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我并不惧那牛鬼蛇神。有关二爷坐镇,宵小也不敢来犯。”

李氏脸更红些,女人家月事本是私事。可她出门时,偏生被常爷见个正着。当即他挥退伙计,命丫鬟领她自后堂穿过。这份细致她自然感激,可想起裤子上那片殷红,她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宜悠拍拍她的手,虽然李氏偶尔也有拿菜刀砍人的豪情,可本质上她仍是个温婉贤淑的女人。

同常爷交换了关于采买的一些见解,见李氏逐渐放松下来,她也终于将话题引到牌匾上。

“那匾额,字是我写的,交由县里木匠刻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见他如此坦然,宜悠顿时心生疑窦。当年她也只是大体知道,哪能打听那么清楚,莫非出事的匾额,并不是当下挂的这一块?

这样想着,她随口夸赞:“常爷一手行书颇有风骨,配这柏木倒也合适。”

“柏木?那可不是。实不相瞒,那牌匾乃是我命人专门寻来的乌木。此木价虽高,却久不变形,最是适合做牌匾。”

宜悠也有些不确定:“方才我进来时,曾抬首见过,牌匾上露出那一小块木轮,分明是这一带最常见的柏木。难不成竟是我从未见过乌木,混淆了两者?”

“既已来此,且前去一观。”

**

三人走出后厅,时近晌午,众人忙于午膳,店内客人少了不少。常逸之自前面引路,顺带夸赞了她所赠之礼。

“此物不宜久放,常爷若不嫌弃,便趁新鲜用了吧。”

“如此巧夺天工之物,食用岂不可惜,还是孝敬关二爷的好。”

客套两句,宜悠也没有强求。她却不知,随着今日买米面的众人归家,她所做模型迅速传遍整个县城。城中巧手妇人倒是不少,可有此灵巧心思者唯她一人。

借此沈家花卷又是一阵好卖,民众心理就是如此,见那小屋子好看,想着二物出自同一人之手,本来看惯的花卷,如今也觉得精巧、好吃几分。

当然这是后话,此刻常逸之正抬头看向牌匾,向她说着乌木与柏木的不同。

“你且看此处,乌木花纹…”

说到这他不由顿住,整块牌匾面上无甚大问题,可若是仔细看去,两侧花纹竟是与中间不一致。

“明远,你且取梯子。”

歉意的朝两人拱手,常逸之爬上梯子,从口袋内掏出一西洋镜仔细端看。而后,他眉头越来越紧,待到下来时,他只愤怒的吐出一句:“岂有此理。”

“常爷,木头年轮如此深,怕是得上百年了。”

“不是上百年,是上千年。”

常逸之温和的解释道,攥起的拳头却暴露了他的戾气。

如此风姿不凡的常爷本就更神秘,于牌匾上动手脚的人确是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前世五谷斋被抄时已是富甲一方,既然今日已开始算计,为何直到几年后才动手。

想来想去,她只觉那幕后之人竟如逗弄爱宠般。见他从无到有,费劲全数精力打下一份遮风挡雨的事业,而后推波助澜将其摧毁。

这般想着她只觉不寒而栗,如此从高处摔下,其痛苦自不言而喻,跌倒之人多数更可能一蹶不振。如若真是如此,那此人心思也太过恶毒。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让沈福海跑蛮族做奸细,想了想还是算了。

常逸之这事不是无关情节,是主线啦!

第六十一章

看着“三合板”牌匾下愤怒的常逸之,宜悠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汲汲营生,几年间终于爬上高位,却被一朝打回原形,生死不由己。那种彻骨的失落,当真比刮骨疗毒还要难受。

这般想着她便不自觉透出一丝怜悯。本来经过多番历练,宜悠喜怒不形于色的基本功已然练成。可常逸之是谁,周边气氛的变化他一清二楚。

“让二位见笑,如此纰漏实属不该。常某改日,定当备过府道谢。”

虽着商贾布衣,但他身姿挺拔容貌清秀,举手投足间一副超脱凡夫俗子的名士之态,旁人见了自不会生厌。

李氏攥紧袖子,她本是一村妇,自出生起从未出过云州,何曾见过如此谦谦君子。宜悠稍有抵抗力,听出话中送客之意,忙从善如流的拱手告辞。

“如此,不劳常爷远送。”

送二人下台阶,常逸之远路返回,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新做一牌匾。而后他坐于后堂,皱起眉头。

嫡母那边何等张狂,他已经退至如此,竟还是被一再陷害。乌木中夹着米粒厚的一层千年松柏,再刷以桐油,若不仔细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凝眉,他却是陷入回忆。

**

有朝堂的地方便有各种争斗,世家与寒门争,文臣与武将斗。朝上衣冠楚楚之人,看起来文雅,私底下关起门,那手段不差后宅妇人狠辣。

常逸之托生于名门世家侍妾之腹。此世家不同于魏晋名士之风,只是一些个前朝和本朝大利益集团往自己脸上贴金,随手抓这么个好名。若是换个合适的称呼,叫权贵似乎比较合适。

有个面上柔弱实则心地狠辣的老白莲花嫡母,他一出生便注定是个悲剧。果不其然,前些年常家一派所处老牌权贵集团,对上贫苦出身的廖将军。

出于天然对立,廖将军自然被掐下马。无奈近年北方蛮夷再次雄心勃勃,于边关烧杀抢掠。名将又不曾遇到那“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之事,未到不惑的青壮年,起复自是板上钉钉之事。

可起复总得有个缘由,总不能说今上昏庸,不辨忠奸,当年廖将军刀口舔血的把蛮族打回老家,回朝后一盆冰碴子浇下来,解甲归田。

莫说此事非今上所为,便是他脑抽,那也不能背黑锅。如此,冤有头债有主,当年蹦跶得最厉害的几家,如今便要自请罪责。

权贵们总也不是一帆风顺,这些年下来便形成了心照不宣的规矩。但凡出事,此次你背黑锅,明日换我。如此祸福与共又互有掣肘,相互提携关系越发紧密。

然权贵中嫡庶地位天差地别,同样为人母,嫡妻带着万贯家财与身后势力,侍妾一般出身无钱无势,两者之子当然没法比。谁家没个庶子,一旦出事,同宗同族休戚与共。养那么些年,也到你出力的时候。

说了这么多,廖将军之事,当年蹦跶最欢的便是陈、常、王等几家。按规矩,此次刚好轮到常家头上。

本来此事轮不到常逸之,毕竟他美颜,虽是庶子,但于常老爷心中还有几分分量。偏生在这当口,他那与廖家有点七拐八弯亲戚关系的嫡妻亡故,且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常夫人早看他不顺眼,谁希望一个庶子长得比自家儿子都要好看。

于是稍一运作,克妻克子之名落到他头上,稍作引申便是克家克族。常老爷一重朝堂,二重宗族,三重嫡子,剩余那点关爱,再匀给夫人、嫡女、众小妾庶女。一个不吉利的名声下来,他即可接受这一举两得之法。既为家族除去隐患,又拔除这不吉之气。

常逸之先前在军中任职,从事书吏。如此巧合,现成的理由都不用额外找。如此,祸害根源找到了,是万恶的常家庶长子误报廖将军战功。

这理由看似荒诞,可自大正殿里高坐的今上,到城门口管车马的小卒,大家一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于是一起小人作祟,蒙蔽视听,诬陷忠良的恶名便落在他头上。

常 逸有才,早年也曾抗争过,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权贵可不比真世家要脸面,孝道就是一座大山。嫡母虽已年过半百,但哭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气质丝毫不改。他想上 进,有宗族嫡庶*压着。他混不吝,嫡母便哭的父亲挥鞭。如今大祸袭来,想着自己生母亡故,妻子又生生被嫡母磋磨至死,年近四十,早年所出一子一女,刚降生 时也康健,未过五岁均折在子嗣丰茂的常家。

如此这般他也觉生而无趣,便也不做抗争。罢官停职,待发妻头七满,他便自请脱离本家。 常家对此自是高兴,无不应允。拒绝常家所赠钱帛车马,他只带书童明远,两人办好路引,离京一路漂泊至云州。念及此处为生母故里,有山有水民风淳朴,他便驻 足于此,打算静下心来做一营生了此残生。

可无奈如今树欲静而风不止,牌匾之事一出,他立刻不做二想。此番做派,过往三十多载他已再熟悉不过。

事已至此,嫡母还是不肯放过他。生养之恩已然两清,如此,也莫怪他不顾家族。

回忆完往事,常逸之起身,原本阴郁的眼中凝集了黑得化不开的阴云。明远远远瞧着,自家爷步子缓慢,竟像极了夫人亡故之时。

当即他默默为京中那一家子哀悼,常家长房侍妾何其多,庶女都排到十三娘,而活下来的庶子只自家老爷一人。

放走老爷,将会是常家最大的失误。往常有宗法压制,且在人眼皮子底下,自家老爷如笼中困兽。如今猛虎出闸,还有人自发来捋虎须,当真比他听过沈姓一族还要作死。

缓缓登至楼上,常逸之换一只狼毫,关门不理楼下生意兴隆,沉吟良久,他提笔写下密信一封。交予明远,命其夹在商队中,务必亲自交于大舅兄手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常家那点事他怎不清楚。循序渐进,他倒要看看常家能撑到几时。

扬起唇角,俊逸的脸上染上几抹邪意。低笑出声,封好蜡封正欲关门的明远哆嗦一下,而后欢欣雀跃。忍了这么些年,无奈了大半辈子,老爷总算想明白了。

**

却说这边,宜悠告辞后拉上李氏,母女二人自路边找到长生同穆宇,便往另一条街走去。

“姐姐,我也要学舞狮子。”长生玩得欢,此刻眼睛却是晶亮。

“舞狮?”

“恩。”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旁边的穆宇却觉不对,忙拉拉他衣袖。

“今早出来时,我交予你的三页大字,可曾写完?”

长生一哆嗦,他只顾着玩,哪曾写那鬼画符的东西。待娘一走,他立马搁下纸笔,拉着穆宇一道出来凑热闹。

收到长生投来的求救眼神,穆宇本能的解围:“二丫姐,上午有热闹看,我们便将写字之事推到下午。”

长生小鸡啄米般的点头,身后更是抓紧穆宇衣袖。好哥们,实在太给力了。呜呜呜,姐姐越来越可怕了。

宜悠本就对穆宇多三分耐心,处久了待他更是与长生一般无二。虽明知他在找借口,她依旧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圣人曾言:今日事今日毕。你们虽然小,但凡事总得有个打算。这次既然早有计划,那边算了。”

“恩,用完午膳我们便写字。”

长生保证到,宜悠撇撇嘴。先前在云林村,村中喧嚣且没那些讲究。此时搬到县城,她便细心规划一家生活。其中有一点,便是长生每日要午睡。

半大孩子正是坐不住的时候,哪里肯乖乖休息。悄悄偷懒不睡,她岂会不知。

罢了,且随他。若是穆宇还可能坚持住,可长生,提笔不足一刻,他上下眼皮定会粘起来。

李氏自是乐得她教弟弟,如今她却在担忧另外一事。

“五谷斋那般热闹,也不知今日包子卖的如何。”

“娘,五谷斋又不是卖包子,不会抢咱家买卖。前面就到了,我们且瞧瞧去。”

一家三口外带一个穆宇,四人走到包子摊前,立刻瞠目结舌。往常要过午后散集才卖完的八百只包子,如今却是一只不剩。

而推车旁,更跟遭了灾似得,七倒八歪的立着几个空箩筐。

“这是遭过打劫?”

母女俩对视,想法一般无二。

长生却更直白些,直接喊了出来。倒是穆宇,看了看很镇定的说道:“是不是前些时日大家没包子吃,所以今日见到,便多买一些。”

事实证明,穆宇所说完全正确。见到夫人和小姐来,碧桃兴奋的捧起钱匣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好多、好多、好多钱!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

而后在稍显稳重的刘妈妈口中,宜悠知晓了事情经过。沈家包子味道好,皮薄馅大量足,从来都很受追捧。

可无奈这段时日为了县衙喜饼,包子数量骤减。每次赶集几乎一推过去,就被几个临近的商户包圆。离得远买不到的,只能站在原地闻闻那香味。

先 前半年习惯了赶集-赚钱-买沈家包子搓一顿或者赶集-购置家用-买沈家包子搓一顿模式,一旦少了这东西,一般人还真不习惯。若是时日长,大家也都忍过去, 忘记这东西。可偏偏如今时日短,眼见着推车来了,虽然换了人,但还是熟悉的推车,还是熟悉的味道,一众的念头就是——

反正也不差那几个铜板,抢!

宜悠却不知,她无意间搞了一场饥饿营销。

就说话这一会,连续有不少人路过,见包子没了颇有些失望。听闻往后正常每集有许多时,大家又都高兴起来,诚心期盼起后天赶集。

“就是这样,还好有周家娘子帮忙,不然老奴跟碧桃两双手还真忙不过来。”

宜悠自知周家娘子乃是周屠夫媳妇,趁着几人整理推车,她亲自前去道谢。

**

周王氏先前还对宜悠存有怨念,你是长得美,可趟上那么个一贫如洗的家境,嫁我们家虎子也算合适。可没曾想一转眼,小姑娘快速脱贫致富,并且成了本县隐形一把手面前的红人。

王氏本不是恶毒之人,加上日子顺遂,养得她并不尖酸刻薄。见儿子娶妻,她送一大份厚礼,她立刻变回那个慈祥且热情的邻家大婶。

“就那么点事,还白得几个包子,哪用得着你亲自来一趟。”

“许久未见婶子,我也想得慌。”

宜悠看向旁边,虎子没来,一个微胖的少女跟在王氏后面。虽眉眼间是少女态,但盘起的发髻还让人认出她的身份。

“这便是虎子哥新娶的嫂子吧。”

“恩,虎子家的,成亲那日你没来也没见过。莲莲,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宜悠。”

“沈家二妹好。”

宜悠笑容僵在脸上,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王氏也听出不对劲,瞪了眼媳妇,赔笑道:“她还脸生,你不要多做计较。”

“我本就排行第二,这样叫也无甚差错。”

各退一步,两人达成谅解,日后买卖继续好做。而后宜悠又起头,问几句沈家情况。虽然少,但她却尽量把每人都问周全。

王氏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保证,一定会将她春风化雨般的关心全数转达给沈家族人。

宜悠脸上的笑容再次真诚许多,不管沈家人信不信,反正她面子是做足了。其实平心而论,除去老太太以及她的嫡子们,她对于其余只是趋炎附势的沈家人并无太大恶感。

正笑着,余光一扫,她却见莲莲在以一种非常不友善的眼神看着她。虽然她偶尔神经有些大条,恶意和善意却是能分辨一二。

莲莲的目光,分明是想把她如烙铁般烧红,再以重锤猛烈敲打,直到折磨得她心满意足才好。

这样想着眼神向下,她刚好看到莲莲手握磨刀棒,上下挥动,正是一副打铁状。

难道她真相了,不愧是铁匠家的女儿。

有了这种觉悟,她以最快的速度辞别王氏,而后朝自家汇合。此时她却从未想过,在不久之后,这个微胖的媳妇,还真给她下个不小的绊子。

不过人都没有前后眼,此刻的她,却只想着更大的事。

**

虽然名义上说着做姐妹,但任何一人人骨子里都有点懒惰的想法。

这不有了自带卖身契的丫鬟仆人,李氏再也不去推车。母女二人并排走在前面,解脱了繁重的劳动,两人皆是轻松。

“娘,我想买个铺子。”

李氏怀揣巨款银票二百两,此刻丝毫不想委屈闺女:“那就买!”

至于买来做什么,会不会白白浪费钱,她却是丝毫不担心。钱本就是二丫想法子赚来,她总不会像那些纨绔般坑自家。

“我看中的铺子,咱家银钱有些不够。”

“不够?”

李氏惊讶了,这也怪不得她,老老实实当了大半辈子的乡野村妇,二百两在她看来已够花两辈子。

如此大的一笔钱,竟然还买不来一间铺子?

“临街这些铺子,稍稍好点的便要七百两。我想着要买便买一间可心的,往后做买卖长久了,大家也能跑熟腿。”

李氏讷讷的点头:“确实不够,家里能出一半。哎,若是娘有程氏那本事,如今你也不用愁。”

宜悠听此,就知她又要怨恨自己无能,拖累儿女受苦。刚想劝,却见她眉头紧锁。

“也是那边太过狠毒,沈福祥比烂泥还要软。二丫想开,娘多蒸点包子,把这钱给你攒出来。”

见她斗志昂扬,她也放心。离开沈家四个月,李氏习惯了当家做主,脸上越发有光。

“我也只是这般想,如今正是好时候,商铺必然贵。待到冬日闲时,指不定有人搬走,到时或许便宜些。咱们慢慢看着,那时候钱也攒齐了。”

李氏深以为然,宜悠虽早有成算,却是第一次如此郑重的说出全盘计划。听她说起来头头是道,李氏也将此事记在心底。

至此,一家人总是有了新的目标。有个想头在前面吊着,干起活来也特别有劲。

就连吴妈妈和碧桃,想着日后能坐在宽敞明亮的沿街商铺中,坐着管事妈妈,或者领着一群小丫鬟,心思也激动起来。

**

对此结果宜悠很满意,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娘,明后日县衙宴请娘家宾客,大后日巧姐出嫁我要陪同。这几日,我白天不会在家。”

事关县丞夫人和小姐,李氏立刻痛快的放行,甚至当天下午为其赶制好了一身喜庆的新衣裳。

宜悠穿在身上,一袭红裙衬得她脸色红扑扑的,就连忙着写字的穆宇都晃花了眼。

“二丫姐真好看,若是做我嫂嫂就好了。”

他小小年纪,并不知长兄那份心思。他只知除兄长外,再无人如二丫姐这般对他好。即便是哥哥最好的友人裴大哥,虽然对她好,但两人见面时间短,他印象并不深刻。

宜悠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点点他的鼻子:“小小年纪,竟想着这些事,大字写完没有?”

接过穆宇递来的纸,她着实大吃一惊。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字虽见不得多好,但一笔一画颇为方正,且粗粗看来无一错处。

帖子中有一字“懿”,比划甚多,他初临帖,竟然写得丝毫不差。

宜悠捂住脸,无法抑制自己的悲哀。莫非这便是世人口中的天分,再看长生所书,一团团的墨迹分不出个横竖撇捺。

**

勉强稳住自家无读书天分的悲哀,她揉着面,思绪却飘到巧姐身上。

今日五谷斋之事给她提个醒,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并不只是传说。前世巧姐不得有孕,身形消瘦且郁郁寡欢,其娘家竟像未曾得知一般,不闻不问。

这些时日她一直关注姜家,姜家乃是云州大族,虽本支身处州府,县城内却有旁支。通过旁敲侧击,旁人对姜家皆是溢美之词。她原以为定是巧姐犯下大错,虽觉处处违和,仍准备自县衙下手。

可如今她却有了怀疑,常逸之不也是风光霁月。前世陈德仁谋财抄家,落得满堂喝彩。官家惯会装模作样,她面上看到耳中听到的,不知经过多少层美化。

此刻她已下定决心,定要行一回密友之责,陪伴巧姐安然度过出事的新婚前几日。

以她前世的经验,章氏成亲第二日便急忙赶往云州。出事最可能是在当日,如今只要熬过三朝回门,便能安然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