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正是这样的面面俱到,才叫风清玥更加难受,气恼的要命,偏偏挑不出他一丝不好,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凌烯,他喜欢极了宇文晨轩这个朋友了,从没有一个人,能令他从心底生出趣味相投的惺惺相惜。

是夜,散席之后,风清玥和宇文晨轩又聚在一起下棋,一直下到子夜,才各自回房睡去。风清玥却一丝睡意都没有,最后还是决定去找凌烯,敲开了她的房门。

凌烯见到他,似乎并不觉得奇怪,淡淡笑了笑,道:“这么晚了,有事?”

“你怎知我是有事找你,而不是单纯地想来见见你?”

“你不会的。”不知道为何,凌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意外的坚定,或者他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吧,从不花时间和心力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特别是在他们两人之间,拐弯抹角的方式最是无用。

风清玥无声的笑起来,嘴角牵出的弧度好像一弯新月一般,有些迷离的遥不可及,“你还是这么直接了当。”

凌烯放他进屋,关了门,问道:“说吧,什么事?”

“嗯,是有一个消息,一个好消息,我想你一定有兴趣知道。”

凌烯看着他幽雅而清淡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安,他的这副好皮囊若是生在女人身上那就是彻头彻尾的狐狸精了,魅惑人的力量不容小觑呀,要不是知根知底,她一定会被他骗得很惨。

“什么条件?”

“呵呵,既然你这么直接,我也就不饶圈子了,是有条件,嫁给我...”如他所料,凌烯脸上的错愕一闪而过,继而是不留余地的回绝,不过风清玥没有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继续说道,“先别急着回答我,听我把话说完。”

凌烯眯着眼打量他,风清玥,你究竟在搞什么?莫不是嫌我自己的麻烦不够多?看你也不是这么清闲来消遣我吧?凌烯腹议不断,前思后想,竟是想不出一条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解释风清玥开出这种条件的原因来。

“你喜欢宇文晨轩,我知道,不过你和他之间没有可能,你比我更清楚,抛开我们之间的利益问题不论,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嘛?”

凌烯皱了皱眉头,不说话,今天的风清玥似乎有些奇怪,但是究竟是何处不妥了,她却说不上来。

风清玥注意着她眼神中的疑惑不定,叹了口气道:“条件我开了,即使你不答应,我也会把我所知道的消息告诉你,只不过,我希望你能花些时间好好想想,等事情结束了再给我答复。”

“好,我答应你了。”

凌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与风清玥所料丝毫不差,她是聪明人,知道他的消息一定事关重大,不然也不会开这么个莫名其妙而且很不实际的条件出来,所以这个消息一定足够吸引她。凌烯对他的怀疑很应该,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了。风清玥若有似无地笑了笑,他们两人在这方面也是默契十足啊。

“我查到冷清的行踪了,他正秘密前往庚城。”

“什么?”凌烯抑制不住地惊讶,甚至心底泛起了一丝恐惧,这事情一定不简单,于是立即收声,等着风清玥把事情说清楚。

“据探子回报,冷清此次是只身前去的,不过目的地似乎并不是庚城。”

“此话怎讲?”

“收到冷清行踪是十日之前的事情了,当时便想告诉你的,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派人跟踪,而是在各地监视着,慢慢摸出了他行动的路线和一些联络用的手法,再花了点时间盘查其他的信息,这才有把握他是要去往庚城。”

“我不明白,庚城会有什么需要冷清亲自前去?”

“先开始我也不明白,以为可能是于宜王有意扩军之事有关,不过昨日收到了明若非从庚城发来的消息,才始知其中另有原因。”

“你还是快些说吧,别吊我胃口。”

风清玥笑了笑,道:“庚城有精武门的分舵,这个你知道吧,”凌烯点点头,表示知晓此事,“现在容涵俊在庚城。”

“冷清是冲着容涵俊去的?”凌烯不太相信,宜王和精武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断不会平白找上精武门。即使上次环佩之事,精武门有搅局之嫌,以宜王的性子,一动不如一静,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风清玥摇摇头,道:“不是容涵俊,而是封姒妍,虽然我也是猜测,但是我想这是最有可能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华圣帝的亲生子,才是宜王想找的人,或者要杀的人。”

“那孩子在庚城?”

“我不知道,二十年了,天下虽大,但能瞒得住宜王的人和事还真是不多,这孩子能藏这么多年也真是不容易了。”风清玥脸上溢出一丝邪魅的笑容,带着隐隐约约散发出的杀气,有些骇人。

“不管这孩子在哪里,都我们来说,保住他的命比较重要吧,”凌烯微微一笑,与风清玥的眼神竟有七八分相似,如同黑夜一般能淹没一切,“他有二十一二岁了吧,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打算怎么办?”

“呵呵,我?我爹只想找到封姒妍罢了,她的这个儿子在他眼里可是一根刺,不过好在他和龙芯环佩一样,能把天下搅个大乱,无论如何,我爹都是舍不得他英年早逝的。你也是想坐山观虎斗吧,那就一起看场好戏好了。”风清玥斜眼看她,语气中充满暧昧,“凭你跟宇文晨轩的关系,要找到些蛛丝马迹该不是很难吧?”

“或许是不太难,不过若想要我和你互通消息,那你方才所提的要求便可作废了。”

又是如此这般的调价还价,跟两年前一样,他们还真是难相处的厉害。

风清玥笑容越发诡异,似乎十分有自信凌烯一定会答应他的条件似得,直到最后依旧春风得意地笑道:“我们之间没有这么大的矛盾吧,眼下的形势,还是相互支持的好,将来才有机会好好说说价。消息已经告诉你了,先找到封姒妍和她儿子再说吧,希望我们比宜王和小皇帝的手脚快一些,先把那小子捏在掌心里。”

第四十七章

一路上曲曲折折,终于到了庚城,已是雨季快要结束的时候了,也正是庚城最乱最不安定的时候。

一下船,宇文晨轩就带着凌烯告别了风清玥,风清玥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去,绿袖庄的生意正是一团乱麻,等着他救呢,自然也顾不得其他太多了,凌烯答应了会和他保持联络,以天策府的势力,风清玥根本就不用担心凌烯和宇文晨轩能跑到哪里去。

宇文晨轩带着凌烯住进了庚城中的一间小宅院,院里有一个老妈子三娘,见来人是宇文晨轩显得很是高兴,急急忙忙做了一桌子好菜,从他们一进门就絮絮叨叨不停的说。

“呵呵呵呵呵,宇文少爷,这么多年不见三娘都快认不出你了,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啊!越来越招人爱了...”说道这里,三娘向凌烯抛来一个极为暧昧的眼神,直叫凌烯浑身起鸡皮疙瘩。

宇文晨轩好像在看凌烯的笑话一般,抿着嘴偷笑,也不说句话。

“你们先聊着,”三娘一转身人就出了厅里,留下一声长长的笑声:“我去把饭菜端来。”

凌烯呼出一口气来,莫名地有些感慨。宇文晨轩解释道:“怎么了?被三娘吓到了?我小时候有来庚城住过一段时间,就在这个小院里,都是三娘照顾着的,她可把我当亲儿子一般疼呢。也是我不好,这么些都没来看她。”

“你这不是来了嘛。”凌烯微微一笑,心底有些凉凉的,她的过去总是不堪回首,但是当年穆维信对她可也是像亲女儿一般疼爱的,哎,她什么时候能和宇文晨轩一样去看看他呢?向他当年说声谢谢,说声对不起呢?在她灰色的记忆里,那半年是这么鲜亮,每每想起都会不由自主的难受起来,许是愧疚、许是自怜、许是无奈...

宇文晨轩看着她渐渐流露出的哀思,还来不及开口问,三娘就端着饭菜回来了,嘴里依旧每个停。

“少爷,快来尝尝,三娘的拿手好菜,都是你喜欢的,凌姑娘也尝尝,保管你喜欢。”

“谢谢。”凌烯客气地道了声谢,三娘笑得皱纹更深了。

“凌姑娘喜欢吃什么?告诉三娘,明天三娘就给你做!”

凌烯有些尴尬,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三娘很热情,与她冷冷淡淡的性子南辕北辙,不过宇文晨轩却真是跟三娘很亲近,笑闹着聊着旧事。大多都是宇文晨轩小时候的调皮事情,带着宇文晨轶到处玩闹、闯祸,三娘直叫他“管不住的野孩子”。

“三娘,最近城里怎么样?”聊了半天家常,总算宇文晨轩把正题给拉出来了,“灾民多吗?”

三娘叹了口气,道:“哎,这天灾人祸的,最后苦的终究是老百姓...今年这雨也下得太大太久了些,灾民自然也比往年更多些,城门虽开了,官府却似乎没有半点开仓放粮的意思,眼下城里乱得很,到处都有人抢劫...饿殍倒是被官府的人处理得很干净。哎,没有爆发瘟疫的话,这场大灾应是没什么了。”

凌烯想起下船之后他们一路上所见到的情景,庚城如此繁荣的城市街上都是饥民乞丐,城里的人依旧那般生活着,只是普通百姓脸上的忧难之色是那么明显,可富商豪绅就是另一副模样了。

“三娘,米粮的价格呢?”宇文晨轩继续问道。

“米价涨了一倍,盐价涨得更多,今晨和刚才我去买菜时的价格又多了三成了。”三娘脸上再没有了先前的快乐和兴奋,看着宇文晨轩心里有事也没再打扰,收拾了碗筷就离开了。

宇文晨轩低着头,喃喃道:“我知道。”

“在想什么?这事情可是你管不了的。”

凌烯看着晨轩纠结着的眉头,无奈说道。她一直以为宇文晨轩是个潇潇洒洒无拘无束过日子的人,怎么现在好像是把忧国忧民四个大字刻在了脑门上一般呢?他实在令人难猜透,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却又什么都管了,环佩的事情,他横插一脚,弄成现在这副局面,宜王要扩军的事情,他也十分在意,甚至掉头回了一次尚京,虽然他不说,但是凌烯知道,他一定搅和进去了。那么这一次呢,他是不是又要搞出点什么事情来呢?

宇文晨轩怔怔地看着凌烯,突然凄迷地笑了笑,让凌烯不由惊奇,这种表情怎么会出现在他脸色?

“你倒是真了解我呐,明明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偏偏这也管那也管,都是自找麻烦...我都怨恨自己了,若是能只是与你一起游山玩水如此而已,那该多好。”

凌烯听他突然把自己扯进去,不由面上一红,娇嗔道:“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是正经的呢,句句肺腑之言呐。”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现在,告诉我吧,为何把我带来庚城?”

宇文晨轩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中异常的严肃,缓缓道:“你身上的毒恐怕只有血玲珑能解,带你来这里,可是叶可情的条件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却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看着他,凌烯心里说不出的苦,而她看得出来,他心里也不好过,“叶可情说,你知道怎么联络她?”

凌烯微微点头。

“那,我们就把她引来这里。”

“刹那在庚城?”

宇文晨轩点点头,道:“是的,他在。”

凌烯有些兴奋,只要为姑姑办妥了这件事情,她是不是可以就此抽身,只是以凌烯的身份待在宇文晨轩身边?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变得这么幼稚、这么可笑、这么异想天开,但是现在,她是,她就是这么简单地盘算着,等这事情过了,若是瞒不了晨轩,那就坦白告诉他,她不想永远抱着秘密一个人那么痛苦地活着了。国仇依旧要报,可以借小皇帝的手去杀宜王,而能不能复国,就要看凌尉曦的了,他能不能摆平小皇帝,能不能敌得过风清玥,那都是他的事情了,她是女儿身,注定了无法干涉实权,最终她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人罢了,何不留在一个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男人身边呢?!

“叶可情不是容易被欺骗的,你想怎么做?”

“让她见刹那。”

“精武门素来神秘,见过刹那的人少之又少,你怎么又把握他会出来见叶可情?”

“极乐门更是神秘,你说叶可情又为何要见刹那?她要跟刹那谈些什么?”

“我不知道。”

“我想刹那会有兴趣知道的。”宇文晨轩顿了顿,说道,“蛇腹子解药的配方应该不是问题,原本藏在精武门也是暴殄天物,钟师傅本就不大乐意留着那东西,现在送给周神医做礼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罢了。倒是刹那...我没太大把握,钟师傅和我舅舅素来不跟我说这个,我只是小时候在这里见过刹那一次罢了。”

凌烯浅浅一笑,道:“我能活多久都是赚了。极乐门手段太过阴狠,何必为了我去跟他们打交道?”

不知道为何,凌烯心里直打鼓,似乎宇文晨轩说得太容易了,事情太容易了,原本姑姑是不指望能见着刹那的,只是想让她从宇文晨轩身上摸出一些关于华圣帝遗子的下落。她知道宇文晨轩不是甘愿被威胁的人,凌烯上过他的当,总是难免怀疑他的用心,万一事情不再是按着姑姑的计划走,她该怎么办?她很害怕,怕他揭穿一切,知道一切,她就好像走在刀刃一般,一不小心就会血流成河。

宇文晨轩温和地笑了笑,安慰她道:“别担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既然极乐门已经找上门来了,避过了这次避不过下一次,且不论刹那会怎么做,钟师傅和舅舅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那我们要怎么做?”

“庚城是精武门的势力范围,从十多年前开始,精武门就在这里培植自己的力量了,不过不是为了江湖之事,而是掌握住了庚城的经济,庚城最大的米行、茶庄、当铺都是精武门的,一直都是舅舅亲自看管着的,雨季闹灾的时候,舅舅一定会在庚城,我们只需等着舅舅来找我们便成。”

凌烯忽然恍然大悟,道:“这间小院就是精武门的秘密据点?”

“可以这么说,但有不确切。三娘这里是为了寻找精武门所在的江湖人所设的,若有人找来,便在此等候,能不能等到想见的人,办成想办的事情,三分靠人脉,三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还有一分要靠三娘,三娘若是不喜欢的人,那便是连门都进不了的。你可别看三娘对我们眉开眼笑的热情劲,其他人到了这里没有不吃憋的,偏偏是气到忍无可忍了还得忍着,陪着笑脸的请三娘照顾呢。”

宇文晨轩有些夸张的表情,描述着三娘凶神恶煞的模样,叫凌烯不住好笑,真是有趣。

第四十八章

这一夜,凌烯心里不大安稳,没有睡好。

伸手抚了抚自己额头,似乎晨轩离开时留下的亲吻现在还留有余温似得。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是明朗了不少,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依旧那般在混沌中拉扯着对方,丝毫没有改善,甚至越加混乱了。宇文晨轩对凌烯的感情很明朗,他们都清楚,他总会时不时地露出宠溺的神奇,一些亲昵的小动作,会让凌烯心跳好久,可一旦静下来,却越发患得患失。

明明知道彼此都有事情瞒着对方,偏偏都不说,不管是能说不能说的,该说不该说的,都被掖着藏着,两个之间好像隔了堵墙似得,怎么能好过。

宇文晨轩不知道凌烯究竟瞒了他多少,不知道她何时是真何时是假,那些泪与笑背后都藏了些什么,却知道,不管她藏了些什么,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担心和害怕,像是黑暗里的怪兽,随时会将他啃食殆尽。明明知道凌烯不单纯,甚至很危险,但是他却深陷其中,似乎越是危险他就越是兴奋,越舍不得放手,他总是在心疼她,总想走进她心里去,只盼有一天,他们之间再无芥蒂。可是他自己呢,不止他独自一个人,而是太多利害关系都牵在他身上,他的秘密难道少吗?他不说,是为了她好,不想她也牵扯进危险里去,可又在他们之间多筑起一道墙。

而凌烯呢,明明知道晨轩一定察觉到了些事情,一定有所怀疑,却什么都不敢说,自欺欺人,她不想这样,却又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她能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吗?她好像说出来,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能,她不能,薛璟手里捏着她娘亲的命,姑姑则拿着文至旧臣、列祖列宗逼迫她,忠孝仁义,就只这四个字,便能压得她穿不过气来。

夜已深了,小院里很安静,静得凌烯只能听见自己呼吸心跳的声音,黑暗中,眼前空空荡荡的,让她感觉更空虚,想要抓紧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多少个夜晚,都是这样醒着,却都不及现在这么难受,过去,她心里除了报仇,没有其他东西,自然也就不会为了其他东西烦心,但是现在,她睁眼闭眼都会想到晨轩,这个男人叫她喜欢得不得了,却又想梦魇一般,让她恐惧,不,不是他让她恐惧了,而是她自己,害怕面对他,太在乎,所以太害怕。

找宇文晨轩的意思,他舅舅容涵俊很快会联系他们,到时,只要将叶可情骗来,拿到了血玲珑便可以了,至于刹那是否会见叶可情,又或者精武门和极乐门会是敌还是友,那就不是他宇文晨轩说了算的了。

这是宇文晨轩的计策,好让凌烯露出狐狸尾巴?还是愿意不惜一切为她?

姑姑若是真到了庚城,会把宇文晨轩怎样?会把她怎样?将她带走?又或是命令她做其他什么不想做的事情?

她是不是抽身离开才是正确的选择?不要爱他,不再见他,就当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从此消失,这世界本就没有凌烯这个人,以后也没有,她是不是会好过一些?

这样的想法时不时冒出来,让凌烯愈发憎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懦弱呢?!

凌烯翻了个身,拉扯着被子把自己紧紧包起来,跟粽子一样,就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日,凌烯醒来之后就一直没见到宇文晨轩,早饭时也不见人影才问三娘道:“宇文呢?还在睡?”

三娘笑了笑,回答道:“没,没在睡,是一夜未回来。”

一听这话,凌烯愣了愣,不待她问,三娘就解释道:“昨夜少爷出去前就交待过了,今日若是你问起来,就照实说,他去找容爷了。大半夜的出去也是没办法,一来是白天找不到人,二来也是急的,似乎是京中出了些事,不太平呢,不告诉你就一人去了,倒不是防着你,而是不能带着你。哎...你也别怪少爷,他们一家子就是麻烦事情多,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将来你就会知道的。待会儿,等他回来了,还是让他自己给你解释吧。”

凌烯愣愣地点点头,心里又是一阵空落落的,她始终是个外人,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她本就没安好心呢,连生气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三娘看着她一脸失落,拍了拍她的肩头,笑道:“姑娘,少爷没这么早回来,你也别管他了,来,跟三娘上街去,买些吃的穿的用的。”

“三娘,不用客气,我什么都不缺...”

“你才不用跟我客气呢,三娘没有女儿,见着你心里喜欢,你就当帮帮三娘,让三娘给你买两身衣服过个干瘾吧。”于是乎,三娘拉着凌烯便往街上去了,直奔了衣饰店。

三娘是真喜欢凌烯,多清丽动人的姑娘呀,又是宇文晨轩带来的,别说凌烯本就生得好看,招人喜欢,就是她不好看,三娘也是要爱屋及乌的,但是看着她总是脸上带着愁思,眉头像是怎么也松不开似得,心里也跟着不舒服了,到了衣饰店里,使劲地给她找漂亮衣服,不鲜亮的不要,材料不好的不要,做工不好的不要,不能将她窈窕身材承托得好的当然也不要。

好一番折腾,凌烯不得不赞三娘的眼光独到了,真是挑出来的衣服每一件都好,每一件都很把她晶莹的皮肤,美好的身段衬得很好,加之珠摇发钗耳坠子一点缀,连凌烯都要被自己惊艳一把了。

看着镜中的子级,凌烯好一阵感叹,她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了?这张脸、那张脸,一张一张地换,她何时有好好看过自己这张脸,好好看过她自己?她的脸、她的身段,她的身体发肤,都是爹娘的恩赐,可最后都成了报仇的工具,她的武器,何其可悲!

三娘不断地称赞着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好好好好好,真好,太好了,就这样,就这样子,咱们就这样子回去!”

三娘为她挑选的衣服首饰都不是便宜货,不,是上好的货色,价格一定不菲,可是临走时三娘不过是接过了装衣服的包袱,道了声谢,一分银子都没给人,那老板和店伙计还都是笑着送她们离开的,可真真是怪了。

“三娘,我不用给银子吗?”出来店门,凌烯小声问道。

三娘哈哈大笑起来,道:“不用,不用,那店都是宇文家的,哪里需要给银子啊!丫头,别看大少爷整体懒懒散散的,性子野的很,做生意可是很有手段的,以后你就会慢慢知道的。”就这么几个时辰,三娘和凌烯已经由陌生人变得很亲近了,连姑娘二字都直接改成了丫头,凌烯笑了笑,心下有些欢喜,三娘是真拿她当女儿了,连姑姑都从不曾这么亲昵的叫过她。

她们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院子里还是安安静静的。

三娘低声对凌烯说道:“丫头,去少爷房里看看,他该回来了,怕是在睡,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凌烯点了点头,先回了房间,把刚买来的衣服放好,才去宇文晨轩的房间看了看。

果然如三娘所言,宇文晨轩正睡着,凌烯敲了敲门,他没应,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已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了,口里呢喃道:“你和三娘可算回来了,我很饿啊。”

如同孩子一般的神情、动作和语态,让凌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那就快些起来吧,三娘说饭一会儿就好,你就等着吃吧。”

晨轩猛地点了点头,道:“三娘的手艺可是连御厨都比不了的,你我有口福啊。”说完,揉了揉眼睛,他还是困呐。

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住,当然没有人服侍,凌烯见他还是睡意朦胧的,笑道:“快醒醒吧,我去给你打洗脸水来。”

等宇文晨轩梳洗完毕,出了里屋看见正在等他的凌烯,才突然发现她今日的衣服是新的,珠翠首饰也是新的,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虽然只是少许修饰换了身衣服,却突然变得靓丽明艳了,当即了然三娘和她是出门去买衣服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宇文晨轩看着凌烯,良久良久挪不开眼睛,看得凌烯好一阵羞怯。

“嗯...我在想能用什么词来称赞你才恰当,可惜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

宇文晨轩将调笑凌烯的话说得严肃极了,实在好笑,弄得凌烯都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了。

“为何我每次说真的,你总觉得我不怀好意呢?”晨轩靠近凌烯,与她靠得很近,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你是真美,只是前些日子太憔悴了,瘦得叫人心疼,现在可好了,有三娘日日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你还说,你这也叫认真?明着是笑话我呢!”凌烯嘴里这样说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是瘦了嘛?憔悴了嘛?为什么她自己都不曾发现呢?

晨轩温热的大手覆上凌烯的手,捧着她的俏脸,淡淡一笑:“别总是委屈着自己了,我不喜欢看你皱眉,不喜欢看你怨恨,也不喜欢你这么漠视你自己,可懂?”

凌烯听着他的话,懵懵地缓缓点了点头,她原来一直都漠视自己吗?他总是这样看着自己吗?

“哟!”三娘本来是来叫他们开饭的,谁料瞧见了两人亲昵,便一声叫了出来,立刻背过身去,忍着笑道:“开放了开饭了,出来吃饭啊!”

第四十九章

饭间,三娘看两人的眼神变得更加暧昧,笑容也因为压抑而越发扭曲,令凌烯十分窘迫,反观宇文晨轩,他恐怕是真的饿极了,也顾不得其他,只管自己狼吞虎咽,那样子像极了庚城里的难民,不过他的模样俊俏多了,吃相当然也好看多了。不过碍着三娘,凌烯不敢多看晨轩一眼,也是自顾自的低头吃着,一言不发。

“怎么了?”宇文晨轩突然问道,“怎么今天都这么安静呀?”他看了看凌烯又看了看三娘,好不奇怪。

三娘终于还是没忍住,嗤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凌丫头害羞了。”

“嗯?”晨轩用好奇的眼神看向凌烯,嘴里吃着饭菜,含糊不清的问道,“羞什么?”

凌烯狠狠瞪他一眼,又装傻!又装!肯定又是装傻!

三娘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神和表情,乐得合不拢嘴,笑道:“哈哈哈,你们两个一会儿回房再瞪行不?看得我一把老骨头都酥掉了。”

看着凌烯面红耳赤的样子,宇文晨轩给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真是叫她无名恼怒起来,他是故意的!明明讨厌被他捉弄,讨厌他油腔滑调,可是偏偏这样的状况一旦发生了,她心底的欢喜反而比面上的气恼多得多。

吃过饭,凌烯立刻就拉着宇文晨轩回到了屋里,却不是三娘所想的打情骂俏,而是有正经事情要商量。

“昨晚发生什么了?”

宇文晨轩见凌烯开门见山,他也就直白地回答了:“是发生了些事,还是天大的事。宜王上书要求扩军镇压锡镕叛军的奏章皇上首肯了。”

“这事牵连有多大?”

晨轩摇了摇头,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锡镕叛军早已闹得朝中不太平了,镇压了一波,继而又死灰复燃,这一次,恐怖是要宁杀错也不放过了。这原本是维护王权的事,拖不了多久,现在正是汛期,锡镕多多少少要受些影响,皇上该是看准了锡镕失收,叛军亦没有足够粮草,才准许增兵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