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咬了咬唇:“说句不该说的话,如今太子被废,若哥哥登上皇位,皇族士族大臣,那个也不会任哥哥后宫空虚。”

嫦曦点点头:“是啊是啊,到时候怀瑾怎么办?”

怀瑾眼睛盯回茶碗,好半天没有说话,嫦曦笑道:“眼下肯允诺已是足够,日后的事谁又知道,不是说绿竹成亲的事吗?怎么就说岔了?”

绿竹低了头:“哥哥,是我不好。”

怀瑾抬起眼眸,又带了笑容:“你心里早就向着你嫂子了,我都知道,这就差人去请玉虚道长。”

赤云绿竹婚期定在四月初四,四月初一,燕昭明请辞归田,皇上慨然应允,册封燕赤云为新一任广阳王,喜讯传来,赤云不以为然,绿竹一声长叹,嫁给他也就成了广阳王妃,自己最不想要的尊贵身份,却是不请自来,嫦曦不觉得什么,赤云任广阳王,也得站在怀瑾一边,朝堂上皆言皇上倾向于安王,怀瑾却十分不安,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存在太多变数。

他殚精竭虑,命长丰和狄庆在西南秘密部署,他要建立第四份军队,以图不测之需。

嫦曦不知这些,只知道怀瑾夜里睡得越来越少,只有面对绿竹,才勉强撑起笑脸,嫦曦问他心思,他揉揉她头发:“你且自安心,都会好的。”

四月初四,绿竹成亲的日子,安王府如云的宾客中,怀瑾面对一位干瘦的老头,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这位老头就是怀瑾寻找多年的用兵奇才,庞为直,只要将他举荐到朝堂上,兵部大司马一职,非他莫属,而他投靠的,是安王。

而那边厢,嫦曦长嫂如母,仔细叮嘱绿竹,旁边有人提醒要哭嫁,嫦曦笑道:“成亲是大喜事,哭什么哭,绿竹也不许哭。”

花轿抬出府门渐行渐远的时候,嫦曦不知怎么的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引得绿竹在轿内垂泪不已,旁边的媒婆心里一松,总算是应了哭嫁的风俗。

怀瑾看着嫦曦滴泪滂沱,正好笑不已,嫦曦已哭得软倒在他怀中,眼泪鼻涕蹭他一身,怀瑾叹口气,无奈掏出帕子为她擦拭,一边擦拭一边哄劝:“差不多行了。”

一劝不要紧,嫦曦哭得更加伤心,怀瑾无奈,叫来青梅扶她回去,自己跟在后面,府门徐徐阖上,只留看热闹的人徒然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

今时往日

绿竹热热闹闹出嫁了,赤云一番欢喜自不必说,怀瑾的喜悦却只维持了两日,两日后圣旨下来,庞为直只封了兵部少司马,大司马依然空缺,看来父皇依然为着怀玉,怀瑾夜不能寐。

嫦曦夜里醒来,看他灯下独坐,起身过去拥着他双肩:“怀瑾,尽人事听天命,不行吗?”

怀瑾摇摇头:“要尽人事,也要与天争。”

嫦曦抱他更紧了些,看着他瘦削的侧脸,心里暗暗责骂燕贵妃,打小给怀瑾种下仇恨夺权的种子,如今这种子长成参天大树,若连根拔去,怀瑾不只剧痛难忍,只怕是要连心都失去,要怎么样?才能让这棵大树枯萎,又不让怀瑾疼到失心?

嫦曦躺回床上假寐,到早晨时已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怀瑾的心愿是九五至尊,那就让他得到,得到了,知道其中滋味了,也许才肯放手。

第二日嫦曦进了长春宫,皇后添了白发和皱纹,目光却更加锐利,看到嫦曦进来,冷冷一笑:“难为彦歆想起我这个姑姑来,二月秦府获罪,彦歆竟随着安王躲到了广阳,还真是独善其身眼不见为净,好在,你还有些心,肯护着凌薇。家里那些人的下落,你可都打听清楚了?”

嫦曦点点头:“除了二哥获罪,其余贬为庶民,能保住性命,家人也没有离散,虽有怀瑾一力担保,父皇,依然顾着姑姑的情面。”

皇后冷哼一声:“怀瑾担保?我的情面?告诉你,都是阿钺的死换来的。他一死,仲明入狱,皇上心头大患已除,别的人在他眼里不过蝼蚁。”

嫦曦为她奉了茶:“如今怀玉风头正劲。”

皇后一声冷笑:“他嘛,蹦跶不了多久,皇上属意的,是怀瑾。”

皇后看着嫦曦:“怀瑾绷不住了?让你来探我的口风?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那次让彦歆喝药落胎,看来你和怀瑾是恨上我了,打那以后,怀瑾一步步将我逼上绝境,先是皇太孙的事,再是汪一鹤的事,最后是塔城私采银矿的事,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以前倒是我小看了他。后来我再想,这些事,若不是皇上默许,他又怎能做到,皇上这是在为怀瑾铺路啊。”

嫦曦轻轻松一口气,却躲不过皇后的眼睛,她咬牙道:“怎么?你得意了?燕昭月这个贱人,定是以死逼迫皇上答应了她什么条件,可叹我这些年算计谋划,最终争不过一个死人,不过,我尽力了……”

嫦曦默默听着,曾经热闹的长春宫,如今只剩几个宫人走动,皇后深宫寂寞,自然需要倾诉,何况是面对疼爱过的侄女,嫦曦又奉一盏茶过去,皇后看着她:“你终究是和我一般命运,表面风光无限,内心孤寂凄凉,不过,也好,秦家光复有望。还有,告诉怀瑾,别得意太早,今日秦家的遭遇,明日就是燕家的,还有,只要我秦月蓉还是皇后,信儿依然有复位的希望。”

嫦曦笑笑:“叨扰许久,看姑母也乏了,姑母好生将养。”

出了长春宫门,嫦曦扶了青梅到御花园走动,如今丁香盛开,满园清香扑鼻,嫦曦正看得高兴,耳边传来环佩的叮当之声,嫦曦抬头看去,心里暗暗吃惊,短短几月不见,兰妃身上的清雅无争早已不见,装扮也富贵起来,神色间隐隐有慑人之势。

兰妃一直自知出身低微,在宫中多年低眉顺眼与世无争,在皇上面前从来一味顺从,未提过任何要求,也知道皇上只把她当做燕贵妃的影子,着意跟伺候过燕贵妃的人打听,燕贵妃的言行喜好,向之靠拢却不刻意模仿,又加多年吃斋念佛,真有了脱俗之态,皇上竟越来越离不开她。

春节那日皇上一句话,兰妃素有柔明之姿,懿淑之德……兰妃当时又惊又怕,回到玉华宫夜里却辗转起来,再往后念经也念不进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在皇上心里,我是可以做皇后的。

太子被废皇后幽居秦府势败,兰妃更加蠢蠢欲动,如今太子的人选只剩了两个,怀瑾和怀玉,怀瑾有广阳王撑腰,可怀玉,兰妃找个时机,又提起怀玉塔城生死一线之事,惴惴跟皇上说,是不是该给怀玉些赏赐,皇上笑道:“是该给些,就让他领宗人府吧。”

兰妃脸上笑着心中嘀咕,宗人府不过是处理些皇室事务,能有什么作为,夜里床榻间,使出十分本领,伺候得皇上连呼畅快,兰妃趴在皇上怀中,娇媚说道:“皇上,怀玉在塔城吃亏,就因他不懂带兵打仗,若是能懂得些,又怎么会险些送了命。”

皇上瞬间有些僵硬,很快又笑了开来,摸着兰妃头发笑说:“那就去兵部吧。”

兰妃压下满心喜悦,又服侍了皇上一回,待皇上沉沉睡去,躺在他身边想着心思,怀玉领了兵部,他不是个笨的,若能有些作为,得了皇上欢心,至少能和怀瑾相持,若是怀玉争气,能当上太子,就算自己此生做不了皇后,日后也是堂堂正正的太后。

怀玉领了兵部,兰妃很满足,可是好景不长,前些日子来了一位庞为直,据说是皇上一直渴慕的贤才,一来就官封兵部少司马,兰妃咬牙不已,又听说此人是怀瑾举荐,心里恨道:“这不是故意拆怀玉的台吗?不过是一个没娘的孩子,仗着舅父位高权重,打小就欺负怀玉。”

皇上与她欢好时叫月儿的事,本来是不太在意的,如今想起来,却是奇耻大辱,死了那么多年的人,也来欺负我,又想起自己位份差她一阶,若是选太子论起出身,怀玉岂不是要矮人一头?

又趁着一日夜里,拿出十二分手段伺候皇上,看皇上高兴,凄凄切切哭诉道:“皇上,妾妃身份低微,连累怀玉从小看人脸色,如今依然是不得伸展。”

皇上眯了双眼:“兰儿从未向朕求过什么,如今既然开了口,焉能不准,就晋一阶吧。”

三月行了晋封礼,只是皇上却来得少了,没过几日,新宠一位贵人,几乎夜夜留宿,兰贵妃心里不是滋味,那位贵人姿色实在平常,胆小柔顺若兔子一般,皇上为何要宠爱这样的人?

昨日做了皇上爱吃的点心,差人去请,皇上却推说国事繁忙,兰贵妃心中郁结,到御花园来散心,不意碰上安王妃,嫦曦一笑:“兰贵妃安好?”

兰贵妃眸子里有厉色闪过,虽说曾经是同盟,她也对麒儿有恩,可今时不同往日,她掩下不快浮起笑容:“安王妃可是进宫来探望皇后?果真是一片孝心。”

嫦曦笑笑:“姑姑如今宫中寂寥,做晚辈的合该来探望,倒是兰贵妃,如今已是后宫真正的主人。”

兰贵妃脊背挺得更直,头高高仰起,嫦曦莞尔:“凤凰展翅,仪态万方,兰贵妃,我先告辞了。”

擦身而过,兰贵妃说声等等,嫦曦回过头,兰贵妃缓声道:“怀玉对安王妃旧情未了,还请安王妃远离他些。”

嫦曦淡淡说道:“那是吉王的事,兰贵妃还是跟吉王去说。”

说完迈步走了,一路想着在吉王府见到的兰妃,何等柔媚清雅,如今,是不是任何人进了这皇宫,眼中就只剩下权位?

嫦曦回到王府,不见怀瑾身影,坐在院子里托腮发呆,记得刚来时,安王府挺热闹的,怎么如今越来越冷清了,透过门廊,看向曲折小径,是啊,这王府修建时,后院中院落重重,就为了给安王广纳姬妾,怎么两年下来,安王的姬妾倒一个不剩,嫦曦叹口气,没有姬妾,要这么多院子做什么?对了,生养一大群儿女,院子不就都住满了?可是,嫦曦拍拍腹间,怎么还是不见动静?

午后怀瑾回来,听嫦曦说进宫去了,笑问可有新鲜事,嫦曦点点头:“也算是吧,兰妃升了贵妃,却失了宠,皇上新宠一位静贵人。”

怀瑾喝口茶笑道:“你这个不新鲜了,今日夜里有更新鲜的。”

次日宫中有消息传来,吉王与静贵人通奸,被皇上撞个当面,吉王掳去王爵回府思过,静贵人赐了自缢,嫦曦看着怀瑾:“你做的?”

怀瑾不置可否,嫦曦站起身:“好些日子没见仪蓁了,我看看仪蓁去。”

怀瑾追过来:“嫦曦觉得我过狠了?”

嫦曦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心里不舒服。”

怀瑾抿了抿唇:“若是他们,也会这样对我。”

嫦曦没有回头:“太子在位时,怀瑾和怀玉似乎过得很好。”

怀瑾想要拉住她,嫦曦轻轻甩一下手,喊了青梅,风一般走了,怀瑾看着空空的手掌心,长眉越蹙越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时往日,大不同矣,兰妃也有了勃勃野心。。。

丁香树下

进了雍王府二门,就听到琴声铮铮,循着琴声到了后花园,丁香树下雍王正在抚琴,瑶儿和节而舞,仪蓁抱着兆睿笑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嫦曦欣羡看着久久未动,也不让人通禀,直到一曲终了,方才笑着入内。

雍王起身打招呼:“彦歆来了,快过来坐。”

嫦曦看着他温和的笑容,不由想起初见时的怀瑾,也是带着这样的笑,如今,他已许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仪蓁抱着兆睿迎了过来,又如初见一般明媚雍容,嫦曦笑道:“额角的花钿真好看。”

仪蓁脸一红,笑得有些羞涩,雍王道:“我就说很好看,仪蓁偏不信,春节那日留了疤痕,我可是每日都要用些心思,为她变换不同花样,就怕她嫌难看。”

仪蓁回头娇嗔道:“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

雍王笑道:“彦歆不是外人,来来来,坐下说话。”

瑶儿早扑到嫦曦怀中,嫦曦和她腻了一会儿,拿出一只竹蜻蜓给她,瑶儿拉了小丫鬟玩耍去了,嫦曦又抱过小兆睿,一边揉捏一边笑:“小家伙,越发胖了,鼻子都陷在肉里,只剩个鼻头。”

小兆睿被逗得咯咯笑起来,小手挥舞着抓住了嫦曦的耳环,嫦曦指指他:“瞧瞧,一笑起来这腮帮鼓的,眼睛弯的,活像小小弥勒佛。”

仪蓁连说阿弥陀佛,雍王笑道:“彦歆这一说,还真是象。”

嫦曦抱着小兆睿,怎么也抱不够,直到乳娘过来说兆睿该睡觉了,嫦曦方恋恋不舍松了手,抬头对仪蓁说道:“本来想看看你,怕你抑郁难消,如今一看,倒好生羡慕。”

仪蓁指指雍王:“只要他能想得开,我自然是夫唱妇随的。”

说着脸又是一红,雍王觑着她笑了,对嫦曦说道:“打小就是太子,习惯了前呼后拥,脑子里也满是君臣之道朝堂大事,如今失势,才算是明白了,身边的人谁忠谁奸都辨个清楚。尤其是以前冷落了仪蓁,逢场作戏也罢见色起意也罢,终归是有负于她,如今总算可以弥补。”

这些日子里,这些话屡次到了嘴边,却总是说不出,今日借着彦歆在,总算说了出来,雍王松一口气,看着仪蓁红了的眼圈:“蓁儿,日后莫要总由着我,心中有不快,告诉我才是,想哭想闹都由着你。”

仪蓁鼻子一酸,唤声信哥,眼泪落了下来,嫦曦一笑:“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雍王捉住仪蓁的手:“让彦歆看笑话了,喝茶吧。”

仪蓁抽出手忸怩着,嫦曦递给她一盏茶,笑对雍王说道:“信哥哥为太子时,怀瑾和怀玉若要夺嫡,信哥哥当如何?”

雍王笑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嫦曦摇头:“不凑效呢?”

雍王呷一口茶:“人常言,皇家无父子,皇家无兄弟,我却不以为然,皇室该为天下万民表率,一国之君,不能护家人,又何以护天下,不能使兄弟敬拜臣服,又如何为一国之君。”

嫦曦笑道:“信哥哥以为,一国之君治国之道为何?”

雍王看着嫦曦:“知人善任,用人唯贤唯才,而已。”

嫦曦不解,雍王笑道:“治国的并非君,而是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君,只不过是在臣之间进行调和而已。”

嫦曦心头大为叹服,如此的胸襟方该为君王,仪蓁从忸怩中醒过神来,阻拦二人道:“彦歆以前不是最厌这些,怎么今日招出他这么多话来,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小心隔墙有耳。”

雍王拍拍她手:“无妨,彦歆大概是担忧怀瑾,彦歆回去告诉怀瑾,不争是争,静静等着吧,也许过不了端午节,圣命就会下达。”

嫦曦脸上笑容不改,心中悠悠一叹,怀瑾若为太子,当如何?仪蓁起身携了她手:“我们说说话去。”

雍王一笑:“我去看看兆睿醒来没有。”

仪蓁拉了嫦曦到了屋中,语重心长道:“彦歆啊,怀瑾如日中天,只要为太子圣命一下,安王府门槛就会被踏破,外面的事只有他挡着,可这内宅的事,世家权贵们,都会塞女儿进去,做侧妃的做妾室的,你若太过阻拦,就会有人说不贤悍妒,再加你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到时候压力重重,要预先想好怎么应付才是。”

嫦曦听得头皮发麻,哀哀说道:“怎么应付?”

仪蓁摇摇头:“我当初是主动去为太子挑选姬妾,这样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可是,难受都留给了自己,彦歆要不要吞这个委屈,你心里可要有数,实在不行,就装病,来个拖字诀。”

嫦曦肩膀耷拉下来,萎顿不已,既然拉不住怀瑾,只能陪着他向前,可是说到应付二字,还真是愁人,不应付吧,占了怀瑾妻子这身份,应付吧,虚与委蛇周旋敷衍,一日两日一月两月或许可以,可若一年两年,非疯了不可。

辞别了仪蓁,回去的马车上,嫦曦想了一个自认为十分高明的主意。

未进屋怀瑾迎了出来,硬携了她手,这心里才踏实了些,边走边在耳边低低说道:“嫦曦放心,只要庞为直领了兵部,就设法洗去怀玉罪名,还他王爵放他自由。”

嫦曦看看他:“怀瑾自己的弟弟,自己打算就是,与我无干。”

怀瑾噎了一下,半天说道:“可是,嫦曦在生我的气。”

嫦曦叹口气,如此低声下气,于他这样骄傲的人来说,已是完全放□段,他既在意自己的喜怒,自己也不能苛责于他,反握住他手,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和气说道:“并不是生怀瑾的气,你要达成心愿,自然要凭些手段,只是不希望怀瑾对亲人赶尽杀绝,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孤家寡人独自悔恨伤悲。”

怀瑾摇摇头:“我知道,嫦曦放心。”

嫦曦笑笑:“今日去雍王府,正好看到雍王于丁香树下抚琴,妻子儿女作陪,好不惬意。”

怀瑾揉揉她脸:“乏了吧?进屋歇会儿。”

嫦曦歪在榻上,想着那个主意现在说为时过早,还是待怀瑾做了太子再说吧,迷糊欲睡之际,听到箫声入耳,其声激越清冽,若春日山泉一般,汩汩流入心涧,嫦曦下了床来,循着箫声跨出院门,花园丁香树下,怀瑾着了白衣,跣足散发,手执箫管,动情吹奏,有微风吹过,白衣飘飘,散发荡漾,丝丝划过嫦曦心上,她远远看着,双眸微湿,时局未定,他心里何其焦灼,却肯为她费这样的心思。

有丁香花瓣落在怀瑾肩上,嫦曦轻缓移步,朝他走了过去,怀瑾一曲奏罢,晶亮的眼眸定定看着嫦曦:“闲来无事,拙劣效仿一回魏晋风流名士,如何?”

嫦曦趴到他肩上,舌尖拈起丁香花瓣,在他耳畔呼气如兰:“非常之好,怀瑾,非常之好……”

怀瑾眯了双眼,搂住她腰,侧过脸颊,舌尖伸出抵住她的舌尖,丁香花的香味被碾磨蔓延开来,一点点弥漫过二人的口腔直入喉间,有眩晕席卷而过,嫦曦闭上双眸,身子软软靠住身后的树干,手紧攀在怀瑾肩头,蹭动着甩了鞋袜,脚趾与他的脚趾勾在一起,忘情纠缠。

青天朗日,怀瑾身子紧密裹住她的,似乎怕被春风瞧了去,双手和唇舌隔着薄薄罗衫,吸吮着抚摸着,席卷着她身子的每一处,嫦曦的脚趾沿着他的小腿一点点向上,移到膝盖处,怀瑾两手托住她臀往上一举,嫦曦两腿缠在他腰间,情动难耐得发出邀请。

怀瑾一手探入她的裙衫,里裤扯开一条缝隙,随着裂帛之声,隔着衣衫挺身入侵,结合在一处时不由同声叹息,满足而舒适得叹息。

动作由舒缓而激烈,丁香花树轻动变为急摇,花瓣如细雨一般落下,在冲撞厮缠中碾碎磨细,芳香四溢中轻吟夹杂着低喘,纠缠着需索着快活欢喜着,身儿肉儿魂儿都合在一处,难分彼此。

…….

那日丁香花树下归来,二人日日恩爱甜蜜,都闭口不提朝堂之事,嫦曦屋里屋外折腾些喜欢的物事,怀瑾总在窗下看书作陪,平静安宁中,端午节快到了。

端午前夕,庞为直升任兵部大司马,怀瑾虽竭力掩饰,嫦曦依然能看到他眼底的狂喜,端午过后,安王府喜事临门,皇上圣命,举行盛大的册立仪式,册立安王为太子,燕贵妃追封为惠明皇后。

嫦曦安然陪着怀瑾,行完册立仪式后,每日接待前来道贺的众人,端庄大方礼仪周到,怀瑾纳闷之余,自然要回报贴心的抚慰。

七月十五中元节,嫦曦总算暂得闲暇,让青梅从书房中请来怀瑾,说是有话要说,十分重要,怀瑾散了议事的几个大臣,匆匆回到院子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过得,工作忙码字忙身体累,周末要谢谢,亲么谅解哈...

发财心经

嫦曦慵懒靠在榻上,笑眯眯看了过来,怀瑾看着她惬意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阵轻松,笑着过去坐在她身边,抚着她的发,柔声问道:“嫦曦,何事?”

嫦曦热切看着他:“你如今成了太子,各种应酬越来越多,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懒得应付这些场面,我早想好一个法子,也没空说,今日中元节,总算无人上门,怀瑾说这样行不行,我呢,不在乎什么名分地位,怀瑾找一个知书达理有野心的姑娘,立她做太子妃,让她主持太子府内务,将来做皇后母仪天下,多好。”

怀瑾抚在嫦曦发上的手僵住,眼睛眯了一下,笑容没改:“嫦曦这是要离开我?”

嫦曦手覆到他手上轻轻抚摸几下:“不会,我怎么舍得?我退居后面,做我高兴做的,还和你做夫妻。”

怀瑾咬牙切齿说了声好,拂袖走了。嫦曦看着晃动的水晶帘,嘀咕道,这人,嘴上说好,怎么听着有些不高兴似的?不管他,先享受这难得闲暇。

午后,有婆子抬了两个箱笼进来,并传怀瑾的话,说里面全是京城中闺秀画像,让太子妃仔细挑选,看看哪个合适,嫦曦吩咐人拿了出来,一一看着,筛选了十几轮,才最终选出两个来,托腮看着那两个姑娘画像,都是拔尖的容貌,看家世都是知书达理的,回头再找个借口见上一面。

想着想着又犯了难,怀瑾换了太子妃,若对人家不好,岂不是误了这位姑娘终生?可若是怀瑾对人家好,嫦曦心里不舒服起来,夜里怀瑾未归,嫦曦心头更添了烦乱。

第二日,凌薇不期而至,说是专程进京来看姐姐,庆贺姐姐荣升太子妃,进了屋和嫦曦腻了一会儿,一眼看见两幅画像,笑问道:“阿姐可是要为姐夫选美吗?”

嫦曦点点头:“算是吧。”

凌薇眼眸亮起来,双手扭了一会儿,红着脸说道:“阿姐,娥皇女英共侍舜帝的故事,妹妹从小就读,读来令人神往。”

嫦曦看着凌薇冷了容颜:“娥皇女英?我倒是没听过,只想问问凌薇,生此念头是因爱慕怀瑾,还是因怀瑾做了太子?”

凌薇不理会嫦曦的冰冷,自顾说道:“我也知道姐姐对姐夫的喜爱,可是姐夫如今位高权重,姐姐没有儿女,再说日后难免色衰爱弛,与其等着旁人来分了爱宠,不如让妹妹进太子府,姐妹同气连枝互相照顾不是很好?”

嫦曦蹙了双眉:“凌薇,嫁一位合意的夫君,夫妻恩爱夫唱妇随岂不是很好?”

凌薇抬起头看着嫦曦:“秦家昔日何等风光,如今势败,姐姐荣升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后,又为秦家做了什么?想想姑母以前是如何护持秦家,姐姐却是不闻不问,只顾自己安享荣华,妹妹只能靠自己了,姐夫是喜爱我的,不管姐姐是否愿意,我都要搏上一搏。”

嫦曦气怒之极不由失笑:“好个凌薇,你这是下战书吗?”

凌薇站起身:“这次回到京就没想着再离去,姐姐,我从小就爱慕着姐夫,发誓非他不嫁,如今他又成了太子,若我进府,必将光大秦家,如此一举两得的事,就算姐姐不悦,妹妹我也顾不上了。”

嫦曦扶住额摆了摆手,凌薇昂然而去,嫦曦叹口气,凌薇每次看到她,和她起腻撒娇,那份热情亲昵,早让嫦曦视她做亲人,每次去秦府,最愿意看见的也是她,如今……嫦曦将挑出的两幅画像装入箱笼,出门往怀瑾书房而来。

在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说笑之声,进去时凌薇正趴在怀瑾肩头,嘴唇几乎贴着他耳朵:“姐夫说说,我和姐姐,谁更好看些?”

怀瑾侧过身子刚要躲,看到嫦曦进了门,就势挨得凌薇更近了些,笑说道:“彦歆不是要为我选个人吗?不如就凌薇吧。”

嫦曦怒气升腾而起,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又折回来,指指凌薇说道:“回你该回的地方去,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更休想再纠缠我家夫君。”

怀瑾拂落凌薇搭在肩头的手,过来拥住嫦曦肩头,眼角眉梢带了笑意:“行了,是你自己想的馊主意,这会儿又打翻了醋坛子,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只要你一个。”

又回头对凌薇说道:“我对凌薇再好,都是因为彦歆,凌薇年纪尚小,自己要什么好好想清楚,别听皇后挑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