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松手,三枚竹简落入炭火盆。火苗蹿高,劈啪声传来,竹简瞬间没了痕迹。

强撑着的沈福祥,终于忍不住晕过去。

宜悠扶着李氏,另一只手牵着长生,昂首挺胸说道:“至此已然分家,宜悠于沈家一十五载,幸得娘亲勤俭持家,经年所得赡养老夫人之余,尚余一粥半饭得以存活。

为答养育之恩,宜悠自会抹平县丞夫人之怒。自此,余老夫人及族内再无亏欠。”

掷地有声,她冷冷的扫过惺惺作态的老太太,报以二叔公等人感激一笑。泾渭分明的待遇,反倒让人感觉痛快。

第四十七章

 “姐姐、姐姐,要买糖葫芦。”

随着软糯的童声,一道飞影撞开门,熟练地跨过门槛,抓住房内忙碌的鹅黄衣女子身影。

女子回过头,放下手中面团,自褂下腰间并蒂莲荷包内掏出帕子拭去额前汗珠,笑着看向弟弟。

“长生今日已念完书?”

“恩,我识得五个大字,有三个是姐姐的名字。”

宜悠自荷包中捏出五枚铜钱:“去吧,记得多买一只,给穆宇送去。”

“那我买一支苹果的,再买一支山楂的,我俩换着吃。”

“都依你。”

请拍下长生后背,她也跟着走出厨房,坐在院中走廊栏杆上。四合院不大,方圆不过五十尺,却五脏俱全。原先搬来时已是极为雅致,宜悠住进来后,在墙角点几株爬山虎,窗沿下种一簇玫瑰,经过一夏,此刻院中更是生机勃勃。

看向门口跑出去的幼童,比起三个月前他又长高不少,春天合适的裤子,此刻却成了九分。

是时候给他新做几条裤子,等娘回来,她们且去绸缎庄看看,有没有物美价廉的花布。

托着腮,一阵风吹来,带来阵阵花香,她眼神逐渐迷离。这三个月发生种种,对她来说真是跟梦境一般。

**

自那日由族中除名,随后她就将吴妈妈请到沈家。

老太太还想直接赶他们出去,可他们母女也不是吃素的,仅仅是几个眼神,沈福祥就讷讷的答应,未曾找好落脚点之前,原先房子任由他们住。

宜悠自然也不客气,当下她用上真功夫,连哄带骗,竟是将吴妈妈说的心悦诚服。

待到她将凉掉的糕点提回去,县丞夫人率先松口,不再追究四丫所犯之错。消息传来,云林村沈家众人自是松一口气,对待他们母女态度也好起来。

一朝摆脱束缚,宜悠自是豁然开朗。趁热打铁,她找族人于白石堆边修葺一座土墙。人力本就不值钱,几顿包子管下来,墙自是建的无比坚固。

头几日沈福海与老太太也曾想来捣乱,可恰逢穆然到来,大马金刀的衙役一座,立刻将这对母子打回原形。而后她也不是吃素的,当日她便截取白布,赶制两串元帕,再以鸡血滴于其上。

一月有余,墙建成那日,适逢她给县丞夫人做得牡丹糕初具成效,县城房子到手,虽暂无房契,但终归是安生立命之所。

收拾细软离村当日,她起个大早,用细竹竿将穿成串的元帕挂在沈家祖宅门前的灯笼和石狮子上。等到牛车离村,人来人往路过沈家祖宅,平息了一个月的传闻立刻掀起轩然大波。

想到这,宜悠也不禁露出得意的笑。云林村人闲来无事,最爱的便是这等杂谈,先前无人起头,大家顶多于夜深人静时,躲在自家房里当做笑闻。

如今被她摆在明面上,那可不炸了锅。

“二丫在想什么?”

李氏的声音惊醒了她,搬到这两月有余,虽然每日蒸包子辛劳,但不用下地受那风吹日晒,她皮肤白了不少。终日被热气熏着,原本干裂的皮肤也水嫩起来。

三十多岁的妇人,如今看来竟如二十出头的少妇般。

“我在想姑姑和大伯之事。”

“这孩子,那天幸亏咱们跑得快,不然那边你二伯…沈福海他们人高马大,万一把咱们拦在村里揍一顿,你当如何是好?”

“早先我就买了各式刀具,那天全都藏在手边。他要是敢,我保准抽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这些话都跟谁学的,一点都不像别家姑娘文文静静。”

宜悠站起来,帮娘卸下竹筐。女人力气终归不如男人,来县城后,她将原先半人高的竹筐换成一个个小笼,一笼堪堪装三十个包子,如此倒也轻省。

“如今我可是咱家顶梁柱,不能耐点,还不被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初听此言,李氏或许还悲伤。但这两月她看女儿非但不悲戚,反而乐在其中,也就习惯过来。

“当家的,咱们包子包好没?”

“早就好了,就等发酵好晚间上笼。我等着娘回来,想去截几尺布,给长生换件衣裳。”

李氏将车立在墙边,虽然车子看起来重,可前些年没牛,没到春耕之时她和沈福祥一人托着一只木铁做的犁耕地,那伙计比这要重得多。所以离开沈福祥,她丝毫没有不适应。

三个月每日卖包子,家里也攒下银锭,原先肉疼的截花布,如今对她而言却是无丝毫压力。

辛辛苦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孩子们没了爹,别的地方可不能受委屈。

**

娘俩身上穿的衣裳已是新做的,少了每月给老太太的月钱还有族里种种克扣,李芸娘发现,日子一下从赤贫得喝稀粥,变成如今顿顿吃肉吃到腻。

如此自然少不了做衣裳,趁着天变热,她截来各色花布,母女俩每人做了五身。看着闺女穿上新衣裳的俊俏模样,她真是恨不得把布庄每种花布都截来,全都摞在她身上。

宜悠敏锐的察觉到娘眼中的狂热,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无法想象,前世那个到死都懦弱的娘亲,竟会有如此泼辣的性子。

两名妇孺开着如此红火的包子摊,有心觊觎之人自是不少,虽有县丞夫人这面大旗,更有穆然巡场时帮忙解决些许困难,可麻烦来了终归是挡也挡不住。

上次有商贩找茬,绝境之际,正是娘抄起菜刀,一往无前的砍上去。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质,顿时震住了集上所有人。自此之后,包子摊所到之处,再无宵小敢作祟。

此刻,她哆嗦下,瞬间换为谄媚:“娘,女儿衣服够多了。”

李氏抄起荷包在手心托托,斜她一眼:“你想得倒美,家里哪有闲钱给你买衣裳。”

“那自是,咱们孤儿寡母,得节约度日。”

孤儿寡母触动了李氏的神经,扫一眼街边,她抄起宜悠胳膊:“走,咱们去银楼看看,有没有啥新首饰。”

宜悠无奈,但想起真金白银,即便做了首饰也可当钱化用,她随即释然。

母女俩拐进去,掌柜的见两人穿着,虽不华贵但也簇新且精致,忙使一小厮前来招呼。

“二位,要点什么?”

“陪我娘来看看首饰,可有什么新款?”

李氏亦出言:“及笄少女首饰,来几样好看点的。”

及笄——宜悠心思一动,这几个月她一直忙于包子和点心之事。因为她心知,花样繁多的点心可以从县丞夫人那获取等价筹码,而卖包子则可赚取一家之人花用。

把握好此两者,地位钱财皆有,即便他们孤儿寡母也无人可欺。到一定程度,甚至能将娘那些年在沈家和李家所受的气讨回来。

全副精神投入其中,无尽的劳作中三人之家越发牢固,她也体味着前世所不曾见的满足。如此良性循环,她竟将及笄之事彻底忘于脑后。

“娘,女儿这般,还用得着及笄之礼?”

李氏明白女儿意思,一家之主与闺阁少女终归不同。在大越,盛大的及笄之礼,多数是为宣扬女儿家德才,以便其在碧玉年华找个好人家。

“女儿家一辈子就一次,娘总不能委屈了你。”

小厮捧来各色珠钗,县城中家财万贯者必然不多,所以这些首饰虽然精美,但用料皆不算太名贵。

见李氏心意坚定,宜悠终归敌不过她。拿出前世所见所闻,她想尽量挑选一支物美价廉又大气的。

拨弄着珠钗,最终她选定一支银簪,白银打造成三寸长短,末端牡丹花芯托着一块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碧玉。

银质白且温和,趁着翠玉,别有一番娴静之美。比起前世她所拥有步摇玉钗,自然是上不得台面,可胜在其小巧玲珑。

“为娘也看中这支,如此便它吧。”

李氏拿起来,询问好价格刚想解开荷包,旁边传来尖细的女声:“这不是四嫂,竟然拿着四哥的血汗钱在此挥霍,身为子女却不肯姑娘家中老父老母辛劳。”

宜悠回头,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李氏从容不迫的付完帐,将银钗交于女儿,回头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沈福爱。”

她的姑姑?宜悠再看看,离开云林村时,她曾见过沈福爱一眼。多年养尊处优且不知节制,这位姑姑身材臃肿不堪,大抵顶她与李氏加起来的总和。

可才两月不见,她竟已瘦下这么多。虽然还是臃肿不堪,但却堪堪顶李氏一个半而已。

刚才摸不清情况,现在认清来人,宜悠自然不会再客气。

掏出怀中帕子,今日她带的这一方,上面正是由李氏亲自绣的红梅。拈住一脚,她朝沈福爱脸上抽去。

“程夫人、或者是沈家大小姐,你可识得此物?”

沈福爱本就心中有鬼,此刻更是又惊又怒。元帕分明已被娘焚毁,怎么她手中还有。想起这些天在程家所受冷遇,她止不住的愤怒。

“你这狗娘养的,今个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沈。”

宜悠也不与她置气,见她扑上来,拉着李氏往旁边一闪。沈福爱肥硕的身躯,直扑向面前的一盘子各色银钗。`

作者有话要说:憋屈的部分结束,宜悠已经厚积薄发,第二卷将是全新的爽文。

第四十八章

此间店铺虽无特别名贵珠宝,然掌柜是位仔细之人。店铺为他心血与安身立命根本,自然格外珍爱。各色金银铜首饰摆放在木案上,井井有条。

偏生刚才宜悠与李氏二人一番挑选,众多样品皆摆在外面。沈福爱本是扑向母女二人,偏生这一闪躲,她发出的力道无承接之处,只得径直向前扑去。

一阵排山倒海,轻巧的货柜轰然倒地,其上数支簪子皆尖头朝上。

“扶住她。”

掌柜的鼻端法令纹更深一层,钗头尖锐,若是见了血或是闹出人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伙计忙上来,可惜他体力有限,直到手腕扭成直角,单膝跪地,都不曾阻挡那坨肉的下降。

宜悠挥挥红梅手帕,摆出一副牙尖嘴利之状:“哟,沈家大小姐,你怎么还未被浸猪笼。”

前世她还曾深深怀疑过沈福海的眼光,虽说程氏也是半老徐娘,但姿色怎么都胜一头母猪。究竟是出于何目的,他会不惜身败名裂,也要玉成与嫡亲妹子的情缘。

今世事发后,李氏曾为她解惑,二八年华的沈福爱也曾身姿窈窕。

可她心中仍有疑云,前些年战事连连,虽为波及云林村,然朝廷赋税重,加之天灾,村中男女老幼皆清瘦。以沈福爱其貌不扬的五官,怎能与程氏比肩。

如今她却是全然明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兄妹思维一致,这就是传闻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哎哟。”

沈福爱没事人似得站起来,假模假式的哀嚎两声,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轻松。

掌柜从台后走出来,看着地下横七竖八的簪子。花鸟鱼虫各色精致钗子,须臾间多数自中间折断。尤其其中掐丝镂空两支,如今更是全然没了形状。

倒吸一口凉气,他心疼的收起来,目眦尽裂。此刻他哪能不知,那状如母猪的妇人,定是毫发无伤,只是可怜了他新进的一批货。

**

背对着掌柜,沈福爱对此丝毫未觉,现在她满心都是“浸猪笼”三个字。

自从三个月前,程华娘开始嚼舌根,她在程家地位越发尴尬。就连手中唯一那点管家权,也被几个老不死的无情收回。

好不容易等一个月后事件平息,这母女临走前,竟将穿成串的元帕挂到沈家祖宅。这下不仅是族内,十里八乡全都沸沸扬扬,无奈下她只得带着女儿逃回娘家。

躲避风头两个月,总算得一喘息之机。二哥待她有愧,趁送春生来官学,悄悄令她随从。刚下车,她便来寻几件像样的首饰,没曾想却遇到这两个搅家精。

“依我看,置家中老母于不顾之人,才该浸猪笼。”

宜悠以帕掩面,好悬挡住飞来的唾沫星子:“沈大小姐如此义正言辞,莫非真当心中无愧?”

“娘说得对,就你们牙尖嘴利。”

“再牙尖嘴利,也抵不过你早上吃得大蒜。”

挥动帕子,沈福爱口中蒜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满心滴血的掌柜站起来,红眼说道:“诸位客官,小店小本经营,一下毁掉十几支钗,还请给个说法。”

李氏拉着女儿退一步,宜悠反握住她的手,无声的传递着安心。她眼观四路,早就看到这些形态惨烈的珠钗,不过一切皆因沈福爱所起,怪不得旁人。

“你找他们,方才是这二人绊我,才有后来之事。”

不愧是老太太的嫡亲闺女,胡搅蛮缠的本事都是一模一样。

于沈福爱她并无丝毫愧疚之心,姑侄亲,别家做姑姑的,回娘家时总会逗弄一番家中兄弟之子。沈福爱自然也是如此,不过她随了老太太,对程氏所出春生四丫千好百好,而宜悠和长生,自出生起就是她奚落的对象。

两世为人,宜悠记忆最深的便是姑姑捏着她的鼻子,满脸不屑的说道:“这闺女长得不像四弟,白白净净的本该招人喜欢,可我怎么看怎么厌烦,竟是如何都不及四丫万一。”

亦或是明着敲打:“四弟家日子就那样,二丫又不知道孝敬奶奶,日后定找不到好婆家。”

老太太多年势大,又有沈福海怙恃,沈福爱张狂本色尽显,言语间竟是口无遮拦。若沈氏族人有何异议,老太太定以“姑娘家在婆家受委屈,回娘家还不能松散松散”为由驳回。

前世她得势后,之所以帮程氏压制沈福爱那么狠,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一吐胸中郁气。

“二位,您看…”

掌柜期期艾艾的话音打断了宜悠思绪,望着面前嚣张的沈福爱,她心中未有丝毫波澜。

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罢了,等沈福海失势,以她犯下的那些错事,怎能像现在这样逍遥自在。

“掌柜的,你和伙计一直在此处,方才看得一清二楚。”

沈福爱挺起胸脯:“掌柜的,你可要仔细瞧瞧。”

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乡野村妇泼辣气质,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掌柜一般不会与此等人过多纠缠。

故而如今他祸水东引:“方才我离得太远,一时间竟是看不真切,你二人且商量下?”

“哦?”

这段时日卖包子,宜悠见惯了掌柜的这种人。说不出他哪儿坏,无非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为此,她专门有应对之法。

“掌柜应知晓,不同人倒下去力道与方向不同,所压事物形状也不尽相同。空口无凭,不若你再取相同钗子十几只,我等按方才位置从来一次。

若真是我与娘绊倒沈大小姐,两批钗子我们悉数买下。若不是,那掌柜的当如何?”

虽讲究和气生财,可若是破财,那多数商贾也就顾不得和气。掌柜的算计着钗子的价值,虽说真金白银皆可回炉重练,且不说其火耗,单人工又是另一笔额外开支。摸摸鼻侧的法令纹,他朝伙计使眼色。

“方才你离得近,可曾看清?”

那伙计眉清目秀,虽年岁不大,但人心思却与他外表如出一辙的机灵。揉揉手腕,他因变声而沙哑的嗓子说道:“掌柜的,小的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她二人只远远的躲过去,并未碰到这位…小姐。”

“方才你怎么不早说!”

“小的手腕疼,一时间紧张的忘记,还请二位客官恕罪。”

看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宜悠自不会放在心上。

“如此掌柜的请便。”

做请的姿势,她拉过一把椅子,请李氏坐下,自己则站立在一侧。

**

宜悠如此是别有算计,她很清楚,老太太虽宠爱独女,然在她心中,余下二子一女加起来,分量也不如一个沈福海。

东窗事发后,沈福爱除却惊恐之□材瘦削些之外,剩余却跟没事人似得,这本就极其不合常理。

难不成,沈家还有什么她所不知的秘闻?想到此处,她便不由自主的留下来。

掌柜的看着年幼的伙计,此事交予他定是不成。再观一旁两位主顾,竟是分不出子丑寅卯便不离开之状。无奈下,他只得硬着头皮上。

“这位小姐…”

“谁是小姐,我乃程家少族长夫人。”

“原来是程夫人,都是小人眼拙。”

掌柜同宜悠一般,未曾认出这骤然瘦削的夫人。

“我本欲来看看,有无新鲜首饰,熟料竟遭遇此二人。你还不知,年长这位乃是李家当年那位龙死凤生的龙凤胎之一,后嫁予我四弟。熟料她耐不得日子清贫,竟主动求去。

年幼这位,便是那抛弃老父的女儿,平日在家便是嗷嗷呵呵。此二人不管我沈家事也罢,怎奈李氏竟不顾如今老迈的李家伯母。”

此银楼地处人来人往之段,四周皆是酒肆茶庄。时值傍晚,吵嚷之声很快吸引了一群人。宜悠站在李氏身边,耳边喧闹声不绝于耳。

“这对母女行事泼辣,没曾想竟如此德行败坏。”

“他们卖的包子真材实料,倒不像是如此轻浮之人。我倒觉得,那毁掉簪子的妇人有所欺瞒。”

公道自在人心,除却一开始肤浅的怀疑,多数人竟都窥得事实真相。宜悠自是知道,这是因她惯常笑脸迎人之故。街坊邻居买包子,若是缺一钱半钱,她都会直接抹去,从不记账,宽和的态度,两个月下来自然赢得多数人好感。

李氏同样心思浮动,方才沈福爱就在嚷嚷着不赡养家中老母,她一直当是沈家老太太。如今听她说出旁人,她并无羞愧,只余满心怒气。

自她合离三个月不曾出声的李家,竟会在背后运作此事。其狠毒程度,比起沈家也不遑多让。

既然他们做初一,她也回敬一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