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曦此时浑浑噩噩,往榻上一趴睡了过去,绿竹被拖回院中,几盆冷水兜头浇下,清醒过来,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人,冷冷说道:“我是王爷最宠爱的四夫人,还是王妃的闺中知己,我们来日算账。”

带头的婆子忙陪笑道:“都是二夫人的吩咐,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

绿竹冷冷看着她,婆子做了个手势,带着人匆匆要走,侍奉绿竹的几个丫鬟,被人扭着手摁在门外,此时被放开,都冲过来要与几个婆子厮打,绿竹摆摆手:“让她们去,只要记着她们是谁,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就行。”

几个婆子陪着笑行了礼,匆忙走了,丫鬟们忙着伺候绿竹沐浴换衣后,捂了棉被窝在床上,依然是大大打几个喷嚏,着了风寒。

舜英坐在榻边看着酒醉熟睡的王妃,想着皇后娘娘的嘱咐,今日时机正好,遂关切笑道:“王妃宿醉容易伤身,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太医匆匆而来来,舜英为嫦曦腕下垫了迎枕,只一个眼色,太医点点头,甫搭住嫦曦手腕,脸色就是一变,又搭上去,再搭上去,看向舜英,舜英看着他脸色,不置信问道:“莫非?”

太医一点头,舜英道:“那就烦请开方吧。”

太医犹豫道:“事关重大,这就回去禀告皇后娘娘。”

舜英咬牙道:“事不宜迟。”

太医说声明白,匆忙走了。

今日长丰和青梅多说几句,只是问些王妃的近况,青梅犹是喜孜孜的,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回到王府门外,惊见皇后的銮驾,心跳得更快,一路小跑来到院子外,有内侍过来客气说道:“皇后娘娘正和王妃叙话,吩咐任何人不得惊扰。”

青梅心中更为惊讶,想到离开前王妃正在喝酒,王妃因酒量甚好,每次都不醉不休,万一正好被皇后娘娘碰上,王妃神志不清,自己又不在旁边提醒,万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深恨自己没有及时回来。

踌躇无计,瞧见一旁站着一位小宫女,陪王妃入宫时曾攀谈过,笑着过去打声招呼,没套出什么话来,想着这府内还有谁能帮忙,匆忙跑到绿竹院子里,院门外有人把守,说是二夫人吩咐的,青梅含笑问了几句,知道大概情形,更是忧心,仗着自己身份,隔着门喊了几句,里面有丫鬟哭着说:“青梅姐姐,四夫人得了重病,发高烧说胡话,也不让我们出去,也不给传话,求你……”

青梅说声知道,匆匆往回跑去。

月信之期

一路无阻进了屋中,皇后娘娘已带人离去,王妃昏睡榻上,一室的静谧,床前站着的两个婆子,却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人。

青梅问一声是谁,其中一个婆子笑道:“我们是皇后娘娘驾前的,皇后娘娘说王妃如此宿醉,皆因侍奉的人不得力,留下我们两个伺候着。”

青梅气上心头,对着皇后驾前的人却不好发作,默默拧了帕子敷在嫦曦额头,门外有人说声药煎好了,一位婆子出去端了进来,笑说道:“这就扶王妃起来,将这醒酒汤喝了吧。”

青梅蹙蹙眉头,婆子笑道:“皇后娘娘离去前特意嘱咐的。”

青梅再不好说什么,扶嫦曦靠坐着,那婆子舀一汤匙就要往嫦曦嘴里灌,不想嫦曦正好醒来,瞧见青梅眉毛就立了起来,骂道:“你这个丫头,只说出去一会儿,竟去了几个时辰,眼里还有没有我。”

青梅一愣,嫦曦招手说声过来,青梅刚凑过去,嫦曦扬起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青梅捂着脸滴下眼泪,两个婆子也愣住了,嫦曦骂道:“还有脸哭,觉得委屈是吧?”

嘴里骂着又扬手去打,不小心碰到婆子手里的药碗,就势一掀,药碗翻倒在榻上,洒了嫦曦满身,她指指青梅又骂道:“我没病没灾的,给我喝这么苦的药。”

两个婆子手忙脚乱收拾着陪笑道:“王妃大概不知,王妃酒醉沉睡时,皇后来过了,嘱咐奴婢们喂王妃喝些醒酒汤。”

嫦曦嗯了一声,那婆子道:“要不,打发人再煎去?”

嫦曦不置可否,举子手臂闻了闻袖子,蹙眉道:“满身的药味儿,赶紧沐浴换衣吧。”

青梅红着眼圈去准备,嫦曦又懒懒闭上双眼,婆子还要再劝,嫦曦说道:“不知姑母前来,真是罪过,两位请回吧,帮我告诉姑母,改日定进宫请罪。”

两个婆子对看一眼,其中一位笑道:“我们还要等王妃喝过醒酒汤,才敢回去复命。”

青梅进来时,嫦曦随着她往浴室去,两个婆子也跟了来,嫦曦在门口顿了一下,头也未回说道:“本宫沐浴时,只要青梅伺候着即可。”

两位婆子停住脚步,听着里面响起哗哗的水声,水声中嫦曦小声对青梅说道:“皇后进屋不久,我就醒了,假装睡着没敢睁眼,皇后竟也半天没说话,只在走时说了一句,喂她喝药,我觉得这药里有名堂,就假装打了你,若打疼了,将那两个婆子赶走,青梅再打回来。”

青梅满腔委屈散去,破涕为笑:“说什么打回来,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还手啊,这眼下可如何是好?”

嫦曦哗啦啦拨动着水,声音压得很低:“小心隔墙有耳,洗浴后我跟她们周旋,你出去找煎药的小丫鬟,将药渣收起来,只收一点就好。”

青梅点点头,嫦曦将身子浸泡在热水中,放开心思闭上双眼,青梅在她耳边说了绿竹的事,嫦曦心头火起,果真如绿竹所言,这舜英竟将自己当做王府的主母了吗?如此得折磨绿竹?

两个婆子耐心等着,半个时辰后,王妃换了衣衫,容光焕发出来,微笑着拿出两个金锭子:“我因太过思念王爷,邀来绿竹借酒消愁,不想喝得多了些,这会儿没事了,两位妈妈回去禀报姑母,就说以后再不会了。”

两个婆子犹豫着:“可是这醒酒汤……”

嫦曦将金锭子塞到她们手中:“酒既醒了,还用什么醒酒汤,姑母知道,定不会怪罪。”

两个婆子这才接了金锭,告辞走了。

不一会儿青梅回来:“药是从二夫人院子里端出来的,没有药渣。”

嫦曦哦一声:“可给四夫人请了郎中来?”

青梅摇摇头:“郎中到了院门外,看守院子的人说是要去请示二夫人。”

嫦曦手托了腮:“那就将二夫人请来吧。”

舜英进来时,嫦曦正坐着喝茶,茶气氤氲着,看不清脸色,嫦曦吹了吹,头也不抬:“跪下吧。”

舜英一愣,青梅在旁笑道:“王妃让二夫人跪下呢。”

舜英握了握拳,终是跪下了,开口想要分辨,嫦曦说道:“来人,打板子……”

舜英身子一颤,嫦曦摇摇头:“打板子太过歹毒,抽几支柳条来吧”

舜英恨恨看向嫦曦,嫦曦笑道:“怎么?二夫人觉得冤屈?那就打到二夫人知错为止。”

舜英跪在院子里,开头尚不做声,倔强忍着,心中愤恨不已,这一打不止受尽疼痛,她好不容易在下人中立的威信也会半分不剩,无论她做了多少,王府真正的主人永远是屋里那位,平日里好吃懒做,夜里妖媚勾引王爷的王妃。

后来再忍不住,大声说道:“奴婢不过行份内之事,何错之有?”

嫦曦站到门口:“其一,绿竹和你同为王爷妾室,你有何身份,责罚于她?”

舜英张了张口,这些日子压若漪绿竹一头,她们两个也是一味忍让,又加王爷临走前去绿竹院子里呆了一宿,今日见她饮酒,只想到借机处置她,倒一时忘了身份,嫦曦看她无言,又说道:“其二,我喝酒的事,怎么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去的?”

舜英想起皇后这个靠山,忍着疼说道:“妾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并无过错。”

嫦曦笑笑:“那,若今日打死你,皇后娘娘会因为你,责罚亲侄女吗?”

舜英垂下头不再说话,背上衣衫已被抽破,打在皮肉上火辣辣得疼,这时有人进来,说是传皇后口令,舜英又燃起希望,嫦曦一笑:“两位公公稍候,待我行完家法再说。”

舜英忍不住开始喊疼,嫦曦看着她后背渗出血来,脸上冷汗直淌,犹是不肯求饶,心下也不禁有些佩服,佩服之余生了恻隐之心,眼看舜英伏倒在地似要晕倒,刚要喊停,舜英气若游丝说道:“王妃饶命,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

嫦曦一声冷笑:“日后这府里,三夫人暂时当家,二夫人先歇着养伤吧,院子里的奴婢都打发了,从我院子里找两个人,三夫人院子里找两个人,贴身伺候着就行了。”

青梅应了一声,到二门处召集各个管事娘子,将王妃的命令大声说了一遍,有被舜英收买的,听到伺候她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有感慨王妃厉害的,也有感慨身份差别的,也有琢磨着去讨好三夫人的。

嫦曦听了两位公公传皇后的口令,无外是注意德行修身养性之类,嫦曦恭敬答应了,带人去看绿竹,看守院子的人已撤得干净,郎中对绿竹施过针灸,绿竹依然昏迷着,嫦曦嘱咐了几句,带人走了,顺路去若漪院子里一趟,若漪正梳洗打扮,准备去给嫦曦磕头,见她进来笑道:“就算为出气,也必不负王妃所托。”

一场风波就此停歇,过几日绿竹好转,过来谢了嫦曦,嫦曦笑道:“本来是我拖累了你,以后喝酒呢,还带上你,只是不能喝得太多。本想让你打理王府,想起王爷嘱咐的话,只好作罢,又不放心若漪,少不得每日招管事娘子们过来训诫,账本我却不懂,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不懂装懂,你这个女诸葛,得教教我。”

绿竹细心教了起来,嫦曦学一会儿就不耐烦,不料绿竹是个严厉的女先生,激她道:“王妃也看到了,人善被人欺,尤其是这王府,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回头被人发现唬弄你,丢人事小,让人偷偷把王府掏空了事大。”

嫦曦少不得打起精神,她虽惫懒些却极聪明,一点就透,几天下来也粗浅通了,这日绿竹正要教她珠算,青梅进来笑道:“歇息两日再学吧,这几日太过劳神,月信之期都过了。”

嫦曦毫不在意:“这丫头,还记着日子呢,我都不记得。”

绿竹也笑:“青梅就是心细。”

青梅嘟囔道:“宫中太医每月按例前来把脉,后日就该来了。”

嫦曦一笑,听到院子里麒儿一声尖叫,匆忙跑了出去,下台阶时就觉脚下一滑,啊一声摔了出去,手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青梅和绿竹慌忙过来搀扶,嫦曦揉着手腕:“好在我敏捷,若是仰倒下去,磕着头岂不是就真成傻子了。”

青梅要扶她回屋,她揉着臀问远处站着的乳母:“麒儿怎么了?”

乳母忙笑道:“麒儿刚刚调皮,险些摔倒,就喊了一声,不想惊动了王妃。”

嫦曦嘱咐说小心些,这才回了屋中,青梅张罗着请太医来,嫦曦笑道:“看看可破皮了?”

青梅看了,说是有一大块淤青,嫦曦趴在榻上笑道:“这种地方,哪个太医敢来看,自己涂些活血化瘀的药也就行了。”

绿竹已拿了药来,嫦曦眯了眼睛笑道:“绿竹,这下我可以堂而皇之偷懒了。”

绿竹一笑:“这一跌,王妃似乎很受用似的。”

嫦曦笑眯眯道:“祸兮福之所倚,然也。”

作者有话要说:嫦曦啊,说你什么好呢。。。

失子之痛

一日无事,夜里嫦曦觉得腹部疼痛,青梅笑道:“这下好了,月信要来,这就煮红糖水去。”

出去嘱咐了小丫鬟,过一会儿热气腾腾端了上来,嫦曦喝了后,就觉腹中灼热,笑说果真有用,略用些饭菜,又背会儿珠算口诀,方去沐浴,沐浴后腹中却更疼了,青梅张罗着去请郎中,嫦曦摆摆手:“每月不都这样吗?睡会儿也就好了。”

一夜总被腹痛惊醒,第二日一早,青梅正要去请郎中,就有郎中进来了,进来笑道:“在下是保和堂的许慎行,王爷临行前特意交待,每日初八前来为王妃请脉。”

青梅为嫦曦手臂下垫了迎枕,嫦曦笑道:“他巴巴得请了许郎中来,可是着急子嗣吗?”

许慎行摇摇头:“王爷只交待比太医例行请脉早一两日,本想昨日就来,不想有一急患,出了趟远门……呀,大事不妙......”

许慎行突然停止了絮叨,呀了一声,嫦曦吓一跳,许慎行捋着长髯:“敢问王妃,月信之期……”

青梅在旁说道:“过了几日了。”

许慎行点点头,一脸凝重:“胎象虽弱,确是有了身孕,只是有落胎之兆。”

嫦曦愣怔着,青梅先反应过来:“许郎中,快开药方保胎。”

许慎行摇摇头:“腹中胎儿似有损伤,尽人事听天命吧。”

嫦曦这时才傻笑起来:“郎中是说,我有胖娃娃了?”

许慎行叹口气:“胎象不稳,在下才疏学浅,留住这个孩子,只有一成的把握。”

一成?嫦曦吸一口气:“许郎中的话,我没明白。”

青梅已经急得带了哭腔:“许郎中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医,怎么会只有一成?”

许慎行放开嫦曦手腕:“也不能针灸用药,万一适得其反,王妃只能静静躺着,到午后就有分晓了,在下不好频繁出入王府,这样,我开两种药方,姑娘记清楚了,午后王妃若安然无事,则服一,若是见了红,就服二。”

青梅反复念叨着,许慎行摇头:“念多了容易颠倒,在下在药方上写明,王妃一定要看好了才是。”

嫦曦没有说话,许慎行一只脚跨出门槛,嫦曦说声回来,郑重问道:“依许郎中看来,此胎是先天不足,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的声音很低很慢,脸上神情平淡无比,许慎行心中却一激灵,不知怎么就想起,夏日午后压在头上的黑色云团,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他躬身道:“这个却不好判断,眼下,王妃要放下心思,安心静养方有转机。”

嫦曦点头说了声好,靠在榻上,明白此时应该什么都不想,可心思却怎么也起伏难平,又一时理不出头绪,蹙着眉头唤青梅去请绿竹,绿竹听青梅说了大概情形,来的路上从前到后仔细思量,早琢磨明白其中缘由,见了嫦曦却装得没事人一般,拿出一本《清心咒》来,刚念了两句,嫦曦摆摆手:“这些经文,我念了何止千年,念些别的吧。”

绿竹笑笑,改读《幽窗小记》,嫦曦听着,慢慢平静了些,合眼躺了一会儿,绿竹又读了《六合同春》,见她睡着,就在旁安静陪着,午饭端进来,嫦曦摇头说腹胀,青梅只得让人端走,又过半个时辰,嫦曦身下有热流涌出,腹中瞬间变得轻松,心里的疼痛却一点点蔓延上来,全身抽痛着,眼眶涨得发疼,却流不出眼泪,青梅慌得不知所措,绿竹看着嫦曦:“想哭就哭出来吧……”

嫦曦紧紧咬住了唇,咬得嘴唇都渗出血来,青梅和绿竹要劝,她伸出舌头舔去血珠,轻轻笑了出来,其中惨痛苦涩,绿竹看着不忍得闭上了双眼,青梅呜咽声中,嫦曦唤声绿竹:“我脑子里很乱,绿竹帮我想想……”

绿竹缓缓说道:“来的路上,我仔细想过,喝醉那日,舜英定是找了郎中来,知道王妃有孕,然后禀报皇后,是以皇后亲自前来,醒酒汤其实是落胎药,王妃没喝,所以她们使了后招,王妃摔倒在台阶下,动了胎气……”

嫦曦清冷冷开了口:“一摔之下只是腹痛,没有落胎,是以那红糖水……”

青梅啊了一声,嫦曦深吸一口气道:“青梅,按许郎中嘱咐,煎第二副药来,你亲自看着去煎,绿竹扶我去里屋躺会儿,找人进来收拾榻上血污之物吧,随意找个两个小丫鬟就是。”

青梅不动,执拗说道:“奴婢要去追究那碗红糖水……”

嫦曦又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凄惨:“此事怪我惫懒鲁钝,没有听怀瑾嘱咐,今日先不要声张,明日再说。”

入夜后皇后再次前来,此次轻车简从,让人不要惊动王妃,进了屋摁住嫦曦,不让她起来行礼,慈爱说道:“你这孩子,如此不小心,既是怀上了,怎么就又没了呢?”

嫦曦看着她笑道:“姑母打哪儿听来的话,我只是来了月信。”

皇后笑容僵住,嫦曦叹口气:“因为舜英是伺候过姑母的人,我对她十分的信任,这一年多以来身子虚弱,王府大小事务都交由她打理,开头尚尽心尽职,到后来野心日甚,虽暂时没有欺到我头上,却总借故为难另外两位妾室,待下人也刻薄寡恩,这安王府竟有些乌烟瘴气了,是以侄女责罚她在院子里思过,姑母不会责怪侄女吧?”

皇后本因她落胎前来抚慰,现在的局势越发微妙,拉拢安王方是上策,怎奈太子妃肚子不争气,四个多月太子独宠于她,也用药无数,终是不见动静,所有的后招都派不上用场,心烦意乱之时,舜英却禀报说安王妃有了身孕,她打定主意,万不能让彦歆把孩子生下,如今真落了胎,也要着意安抚,彦歆自小就是个心软的孩子,只要动之以情,她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

谁知她只字不提落胎之事,却说舜英跋扈,难道她果真不知吗,皇后当下顺水推舟:“看来是舜英挑拨,也罢,就让她受些教训。”

皇后略坐一会儿闲话几句起身走了,嫦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冷笑道,我家胖娃娃的命,将来可是要偿还的。

嫦曦一夜辗转无眠,落胎让她痛彻心扉,仔细思量见过的每一个人,听过的每一句话,知道的每一件事,深悔自己没有防备之心,因为疏忽大意就这么失去了头一个胖娃娃。

好吃好睡快活欢喜,果真如怀瑾所说,只是暂时的,以为与世无争就能避免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想到怀瑾,他若知道,该是如何反应,伤心失望抑或是愤怒?他既然要染指皇位,做了如何部署与打算,竟从来没有仔细问过,一直觉得他的心愿是个笑话,如今看来,他只要残酷冷血用尽手段,未免不会心愿得偿,反倒自己的心愿成了奢望。

一直冷眼旁观营营苟苟的嫦曦,因失子之痛没了淡然,渴望着投入争斗,想要看着敌人失意衰败,以消弭满腔的愤怒。

青梅担忧不已,不时进来问嫦曦身子怎么样,要不要喝些水,想不想吃些什么,嫦曦到后来只能装睡,青梅方放心去了,窗外鼓敲三更,嫦曦坐起身,悄悄拨亮灯烛,将理好的思绪一一写了下来。

兰妃,可做同盟,仪蓁,暂时不理,花隐,待她生下孩子,看皇后如何作为,若是皇后敢狸猫换太子,不妨让兰妃对皇上直言实情,兰妃她肯吗?

嫦曦写了几个问字,凝神间就觉腹中刺痛,抚着肚子咬牙冷笑,此事幕后指使是皇后,操刀的却是舜英,醒酒汤湿滑的石阶红糖水,定是她指使的人,嫦曦咬了唇,在舜英的名字旁写个杀字,除掉她,以敲山震虎。

天光微亮时,嫦曦疲倦得倒在床上,迷糊间又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想起怀瑾说过,帮我看好舜英,此时尚不到摊牌的时候,怀瑾,就信他一次,等他回来再说。可是,自己要等多久?他何日方归?

借着窗外微光,将那张纸拿了出来,又将舜英名字写上,在怀瑾名字旁则写三个小字,胡不归?

趴在书案上刚合上眼,门外青梅已叫起,说是今日太医一早过来请脉,嫦曦揉揉额角,将那张纸夹到绿竹读的书中,说了声进来。

果真如嫦曦所料,太医对落胎之事只字未提,只说王妃有些气血亏损,开了药方走了。

绿竹早早用了饭,过来看嫦曦,青梅说在屋里睡着,绿竹笑道:“那我坐会儿等着吧。”

青梅一笑出去煎药,绿竹打开桌上书本,看一眼那张纸,拿过纸笔依葫芦画瓢临摹一张,夹在书中放了回去,嫦曦写的那张,和自己连夜写给王爷的信放在一起,火漆封好了,看着手中信笺心想,若王爷看到,会是何等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写到了这儿,难过。。。

未雨绸缪

绿竹出神间,嫦曦醒来,绿竹看她出来从书中抽出纸笑道:“王妃不够谨慎,这是授人以柄,还是烧了吧。”

嫦曦未说话,绿竹已蹲□,将纸投入铜盆,拿出火石打着火,眼看着烧成了灰烬,用水浇熄了方站起身。

嫦曦看着她笑了:“当真没有错信绿竹,我只是凭的直觉,绿竹却是为何?”

绿竹笑道:“妾为的是王爷,王爷心中一直孤寂,如今有了值得在意的人,妾自然也要全心护着。”

嫦曦挑挑眉:“绿竹竟无嫉妒之心吗?”

绿竹笑而不答,嫦曦也笑一笑,慎重对绿竹嘱咐道:“今日开始,这府里明着是若漪管家,暗里是绿竹,绿竹细心查访,从我的院子里开始,忠心的近身伺候,只图安身立命的就做杂事,有异心的,都撵到舜英院子里去。”

绿竹干脆说了声好,又笑道:“二夫人院子里的人暂时留着,她贴身的丫鬟,叫做小翠,这小翠精明伶俐,妾看上了,让她做妾的贴身侍女吧,王妃可准?”

嫦曦拊掌道:“好个绿竹,就这么做。”

绿竹又道:“王妃若要找忠心的,改日买几个奴仆来。”

此时青梅进来悄悄说道:“已察看过石阶,并无异样。”

嫦曦笑道:“以后再说,去吧,青梅去找长丰,为我买几个奴仆来,要老实忠诚的。”

青梅答应着走出房门,绿竹在她身后说声等等,从袖筒里拿出一封信来,低声嘱咐道:“此信交给长丰,速速递给王爷。”

嫦曦看绿竹回来,笑说道:“皇室之事,绿竹可尽知?”

绿竹摇头:“不敢说尽知,知道得不少。”

嫦曦道:“那就说说,权当笑谈,知己知彼……”

绿竹一笑:“王妃不怨天尤人,绿竹佩服,要知皇室,先知天下。”

嫦曦说了声好,绿竹又笑:“王妃刚刚落胎,先养好身子要紧,不可劳心多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