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真把手机拿出来,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人,着实地愣住了。

吴威?

何丽真回想了一下,吴威前天就请了病假,已经有两天没来学校了,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何丽真停下脚步,就在办公室接了。

“喂?吴威?”

“何老师——!”

吴威大叫了一声,何丽真吓得手机差点掉了,惊吓过后听到手机里有呼呼的风声,何丽真问他:“你在外面?”

“嗯。”

何丽真敏感地听出吴威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她慢慢放下包,说:“吴威,你哭了?”

吴威一听这话,瞬间就憋不住了,哇哇地大哭起来,何丽真赶忙说:“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

吴威有些语无伦次,“何老师,你快来啊……”

“什么快来?”

“老师——万昆他……”

何丽真一听到万昆,就像被打了一针似的,“你说什么?万昆怎么了,你跟他在一起?”

吴威哭得更厉害了,何丽真忽然想起来,当初她给吴威手机号的原因。

“……吴威,你跟老师说,万昆欺负你了?”

不对啊,他不在学校啊,何丽真一边问,一边否认。

“老师,你快来,他在医院……”

何丽真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不是着急,而是昨天她跟万昆的那通电话里,陈路的一声大吼。

“你在哪?他为什么在医院,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他——”那画面一闪而逝,之后何丽真的心就开始砰砰地跳,没头没尾地说了半天。

吴威的抽泣声不停,何丽真整理一下思绪,说:“不是,我是说,你们在哪家医院。”

吴威上气不接下气,“在三院……”

何丽真缓缓地呼吸,一字一句地告诉吴威,“你听着,在那等我,或者再给你家里打电话,具体情况我到了再说,如果万昆——”何丽真强压着镇定,可自己说到万昆名字的一刹,手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如果万昆受伤,需要用钱,你有就先垫上,我到了就还你。”

“老师——”吴威哇哇地哭,什么情况也没有说,何丽真难得地大声说:“你别哭了!我马上就来。”

何丽真放下电话,拿着包就往外面跑。人急了,就什么病都忘了,外套都落在办公室,一件单衣冲到马路上拦车。

“师傅,第三人民医院。”

司机忍不住回头,想瞧瞧这个急着投胎的女人什么模样,何丽真坐在后面,身子探前,扶着前座座椅,“师傅麻烦你快一点!我赶时间——”

司机不紧不慢地说:“好好好,走了。”

车子开动起来,何丽真还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车子加速,一辆一辆超过旁边的出租车时,她才缓过神,慢慢靠坐回来。

三院离学校不算很远,车开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何丽真付了钱,一边往医院跑,一边给吴威打电话。

“你们在哪?”

“急、急诊楼。”

急诊楼……何丽真转了个方向,跑到急诊楼,终于在一楼的一间病房里找到了他们。

屋里一共三个人,两个站着的,一个躺着的。

吴威还在哇哇地哭,旁边陈路烦不胜烦,大叫一声:“你他妈要哭滚外面哭!”

吴威小面瓜一样,被他一凶,哭得更厉害了。

陈路抬手就要揍他。

“哎——!”何丽真进门时刚好看到这一幕,跑过去推开陈路,把吴威拉到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

何丽真不认识陈路,但陈路是认识何丽真的——万昆的手机一天看无数遍,屏幕八百年不变,就是那么一个人,看多了谁都记住了。

他在短暂的时间里,上下打量了何丽真一遍。

她很瘦,气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有些憔悴,穿得也不多,一路跑过来,脸上冰冰白白的,就鼻尖和眼角透着点红,身上直冒寒气。

何丽真拉着吴威的手腕,跟陈路面对面对峙着,陈路穿着一身工作装,脏兮兮的,他看了几眼,就把下巴朝病床方向抬了抬。

何丽真转过头,只看一眼,就什么都忘了。

万昆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鞋子都没脱,头上缠着纱布,还渗着一点血迹。

忍。

何丽真告诉自己,忍,要忍住,旁边还有人,那个面目凶恶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人,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要知道吴威怎么在这,得询问事情经过,得问万昆伤情,还要想他到底有没有惹麻烦,所以,她要忍住,不能在这里哭。

可是没有用。

想忍就忍,想流就流,那也就不叫眼泪了。

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一直觉得,爱情这个东西,要排在自我后面,这个前后并不是重要程度,而是因果关系。

“我”与“他”,永远是单向推进的。换句话说,你能做杨昭,你就能碰见陈铭生。你能做何丽真,你就能碰见万昆。

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也有不需要因果关系的故事,那被我归为玄幻文,不参与讨论。)

每次开始写这篇文之前,我都要跟自己说二十遍——软下来。

因为很想写一个普通的女人。

我觉得我写这篇文的意义就在于跟自己过不去——那是不可能的。

这篇文的意义在于女人两个字,当然可能因为我笔力有限,本性也兜不住,所以看不太出来。

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吧,我写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声,等着看万昆衣锦还乡,如何铺张洒钱让何丽真风光大嫁的孩子们,可以关文了,我明确地告诉你们,没那内容,这本最多给你们个he,钱船炮这类,估计下本里会多一点。

以上。

第五十四章

万昆气息匀顺,闭着眼睛,神态平和。要不是脑袋上面缠着的一圈圈纱布,就真的像是在睡懒觉一样。

何丽真弯腰,轻轻地碰了碰万昆的脸,他跟陈路一样,脸上也有些灰尘,何丽真帮他擦掉。

“你……”陈路看她情绪慢慢稳定了,开口道,“你是他……他女朋友?”

何丽真转过头,还没回答,身后的吴威就说:“是老师!”

何丽真看了吴威一眼,对陈路说:“对。”

吴威瞪大眼睛。

何丽真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路眉头紧蹙,“他应该不太想跟你说。”他瞥了一眼吴威,吴威又往何丽真身后躲,陈路凝眉,“谁知道这小子的老师是你。”

“你认识我?”

陈路从怀里掏出根烟,“算认识吧。”

何丽真对他依旧抵触,绷着脸说:“这里是医院,病房里不能抽烟。”

陈路一愣,看了看手里的烟,又看了看何丽真,点头,把烟又插回烟盒里。

何丽真说:“你是他同事么?”

陈路说:“嗯,工地一起干活的。”

问清身份,何丽真总算放心了一点,“他怎么了?”

陈路长叹一口气,小声嘀咕说:“最近事真他妈的烦。”

何丽真转头问吴威,“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吴威看起来像一只惊魂未定的肥麻雀,他下意识地想要回答何丽真,被陈路打断了。

“他知道个屁。”

吴威很怕陈路,躲着他的眼神,陈路看他也来气,恶狠狠地盯着他,“要他妈不是你,能这样么!”

何丽真咬着牙,“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操。”陈路骂了一句,转头不看吴威。

何丽真说:“你先告诉我他伤势严重么?”

“不严重。”

何丽真说:“那他怎么——”

“睡着了!”陈路沉声说,“不是晕过去,他昨天晚上就没休息,现在是睡着了。”

何丽真总算放下心,又问:“你们不是在工地干活么,怎么会出这种事,他是怎么伤的。”

陈路看着何丽真,长张了嘴,又闭上。“他……他应该不想跟你说吧。”

“我人都在这了,他还有什么瞒的。”

陈路想了一下,最后决定,“也行吧,你跟我来。”他带着何丽真到走廊上,何丽真临出屋时对吴威说:“你在这等老师。”

医院很安静,瓷砖地面,长长的一条走廊里,只有几个人。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从一楼窗户看出去,正好是停车的大院。

陈路在窗前站定,刚想说话,就听见身后吵吵嚷嚷。

“跟我们没关系!”

“你就——”

“对对,找他!”

声音越来越近,何丽真转过头,看见那边走过来几个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拉扯过来几个人。

来的一共四个人,何丽真看过去,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人真的很容易分成三六九等,打头直奔过来的两个,跟陈路万昆打扮差不多,出于何丽真的心理因素,觉得气质逊了几层,估计一样是工地的工人,后面一个跟他们争辩着什么的,三十几岁的年纪,明显跟那两人不是一路人,穿着西服,可却不像大老板,眉眼里依旧透着些市侩气。

最后面那个……是一个胖子。

年纪不大,最多二十五六,其貌不扬,穿得一身休闲装,离前面距离不远不近,慢悠悠地往前踱步。

这个应该才是正主。

他们明显是来找陈路的,陈路也反应过来,拉着何丽真胳膊,往后一拽,自己上前面去。

“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那两个民工模样的人抓住陈路就不松手了,陈路甩开,他们依旧不依不饶。

“不是我们刮的!他们弄的,你要找找他们!”

陈路比那两人壮了一圈,站他们面前,“滚你妈的。”

“我们一直站在另一边!你别想耍赖啊!”

“哎哎哎。”穿着西装的男士站出来,“停一下,停一下。”他虽然在跟这些人说话,可满脸的不情愿,“我说你们能不能注意点,这是医院,喊什么喊啊。”

那两人不说话了,这种僵持,口才不够,那谁先开口谁吃亏。

西装男手掐着腰,一副训话的样子,“你们快点决定,我们这还有事呢,别想着赖账,我们这前后脚看到的,能不能利索点,要不一起摊了。”

“不是我们刮的!”

陈路气得都快乐出来了,他冲那个西装男说:“你们过来的时候可看见了,我们可是空手,他们拿家伙,你看看你车上的印子,那是人能挠出来的么?”

是不是人挠的不知道,但西装男明显觉得陈路的态度有点装,他凉凉地睨他一眼,也没说话。

何丽真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小声对陈路说:“你们刮到别人的车了?”

陈路没理她,接着跟西装男说:“是我们的我不会赖,不是你也别想讹。”

西装男忍不住啐了一口,“讹?我们讹你?”他一边说,夸张地扫视了陈路一遍,多余不用说,眼神表明一切。

男人都要脸面,就算是再低层的也一样,陈路被他那一眼看的浑身是火。

“你瞪什么啊?”西装男个头不矮,可惜白斩鸡的身段,吓人不行,损人有一套,“你有瞪人的功夫赶紧赔钱行不行。”

那俩人现在跟着凑热闹了,“赔赔赔!赶紧赔钱!”

陈路本来就不太会说话,现在一个人对着三张嘴,更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他声音大了起来,“谁赔钱!你让谁赔钱!?你们刮的让我们赔?”

走廊尽头的护士终于忍不了了,冲这边喊了声:“医院呢,小点声行不行!”

静了三秒。

忽然一声笑,何丽真看向后面,那个站得有点远的胖子手插着兜,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真是没见过钱啊……”

胖子声音都偏细,这个也不例外,何丽真听见他说话,感觉有点油腻腻的,他慢慢走过来,说:“等一会警察来了,你们自己商量好,我车的型号保险都跟你们透露过了,想赖是不可能的。”

说完,他冲那个西装男示意了一下,“我先出去透透气,这太憋了,你在这看着。”

何丽真觉得自己听了个一知半解,到后来,追着问陈路,才问出事情经过。

这几个就是之前一直找万昆和陈路麻烦的那伙人,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可奈何陈路和万昆两人太凶,一直僵持着,到后来已经完全不是为了抢活,而是专门想出口气。

今天傍晚时候,他们又来找茬,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但是他们动手期间,多了个外人——就是吴威。

原来吴威就住在辉运一期里,两个月前才搬的家,这几天他生病请假在家,今天是因为嘴馋,想吃点零食,出去买的时候就碰见了万昆一伙人。

碰见了倒还好,绕开就行了,可吴威直肠子,他认识万昆,他看见万昆缠着一条胳膊还打架,就想报警,两边都不想叫来警察,那伙人也是打红了眼,抡着棍子就照吴威过去了,万昆是为了拉开吴威,才挨了一下。

混乱之中,谁也没注意刮碰到旁边的一辆高级跑车上。结果车主回来了,就闹出现在这个事。

“如果不能认定的话,那一起赔么。”何丽真问陈路。

陈路脸色难看,“你知道他那车要赔多少钱么?”

“多少?是很好的车么?”

“没记住叫啥,威什么。”

“威?”何丽真对车不了解,想来想去,“荣威?”

“记不住了……”

何丽真和陈路说话,旁边的西装男貌似听到了,噗嗤一声乐出来,好笑地说:“荣威?还捷达呢,那是威龙。”

陈路也不懂威龙是什么车,但他听着西装男那瞧不起人的语气就恼火,可又不能拿人家怎么样。何丽真也听出来了,稍稍有点窘迫,问他说:“那,刮得严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