅的视线拉过去。

“谁?”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顺口反问。

君宜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恬静的小脸蕴含激动,“这里。”

风妃阅放在上面才一会,便感觉到掌心下,被小小踢了一脚,力道很轻,很柔,那种感觉,却是奇妙极了。

二人对望一眼,均是笑开,她收回手,将手掌并拢。

君宜说,她现在的希望,就在孩子身上,不管是男是女,她一样喜欢,男人的权力,她不争,也不抢,该是她的命,她也只能接受。

“等孩子生下来后,我就多了一个人陪我。”

她的心情,风妃阅自然懂,像她这样的女子,注定一辈子,一个人,留在这深宫里面。有了孩子,日子,也就不会难以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