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青梅冲了进来:“王妃没事吧?我记得昨夜车辕断了,然后就看到一个恶鬼,然后,就不记得了……”

嫦曦打个哈欠拍拍她头:“那是做梦了,快去请王爷过来。”

门外有婆子低声说有事禀告,进来后低头说道:“王爷天不亮就走了,奴婢说了王妃有请,相商要事,王爷头也没回。”

嫦曦点点头,伸个懒腰:“我尽力了,梳洗更衣用饭,昨日真是累人,腰酸背疼的。”

用过早饭,歪着唤人过来捏肩捶腿,身上舒坦了又去后花园摘新鲜石榴,自然还是挑最大的,因为昨日吃得不够痛快,今日怕再受叨扰,先在树下吃了个饱,方打着饱嗝回院子里去,推开门就听咣当一声响,跳一下没躲开,有鲜血兜头淋下,青梅慌忙拿帕子来擦,嫦曦呸呸吐了几口,血腥恶臭,叉腰竖眉骂道:“哪个不要脸的,敢往老娘头上淋黑狗血,以为老娘是妖精呢,想逼老娘显出原形是不是?”

屋里屋外忙着收拾的人都长大了嘴巴,青梅喝斥几声,才回过神接着忙碌,待嫦曦沐浴换衣,青梅在她耳边悄悄说:“此事定跟那三位有关,如今看王妃请王爷,王爷都不来,她们觉得王妃受了冷落,就使这下三滥的招数,王爷这一走,不知何时才回,趁着王妃积威尚在,又有皇后撑腰,奴婢以为,彻查为上。”

嫦曦揪揪青梅的发辫,哈哈笑道:“好一个女军师,还是狗头的。”

青梅一扭身噘起了嘴,嫦曦打个哈欠:“这招落空,定有后招,着什么急呢,静观其变吧。狗血淋过的衣裳,先收好了。”

起身歪在榻上,摇头笑道:“还真是不太平,唉,我既来之,则安之吧。”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屈指三春是嫁期,几多欢喜更猜疑。闲情闲绪萦心曲,尽在停针倦绣时。

--黄遵宪《新嫁娘诗》

落胎风波

狗血淋头一事不了了之,安王府风平浪静,嫦曦好吃好睡几日,太子妃仪蓁邀她过府叙话,悄悄跟她说送来的桂花酿实在美味,白日里人多,夜里入睡前总要偷偷喝两盅,太子殿下也发现了,只是皱皱眉头,也没说什么。

嫦曦看她神情,分明偷腥的猫儿一般,逗得大笑不已,上次见面本觉仪蓁太过圆滑世故,对谁都温柔可亲,那个也不得罪,别人起了冲突,她就不着痕迹得打圆场和稀泥,今日背着人,竟也有这样小女儿的娇态,体谅她身为太子妃,自然得处处周全,也就抛开偏见同她欢喜说笑。

说笑间,乳娘带了瑶儿过来,嫦曦一把抱住逗她说笑,瑶儿聪明伶俐,小大人一般作答,每每逗得周围之人哄堂大笑,嫦曦陪瑶儿玩耍一个时辰,才肯放她离去,仪蓁命左右回避了,对嫦曦叹口气:“看彦歆这么喜欢孩子,我这心里真是难受,我和彦歆从小的情谊,我一直没忘,只不过有些事,我有心无力,我也知道你怨恨我,这几年都与我淡淡的,中秋宫宴肯与我说笑,我当时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又怕母后瞧见,只能强忍着,第二日你又送来桂花酿,我当时抱着那两个坛子,就想起小时候的时光,谁知道,长大后却身不由己。”

嫦曦瞅着她,说的该是心里话吧,只是她和彦歆的旧事,自己不知道,只能是默然不答,仪蓁拉拉她手:“你若是恨我,我也认了,你心里只有怀瑾,我只有怀信,他们两个,能如眼下这般兄友弟恭还好,若是将来必要争个你死我活,我也只能与你为敌,如果胜的是怀信,我拿瑶儿性命起誓,必要让你和怀瑾远离这深宫,做神仙夫妻去。”

仪蓁如此坦承,嫦曦心中有些感动,真心喜爱起眼前这位太子妃,管什么朝堂局势,先让她高兴再说,反握住她手笑道:“我想说的和太子妃一样。”

仪蓁笑了,笑着笑着眼中有泪落下:“看来彦歆经过一场风波,倒是开阔许多,这儿就我们两个,我听说前些日子有人拿狗血淋你,隔日母后就知道了,却吩咐人不得声张,说是要压压你的性子。你们府里那三个妾室,必是不敢如此对你的,奴婢就更不敢,是不是怀瑾因为你故意喝药落胎,冷待于你?她们才敢借势欺人?”

故意喝药落胎?嫦曦呆愣着,她心里一直同情彦歆的,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女子,被吉王胁迫,被皇后利用,对着深爱的人却要摆出一副冰冷面孔,可故意喝药落胎,她又想起吉王说的话,说彦歆借着落胎,要与安王断绝情意,心里有些厌恶起来,再有天大的难处,也不该伤害腹中孩子,想想瑶儿和麒儿,雪团肉球一般,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都得软上一软笑上一笑,这彦歆该是多么无情,狠心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下手。

仪蓁看嫦曦怔怔的,以为她想起落胎之事神伤不已,温言安慰道:“彦歆和怀瑾青春年少,还会再有孩子的。

嫦曦心不在焉点头应着,仪蓁看她面有倦色,起身吩咐人送她回府,嫦曦一路闷闷不乐,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人,回到屋中唤来青梅,喝两口茶咪眼一笑,青梅心中急跳,嫦曦笑得更加亲切些,方柔声道:“我大病一场后,性情有些变化,脑子也有些糊涂,这些青梅都知道吧?”

青梅迟疑着点点头,嫦曦瞅着她问道:“那,青梅可觉得,我象是另外一个人?”

青梅又点点头,嫦曦闭上眼睛,慢慢隐了笑容,换上一脸哀伤,手捂着脸闷声道:“青梅啊,我大概是病糊涂了,以前的许多事,只记得少许,忘了很多,今日太子妃说我故意喝药落胎,真的有这样的事?”

青梅有些慌乱,摇头说道:“没有的事……”

嫦曦哦了一声:“那么是太子妃胡说?下次见着了倒要问问。”

青梅咚一声跪下来磕头:“王妃,都是过去的事,忘了最好,为何还要问起呢?日后好好的不就行了?”

嫦曦看着她:“可是王爷嘱咐过你?”

青梅迟疑着,嫦曦冷哼一声:“还想不想嫁个如意郎中,过寻常日子了?”

青梅挣扎着,半晌下了决心:“王妃容禀,奴婢若说了实话,并不是背信弃义,奴婢只是认王妃为主子,王妃既然问起,奴婢就说,王妃若是不问,打死奴婢也不会乱说一个字。”

嫦曦微微笑了笑:“起来说话,我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丫头。”

青梅站起身老实说道:“红蔷伶俐,王妃一直带她更好些,其实奴婢在王妃跟前伺候,只不过为着有些头脸,有能多得些银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并没有嘴上那么忠心,如今是因为,王妃病好后将奴婢当人看,以前从来没人关心过奴婢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嫦曦摆摆手:“行了,不用表忠心了,你忠心呢,我自会是好主子,你不忠心呢,我也有的是法子。说正事。”

青梅紧闭了门窗,坐在榻前的脚凳上,背对着嫦曦:“大概元宵节前后,王妃身子有些不好,就召来太医诊脉,得知有了身孕,王妃有些意外,在屋里呆坐半日,说一句,既然来了就要搏一搏,然后吩咐人去请王爷,王爷知道后,欢喜得半天没有说话,王妃一反冷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高兴得搂了王爷脖子,第二日,皇后娘娘召见王妃,王妃从宫中回来后,破天荒去书房找王爷,王爷出门去了,夜里也没回来,第二日一早奴婢进来,王妃两眼红肿满脸是泪,午后王爷一进门,王妃打开手里的药瓶,看着王爷吃了下去,王爷笑问吃的什么,王妃说自然是安胎药,只过了半个时辰,王妃就腹痛不已,太医赶来已经晚了,王爷愤怒不已,要追查此事,王妃躺在床上看着王爷,冷笑道,叶怀瑾,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在夹缝中挣扎,我宁愿死了,也不会要你的孩子,我恨不能马上转世投胎,忘了你……忘了你们这些人,你,就忘了我,当从来没有我这个人,你……”

“王爷当时的神情,我们看了都不忍,他坐在地上看着王妃,王妃却不看他,别过脸去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王爷起身夺门而出,王妃看着门哭了起来,夜里王爷没来,却请了最好的太医,又不时差人来问,王妃咬牙道,看来你不会死心,也罢,我去了,你,你好好的吧……再后来,王妃就不肯用药,进食也很少,一心求死,任谁劝也不理,本来就身子弱,这么一折腾,眼看就不行了,王爷整夜整夜在书房枯坐,只是不肯过来,后事都准备好了,谁知突然有一日早晨,王妃醒了……”

嫦曦点点头,心想这个醒来的就是我了,你们的王妃如愿轮回去了,仔细想着这位王妃说的话,问道:“青梅再想想,这些话可是一字不差?”

青梅想了想:“一字不差不敢说,意思定错不了。奴婢觉得王妃和王爷挺可怜,一直留意你们的一言一行,就盼着你们能好。”

嫦曦托腮笑道:“可怜?也许吧,成亲三年多,本是有情人,却到这个地步,我倒觉着是太笨,抑或没有尽力争取。”

青梅眨巴着眼睛,摇头表示不懂,嫦曦拍拍她肩,指指妆台:“盒子里的首饰,青梅中意那个,就拿那个,赏你的,你是个伶俐丫头,也有些良心。”

青梅欢喜跑过去,兴高采烈拿一副最不起眼的金耳环,嫦曦笑道:“可取贵重的。”

青梅举起来那对金耳环:“够了够了,太贵重的,我也配不起。”

嫦曦由着她去,过一会儿带进一个丫鬟来,磕头说是叫做采莲,是三夫人若漪的丫鬟,过来禀报王妃,三夫人这月过了月信,只怕是有了身孕。

青梅脸一僵,怕王妃不痛快,岂料嫦曦只嗯了一声,过一会儿,看采莲还在磕头,嫦曦讶然道:“此事二夫人可知?”

嫦曦来了以后,听青梅说以前彦歆倚重舜英一些,王府里小些的事务多是舜英做主,就顺水推舟,让舜英来打理王府,开头舜英自然不肯,嫦曦软硬兼施,她只得应了,如今大半年过去,王府里的代主母做得当心应手。

采莲磕头道:“二夫人说王爷子嗣事关重大,她不敢做主。”

嫦曦摆摆头:“请郎中诊脉将养就是,这有什么不敢做主的,还不给看了不成?”

采莲还要说话,嫦曦打发她道:“去就是了,就说我吩咐的。”

不大工夫,舜英就疾步来了,嫦曦一笑:“还是那句话,请郎中诊脉,若是有孕,就静养安胎,这是王爷的子嗣,待王爷回来,再做定夺。”

舜英迟疑一下,终是没有说话,答应着告辞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忙死了,鼓励鼓励呗:)

设坛捉妖

次日若漪过来磕了头,嫦曦看着窗外黄叶飞舞,笑笑说道:“安心养着吧,怀胎十月孩子最大,休要惹出什么风波。”

若漪应着告辞,嫦曦又喊她回来:“有任何事找二夫人就是。”

秋叶落尽,天气一日日寒冷起来,嫦曦常常裹了斗篷,坐在廊下暖阁中,或美酒烹香,或扫雪煮茶,过得舒适惬意,偶尔也想,如此好吃好睡,会不会痴肥?捏捏腰上,依然是薄薄的肉,就笑起来,这副身子竟是怎么吃也依然纤瘦。

这日正坐在暖阁中看雪花飞舞,有人疾步冲了进来,近前一看,是采莲,采莲一头跪在雪地里,哭着说道:“三夫人小产了,在房中哭个不住,闹着要上吊。”

嫦曦愣了愣,这些日子都风平浪静的,怎么就小产了?招呼采莲到暖阁中,坐在矮凳上,让她慢慢说,听到若漪这些日子束缚腰身,常常跳舞,心下了然,对采莲说道:“她对孩子不好,孩子可不要走吗?二夫人呢?”

采莲低了头:“二夫人一心避嫌,只是请了郎中过来,说已然没了,她也没有法子,三夫人就哭闹起来,一屋子人也劝不住。”

嫦曦点点头:“采莲回去这样说,就说王爷不在府中,她再梨花带雨也没人看,再说这孩子怎么没的,她心里应该有数,说了这些,她还是闹的话,就说想上吊,没人拦着,由着她去。”

采莲张张嘴匆匆去了,午后嫦曦小憩醒来,趴在榻上醒神,青梅过来低低说道:“二夫人在外间等着,等了一个时辰,象是有急事。”

嫦曦懒懒说道:“那就进来吧。”

青梅扶她起来,靠坐在软垫上,睡眼惺忪让舜英进来,青梅麻利为她整整衣衫盘上发髻,方对外面唤了一声,舜英一瞧见嫦曦就滴下泪来,嫦曦惊道:“这若漪竟经不得激,上吊死了?”

舜英摇摇头,眼泪滴得更多,嫦曦忙问:“府中出了大事?啊?不会是王爷出事了吧?”

舜英忙擦掉眼泪,有些讪讪说道:“并没有什么大事,惊着了王妃,实在是妾的罪过。想来王爷子嗣艰难,好不容易若漪有了,王妃吩咐妾照应,如今落了胎,岂不是妾的不是?妾本就自责愧疚不已,午饭前若漪闯了进来,说先是王妃的孩子没了,现今她的也没了,绿竹是个与世无争的,她怀疑是妾,妾做了什么手脚,妾实在是冤枉……”

舜英掳起衣袖,赫然有几道抓痕,又拉下衣领,露出几道血印子,嫦曦点点头,舜英有道:“妾想着,既然府里不太平,是不是请来白云观的玉虚道长作法,一则去了妾的冤屈,二则也好安定人心。”

嫦曦接过青梅递过来的茶,浅嘬一口道:“若你认为有用,请道长作法也可,只是要避开我的院子,我禁不起闹。”

舜英忙说声好,告辞要走,嫦曦唤了声回来,看着舜英笑道:“作法确实可以安定人心,却无法洗去舜英冤屈。”

舜英温顺说道:“王妃言之有理,只是舜英总得一试,否则王爷回来,妾百口莫辩。”

过两日就听院子外比往常喧杂,青梅也跑去看热闹,过一会儿跑回来说道:“玉虚道长果真是高人,设坛做法后,说三夫人落胎皆因冲犯狐妖,说我们府内有妖气横行,要到后花园捉妖去。”

嫦曦手中茶盏紧了一紧,忽想起被泼狗血之事,难道说,是自己太过张扬不知隐藏,引得某些人动了疑心?这时有丫鬟奉命去藏书阁取书回来,嫦曦翻看着,想起头一次进藏书阁看的《太平广记》,心下一动,命人去请绿竹。

没等到绿竹过来,门外就是一阵喧哗,舜英进来低眉顺眼说道:“禀王妃,特意吩咐了不得惊扰王妃,可玉虚道长各个院子察看后,说是狐妖藏身之所只余一处,就是王妃的院子,少不得惊扰。”

嫦曦淡淡一笑:“我若不允呢,舜英的冤屈可就到了我身上,那就进来吧。”

几个小道士簇拥着一位道长进来,给嫦曦揖首行礼,嫦曦端坐着抬了抬眸:“想来这位就是玉虚道长,看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咱们话说在前,若玉虚道长自认为修行足够,就尽管作法,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自回道观,休要再来惊扰,乌烟瘴气实在麻烦。”

玉虚自信满满,持剑摆个花式:“王妃,贫道可就开始了。”

手中厚厚的符纸一扬,在他念念有词催动下,排列成一条龙的摸样,跟着他的剑气在院子上空不住盘旋,最后停在嫦曦头顶,颤动不已。

玉虚喝一口符水喷了出去,在水光中看向安王妃,头顶似有微微的白光笼罩,连破三次中指抹在额头,竟看不出是何来头,心中一急,一口鲜血喷出,噗通一声仰倒在地,空中的符纸翻飞飘落,落了嫦曦满头满脸。

嫦曦淡笑着,慢腾腾揭去那些符纸,站起身掸掸衣裳上的灰尘,看向舜英,舜英脸色一白,忙让呆立的小道士扶玉虚回去,嫦曦唤青梅过来沐浴更衣,对舜英道:“看来这玉虚徒有盛名,吩咐人收拾干净了,休要再提此事,若漪那儿,事已至此,自己去想吧。”

绿竹进来时,正对上舜英苍白的脸,低头问了安,垂手等着嫦曦沐浴过,嫦曦出来瞧见她笑说道:“是想问绿竹一句话,我头一次去藏书阁,看了什么书说了什么话,绿竹可对人提起过?”

绿竹恭谨说道:“二夫人曾问起过,当时王爷也在场。”

嫦曦嗯了一声:“绿竹何故记得如此清楚?”

绿竹声音清亮:“妾别无所长,惟博闻强记,王妃当日之语,见解独到超出世人,所以奴婢一一记在心里,且以前王妃从不看书,王妃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以奴婢倍受轻视,也就王爷偶尔去谈论诗书,才得二夫人照拂。”

嫦曦点点头:“博闻强记,好本领,夜里留下用饭可好?”

绿竹也不推辞,爽快答应下来,与嫦曦喝茶畅谈,嫦曦赞她腹有诗书,她敬佩嫦曦见识广博,对嫦曦说道:“想来王妃也是闺阁女子,如何见识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江南烟雨,海上仙山?”

嫦曦一捂嘴,因和绿竹谈得来,一时兴起说多了些,顺口推脱说:“我也没有亲眼见过,都是怀瑾说的,怀瑾不是喜好游历天下吗?”

绿竹点点头:“王爷果然只钟情王妃,这些话,妾一句没有听过。”

这时青梅进来,慌张说道:“大事不好,我们院子被一队侍卫围起来了,说是有狐妖作祟,奉皇后娘娘之命,院子里的人禁止离开。”

嫦曦笑道:“来的可真够快的。”

绿竹站起身:“妾并非这院子里的人,此时出去该还来得及,还有一句话告诉王妃,玉虚道长是皇后娘娘的座上宾,二夫人舜英原来是皇后娘娘驾前的宫女。”

嫦曦看向绿竹,绿竹笑道:“妾一十八载读书无数,尤喜神乱鬼怪野史杂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妾也对王爷提起过,只是王爷不肯信,也许是不舍得信。”

嫦曦笑问道:“绿竹为何对我坦承?”

绿竹起身施礼:“妾向往安王府的藏书阁,只有王爷在府中,才得以前往,王妃大病一场后,竟日日得允,妾心生感激。”

嫦曦想起有一次青梅说绿竹在藏书阁下徘徊,才得知彦歆不喜女子日日呆在藏书阁,安王不在府中时,就命绿竹在院子里做些女红,嫦曦当时摇头一笑,吩咐青梅嘱咐舜英,由着绿竹前往。

嫦曦点点头,唤青梅带绿竹出去,若侍卫不许,就请侍卫长进来说话,不料侍卫长大手一挥,放了绿竹出去。

嫦曦特意问了侍卫长姓名,叫做刘长丰,有时候无趣了,就隔着门跟长丰说话,做了好吃的递些出去,夜里寒风凌冽,就送些酒,长丰话不多极爽快,进入腊月悄悄跟嫦曦说:“王妃放心吧,王爷腊八之前总得回来。到时候王妃就能出来了。”

嫦曦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长丰抓抓头:“太子妃让下官说的。”

仪蓁,嫦曦一笑:“告诉太子妃,我一切都好,让她放心吧。”

腊月初七,安王怀瑾顶着寒风回到国都,城外接官亭碰到绿竹,绿竹瞧见他急急说道:“王妃被怀疑是狐妖附体,被禁足在院中一个多月了,请王爷设法。”

怀瑾面上淡淡的,拉绿竹进了马车问道:“为何要帮她?”

绿竹笑道:“虽然她不是以前的王妃,却能体贴人心,她让妾如愿,妾自然要回报。”

怀瑾笑问如的什么愿,绿竹实言相告,怀瑾挑挑眉:“以前怎么从来不说?”

绿竹坦言:“说了何用,王爷对王妃是千依百顺的。”

怀瑾敛眸问道:“府中近日还有何事?”

绿竹摇头:“其他的事,王爷还是问二夫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成,周末看孩子,不更了啊:)

腊梅花开

怀瑾到了院门口时,长丰一眼瞧见,慌忙带队过来行礼,怀瑾尚未答话,院门敞开一条缝,里面有人笑道:“长丰,过来。”

长丰没敢动,怀瑾示意他过去,里面的人笑问道:“长丰,后花园中腊梅花可开了吗?”

长丰道:“下官没去后花园。”

里面的人哦了一声:“这样,派手下人去看看,就算没开,也该有花骨朵了,帮我折几枝回来。”

长丰犹豫了一下,里面的人笑道:“婆婆妈妈的,你若帮我这个忙,回头酿了梅花酒,定请你喝。”

怀瑾眼眸中带了些笑意,冲长丰微微颔首,长丰忙应下了,里面的人说了声快去快回啊,就再无声息,怀瑾看看长丰:“带上你的人马,回去跟皇后娘娘复命,就说本王的家事,不敢烦劳皇后娘娘操心。”

看长丰有些为难,怀瑾又加了一句:“去吧,皇后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小的侍卫长。”

长丰挠挠头:“若是为难呢?”

怀瑾看看他:“那就看你机灵与否。”

长丰想了想:“不如这样,人呢,先撤了,明日腊八,安王殿下总得进宫吧,待皇后娘娘下了懿旨,下官再……”

怀瑾摆摆手,不耐烦道:“也好,去吧去吧,如今越发无赖了。”

长丰嘻嘻一笑带人走了,怀瑾进去时,就看到廊下暖阁内,有人眼巴巴望着外面,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愣,随即笑了开来,回头和青梅说了句什么,怀瑾迎着这笑容走过去,问道:“说的什么?”

嫦曦伸个懒腰:“这王府乌烟瘴气的,你回来兴许能不一样,那样我就能好好过个年。”

怀瑾不由扬了扬唇,说声走吧,抬脚就往外走,嫦曦问声去哪里,怀瑾没回头:“不是想去折梅吗?”

嫦曦乐颠颠跟上了,一前一后进了后花园,一眼望去都是光秃秃的,竟是一株梅树也无,嫦曦不悦道:“虽说出来走走是好事,也不能骗我啊,满心欢喜盼着呢。”

怀瑾回头看她一眼:“我没说在后花园。”

嫦曦哦一声,跟着他穿过后花园,绕过几个庭院,眼前出现一座梅园,有枯瘦干枝露出墙外,枝上黄花初绽迎寒而立,嫦曦搓搓手,雀跃着跑了进去,笑着赞叹道:“竟有这样别有洞天的所在。”

怀瑾回过头来,认真看着她:“彦歆以前每年冬日,都要来边上的院子里住上一阵。彦歆告诉我,以前的事是不是一点都记不起了?”

嫦曦拢了拢斗篷,仰头看着枝上花蕊:“其实,不是忘记了,是不知道。”

轻黄浮动暗香缀雪美景当前,怀瑾僵立着一动不动,这话里的意思,他再明白不过,却不敢相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甘心问道:“可是这容貌这身子,分明是彦歆。”

嫦曦点点头:“没错……”

怀瑾更是一惊,盯着嫦曦问道:“彦歆,是不是疯魔了……”

嫦曦摇摇头:“鬼魂附身,狐妖附体,随你怎么想吧,总之,你可以叫我嫦曦。”

怀瑾身子更加僵直,双手都有些发颤,嫦曦伸手拂一下他肩上的花瓣,他的身子轻颤一下,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嫦曦一笑向前两步,手中花瓣又放了上去:“这梅花洁净清香,这么放着熏染一下一上也好。”

怀瑾又退嫦曦又进,怀瑾已紧紧贴在一颗树上,嫦曦听着他喘息略有些急,盯着他眸子笑说道:“怀瑾可以和绿竹谈谈,她对我有诸多推测,也许其中有一个是对的。”

怀瑾双眸骤缩,伸手捉住嫦曦的肩,咬牙道:“那彦歆呢?被你害死了?”

嫦曦摇摇头:“她一心求死阳寿已尽,不关我事。”

怀瑾手下更加用力:“我不信……”

嫦曦忍着疼:“你不信,我也无计可施,摆在眼前的就是如此,该如何做,堂堂安王殿下,心中该是有数吧。”

怀瑾直盯着眼前之人,他并非养在深宫的皇子,自小随着太子游历,奇人异事见过不少,可眼前的事,他依然无法相信,他若是信了,岂不是就认同彦歆已死?彦歆,他的心中钝痛不已,手下放松,想要将她抱在怀中,对上她含笑的眼,那不是彦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