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都当我死了不成!”老赵头忽然冲着赵老三和杨氏大吼了一句,唬得杨氏刚咧咧的嘴巴张在空气里,却再也不敢撒泼一句,只呆滞地看着老赵头。

杨氏原先在屋里乍一听自个儿子哭咧咧地说是赵相宜兄妹俩打的他,便是气得肺都快炸了!她也不大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认定了是那兄妹俩欺负人,这才敢这么大胆地撒泼,并且隐隐约约地借机提出自己早存在心里的念想——分家。

如今再听赵相宜那小妮子一板一眼委委屈屈地将真相给托出,杨氏的心里也是抖了一抖,她再胡闹也是打心里清楚,老赵头在这个家还是很有分量的,并且最容不得出现自家人欺负自家人的景象。

“老三,老三媳妇你们俩说话呀,啊!”老赵头气得双手发抖,青筋直跳,“这些事你们也好当着孩子的面瞎咧咧的,啊!”

大人们心里都清楚,孩子真正懂什么?赵弘仁才六岁的年龄,不是大人教他说“贱胚子”一类的词,他自己能会说?

杨氏见这事牵扯到了吕氏,又见老赵头那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发虚。

自己跟自家男人也的确曾当着孩子的面指摘嘲讽过吕氏,并亲口嘱咐过赵弘仁与大女赵相莲两个,他们家那吕氏就是个贱胚子,见天的勾搭男人没个正形,让他们不要跟赵相宜兄妹俩玩得太近,他们俩个是小贱胚子,跟他们见天的一处玩,没得学坏了。

“嗨…”方氏重叹一口气,搂了赵相宜赵弘林两个小的,“我看这事啊,就这么让它过去吧,家里现在已经够乱的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头子你也别这么大声吓坏孩子,弘仁也不是故意的。你要说,等大家平静下来了,指定说说老三和老三媳妇就好。”

这一番话说来,原本是杨氏占理撒泼的情势瞬间转变成杨氏一家理亏,不过纵然心里不甘愿这事就这么了了,可杨氏嘴上也不敢过分说些什么,她还是很怕老赵头的。

这不,拉着自己男人的手腾地一下站起来,抱起呜呜哭着的赵弘仁撒腿就往自个屋里走,似在逃避老赵头接下来的发难,又似在为这事跟老大赵信良赌气。

赵老三见状,也是恐老赵头发难,连忙拔腿跟了自个娘们进了里屋,门被“砰”地一下关紧了。

“嘿,你看看她,你看看她,老三原也没这么拎不清哩,都是因为她进门后,才变得这么阴阳怪气的!”老赵头指着三房的屋对着方氏气恼道,被方氏好生地劝慰了一番,才是稍稍平息了一下怒火。

尔后又静下心来认真提道:“这事我一定得管到底,成什么样子了,啊?合着今天大房里的那件事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居然当着孩子的面就瞎咧咧开了,还教唆孩子欺负老大房里的两个,这,这真当我这个一家之主死了不成?!”

“好了好了!”方氏见赵信良听见老赵头提吕氏的事,脸上的表情瞬时难看惨白起来,便是劝道,“天都黑了,有什么话进屋里去说罢!见天什么死不死的,哇啦哇啦什么哩!”又凑近了老赵头压低了声音,“你没见老大脸上挂不住啊,你这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么!”

经自个老伴这么一说,老赵头还真是嘘了声,再看赵信良,正一身颓丧灰败地往自个屋里走去,背影最是寂寂的。

又看两个孩子,一个哭得脸上的泪渍都还没干,一个紧抿着唇,不住地给小的那个擦拭着眼泪。

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认真叮嘱着方氏:“你这个做奶奶的最近可得悉心照料着这两个小的哩,我看信良这回受的打击真的不轻,今晚你别让相宜跟着他屋里睡了,把她带到月琴屋里,由你跟月琴两个带着睡,仔细些安慰着哩。”吩咐完这些,老赵头心里又想着杨氏两个教唆自己孩子的事情,认为这个家这样下去不行,等明天地里干完活回来,他可得齐集儿子媳妇们在一处,好生地就吕氏这件事来跟大家谈谈,若是不说清楚,他日杨氏跟大房急了,指不定又拿吕氏出来说事。

天已全黑,入夜,空气里的湿气冷意愈发地沉重了。

奶奶方氏和姑姑赵月琴拉着赵弘林兄妹俩去了大屋那边上药,一扒拉开赵弘林那被弄脏了的白色粗布衣裳,瞧见他身上那道道深红色的血印子,方氏心疼得直掉泪:“你爹真是了不得了,这么重的手也下得…哎唷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愣是被打成了这副模样。”

“没事,奶奶我不疼。”赵弘林忍着那火辣辣的疼痛,仰着头,尽量保持着微笑,懂事地冲着方氏说了一句。

方氏更是心疼难受,一面为他小心翼翼地上着药草汁与红花油,一面又去看赵相宜。赵月琴正张罗着为赵相宜上药呢,脖子手臂上一共六道红印,幸好没赵弘林身上的深。

赵相宜在疼痛与混乱的神思中渐起了睡意,眼皮子阖上之前,看见的是哥哥赵弘林那一脸温暖而坚强的笑意,奶奶方氏与姑姑赵月琴温柔的呵护与安慰。

这是她在这个时代三个月来过得最混乱的一天。

母亲跟人跑了,全村人对自家指指点点,全家人抬不起头来。自己和大哥跟人打架,赵弘仁受伤…眼见父亲第一次红了眼动粗,打的还是自家亲大哥。杨氏一遍又一遍的胡搅蛮缠撒泼,再就是赵弘林这个亲大哥带给自己的温情与感动。

夜渐渐深了,赵相宜睡梦中好似又听见了方氏与赵月琴二人的叹息声。

虽然不想吕氏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赵相宜却还是由衷地希望,今天这一天,发生的所有如果只是个梦该有多好。

因为她知道,吕氏于自己的父亲,大哥是何等的意义。她的突然离开,使得整个家都变了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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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温柔的姑姑

次日,赵相宜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醒来,整个赵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不再如昨日那般凌乱吵闹。

姑姑赵月琴温柔体贴地给她穿上了干净的衣裳,又帮她洗了牙,抹了脸,最后为她穿上鞋,一路抱她出屋,准备用早饭。

今天天气晴好,雾气也稀薄了不少,赵家一大家子人都坐在屋外的小院子里,由着方氏带领着媳妇杨氏忙进忙出地准备早饭。

家境一直清贫的赵家,吃的素来很简陋,如这般早饭,吃的主要是粗粮和糠搅拌煮成的稀粥,下粥的小菜也就只有一盘腌萝卜,日日这么吃,撇开营养问题不提,就是吃也吃烦了。

赵相宜上辈子生活在物质条件优越的家庭里,从小到大吃穿不愁的,平日里吃个白米饭都觉得恹恹的没胃口,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连白米饭都吃不上。

不过方氏的厨艺不错,那盘子腌萝卜自腌制到捞出洗净煸炒,做工细致认真,味道可口下饭。配上这杂粮粥,于一大家子而言,吃着也算凑合了吧。

这厢,等男人们忙完了家里的粗活,赵月琴等人喂完了牲口和家禽,大家便坐在一张桌子上等着用早饭了。

今天的杨氏看起来精神头特好,特高兴,好像昨日什么也未发生过一般。赵相宜正疑惑着,却见方氏从厨房里端出个小碗,一面喊着烫一面快步走到桌前放下。

小碗香气四溢,徒令桌上的人食指大动,口水哗啦啦地流。

“哎唷,还是娘细心会疼孩子!”杨氏斜睨了赵相宜兄妹一眼,随后快手快脚地将那只小碗给一把夺了过来,也不顾碗沿上灼烫的热度。她一面搓着被烫的手,一面拍拍赵弘仁的脑袋咧嘴笑道,“来,快吃了,看把相宜弘林他们俩馋的。”

哦,原来这一小碗香气盈盈的鸡蛋羹,是为了慰问赵弘仁脑袋上的伤而特地给他做的。

赵相宜心说着,一面去看满脸笑意的方氏,温暖之意遍生心肺,对方氏的印象愈发地好了。

“三婶婶这话说的,我跟相宜两个从来就不是那眼皮子浅的,尽巴着眼前的一点子吃食不放。”赵弘林身上有伤,说话的时候却如平日那般斯斯文文的,眼睛微微眯起,飞快地扫了一眼坐在赵弘仁身旁,正流着哈喇子的赵相莲。

赵相莲仅比赵弘仁大一岁,打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加上杨氏这人眼皮子又浅还贪食,她便也养成了贪食护食的性子,这会一见到自己弟弟受伤了有鸡蛋羹吃,眼红羡慕得不得了,又顿时觉得桌上那一盘子腌萝卜难吃无味。

杨氏瞅见女儿流哈喇子的模样,咽了咽自个的口水,伸出手来往赵相莲的背上打了一巴掌,嘴上咧咧骂道:“吃你自己碗里的,瞅着弟弟的鸡蛋羹做什么?那是奶奶做给弟弟补身子用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哩!”

赵相莲眼泪汪汪地瞅着杨氏,又冲着赵弘仁手边的鸡蛋羹使劲地嗅了嗅,咽了咽口水,随后埋头吧嗒吧嗒地喝粗粮粥去了。

“行了行了,一大早上的就吵吵嚷嚷的,吃饭!”老赵头闷头喝了一大口粥,夹了一块腌萝卜含到口里,瞪了杨氏一眼,随后不再说话。

赵弘仁则埋头将那一小碗鸡蛋羹吃得吧嗒吧嗒响,又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瞅瞅赵相宜兄妹俩,似在炫耀自己碗里的好东西似的。

赵相宜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上辈子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还会贪恋他那一小碗鸡蛋羹?

赵弘林一面慢条斯理地用着自己碗里的稀粥,一面侧过头去看自家小妹,见她正埋着头喝自己的那份,不禁心疼起来。知道她懂事,不贪赵弘仁碗里的那点子吃食,可她越是这样,他这个做大哥的心里就越难受。

脑子微转了转,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小手。

赵相宜微愣,知道这是赵弘林一贯以来的小动作,一般有什么事情想跟自己讲,却不想被旁人知道的时候,他就会捏捏自己的小手,示意待会有话要告诉她。

心里微微发笑,亏得自己这具身体的内里是个二十二岁的现代芯子,倘若这具身体真是个十足十的三岁小孩,赵弘林这一贯来的小动作怎会起效?还真当一个三岁小孩能弄得懂哩…

幸好一直以来他不怀疑自己为什么能够读懂这一小动作。

早饭过后,男人们都扛着锄头耙子一类物事前去地里干活了,包括赵信良在内。

今天的他似乎已将所有的情绪给敛起,准备重新开始生活了。见到赵相宜兄妹俩的时候,眼里尽含着内疚与歉意,想是觉得昨天下那么重的手,真不应该。

犹是得晓了内情之后,更觉得自己是下错了手。

再而吕氏曾用过的衣物琐碎,以及关于她的所有记忆,都全数地被他给毁得毁扔得扔,屋里再没一点女人用的东西。

这厢,方氏要照顾正在月子里的老二媳妇李氏,赵月琴要在家里做饭干家务,所以最近都不能去地里干活,因此,地里的活还有送饭送水的活,就全落到了杨氏的身上。往日的她还坚持着干,只嘴上有些抱怨咧咧罢了。

可今天这杨氏却十分坚定地坐在小院子的青石板上,翘着个二郎腿,哼哼唧唧地说了一大通。

意思是自己儿子的头受伤了,她这个做娘的可不得留下来照顾儿子。

赵相宜一听都气乐了,照顾儿子?这算是个什么借口…平日里赵弘仁兄妹俩可不是方氏在悉心带着,她这个做娘的啥时候关心过一回?这会子农忙,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她却是知道要照顾儿子了,搬出个慈母的架势来,糊弄谁呢?

可方氏素来不愿意跟她计较这些个鸡毛蒜皮小事,总想着事情不过度的话,就由着她闹去呗…恰好地里的活也被男人们干的差不多了,她去了本来也就会偷懒,帮不了什么忙,不干脆让她呆在家里带孩子,也省了自己不少心。

便是答应下来了。

赵相宜没有错过杨氏眼里那一闪即逝的快意,经过自己身边时,更是欺负自己才三岁听不懂哼哼地说了一句:“嘁,你个没娘教的,下次要是再敢打我儿子,我扒了你的皮!”见方氏正从屋里走出来,杨氏便赶紧噤了声,改为一脸笑意地摸着赵相宜的头。

赵相宜一把躲过,转身呼呼地跑到方氏的身边脆生生道:“奶奶,奶奶,我娘还回来么?她去哪儿了?”

方氏心一突,狠狠地瞪了杨氏一眼,随后一脸笑意地抱起赵相宜哄道:“相宜啊,有奶奶有姑姑陪着你玩不好么?你娘啊,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得等到相宜长大了,成了大姑娘的时候,才回得来嘞。那相宜这小的时候啊,可不得只有我们陪着你哩,你说这样成不?”

“成!”赵相宜搂着方氏的脖子咯咯地笑着,方氏眼里的星点老泪扎了她的心,她将脑袋耷拉在方氏的肩上,以掩饰自己那早已红了的眼眶。

“诶诶,娘,我可没跟她说什么,不过是摸了摸她的头,关心了几句而已。”杨氏说着就要上前来掰扯。

方氏懒得跟她计较,便是喝了一句:“去去去,照顾你儿子去,顺道帮月琴把中午烧饭用的柴火劈一劈!”

“哎哟,真是不巧!”杨氏说着就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腰骨,“娘您看吧,我昨夜里为了照顾弘仁就没睡好,您是知道的,我生完两个孩子之后这腰骨啊就一直不好哩,那劈柴的活就只得委屈月琴先做做了,等我过阵子好了以后啊,我天天给她劈柴哩。”说完,一溜烟似的就跑进了她自己的屋里。

方氏气得在原地发抖,嘴上直骂道:“眼皮子浅的懒东西,都不知道当初老三是看中了你啥!我要不是看在老三和两个孩子的面上,早就操起柴火来打你了!”说着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孙女,便是收敛了情绪摸摸赵相宜的头笑道,“相宜可不兴学你三婶婶那样,偷懒又耍滑的,这样别人会不喜欢你的,知道么?”

“嗯!”赵相宜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看着正在忙碌的赵月琴,“相宜要像姑姑那样,以后长大了给家里干活,赚钱,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赵月琴干活的手忽然一顿,站起身来转头冲着赵相宜腼腆一笑。她这个小姑姑就是这样的性格,平时吧,家里大人都在的时候,性子总怯生生的,不大爱说话,可跟赵相宜这个小不点在一处时,性子总活泼些,还经常会花心思做点小玩意给赵相宜耍完。

依着赵相宜来看,她这个小姑姑一点也不笨,更谈不上是怯懦性子,只是这个家人太多,琐事什么的交杂在一起,将她的性格给限制压抑了,使得她在人前总一副怯怯的模样。

其实,她不是怯懦,而是温柔。

方氏乍一听自个小孙女说出这样暖人心懂事的话来,愣了会神,随后便笑眯了一双眼:“嘿哟!小乖乖,你那些话是跟谁学来的?”

赵相宜心里咯噔一跳,转头恰好瞥见了朝这边走来的赵弘林,眉眼登时笑弯了,顺手一指:“哥哥!”

方氏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地拍了拍赵相宜的小脑袋:“奶奶可是将这话给记下了,等相宜长大了,奶奶好享相宜的福嘞。”

与此同时,赵弘林走到了二人的面前,伸手朝向自家小妹:“奶奶,您去忙吧,小妹由我来带。”

“弘林啊,你自个小心些的,身上还有伤哩。”

“奶奶我知道。”赵弘林双目含笑,顺手接过了赵相宜来抱在怀里。

赵相宜这才想起,早上吃饭的时候,赵弘林捏了捏自己小手的事,心里正琢磨着,他到底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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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不准再提

赵弘林抱着赵相宜进了自家的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注视着她脖子上的伤痕,心疼地问了句:“小妹,这还疼不?”

“不疼了,相宜乖乖,不哭。”赵相宜时至今日已经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装嫩肉麻,并且再不会有先前的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赵弘林欣慰地笑笑,拍拍她的脑袋,蹲下身子来与之平视:“小妹想不想吃鱼?”

赵相宜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心中顿时了然,一定是自家大哥见今早赵弘仁有鸡蛋羹吃,怕自己馋坏了,又想给自己补补身子,才这么问自己的。那之所以不在那时当着大家的面说,定是不想杨氏那个搅屎棍听见了,又打什么贪心的主意。

点点头:“想,姑姑弄的鱼汤,好喝!”赵月琴的厨艺得方氏亲手教导,也精湛了得,只是这个家太清贫,没得什么精贵材料拿给赵月琴练手。

“那好,你乖,在这等着哥哥,哥哥一会回来带你到河边钓鱼去。”赵弘林微笑着,起身出门去了。

不多时,赵弘林拿来了自制的鱼竿和赵信良闲时编好的篓子,冲着赵相宜摇了一摇:“来,咱们走吧,今天就去钓几条鱼上来,让姑姑给小妹做鱼汤喝。”

赵相宜咯咯笑着,欢呼着拍着小手,逗大哥开心。

兄妹二人跟方氏说明了去向,方氏好生忧心地劝了一回,说这下深秋时节,河边人少,这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还找不着人去施救。

况且,赵弘林本就不大,还得照顾着三岁的小妹,这贸贸然的没个大人陪着,方氏还真是难以安下心来。

赵弘林主意已定,很少有中途放弃的时候,无奈之下,他只得搬出了隔壁齐家的两个小的来说服方氏:“奶奶,其实也不单是我跟小妹两个去河边玩哩,待会隔壁家的阿琛哥跟宛瑶妹妹也去的,阿琛哥今年有十岁了,又一副好水性,奶奶这下可放心让我们去了吧?”

方氏细想了一会,还是有些不放心,可她深知自己这个孙子的性子,不好过分阻拦,便是俯下身子来小心嘱咐道:“那你可得答应奶奶,午饭之前啊带相宜回来,甭管有没有钓着鱼,回来吃饭要紧哩。”

“嗳,好嘞!”赵弘林含笑甜甜地应了方氏。

带上工具,又替赵相宜加了件衣裳,收拾利落之后,赵弘林便带着小妹出门钓鱼去了。

出了自家门,赵相宜小声地问了自家大哥一句:“哥哥,你待会真叫阿琛哥和宛瑶姐姐去河边么?”

赵弘林点了点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奶奶的,不去叫的话,奶奶待会问起来,会生我气哩。”

赵相宜想想觉得也是,便点点头。

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隔壁齐家,这家人是赵家村的外来户,在赵家村落户有十来年了,家里男人是个木匠,人老实又勤快的,村里人有个什么琐事都习惯叫他去帮忙,大家都唤他为齐木匠。

齐木匠的妻子汪氏,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平常待赵相宜兄妹俩也十分客气的,人很热情。之前兄妹俩提及的阿琛哥是齐木匠的大儿子齐琛,而宛瑶则是齐木匠的小女儿,齐琬瑶。

据说齐琬瑶这名字是一算命先生给取的,那先生给齐琬瑶批过命,说此女以后前途无量,是个在大户人家享受富贵生活的主,只这之前要受些个苦罢了。

齐氏一家听后,不由大悦,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愈发地仔细起来。家境清贫的齐家,尽管吃不起什么好的,却日日坚持给齐琬瑶吃米饭,尽管那米不是富贵人家里吃的白香米。

齐木匠今早到镇上给人做活去了,兄妹俩乖巧礼貌地给汪氏打了声招呼,说明来意之后,汪氏倒是没方氏那般忧心,只利爽地唤来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嘱咐了他们几句,便让他们跟着兄妹俩往河边去了。

这厢,老赵头带着儿子们早早地将地里的活做完了,趁着午饭之前赶回了家,方氏吃了一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要得爷们几个这么早就回来了。细细询问之下,才是知道,那是老赵头放心不下昨日的那件事,想着要提前回来召集大家在一起,商议商议。

一会用完午饭,大家也还是要回去地里继续做活的。

杨氏见状,却又是起了意见,嘴里叽叽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方氏走近了一听,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嘴上骂道:“连这点子事你都要计较!”

“我说的有错么?”杨氏本只在嘴上小声说说,这一听自己婆婆骂了自己,更是忍不住愤愤道,“好容易今个我不去地里送饭干活了,他们便改着回来吃,省了不少活没干,等留到明天我再去时,又是堆下好多要我干,这像样么?再说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晚上回来跟大伙说?”

“行了行了,弘仁娘,你就别在那儿瞎咧咧了,赶紧收拾收拾进大屋里来,我这真有事要跟大家伙说。”老赵头没好气地看了看杨氏,随后转头去了大屋,一众儿子女儿也跟着进去了。

杨氏在原地跺了跺脚,又是咧咧骂了几句,才觉得稍微好过了些,跟了进去。

大家挨个坐齐了,老赵头和方氏坐最上头,气氛平静了些之后,老赵头才是放下了手里的烟杆子,敲了敲,重叹了一口气起头道:“嗨…家里走了霉运,摊上这么个不知耻的媳妇,呼呼的跟人跑了!”说这话的时候,老赵头抬眼看了看自个大儿子赵信良,眼里略带同情,略带苦恼。

大家这也才明白过来,父亲口里所谓的重事,就是吕氏的那件事。

“这事都过去了,谁也别提。”赵信良口气淡淡的,紧握着的拳头让人看了有些悚然。

老赵头却是摆摆手,冲着赵信良道:“过去了?这事能就这么过去么?要是今天我不召集了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谈谈,说明白喽,这事能这么安安静静地过去?”

赵信良紧抿着唇,神态跟儿子赵弘林的如出一辙,没说话,只闷声闷气地紧握着拳头。

赵老二就坐在他旁边,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伸出手来搭在他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哦哟,这事吧…”杨氏就这沉不住气的性格,见老赵头起了头说吕氏的事,她心里便痒痒的,不咧咧几句就不舒服也似。

不过她才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方氏给打断了:“弘仁娘!这件事上,最没资格插嘴的人就是你!”见杨氏听后立马捅了捅赵老三,示意他给自己撑腰,方氏便立刻瞪了自家老三一眼,“老三!你甭给她撑腰,难道娘说这么几句,还说得不对了?她是那大户人家的少奶奶还是什么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就这么娇贵得不兴人说几句了?”

赵老三见方氏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开口,只埋着头坐在一边,却是被杨氏拿手肘捅了好几下,又被她暗骂了几句“没用的东西”。

“好了好了,都别吵!”老赵头烦躁地挥了挥手,吕氏的事让他的老脸都丢尽了,从昨天到今天,村里也不知多少人在暗地里偷偷地笑他家,笑赵信良看不住老婆。

“信良啊。”老赵头抬起头来看自己的大儿子,“这事啊,我是这么看的…嗨。”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她有心跟人跑,就是你用绳子捆她在家,也是捆不住…说起来,弘林娘自嫁到咱们家开始,就没做过一件好事,人懒娇惯不说,还挑剔。总左一个吃不惯,右一个住不好,我看她娘家也没啥好条件啊,却把她给惯成那副德性。现在人跑哩,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今后啊,咱们家的人再不用见天受她的气。走了也好,等于少养一个白吃白住的!家里也不知省了多少粮食。”

“爹说的在理。”赵信良的口气依旧淡淡的,“从昨天开始到现在,我也想通了,不管她人到了哪里,我是不可能舔着脸去寻的,就算她以后知道错了要回来,我也不会答应让她再进这个门!”

“哟。”杨氏拖长了尾音耻笑道,声音尖细又难听的,“那年世友家是个什么底子,大嫂她享福还来不及哩,这以后还会后悔了想回咱们这个家?”

“弘仁娘!”老赵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杨氏忿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杨氏也是一时忍不住,脱口就将心里的想法给说出来了,这下见自己公公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便是瘪瘪嘴,站起身来扭着腰肢出去了。

“嗨…”方氏叹息了一阵,“咱家这三个媳妇啊,除了老二家的,就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

“老三!”老赵头指着赵老三气道,“我今个召集大家坐一起,就是为了谈这事。刚才你也是听见老大怎么说的了,这事今后就这么让它过去,大家现在挑明了讲,把各自心里的想法说明了之后,这事以后就烂在各自的肚里,再也不要在这个家提起!咱们家就当没这个人存在过一样,知道了么!尤其是你那媳妇,你回屋了得好好说说她去,别整天听她的,跟她学得花里胡哨的,见天知道偷懒耍滑,不干正经事!”

“哦,我知道了,爹…”赵老三心里很是不舒服,可他到底也有些怕这个父亲,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在嘴上诺诺地应了。

“另外,这件事对老大屋里那两个小的打击挺大的,相宜年小可能不大知道事,可弘林那孩子打小心细,心里恐怕挺苦的,你们大家以后可得好好地照顾他们,家里有什么好的,可得紧着先给他们用,知道么?”老赵头巡视了一圈下来,发现自己的几个子女们都没什么意见,唯老三埋着头在那儿小里小气的模样,气得他当场哼哼了一声。

又是不放心的将自己肚里的想法紧着给大家伙再说了一遍,一则以后在这个家里,任何人再也不许提吕氏更不许拿吕氏出来说事。二则,大家伙以后应当细心呵护着大房里的两个小的,不能与之计较过多。

把这整件事商量妥当之后,老赵头才是让大家伙散了,独留赵信良一人在大屋里,说是有话跟他说。

赵信良依他留下,待大家走后,老赵头又是叹了一口气,走到赵信良跟前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都怪我跟你娘,当年没仔细去打听弘林娘的底细,要早知道她是这么一个人,我跟你娘是打死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爹,真的,都过去了,我也想开了,为了两个小的,这日子也还得过下去…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些什么,干出那些出格的事情来,让你们担心的。”赵信良平心静气地说着,可只字不提吕氏。

“那,亲家那边…”老赵头皱着眉,虽然自吕氏跟人跑了的那天起,他心里早已不承认这个儿媳妇,可一时之间,对于吕氏娘家,却还是改不了口。

“哼,他们的女儿做了这等丑事,等消息传到了他们耳朵里,自是少不得要过来咱们家千赔万赔的,到时候你跟娘随便打发了就是,我是不想再见到的。”提及吕氏娘家,赵信良的语气更是冷冷的。

但凡一想到从前的日子里,丈母娘一家对自己的百般要求与挑剔,还有他一味服从与遵循的模样,他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他们赵家还会经历一件,让他们更为难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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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亲家来了

已是八月底,深秋季节里,河水冷得跟冰似的,浸得人手疼。赵相宜兄妹俩跟着齐家兄妹俩一同钓鱼回来,途中乐呵呵的,气氛融融。

赵弘林眯眼笑着,一面牵着自家小妹,一面摇摇手里的竹篓子,里头有四五条七八寸长的鲫鱼呢,拿回去正好让姑姑赵月琴熬成一锅汤,给小妹打牙祭。

齐琛的手里也拿着个竹篓子,里头的鱼比赵弘林篓子里的小些,不过数量更多。其实大些的鱼都被赵弘林央着齐琛给了他,他则把数量颇多的小鱼给了齐琛。他们齐家虽然清贫,可家境相对于人口颇多的赵家而言,却是好了许多,齐琛兄妹俩平时吃的穿的都比赵相宜兄妹俩的好些,也不贪这么几条鱼,便是利爽地跟赵弘林做了交换。

七岁的齐琬瑶平日里时常在家跟着母亲学针线,学厨艺,做家务的,也怪闷得慌,这一大早上的跟出来钓鱼,玩得非常尽兴,故而心情也十分好,一个劲地笑着给赵相宜打趣儿,几个小孩有说有笑地走着,直把深秋里湿寒的天气给融得暖暖的。

到了家门口,齐琬瑶甜甜地给赵弘林和赵相宜两个道了谢,又说:“下次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可得再叫上我跟我哥,我成天的在家跟着我娘学这学那,闷得慌哩。”

“好嘞,这里头可还有一条大鱼是你钓上来的哩,谢谢了。”赵弘林晃了晃竹篓子,笑眯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