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小姐,你说我不赡养娘家老母?”

沈福爱声音中尽是得意:“自离开云林村两个月,你居于县城,享尽富贵,可曾知李家婶子想你想得夜不能寐。”

宜悠嗤笑:“沈大小姐这是睁着眼说瞎话?当县城里这些乡亲们好欺骗。云林村谁不知,当年沈老夫人因与姨娘同日生产,且产后血崩,极为厌恶四子。

方才你也说我娘命格不好,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当初为其四子求取我娘,可不是为了结那百年好合。两人成婚近二十载,李家从未主动关心,这样的娘亲当真会想闺女想得夜不能寐?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想,云岭村又不是与县城相隔千山万水,岂不能派人来传信?”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得沈福爱哑口无言,门外众人也纷纷点头。沈家之事他们也有耳闻,这位姑奶奶怕是来找麻烦的。

“这天下爹娘想见女儿,哪有派人三催四请的道理。”

“沈大小姐此言差矣,女儿家乃是娇客,着兄长亲请才是正理。”

“你母子三人贪图富贵…”

见她满嘴胡言乱语,李氏却是忍不住:“何为贪图富贵,沈大小姐信口雌黄的本事却是一等一。旁人不知,你还不了解。当年出嫁时,李家扣下聘礼,着我净身出户,权当偿还爹娘生养一场。

白纸黑字,媒婆与我手中皆有凭证。”

还有这一出,宜悠心思触动,娘这些年究竟受过多少委屈。李家她虽陌生,但也听过其蛮横名声,如今当着众人说出来,日后倒是省去如沈家这般的一通麻烦。

显然事实也如她所想,众人纷纷言明李家狠毒。若是贫困,不补贴女儿也罢。此等扣下聘礼着新嫁娘净身出户之举,实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福爱着急:“你是李家女儿,竟然不顾家族名声。”

宜悠稳住李氏,沈福爱当真是自掘坟墓。也罢,沈家隐秘她自会知晓,而此刻她却不想让此人痛快。

“我竟不知沈大小姐敢提名声二字,洞房花烛夜与嫡亲兄长颠鸾倒凤,做下*之举之人,还有什么资格提及名声。”

掷地有声,围观之人在一番鸦雀无声后,彻底炸开锅。本是茶余饭后挺热闹,竟能获知如此隐秘之事。

“胡言乱语,亏得将你逐出沈家。”

宜悠如今是面上内里丝毫不想吃亏:“方才一口一个我等嫌贫爱富自请离开,如今又是被人逐出沈家,沈大小姐前言不搭后语,却如何都不肯透露实情。沈家待我等如猪如狗,娘亲依大越律和离,文书齐备,任何人都无法借此造谣生事。”

围观之人纷纷点头,结合前后,这对母女怕真是受尽委屈,无奈下才自请求去。反观那胖妇人,丝毫不反驳沈大小姐称呼,乱|伦怕是确有此事。

当即有一虬髯大汉嚷嚷:“如此不知羞耻之人,当由国法处置。”

“交由县衙升堂。”

**

大越开国不过几十载,帝经二世,正是旭日初升、蒸蒸日上之时。

开国皇帝提倡以法治国,倾一生之力着四海英才,以超乎时代的远见卓识,订立了浩如烟海的律法。经几十年推广,虽尚未教化云林村,然县衙所处之地,民众皆有此意识。

故而李氏合理之事,并不算石破天惊。但兄妹做下如此有违天和之事,则着实为人所不齿。

群情激奋,宜悠却认出,那虬髯大汉正是赶集时打铁,每每都要买十个包子之人。因他饭量大,且家中儿女多负担重,宜悠见他人朴实,每次便搭上一个。左右自家功夫,给出去也有赚。

汉子感激之下,见他娘俩为人欺凌,绞尽脑汁想出此法。果然一呼百应,当即他挑头,以扁担中麻绳将沈福爱五花大绑。

掌柜却着急,他的簪子。

宜悠起身,略作停顿还是朝他开口:“此时天色已晚,掌柜何不跟去县衙,着官差讨回公道?”

“那是当然…当然,多谢姑娘提醒。”

掌柜拱手,顺手拿出其中一枚银质珠子。

“此物中空,穿以红绳随身携带,有转运辟邪之功效。如今赠予夫人和姑娘,全当在下赔罪。”

“转运…珠。”

掌柜包好钗子,刚好听到此言:“姑娘好文采,此物乃匠人最新打制,在下苦思冥想,始终想不出合适称谓。听姑娘一言,倒是豁然开朗,此物就名转运珠。”

宜悠苦笑,这算无心插柳?此银珠价值并不高昂,寓意却是极好,串起来给长生带着倒是正好。

想到这,她便打算再买一颗。重生后承蒙穆然相照,且穆宇着实懂事,半年下来,她已拿他做亲弟弟看待,凡事都想着他一遭。

白银不比铜铁,掌柜自不能再送。不过感念赐名之情,他只收了纹银等价铜钱。两笔生意下来,两家倒是有了些许交情。宜悠也暗自记下这家吴琼阁以及其中掌柜吴琼。

**

结交又一人,宜悠心情也豁然开朗。

走出吴琼阁,李氏将包好的首饰递给女儿:“二丫可想好怎么说?”

宜悠只觉二丫明姓听起来亲切,虽是由沈家所起,但她并不逃避旧时之事,因此李氏也依旧这样唤着。

“自然是实话实说,娘,你看。”

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正是三个月前于云林村指正时所用元帕和药包。当天因和离之事兵荒马乱,老太太也不欲再起事端,她趁人不备将此物藏起来。

“怎会将如此污秽之物带在身上。”

“倒也是巧了,收拾衣服时不慎夹进去,我还没来得及放下,就与娘亲出来。”

母女俩边说着,边到县衙走去。虽然县城所局之人忙碌,但总免不了爱看热闹。就这一会,门外已经聚集许多尾随而来的路人。

其中夹杂着不少孩童,宜悠唤过长生与穆宇,将转运珠套在两人受伤。火红的麻绳,亮白的银珠,衬得二人更加精神。

“真好看,穆宇,咱俩比比谁能让珠子转得快。”

“好。”

跟在娘俩身后,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宜悠见他们高兴,自身也轻松不少。挽着李氏胳膊走上前,面对鸣冤鼓,她瞥向跟上来的吴掌柜。

三人共同执起鼓槌,咚咚咚敲响。不多时,县衙中门大开,两排衙役依次走出,以刑杖撞地,规律的响声使得现场安静。

**

陈县丞刚从四丫房内出来,虽说夫人貌美且富贵,但多年大鱼大肉下来他早已厌倦。四丫虽是貌丑,但一番收拾下来也堪入目,再尝清粥小菜倒也新鲜。

夫人娘家势大,多年来将他压得死死的。如今听四丫梨花带雨,百般讨好乞求,他非但不嫌厌烦,反觉男儿气概尽显。

正当志得意满时被拉出来,他心情之郁闷自不必说。惊堂木一敲,听罢堂下情形,事实清晰证据充足很好判,但他却不想如那三位击鼓之人所愿。

见他迟疑,沈福爱可算抓住机会:“常听四丫说大人公正严明,堪为一县父母。李氏母女不顾家族声誉,此等无德之人,所言岂能轻信,还请大人明察秋毫。”

陈县丞不太灵光的脑袋福至心灵,握住惊堂木,他想象着释放沈福爱后四丫那惊喜和崇拜的眼神。多少年了,夫人那头母老虎管得严,这可是第一个以他为天的弱女子。

“言之有理,师爷,忤逆长辈该当何罪?”

宜悠心紧张起来,但当他看到那师爷时,刚升起的紧张却是荡然无存。如玉少年青布衫,座位上不是别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当初协助她拿到程氏私开粮铺证据的裴子桓。

初见这位师爷,她反倒疑惑,如此风姿远胜陈德仁之人,定由底蕴身后家族所培养,怎会沦落到随同衙役一同办差。虽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却知此人不惧县丞。

似乎对她目光有所察觉,裴子桓极快的眨下眼,拱手并未起身。

“大人,大越令虽全面,然忤逆长辈乃是家事,当由宗族惩处,不再我县衙管辖范围。另外,若有那宗族处事不公,草菅人命,我等方可介入。”

陈县丞点头:“如此,依本县令,发挥宗祠。退…”

“堂”字还没说出口,宜悠赶忙将元帕及药包拿出来:“大人,此人对您有所欺瞒,我和娘早已脱离宗族。此番前来,则是为沈福爱有伤风化之事。此乃物证,大人可由仵作仔细检验,若有不实,民女再承担责罚也不迟。”

“这…”

县丞再昏聩,看着门口乌压压的人,他也不敢公然颠倒黑白。大越可不是前朝,律法严明,当不得他偷天换日。

见他如此,万分着急的吴掌柜也取出钗子:“此妇闯入我吴琼阁,毁掉钗子十余件。小人全赖此物养家糊口,还请大人明察。”

沈福爱眼见最后的道义借口也丢失,愣在原地,万分后悔未听二哥之言躲在车内。如今对簿公堂,万一罪名坐实,怕是她再无立足之地。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剁脚。

而县丞在看到吴掌柜出来时已经愣住,此人怎么如此眼熟,突然间他福至心灵,手哆嗦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李氏,有三个设想。

1、沈福海诸番冷遇后浪子回头

2、找一朴实汉子改嫁

3、终身为儿女操持,宜悠找女婿入赘孝敬她终老

被高富帅看上之类的,咱还是别想了~

第四十九章

县衙后宅,虽是夏末初秋,但依旧是一片花红柳绿。

吴妈妈自丫鬟手中接过瓷盆,刚欲转身进门,却见台阶下之人嘴唇阖动,眼睛瞄下她又飞速耷拉下去。

“慢着,你可有事?”

丫鬟脚步顿住,十指扣在手心:“吴妈妈,婢子方才听闻,吴琼阁掌柜在外击鼓鸣冤。”

“哦,你可知何事?”

丫鬟十指松开:“似乎是有人损坏阁内珠钗,破坏之人有伤风化,便被绑至此地。对了,婢子听闻此事似乎与前几日夫人所招宜悠姑娘有关。”

“你且先退下。”

望着小丫鬟轻盈的脚步,吴妈妈却有思量。倒是个机灵的,她自不会排斥如此人手,只是单凭此事,也不能让她全然信任。

罢了,现下还是吴琼阁之事更为重要。端平瓷盆,她由门中而入。蘸湿毛巾,她力道均匀的服侍夫人擦脸。

“老爷可是去了前面。”

“是,说来此事还与老奴那不成器的弟弟有关。他那榆木脑袋,这些年也不曾有求于人,如今出事也不知遣人来知会一声。”

县丞夫人来了兴致:“你倒仔细说来听听。”

“老奴也是听丫鬟所言,此事大抵与那沈家有关,宜悠姑娘亦是击鼓鸣冤之人。”

“沈家…最近倒是常听到。老爷治下自是居民安康,怎会出如此荒谬之事。”

“夫人言之有理,只怕那沈四丫。此事一出,阖府上下都为夫人可惜。”

吴妈妈此言乍听谄媚,实则极为有技巧。能以非陪嫁之人,熬到如今夫人身边红人,她自是极有头脑。

因分家那日亲身经历,她对沈家之事知之甚详。在她看来,那家再不换个主事之人,早晚必将落败。所以当日看宜悠姑娘有本事,她当机立断做出抉择,如此才有了宜悠两月的平顺。

她虽为奴仆,但今日所处地位,也不用多巴结旁人。如此,她提及宜悠与四丫,亦褒亦贬之间,尽显对夫人忠诚。

县丞夫人手腕顿顿,吴妈妈忙将湿巾取下,放置于身后不显眼之处。

“你且前去看看,老爷这清名可不能毁。”

“是。”

吴妈妈迈着小碎步退下,夫人说得再明白不过。为官者不偏不倚、依律办事,方可保一世清名。

**

公堂之上,县丞高高抬起的手,最终缓缓放在惊堂木上。若不是高坐于台前,怕是人人都能瞧出他那白了几分的面色。

堂下掌柜个头不高,小眼高鼻一派精明之状。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夫人身边那得力的吴妈妈家中幼弟。

吴妈妈垂髫之年便被家中发卖,几经辗转服侍夫人。虽同处一县之地,多年来却未曾踏入家门一步。衙内人人只当她与家人关系恶劣,而他却知那只是表象。

吴妈妈与家中恶劣是真,但开珠宝首饰铺的吴掌柜乃与其一母同胞,其关系自不同于将她发卖的狠心亲爹继室,以及继室所出弟妹。

在他看来,这吴掌柜也真是妙人一个。此人胆小如鼠、惜财如命,吴妈妈多年积蓄,尽与其开设吴琼阁。如此遇到何事,他却从不知报亲姐名号,只自己绞尽脑汁解决。

正因这点特异之处,县丞才将此人记得真切。如今此人乍然出现在眼前,他突然想起稳居后宅的夫人。三月前败火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连续一个月俱是清粥小菜,吃食中一点油水也无,真真让他觉得嘴里淡出鸟。

如今若是由着性子改判,再惹急夫人,那迎接他的可不止清粥小菜。想到这一股寒意沿着脊柱,自尾椎传到脖根。手一抖,惊堂木响起。

“传仵作!”

虽处于堂下,但宜悠所占位置背阴,稍有小动作则不会为人所注意,方才她分明将县丞眼中的恶意看得真切。

三个月前她奉上牡丹糕,当日所提三项条件:其一卸去沈福海掌家权;其二县衙仆役不可以势压人平白吃喝;其三允其全家往县城营生,县丞夫人只答应二三。至于其一,则被顺势换为许四丫为县丞通房丫环。

她因此解沈氏之危机,得宗族感激信任,后来只是才平顺。只是世事无绝对,四丫虽为通房,身为低微,但却是县衙后宅除大夫人外唯一的主子。尽管半主半仆,但这主仆之位,全看县丞如何说。

心内早有准备,是以当看到县丞脸色时,她已做最坏打算。如今境况急转,着实出乎她意料之外。

“二丫。”

李氏小声提醒传来,宜悠忙打起精神。如今事实全看仵作如何说,既已做好最坏准备,她也无所畏惧。且她观县丞脸色,总觉今日当不会无功而返。

捏紧帕子,因她面对县丞,故而无法看到背后之事。凝耳倾听,县丞惊堂木落下,背后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窜到她面前。

“参见大人。”

带刀的影子当是穆然,余下那人应该就是县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仵作大人。

死者为大,于前朝仵作乃微末存在,一般由贱民担任。大越太祖打破这一陋习,初时民间还不愿,直到宫中太医破获百年悬案之事传遍天朝,民间才得以对此改观。

以此为起点,仵作多由医者担当。本县仵作不外如是,只是近年风调雨顺治下太平,少有命案发生,是以众人对仵作并不熟悉。

“烦请两位姑娘交出帕子。”

仵作开口,宜悠便知他索要的乃是她手中元帕。至于沈福爱,则应是她亲身携带,自身绣制的帕子。

将帕子交由穆然,她方才看到仵作原貌。这一看,她却是把悬在半空的心揣回腹中。仵作不是旁人,正是每日要来买包子的一位老主顾。因其极为喜爱自家包子,甚至将一块碎银交由她挂账,每日取肉包若干,所需钱币尽数从中扣除。

两家并无龃龉,他定能秉公处事。而她要的,也只是这秉公的态度。

仵作自认识这母女二人,也对沈家之事略有耳闻。接过两方帕子,本以为十拿九稳,看后他却皱起眉。

原因无它,此两方帕子绣工,绝非出自同一人之手。斟酌片刻,他道出实言:“元帕与手帕并非一人之物。药粉年岁已久,药性尽失,此刻倒是不好说。”

满堂哗然,宜悠眉头蹙起。离东川事发已过三月,沈福爱当年相关嫁妆定早已销毁,布料已无法查证。前世程氏哭诉如今历历在目,且沈家村种种也均能作证,元帕绝无问题。那如今,这问题只能处在沈福爱随身携带之物上。

大越女子皆有一双巧手,农家所用之物大多出自主妇之手。且女儿家最为注重名节,贴身之物一般不会外流。是以如今一时半刻,她竟想不出缘由。

比起她的惆怅,本惧怕的沈福爱,如今却有种扬眉吐气之感。光天化日之下,这对母女阴谋被拆穿,当真是老天开眼。

李氏着急:“仵作大人因何得出此结论?”

沈福爱走过来,肥硕的身躯傲视李氏:“清者自清,你母女德行败坏,于家中兴风作浪便也罢了。如今竟敢公然欺瞒县丞大人,好在大人明察秋毫,终让阴谋无所遁形。

大人乃包青天转世,还请为民妇做主。”

一口气吐出此言,再看那母女阴沉出水的面色,她只觉痛快非常。这对母女,竟敢揭穿她所做之事,当真是可恶至极。得亏她沈福爱洪福齐天,才令其自食恶果。

县衙之外围观者中妇人为多数,众人观李氏年过而立,依旧身姿窈窕,早就有不平之心,此刻更是七嘴八舌。

“看她那样也知是不守妇道之人。”

“母女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定是受不得田间劳作之苦,好逸恶劳,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是以诬陷娘家小姑。”

有亲近沈家者,此刻亦是不遗余力的抹黑:“听闻那姑娘年岁不大,已知陷害堂妹。幸而县丞夫人为人宽厚,沈家四姑娘反而保全富贵。”

“这是何事?”

那人详细讲解起来,隐去四丫陷害宜悠之事,只讲后半部分。闻者同仇敌忾:“真真是最毒妇人心,程家媳妇心宽体胖,一见就是宽厚之相。此次吴琼阁之事,定是那母女陷害为之。”

常言道三名女人顶一群鸭子,如今一群女人嘀咕起来,响声震天。偏生声音各具特色,传入堂内一清二楚。

沈福爱红了眼,面对众人唱念做打:“还是县城众人聪明,得亏大家明察秋毫。姑侄一场,我终觉退一步海阔天空,以此劝说相公与二哥放过他母女。未曾想,两人竟是变本加厉。”

经众人美化,沈福爱那一身肥膘便成憨厚之态。如今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众人更是确信。因着衙役看守,他们难等县衙,只得把愤怒化为眼刀。

宜悠前世早已习惯眼刀,此刻她退后一步挡在李氏身后,蹙起眉想着其中偏差。没等她理顺思路,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妹,二哥遍寻不到,原来你竟在县衙。”

兄妹团圆自是掩面哭泣,沈福海将妹妹护在身后,得县令同意后登堂,朝众人拱手。

“感谢各位乡亲,还小妹一个公道,也正我沈家名声。”

而后跪在县丞跟前,七尺男儿红了眼眶:“大人乃是草民头顶上的天,您有所不知,此二人早先就与草民有所龃龉。”

跪在地上,他将前后之事全说一遍。自老太太那一脉相承的颠倒黑白功夫,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于他口中,宜悠变成那不顾五年养育亲近之恩,一朝烧坏脑子,伙同宗族叛逆斗嫡亲大伯的极品侄女。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指着宜悠道:“天下竟有这等中山狼。”

县丞直接用手拍响桌子:“岂有此理,此等劣女,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重则不足以证圣上清明。”

李氏指向沈福海,声音颤抖:“颠倒黑白,大人,此人所言无一句属实,云林村之人均可作证!”

县丞依旧维持着拱手敬圣上之姿,闻此如一盆冷水浇下来:“大胆妇人,你是说本官昏聩不辨忠奸?”

厚重的帽子压下来,李氏即便如此想,也不敢确认。拉紧女儿的手,若又惩处降下,她定要替保全二丫周全。

穆然心下着急,自幼见惯族人嘴脸,他自知李氏母女所言非虚。怎奈县丞脾性他也了解,无奈之下,他只得朝友人投去求助目光。

裴子桓放下笔杆,朝好友暧昧一笑,被他瞪回来后,才幽幽开口。

“大人且慢。”

“师爷对此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