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清音的手,两人将祭台上的每一寸地方都走遍了,丝毫没有遗漏。她纳闷的跟在冥帝身后,望着那祭祀用的木架,血池,心底还是泛上了一层寒意。

走下石阶,冥帝旋身望着那座高高的祭台,出了神。

清音跟在边上,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抓着他的手,静静的相陪。

过了这么久,冥帝才却了下身子,却是取过了篝火盆中的火把,炽热的气息让清音不安的抓住他的手,小脸微仰,“帝,怎么了?”

冥帝薄唇轻勾,看出了她眼中的害怕,“朕,只是烧了这祭台。”

话一说完,冥帝手中的火把便被扔了出来,那火星肆意的在空中画了了几道弧度,落在了那汪血池之中。

轰的一下,只见那血池四周迅速的燃起了火苗,一时间,整个祭台便被大火给包围住了。火舌乱窜,清音只觉脸上、身上被染上了一层热源,挥之不去。

冥帝拉着她的手,退开几步,“这罪恶,朕早便该将它去了。”

这一日,全朝的人都看到了,那天空被烧得通红通红,深秋的天气,竟一下便热了。

城门外,副祭司最后扭头望了一眼这皇城。火烧的地方,正是祭台。

看来,自己真是走对了。梵走了,这宫内,便再无可留恋的了。

副祭司旋身,头也不回的走向远处,具体去哪,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跟着心走吧。

大漠。

冥恤一手紧握着手中的书信,另一手垂在身侧,五指咯咯作响,将那信捏成了一团。

那是冥帝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上说,所有的一切,都已晨曦破晓。妖去了,是梵带走的,血妃也走了,就连那祭台,都一把火被烧了。

而对于冥恤,冥帝则希望他能回到冥朝,如若不肯,那便留守在大漠,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回到京城。

那是,冥帝欠他同燿的。

“走,走,”身后,传来了侍卫的吆喝声,冥恤转过身去,便见叶丫头被两人从营帐内推了出来。

她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在上,身上紧着一件单薄的秋衣,头发凌乱不堪。

“是叶姑娘吧?”边上的一名太监上前,低眉瞅了瞅她,“娘娘派奴才来接您回去。”

“娘娘?”叶丫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外头的阳光过于强烈,使得刚从营帐中被带出的她,有了几分晕眩,“你是说清音对么?她怎么样,好么?”

叶丫头欣喜的将一连串的问题吐了出来,激动的两手一伸就拉住了那太监的衣袖。

“您放心,娘娘她很好,只是挂念着您,”太监见她一身单薄,忙的令边上的随从取来一件披风,交到叶丫头手上,“叶姑娘,咱们这就起身吧。”

她侧目,视线却与冥恤一下相接,刚要迈开的脚步便顿住了,那双眼眸中,有着太多的沉痛。妖的死,血妃的火祭,冥燿的久睡不醒,几乎都在一天之内,积压在心底的哀伤爆发了出来,那双眼睛,是寂寞的,失去了所用的亲人,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了。

两人静静地相望,冥恤望着她身上披的那件袍子,嘴角拉开一抹嘲讽的笑意,冷着俊颜,转过了身子。

“叶姑娘?”边上的太监见她一脸怔楞,忙的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咱回吧。”

叶丫头回眸,淡然一笑,“公公,请等奴婢片刻。”

那公公见状,也不好相催,只得点了下头,看着她朝着冥恤走去。

那战场上威风凛凛、战功赫赫的男子,此时却是一脸的颓败,他深邃的眸子望向远处,手中的信,不知在何时掉落在了脚边的黄沙中。

叶丫头蹲下身去,捡起来,拿在手中默念。

手指间,慢慢的颤抖起来,待到看完最后一字时,她猛的将手中的信塞入了自己的袖中,眼角,已然湿润。

她望着冥恤坚毅的侧脸,心中泛过一阵痛惜,喉间紧涩,只字半语都难以吐出。

“叶姑娘…”边上的公公轻催道,“这时辰…”

叶丫头并未转过头去,她紧盯着冥恤的俊颜,启语,“你回去和娘娘说,我要留在这里。”

此话一说出口,不仅那公公呆若木鸡般的站在了原地,就连冥恤都难以置信的转过脑袋,剑眉微挑。

“本王不稀罕,”他冷无诚意的吐出一句,虽是刚硬毫无温度,但是那又黑这的眸子,却带着一份希翼。就连冥恤自己都说不清,他只知道现在的心很空,只想要有个人陪着,不让自己一个人孤独承受。

“不,奴婢不走,”叶丫头却是下定了决心,她小手紧握,脸上满是坚毅,“奴婢留下来陪着王爷。”

“这,叶姑娘您这不是让奴才回去难以交代么?”边上的公公满面难色,不知道如何应答。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与他人无关,”叶丫头扭头,冲着那公公说道,“有劳公公替奴婢带上一句话,你只管对娘娘说,‘清音,你有你的坚持,我亦有我的坚持,放心吧,我没事。’”

冥恤听闻,只是睬了她一眼,并未再加以阻止。

叶丫头说完,便转过身去,望向上头的男子,几乎是一个背影,就将自己留了下来。人与人之间,其实就是这么的微妙,或许,一个眼神间,便是一辈子了。

冥恤望着她嘴角勾起的笑意,心中久压的郁结,竟是去了一半,多久,没见过这般真实的笑了。

边上的公公无奈,只得牢牢望着叶丫头的话,带着几名随从,回到了冥朝。

阳光普照而下,那里的天空不再一片黑暗,每个角落,都是那暖暖的温馨之味,堪比花香浓。

一辆君用御轿内,冥帝单手枕在脑后,一头黑发以一根简单的发簪束在身后,单腿微屈,另一条腿随意的搁在一边。

清音掀开轿帘,望着前后的马队,那几张脸,她总觉得熟悉。

“哎,笑儿,”还容不得细想,便见冥笑两腿两手已经爬到了冥帝的身上,她忙的上前,将他抱了下来,“嘘,父皇在睡觉呢。”

“皇皇,”孩子似是特别黏着冥帝,两手向前伸,便要去抓他的衣袍。

“笑儿,”哭笑不得的搂着他的腰,“和娘不亲呢,我们到边上去,不要父皇。”

“不,皇皇…”孩子却丝毫不给她面子,两腿开始乱蹬起来,清音无奈的只能紧抱着,“哇哇哇。”

一颗小脑袋在她向前不断的磨蹭着,两手两脚两脚耍赖的四处乱挥。榻上的冥帝眼皮一动,便睁开了眼。

“皇皇,”那里的笑儿见状,嘴一咧便向着他扑去。

冥帝嘴角拉开,从清音的手中接了过去。连带着,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他将笑儿放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揽上了清音的腰。邪魅至极的脸庞窝入了她的颈间,“累么?”

“不累,”她望着笑儿安静下来的身子,轻笑,“看,孩子就爱粘着你。”

冥帝低下眸子,只见笑儿已经停止了哭闹,两手正饶有兴趣的玩着他腰间的玉佩。乐此不疲。

“因为,朕以前没有好好的疼惜过他,”他搂着笑儿的手禁不住收紧,脸上满是慈爱之情。

清音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意,将脑袋搁在了他的肩上,双眸望向远处,“对了,外面那些人,看着怎么那么熟悉?”

冥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将薄唇凑至她的耳畔,“还记得黑暗王朝吗?”

黑暗王朝?清音的脑中,一下便忆起了那双邪恶的眸子,皇尊。

她惊愣的瞪大双眼,咻地退开身,望着冥帝,“黑暗王朝的人怎么会在这?”

见她小脸满是惊惧,就连坐在冥帝腿上的笑儿都将小脑袋抬了起来,他双手把玩着那枚玉佩,呸的一声,居然用嘴吹了个大泡泡出来。

“笑儿,”清凌晨见状,忙的抽出袖中的锦帕,将他嘴角的口水擦了去,“娘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吹泡泡。”

冥帝被他逗的薄唇勾起,修长的指指过笑儿的粉颊,抬眸望向清音,“黑暗王朝的皇尊,同我有几分相似么?”他凑上前,望入了女子的眼底。

清凌晨仔细的瞅着,慢慢的,两人的身影…

“你,”她说了一字,便吞吐的望着冥帝那一脸笑意加染。

“我怎样?”他逗弄的看着清音的一张小脸泛上酡红,“在王朝之内,你可是被看了身子,还…吃了那皇尊的豆腐。”

“你,”清音的脸上,越发红俏了,她猛的伸出一手,垂在了冥帝的胸前,“那皇尊便是你。”

“脑袋怎么长的,”他伸出手去,在她头上轻敲,“这才反应过来。”

这么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冥帝千方百计的想要将血妃引出来,他自然不会放过一切机会。

“那你当时还捉弄我,”清音皱起秀眉,别过身去。

吵吵闹闹间,一行人向着远处而去。

“炫朝好玩么?”躺在榻上,清音一遍遍的发问着,边上的笑儿已经睡熟了。

冥帝轻拍着她的背部,下巴摩挲着清音的脑袋,“马上就要到了。”

马蹄声声,两人紧紧的拥着,心连心。

“皇上,炫朝到了,”前方的右护法勒住马缰,在轿前禀报。

里侧,冥帝听闻,便站起了身子。

外头传来一阵阵惊天地的擂鼓声,“咚咚咚…”

激奋人心,慷慨万分。

二人掀开轿帘,走了出去,放眼望去,只见高高的城楼上方,摆着一张大鼓。

一名女子站在城楼边上,而远处,一把明黄色的銮椅之上,男子安然躺在椅背中,剑眉舒展,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右手食指上,一颗玉色板指带血般滴滴欲翠,颀长的身子阴冷而霸道。整个给人的感觉,便是同黑暗为伍,喜于摧毁一切,张扬的俊颜上,镶嵌着一双如狼一般琥珀色的眸子,沉寂时,危险涌动,唇角的轻勾,更是残狠暴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