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东西规整好,行李箱竖在门后,确定钱包、手机带了,拔出门卡:“走,吃饭去。”

李诗意跟了上去。

当一帮学生欢欢喜喜地跟在老师身后,穿街走巷来到“兰州拉面”四字招牌前,瞬间傻眼了:

“老师,不是说吃香的,喝辣的吗?这也太抠了吧?”

袁铁头招呼人进去,几十个人拼拼凑凑,硬是在里边挤下了,他将香油、辣酱以及酸醋往桌上一摆,无耻得很坦然:

“这不是在吃香的,喝辣的嘛?!”

学生们大呼上当,可就算是兰州拉面,一帮人也吃出了豪华大餐的感觉。等吃完饭,各科老师果然带着学生们分别去了不同的考场踩点。

奥数占便宜,就在旬阳中学,明天一早九点开考,历时两个小时。

旬阳中学管得严,袁铁头出示了教师证明,等门卫请示了教导主任,才开门放行。

正是周五下午,学校还没放假。

一行少男少女叽叽喳喳,新奇地走在旬阳中学的林荫道上,校舍簇新,连道路都比一中笔直宽阔,林荫道旁的操场一个有申市一中的两个大,许多身着旬阳校服的学生们来来回回跑动。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对这帮来校察看的学生并不感稀奇,习以为常了地又继续做自己的事去了。

江溪收回视线。

一行人踩完点,又溜溜达达地回了宾馆,大部分人都安安分分地回房看书,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偏偏江溪不看。

“溪溪美人,你真不看?”

李诗意抬头看江溪一会儿烧水,一会儿摸鱼,就是不看书,诧异地问。

“没带书。”

江溪极为光棍。

“……那我的借你?”

李诗意从书包里抽了一本真题集,江溪直接给推了回去,拒绝:“说不看就不看。”

“嘿,小妞儿,心理素质可以啊。”

李诗意真心实意地赞叹了声,要不是胸有成竹,谁都会忍不住拿本书握在手里找点安全感的。好像多看一会,多刷点题,心里就安心了。

江溪拿出手机玩贪吃蛇。

李诗意看了一局,什么也没说,自己趴桌上刷题去了。

两人安静地共处一室,谁也没耽误谁。

第二天起时,江溪看到了李诗意眼下老大的一个圈,小麦色皮肤上那圈青色像被人用画笔画上去似的,十分搞笑。

李诗意打了个哈欠:

“我认床,昨晚梦见自己做了一晚上的线性代数,真是要了老命,一会去超市买罐红牛顶上。”

江溪不声不响地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点水,说不定能清醒点。”

水里滴了一滴解忧露。

江溪一共兑了三滴,自己起来服了一滴,给李诗意一滴,顺带还滴了一滴在矿泉水瓶里,打算一会给秦晋义递上。

【宿主现在可真是财大气粗。】

小铅语气发酸,阴阳怪气,虽然只有三百人气值,但它还是肉疼。

【……】

江溪不要脸地回:【没办法,爱我的人太多,人气值用不完。】

小铅语塞,它发现最近宿主越发活泼了:【调皮。】

“……溪溪,你这是脑白金吧?脑袋一下子清楚了!”

李诗意晃荡晃荡脑袋。

江溪推着她进卫生间:“可快着点吧,擦把脸,更清醒清醒。”

等擦完脸,没心没肺的李同学立马就忘了这茬,两人收拾好考试要用的东西,与同学们汇合,吃了早饭,直接去考场。

省初要比市内选拔赛更严格。

除了准考证、答题笔外,监考老师还会拿着一个测试器在身上刷,排除一切用高科技作弊的可能性。

就这一会儿,进门的盘子上已经盛了不少东西,电子表、环表、手机等等,还有个小姑娘,因为脸跟证件照不太一样,被监考老师怀疑是代考,最后还是由带队老师拿出证明,才让过了的。

江溪一路安安分分地排着队,努力让自己忽视周围时不时扫来的视线。

李诗意跟她一个考场,戳了戳她背:“哎,溪溪,他们好像认出你来了?”

果然,场外排队的学生里,一部分人对着她窃窃私语,另一部分人拿出手机对着她可劲地拍。

仔细辨认,还能隐约听到“三千水”几个字:

“真的是她哎,她市赛能过,看来肚里还是有点儿墨水的。”

“拍照拍照,我要传到网上,”

“……”

李诗意与有荣焉:“溪溪啊,看来你是红了。”

江溪苦笑,原来高中生看直播的……不少啊。

其实是她误会了。

正因为她出身申市,才会在宜市引起比较高的讨论度,在高中的普及率才高了不少。换成别的省,恐怕顶多就是觉得这姑娘漂亮的人多一些。

监考老师发现这一情况,得,有些人都不用验了干脆,有一个算一个地将手机收到了盘里:“考完再来拿!孩子家家的,追什么星!”

说完,瞪了江溪一眼——显然也是认识江溪的。

江溪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轮到她了。

她发现本来就严格的流程在她身上执行得更严格了……

等考试时,这感觉就越发明显。

三个监考老师时不时地到身边溜达一圈,视线堪比X光,几乎能将人洞穿。

其实老师也惊讶。

他们原本对江溪的印象并不好。

一个学生的主职应该是学习,这个江溪跑去做直播做得风生水起,在高中生里简直带了个坏头,搅和得人心涣散:孩子们向往这样的自由,觉得这样与众不同。

他们以为,带起这个头的江溪,她本身也应该是狂妄的,轻浮的,可看到本人,却完全不一样。

这个少女,自始至终很安静,与想象中不同,她早早地褪去了未成年的浮躁,眉目间透着成人的沉稳,似乎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

恶感去了,好奇心就起来了。

江溪检查一遍确定无误后,干脆提前三十分钟交了卷。

这时的旬阳高中很安静。

考生们都闷头奋笔疾书,校园内没什么人,本校的学生放假,只有各参赛队伍的带队老师三三两两地站一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袁铁头蹲在树下,一抬头就看见了江溪。

他没什么表情时,脸就看着有点凶,招手:

“提前交卷?小丫头胆肥啊,题目都做出来了?”

奥数题有多难,在场的老师心里都有数,这是检验天分的一个分水岭,许多学生勤勤恳恳刷了几年题,可能还比不上一个有天分的孩子看上几个月的书。

而天才有几个?

大部分还是勤勤恳恳努力往前冲的人才。

这些人才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完就算了不起,这小姑娘居然提前半个小时交卷,铁定没门。有人劝袁铁头:“较什么真啊,孩子要是做不出来那也没办法的事。”

“……是啊,两眼一抹黑地傻坐在教室里,也没见得比提前交卷好了多少。”

袁铁头站起来,眼瞪得跟铜铃一般,示意江溪自己回。

少女桃花眼微微弯起,如春日溪边最柔软的一缕清波,蓬松的毛领子围拢着,显得那张脸又小又乖:“……我做完了的,还检查了一遍。”

其他学校的老师没怎么信。

不过袁铁头显然信了。

那张绷紧的脸立刻扯得跟弥勒佛似的:“有把握?”

“恩!”

江溪点头。

旁边人就看着这一老一少蹲着吹牛皮,乐了。

“铁头啊,你这得意门生姓甚名谁啊?”

袁铁头当过多少年老师,就领过多少回队,周围都是熟面孔,调侃了起来。

“你们可竖起耳朵听好了啊,我们市一中的江溪,是要干大事业的。江是大江东去的江,临空鹿饮溪的溪。”

袁铁头的放话,没几个放心上。

牛谁不会吹?

通常情况下,漂亮女孩受到的诱惑多,脑子聪明,可专注度不够,在数学竞赛这块,大部分都走不了太远。

江溪笑而不语。

她看得出大部分人不信归不信、调侃归调侃,多数还是善意的。

唠嗑了半个小时,考试铃终于响了。

比赛结束。

一群学生或昂首挺胸或蔫头耷脑地出来,李诗意是用冲的,跑到袁铁头面前才刹住脚步:

“老师!”

秦晋义面色看不出考得好还是坏。

申市一中的人三三两两地出来了,袁铁头没多问,也没多说,领着学生们去真正吃了顿大餐,自掏腰包时,牙齿都是紧的。

“付钱!”

“一共一千八。”

袁铁头咬牙付了钱,没等其他科目的考生考完,就直接领着奥数班学生乘大巴回来了。

有人问:“其他人怎么办?”

袁铁头心情还没从一千八缓过来,没好气道:“这车一会送完我们还得返回,怎么,一天半假期,你们还不开心?”

“开心!”

异口同声。

让袁铁头破费,更开心。

初赛开始前,进入选拔赛名额的尖子生白天上课,晚上由老师开小灶,每晚回家将近十点,精神早就紧绷到极点,现在回家只想好好大睡一场。

至于竞赛成绩——

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江溪当然没睡,她有解忧露这种东西在,随时都能保持精神百倍。

等她回了家,发现父母都不在,桌上留了张纸条:“溪溪,爸妈去乡下了,冰箱里有煮好的饭菜,自己惹着吃。”

江母的字歪歪扭扭,不太好看。

江溪笑了笑,将书包放下,直接打的去了老家。

江母的厂子,现在已经不止老家那一点地方了,江大伯要搬家,她干脆将大伯家买了下来,钱不多,十来万不到,两家就隔着一道围墙,找工人将隔着的那道围墙拆了,整个儿打通,一楼除承重墙外全部拆了,打通成一个大间,二楼则辟开一个厂长办公室,一个财务室,还有一个最大的客服接待室。

两间房子连起来重新砌了道两米多高的围墙,由门卫守着。

门卫是村里的老人,姓孙,一见江溪下车,笑得跟菊花似的:“溪溪回来啦?考得怎么样?”

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些消息还是共通的。

“还可以。”江溪点了点头,“孙师傅,我爸妈在哪儿呢?”

“你爸妈出去了。”孙师傅乐呵呵地道:“估摸着也快回来了,你上去等。”

江溪“哎”了一声,先去一楼看了看。

满满当当百来个大缸将房间塞满了一大半,江母做事很仔细,整个房间被隔成了四个区域,按照口味区分,每个大缸单独贴标,注明腌制时间、口味、出坛时间、谁人负责,验收合格的另外放到旁边。

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条,制菜的长期雇工们个个带着口罩、一次性手套和一次性的罩子严格按照卫生标准执行。

江溪满意地上了楼。

等人走了,那帮人才呼了口气,面面相觑道:

“我滴个乖乖!咱老板娘看着都没她闺女气势足,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回老板娘闺女来,我都有点发憷。”

“可不是,才……高中吧?我一对着那双眼珠子,就愣是张不开嘴。”

他们不知道,看着天真幼嫩的江溪,实际上,是杀过人的。

客服训练有素,财务出去了。

江溪在办公室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父姗姗来迟的父母。

两个从来没红过脸的似乎吵了一架,进来时彼此面色都不大好看,等看到江溪,神情才舒缓了下来。

“溪溪啊,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江父脸上讪讪的,江溪看着江母发红的眼睛,狐疑地问:“爸妈,你们……吵架了?”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老太太跟老头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感情好,要论模范夫妻,他们俩可是能拿国金的。

第64章 买车

江父江母当年是自由恋爱。

据说江父对江母是一见钟情、主动追求, 江父年轻时风度翩翩, 白净斯文, 在一干粗壮的庄稼汉里, 那是有名的美男子, 江母没几回就应了下来。

两人结婚这么多年, 从来就没红过脸。

十几年前一胎政策下来, 刚刚生了闺女的江母见过村里其他女人怀孕七八个月被硬是拉去打胎, 吓得魂不附体, 江父直接就宣告不要儿子。

这在当时村里可是引起轩然大波的。

在彼时农村人朴素的观念里, 没儿子就是没了香火、断了根, 谁不当面夸江父疼媳妇, 背后嘲他没出息?

可就这样, 也捱过来了。

同村人在风声最紧的时候,都急着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第一胎生了女儿的, 一等肚子快要藏不住的时候,都千方百计地躲到别处去,等孩子生完再回来的——

相比较只有一个女儿的江父江母, 周遭的闲言碎语从来就没停过, 就算江溪自己, 也隐约记得点儿,对老家的记忆不算太美好。

所以, 她现在实在想不出来, 还有什么事儿能让这对夫妻吵架, 看上去双方气性都还不小——

难道做了老板,脾气就见涨了?

江母抿了抿嘴,嗔怪地看了眼江父:“瞧你急赤白脸的,女儿都急了。”她拍拍江溪,“考得怎么样,女儿?”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