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妃阅不置可否,亦无力反驳。

她曾经笃定,那个宽阔的怀抱,是自己一人的,媚术,难道他们之间连生死与共都经历过了,还能过不了一个所谓的媚术么?

她缄默,谅她心再痛,却拿不出一点办法,这样的考验,她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看在心里,风妃阅当然希望,他是不一样的。可,索伊的这出戏,却让她不得不看,不得不面对。

芷萱被皇帝压着,不能动弹,浑身解数使不上来,只能仰着脑袋望向他。

“朕只想知道,是谁教你的?”孤夜孑还是那句话,语态暧昧。

女子望着那双眼睛,浑身只觉虚轻无力,像是跌入一滩幽邃冷冽的寒潭,将方才的满身热情,尽数熄灭,“是…”

她有些犹豫,带着战战兢兢,皇帝压下身,薄唇在她嘴角处轻吻,“说,朕想知道。”

“索伊,她叫索伊。” 芷萱朦胧间,犹处梦境,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否说了,只见孤夜孑俊目微阖,嘴中轻声呢喃,“索伊?”

瞬间,脖颈被一手圈在掌中,皇帝似是想起了什么,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竟然惊现红猩,杀戮四起,眼中的怨恨犹如藤蔓般紧紧勒住女子不放开。“皇上——” 芷萱万分恐惧,双目凸出,整个人因他手上的动作而被拖离床榻,风妃阅看的真切,边上的索伊顿时目瞪口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深信不疑,世上,不会有男人能躲过这媚术。

“不——”芷萱被卡在喉咙口的声音像是即将断裂般,她双手抓上孤夜孑的手背,眼露祈求,“皇上,皇上——”

风妃阅看在眼中,这惊人的反差,让她怔忡难安,索伊双手紧握,扭头狠狠瞪向她,面上神色,挫败而不甘。

孤夜孑感觉到手潜上传来一阵尖细的疼痛,一回神,才知是被女子的指甲划伤,她四肢不断挣扎,面容狰狞,就差这最后一口气。他极力冷静,虎口松开,冷眼看着芷萱俯在榻上,贪婪而用力地喘息。

皇帝手臂一揽,却又意外的将她拉过去,在她耳边说下一句话,“你的媚术还未到火候,朕方才情不自禁,差点就玩上了。”

芷萱大惊,继而脸色潮潮,将脑袋垂至胸前,莫不是,这皇帝还有特殊的嗜好不成?

“朕不想伤了你,今夜,你先回去吧。”孤夜孑软下口气,身体一翻,侧身躺在芷萱边上。

她心有余悸,两手轻拍着胸口,喘过气后方镇定下来,身子轻盈靠过去,“皇上——”

孤夜孑并不说话,却是一道视线冷冽射过来,眼中压抑不住的杀气在顷刻间泄露,她乖乖噤声,双手胡乱扣起被解开的绸带,皇帝一手枕在脑后,目光攫住女子身影,意味深长地拉开唇角。

芷萱微微一笑,定是自己的媚术还未学到家,而皇帝对于自己擅闯寝殿一事并未追究,这样看来,她还是留有机会。

福身,女子倒退着向殿外走去,索伊握紧的双拳用力分开,声音,气的有些颤抖,“好,好…”

风妃阅全身的紧绷,轰然倒塌,差点虚弱的瘫倒在地上。

索伊并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突然停手,更不明白,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芷萱怎会乖乖听了话,这任务还未完成,人到走了个没影。她对上风妃阅的双目,声音,气急败坏说道,“你少得意。”

她说不出话,只能微笑回应,眸中,有晶莹的激动,仿若是宣战般,美目轻眯,拭目以待。

孤夜孑仰躺在榻上,视线空落落的,风妃阅垂首,正好对着他的眼睛。自己应该坚信,他的眼中,有着比谁都清明的透彻,丝毫不含欲望。索伊自行离开,二人中间,就隔着那道屏风,风妃阅由衷展颜,眼睛中酸涩难受,有种想哭的冲动,这道屏风,并未将他们的距离隔开,相反,似是更加近了一步。

男子起身,随手披上落在一边的衣衫,不顾榻上凌乱,也不顾那案几上还未批阅的奏折,大步向外迈出。

风妃阅站上片刻,四肢恢复过来,她顾不得全身酸麻,焦急往凤潋宫赶去。

从未有过这样的急迫,脚步声踩在空旷的廊子间,灼闷,尾随在身后。

“参见皇后娘娘——”

风妃阅目不转睛,将众人一一抛在脑后,偌大的寝殿中,她只看见一抹明黄色,焦急地在殿中央来回走动。拾起裙摆,她飞奔而去,身后的李嫣一路惊呼,“娘娘,当心您的身子。”她什么都听不见,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皇帝听到身后动静,身子才转过来,就被扑了个满怀。

李嫣气端吁吁,冲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她擦下汗渍,返身将殿门掩上。

“阅儿,朕有件事要告诉你——”

风妃阅大口呼吸,心房因突来的压力而疼痛不已,孤夜孑掩饰不住话中的激动,他双手捧起女子面颊,前额相抵,“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风妃阅不解,对上他的眼睛。

“苗疆媚术再现,朕只知道,那名女子叫索伊,却不知她藏身何处,看来,这事又同那两个老家伙脱不了干系。”孤夜孑拉着她在边上坐下,脖颈的地方,还留有鲜红唇印。

风妃阅不露声色,拈起锦帕将那玫红拭去,孤夜孑将她的手拉过去看,一看,瞬间变了脸,“我…”

有些心虚,更不知如何解释,神色变得分外复杂。

风妃阅沏上一壶茶,手被他拉过去,孤夜孑两手围在她腰后,俊脸贴上小腹。

“朕不止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位父亲,一名丈夫。”他突然这样开口说道,“我的女人怀着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他语气骄傲自豪,带着一生宠溺,“诱惑,时有发生,我肩头的责任却是一辈子的,阅儿,朕怕,朕的身边除了你,再躺不下任何人了。”

风妃阅心口窒息,呼吸,久久顺不上来。

“那不止是责任,你懂么?”孤夜孑抬起头,眼中,含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急迫,风妃阅有心任性,摇头说道,“我不懂。”

皇帝欲言又止,握在她腰后的手,从未这样紧张,“对你的责任,你…知道从何而来么?”

风妃阅同样摇头,下唇咬着,放在他肩头的手,掌心中全是汗水。

“是,爱…”

爱…

他说的如此困难,落在心头,更是如此沉重。

“一个男人,最不能犯错的时候,就是在自已的女人怀着他孩子的时候…”

风妃阅哑然失笑,这欣慰的笑中,也带着眼泪的甜涩,流在眼眶中,满满当当,却没有溢出来。

夫妻缠 134

或许,她应该感谢索伊,她所谓的这出戏,也真的让自己看到了很多。

“想不到事隔几年,两宫太后还想用同一招来对付朕。”

风妃阅在他身侧坐下,“皇上的意思,这媚术,先前在皇宫出现过?”

孤夜孑点下头,脸色凝重,“当年,两宫太后便是凭借这一举登上凤位,继而,让母后失了宠。”

看来,这索伊在多年之前便同太后有渊源。

“父皇被媚术所惑,终日沉醉于这两个妖妇的温柔乡中,当年,幸亏有忠臣相助,要不然,今日的炫朝,早已是改朝换代。”皇帝面色阴鸷,风妃阅将脑袋枕在他肩头,“幸好,这上头的天没有变。”

“两宫太后处心积虑,无时无刻不想将朕拉下皇位,久处后宫,其身后的势力,却在不断壮大,我处处提防,难免有一天会身入险境。”

“如今,朝中分为三大势力,皇上应该逐步削减,万万不可有功高盖主之事发生,至于两宫太后,她们所争这权利,臣妾思来想去,东太后只有厉王爷一名亲生子嗣,西太后向来狠辣自私,断不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莫不是,她想自己独揽这大权不成?”风妃阅望着皇帝俊彦的侧脸,这西太后,看来是想做武则天了。

“削减一事,朕不是没有考虑过,君家同两宫太后那边,我一直在努力权衡,如今,权势慢慢归到朕手中,只待一个时机,将之彻底铲除。”皇帝同太后的对立,向来便不是什么秘密。

“对,万事都不宜操之过急。”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断不可前功尽弃。

“阅儿——”孤夜孑手指在膝盖上敲打,另一手执起她的柔荑,风妃阅轻应,视线随之垂下。

“这么久了,君家同我之间,你还有犹豫么?”

风妃阅将他的手拉过去,轻落在自己小腹,她凝眉浅笑,继而,摇了摇头。只字未说,其中的深意却让孤夜孑欣喜难耐,铁臂一伸,紧勒住她纤腰。

影子交叠,风妃阅展颜悦色,些许的宁静被心中掠过的身影打乱,她双手落上男子肩头,“那名唤索伊的女子,好像就是茗皇贵妃的师傅。”

孤夜孑直起上半身,让她坐到自己腿上,“你怎会知道?”

风妃阅也觉怪异,将这几次同索伊的见面一一告知与他,除了方才,二人在皇帝寝殿的那一段,“先前,茗皇贵妃身份暴露,亦是她一手在后推动,连续三番会面,却都是她找上门来,这样下去,我们太过于被动。

“看来,她果真就在宫内。”孤夜孑语气强硬,恨不能一下将她揪出来。

“要想抓住她,谈何容易。”风妃阅先前亦有追出过几次,可是一出凤潋宫,却连对方的身影都找不到,更别说是寻到她的落脚之处了。

“又不能大张旗鼓…”

索伊行动诡异无踪,好不容易再次现身,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不急,如今芷萱无功而返,定会席卷而来,她是索伊一手带出来的,今日挫败,定不会就此罢休。”风妃阅轻声安慰,只要两宫太后的目的一日未达到,索伊就不会逃出他们的视线。

孤夜孑亦觉有理,一手撑起下颔磕在桌面上,缓下的神色在忆起方才话语时,突然凝聚在眉头,锐利的眸子对上风妃阅,双手将她板向自己,“你怎会知道,芷萱无功而返?”

闭上嘴,风妃阅面色闪躲,继而讪笑,“你听错了吧?”

“我还没老。”皇帝表情严肃,细想片刻, “莫不是,你全都看见了?”

风妃阅抿下唇,一手拈着那锦帕往他脖子擦去,孤夜孑顺手握住她柔荑,“别打岔。”

她笑得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后,方老实交代,将先前的所见所闻一一讲出来。孤夜孑凝神细听,一手在她腰上轻拍,“不准说谎,最初,是不是以为朕坚守不住了?”

风妃阅小脸一红,双手圈住他脖子,“有那么一点。”

继而,见他面色不悦,忙补上一句,“就那么一点,一点点。”

双手轻摇下,孤夜孑神情严肃,“这索伊,终究是一大隐患。”

风妃阅顺势靠上他肩膀,“不用担心,人人都有弱点,只要你不被芷萱迷惑,我们大有希望。”

孤夜孑见她旧事重提,一手在她腰上轻掐一把,笑容恶劣,带着小坏。

风妃阅轻打他下,继而换来男子的反击,二人吵吵闹闹,将方才的阴霾抛之脑后。

芷萱焦急回到慈安殿,却见两宫太后端坐于一旁,索伊负手站在殿中央,见她进来,忙上前几步来至她身前,“怎么回事!”

衣衫不整,她垂着脑袋,双手紧揪起前襟,“皇上,皇上让我先回来。”

两位太后面面相觑,西太后起身,视线在她身上打转,“皇上没碰你?”

“没…”芷萱冷的全身哆嗦,余光胆怯,瞥了索伊一眼,“皇上,皇上说我火候不到…”

太后神色一冷,索伊更觉羞辱,她来回踱步,手掌重重击在桌面上,好一个火候未到,看来,是我小看了这皇帝。”

“姐姐,这下怎么办?”东太后担忧万分。

“莫不是,皇帝已经觉察出了什么?”西太后心思缜密,每一步,都小翼翼。

“我就偏偏不信这个邪。”索伊气咻咻在凳子上坐下,从未受过这样挫败,顿时让她懊恼万分。

“休要意气用事。”西太后隐有不安,要对付皇帝,本就不宜操之过急。

女子眉角挑上不屑,她要做的事,就凭太后几句话,怎能拦得住?

翌日。

皇帝刚下早朝,御花园内景色怡人,一名女子鬼鬼崇崇躲在暗角,挑准时机后,大步窜上前去。

“大胆,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李公公尖声细喝,女子垂着头赶忙跪下,“臣妾参见皇上。”

孤夜孑顿住脚步,李公公见她自称臣妾,一时吃不准,只见女子已经抬起头来,正眼一看,原来是君才人。

皇帝微微吃惊,冷酷坚毅的俊脸盯着女子的脸,一时间,印象淡薄,“你是谁?”

君恬满心的希翼被打破,她跪在原地,踌躇不安,“臣妾君恬。”

孤夜孑凝望一眼后,方恍然大悟,“哦,皇后的妹妹。”

这般反应,大大出乎君恬意料,她来时已经找过君宜,风妃阅明明答应,为自己妥善安排,今日自己巧做试探,却发现,皇帝差点就忘了这宫内还有个君才人。

“起身吧。”孤夜孑身子绕过她,众人亦紧随而上。

女子怔楞在原处,跪着的双膝挪动下,望着皇帝挺拔的背影远去,身侧,双手紧紧攥成拳,原来,自己还在这傻傻的白等,那方,却压根就没有将她的事放在心上。再看这皇帝的态度…君恬愤恨起身,入宫来的一幕幕重现于眼前,她面色狰狞,眼中有狠戾闪过,“都是你们自找的。”

她不要在这宫中老死下去,如今看来,要想靠着君家那两姐妹,是期盼不上了。

亦步亦趋,一时间,失了方向,女子心中暗暗盘算,这亦不是冲动之举,要怪,就怪她们两姐妹太过绝情。

徒步行走,转眼,就来到景夜宫外。

如今,茗皇贵妃已死,剩下得宠的,就只有君家姐妹,以及,这里头的施婕妤。皇帝对她的特别,君恬留在宫中这几月,更是耳濡目染,忐忑地跨入园子,迎面,正见施婕妤坐在石桌前,边上的陶心随身伺候。

“见过施婕妤。”君恬上前,满面乖巧行礼。

女子拢下披风,垂首望去,“你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君才人是么?”

君恬大喜,连连点头,“正是。”

“快起来吧,”施婕妤仓促起身,双手将她搀扶起来,“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姐妹,来,快坐下。”

君恬顿觉心头其暖融融,她嘴角微笑,在边上坐下来。

“陶心,你去新彻壶茶来。” 施婕妤见她似是有话要讲,借故将陶心支开。

“娘娘这里好生清净。”君恬环视四周,眼前豁然开朗,禁不住赞赏起来。

施婕妤苦涩轻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清净,呵…我倒嫌它太过于清净了,没有一点人气。”

君恬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她几次欲言又止,想要开口试探,“如今,宫内的人大部分都在凤潋宫巴结着,我不愿去凑这热闹,闲暇时,还是觉着施婕妤这地方好。”

女子展颜,笑容轻柔淡雅,恬静的嘴角欣喜勾起,“想不到,今日才算遇上了一位知己。”

君恬喜逐颜开,举目望去,“娘娘这片梅林,似是大不一样了。”

“你以前见过?”施婕妤神色暗哑,目光垂下去。

“无意中见过几次,那时候,花香四溢,怕是御花园内满园子的名贵花种都比不上这里开的鲜艳。”君恬察言观色,一边说道,“现在,好像不见了当日的美景。”

“赏花看人,物是人非,其实并未有什么区别。”施婕妤款款起身,落寞的侧脸,惹人疼怜,“有空,就多过来陪陪我,陪着这片清静的地方。”

君恬跟着站起来,踱步来到她身侧,“施婕妤放心,我以后一定过来。”

望着女子平静的面容,君恬微微出神,从第一次的见面,她就感觉到,这施婕妤断没有表面上来的这般柔弱,是近一看,那双细致温和的眸子,总像是藏着什么东西,危机四伏,难以预料。

有些吃不准,却又不甘心放弃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接下来几日,君怡果然是天天往景夜宫内跑。

君宜腹中的孩子即满八月,平日的诊断,都是风妃阅亲自带了陌辰吏而去,这中间瞒着的一个多月,万万不可被宫内的御医发现。望着她腆起的肚子,风妃阅时有担忧,实则,那肚中孩子已是九月有余,接近临盆期越来越近。

“姐姐,尝口这花茶。”君宜亲自倒了一杯,送到她手边。

风妃阅让她在自己边上坐下来,端起紫砂杯,凑至唇畔,“果然很香,从哪来的?”

“上次我出宫省亲,娘亲给的。”君宜将茶壶推到她面前,“可惜,我不能多喝。”

风妃阅轻笑,不以为意,抿上一口,入嘴满口香,“不要担心,你分娩之时,我一定让二娘入宫陪在你身边。”

君宜欢欣不已,强忍住激动,“谢谢姐姐。”

风妃阅轻啜几口,放下茶杯,“不要多想,知道么?”

君宜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可是…”

“放心吧,没事的,他只是暂时没有消息,况且皇上拨了五万精兵与他,如今,你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首要。”风妃阅拿起锦帕,将她眼泪擦去。

“对不起,老是要姐姐为我操心,”君宜将帕子接过手,声音沙哑,“您怎样,害喜还厉害吗?”

风妃阅一手按上小腹,轻笑摇头,“好多了,吃进去的东西也不会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