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夫人略有文学,平素爱思考,这会道:“相貌既要压住沈喻南,家世还要压住严三世,这等的子弟,屈指可数哪!且这样条件的,多数早早就定下亲事了,哪会等到十□岁还没定亲?”

朱氏夫人因自己小着夫君五岁,极得夫君疼爱,很看好老少配,这会笑道:“也不定要挑十□岁的,只要未上三十岁,总可以考虑。”

罗氏夫人笑道:“要说未上三十岁的皆可考虑,那位刚从边关打胜仗归来,新封了威远侯的冯晏,今年才二十五岁,方方面面都是合适的人选呢!”

冯晏的祖父是开国功臣,冯家一向甚得皇帝宠信。况这冯晏立有战功,又新封侯爷,纵严氏一族

再嚣张,碰上冯家,确然要避让三分。

众人一寻思,虽觉得冯晏无论哪一方面,都能压过严三世,但冯晏这等家世,又焉肯娶一位嫁过人作继室的女子为正妻呢?

朱氏夫人却道:“新科状元卫正今年二十二岁,和皇后娘家沾亲带故,相貌家世也是不俗,且他妻室三年前临过门时却是病亡了,高门大户的人家听闻此事,总要避忌些许,小户人家的却不敢高攀,倒耽搁了婚事。论起来,他条件不若冯晏,但正因为这样,反多了把握。”

众人眼睛一亮,一时都觉得冯晏是武将,威严过甚,不大容易讨好,倒是卫正俊俏可人,未语先笑,家世不能算太高,却也不低,堪堪压住严三世,且他是皇后亲戚,有所凭依,严氏一族的人也不会去惹他,却是一个好人选。

郭氏夫人沉吟半晌,抬头道:“冯府太夫人下个月生辰,异时冯晏肯定会侍候在侧,卫正肯定也会到贺,甚至沈喻南和严三世,也会出现。咱们让太夫人领咱们去赴宴罢!到时混水摸鱼,趁乱撮合,总之,要让严三世误以为冯晏或卫正对太夫人有意,让他知难而退。”

朱氏夫人却忧虑,道:“若是严三世到时当众对太夫人……”

郭氏夫人道:“那正好让太夫人哭倒在冯太夫人跟前,求冯太夫人作主。”

众人直商议到饭点,这才散了。

第二日,郭氏夫人便领着人到尤妩房里请安,说起冯太夫人寿辰,温声跟尤妩道:“太夫人,冯家虽位高权高,却待杨家不薄,冯太夫人寿辰,还请太夫人领我们一道赴宴!”

尤妩嫁进杨家才几天,属新嫁妇,按理不必赴宴,且她想着自己年纪小,跟在郭氏夫人等人身边,总有些怪怪的,待要开口推托,却想起杨尚宝说过的话,要择个夫婿,总得出去走动,坐在府里的话,夫婿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时便答应了。

见尤妩应承,郭氏夫人又严肃道:“冯太夫人寿辰上,肯定会有许多诰命夫人到贺,太夫人别的还罢了,这穿着打扮,却要仔细些。”

“哦,这个我不大在行,你帮我挑一下衣裳和首饰,看看到时穿戴什么去赴宴方合适?”尤妩见郭氏夫人虽年近五十,穿着端雅大方,是一个懂得打扮的,便道:“若是这些衣裳不合适,便另做也使得。”

郭氏夫人听闻,便和宋氏夫人检看一遍尤妩的衣裳,摇头道:“太夫人的衣裳都太老气了。”

尤妩略为不好意思,倒是蓝月答道:“这些衣裳却是临急做的,先头在尤府穿过的衣裳,自然不好再带过来穿。”

郭氏夫人点点头,尤妩嫁进杨府当太夫人,自然不好穿得太年轻,衣裳和首饰的式样皆是老人家的款式,但到冯府赴宴,总要穿得华丽些,艳压群芳才好。

朱氏夫人检看尤妩的首饰,也嫌款式不够新,想得一想道:“要另打造首饰,却怕时间太紧,打造不出来,这样吧,我把自己的头面拿过来,到时挑一些借给太夫人佩戴。”

朱氏夫人娘家是做珠宝生意,她的陪嫁中,便有好些珍品,她既然愿意借给尤妩佩戴,倒比现时急匆匆去打造首饰要合算,众人因道:“如此甚好!”

罗氏夫人最近正想做新衣裳,这会转向郭氏夫人道:“大嫂,我明早约人来量衣做衣裳,太夫人也量一量,到时再让绸缎铺的送了新来的料子上杨府,大家挑选一下,各做两套新衣裳,可使得?”

郭氏夫人掌着家事,每季都会为府中各人做新衣,但众人嫌每季新衣不够替换,想再要新衣的,便要自行用私房钱另做,公中不再出钱。这会为了给尤妩做新衣,其它人也想沾光各做两套。相较于几位夫人每人两套新衣和杨府的未来,自然是后者为重。郭氏夫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又道:“既然做新衣,每房的姑娘也各做两套罢!”

上冯府赴宴,可不止为了尤妩的婚事,还有杨府几位适龄的姑娘,也到了该择婿的年纪了,一样得带出去亮相。

说起衣裳和首饰,众夫人特别有共同语言,一时之间,尤妩的房里热闹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艳光照人

待郭氏夫人等人下去后,尤妩托头沉思良久,这才跟蓝月道:“你去打听一下,这两日除了严三世之外,还有什么人曾到杨府中?”

蓝月见郭氏夫人等人殷勤,朱氏夫人甚至说道要借首饰给尤妩佩戴,好参加冯太夫人寿辰,也深觉奇怪,闻言道:“那日敬茶时,她们个个一脸不情愿,今日突然这般热情,只怕有问题呢!”

尤妩点点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郭氏夫人等人让她盛装参加冯太夫人寿辰,定然另有目的。

蓝月去了半晌回来,小声道:“小姐,昨日和今日,除了严公子,并没有其它人来访。我塞给打扫院子的段婆子一个荷包,她倒是告诉我,昨日严公子一走,大夫人就让人召集了各房夫人,关在房里说话,直说到晌午时,各人才散了。今儿她们又不约而同来房里请安。”

“这么说,她们非让我赴宴,其实是跟严三世来杨府一事有关?”尤妩站起来推窗,深吸一口气,抿唇道:“冯太夫人有未婚的孙子没有?”

蓝月怔一怔道:“冯太夫人孙子辈中,如今只剩下长房大孙子,也就是新封了侯爷的冯晏将军,未曾婚娶。”

尤妩一听,退往镜子前,重新审视自己的姿色,忖度那位未曾谋过面的冯侯爷,是否会见了自己一面,就惊为天人,然后不顾自己曾嫁与人作继室的事实,动心思要迎自己进门当正妻。

蓝月听尤妩一问,也醒过神来,低声道:“冯将军今年二十五岁,未娶亲,但听说他脾性古怪,不好相处。”说着犹豫一下,又低低道:“小姐,沈公子那儿……”

尤妩突然转过身子,看着蓝月道:“沈喻南前晚见过我,说道沈府已看中吕氏女,待他孝期满了,沈府便会上吕家提亲。但他不想负我,希望我到时能跟在吕氏女后面嫁进沈家。”

“沈公子想让小姐为妾?”蓝月脸色一下变了,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尤妩轻轻一笑道:“蓝月,待沈喻南孝期满了,你要是想当他的妾,我可以把你送到沈府。”

蓝月一听,“咚”一声跪到尤妩膝前,伏地哭道:“小姐,我错了!”

尤妩拉了蓝月起来,皱眉道:“好啦,去洗把脸再进来侍候。”

蓝月听得尤妩的口吻,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眼泪退下去。一时却又感慨,小姐自打嫁进杨家,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动

不动就哭,说话做事极有主意。一个人遭了大变,果然性情也变了。

到得第二日,朱氏夫人果然拿了头面来给尤妩挑选,又在尤妩头上比比划划,挑出几支镶宝石的簪子在尤妩头上比比划划,感叹道:“太夫人好肤色,佩戴什么颜色的簪子都好看。”

罗氏夫人却是领了人来给尤妩量衣,又赞尤妩的身段,笑道:“凭太夫人这样的容貌,主子娘娘也当得,偏生这样……”

嗯,来了,来试探了!尤妩不动声色,只笑不语。

一会儿,朱氏夫人便支开蓝月等人,只朝罗氏夫人使眼色。

几位妯娌中,数罗氏夫人口齿最伶俐,众人便力荐她来当说客。罗氏夫人见得朱氏夫人的眼色,只溜一眼房外,斟酌言词,这才道:“太夫人想必也知道严三世前儿到杨府的事?”

尤妩点点头,叹口气道:“五嫂有话便说罢,我听着呢!”

罗氏定定神道:“尤家对杨家的恩义,不单太爷记着,我们也记着的。但太爷毕竟年高,就怕不能一直护着太夫人。那个严三世官职虽不高,背后有驸马等人撑腰,不容小觑,我们想来想去,却有一个法子……”说着觑尤妩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动怒,而是安静听着,心下便定了几分,接下去道:“按理来说,太夫人自有未婚夫,将来自然要嫁进沈家。但沈喻南现下在孝期中,不能为太夫人排忧,且三年过后,不知道光景如何,心思可会变动,还肯不肯迎太夫人过门?为今之计,太夫人须得另觅佳婿,方能保得下半世平安。”

尤妩低了头,开口道:“我也不想拖累杨家,但我现下既然和太爷拜了堂成了亲,便是杨家妇,怎能另觅佳婿?一个不好,名声尽毁,更会让人笑话杨家。”

跟破家败业相比,被人取笑几句实在不足挂齿。罗氏心里腹诽,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道:“太夫人请放心,一切有我们呢!只要太夫人答应,另觅佳婿之事,我们总会安排。”

尤妩捧了脸,低声道:“既这样,此事便靠几位家嫂了。只不知道,几位家嫂可有人选?那人选若是压不住严三世的,一样是枉然。”

罗氏沉吟一下道:“冯太夫人寿辰上,自有许多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到贺,太夫人辈份高,自然会留在冯太夫人身边,到时却能亲自看看那些公子哥的相貌举止。若有中意的,便……”说着俯到尤妩耳边,悄声道:“太夫人到时特别留意一下新科状元卫正。再

有,就是留意一下威远侯冯晏。”

到得冯太夫人寿辰这一天,郭氏夫人等人早早用了中饭,一齐集中到尤妩院落的正厅中,见尤妩还没出来,便嘱丫头去瞧瞧杨思意等人可打扮好了,因凝眉道:“冯太夫人寿辰,到贺的宾客非富即贵,咱们家的小姐可不能太失礼,这穿着打扮,虽没法压过别人,也别灰头土脸的让人笑话。”

杨思意和杨意端打扮完毕,很快便赶过来了,郭氏夫人等人见她们打扮的大方秀丽,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便点点头。

一时尤妩打扮好了出来,众人一看,都呆愣了一下,好吧,美人怎么装扮都是艳光照人的。

一行人到了冯府大门口,冯府家人认出是杨府的马车,也不敢怠慢,忙忙迎了她们进去。

冯太夫人今年六十六岁,弯眼细长眼,虽上了年纪,但保养得当,依稀还是瞧得出年轻时是一个美貌佳人。

尤妩听郭氏夫人提过,说冯太爷当年跟着太祖打江山,耽搁了婚事,待东宋立国时,冯太爷年已三十岁,却还没娶亲。后来迎娶了小他十几岁的冯太夫人进门,宠爱无比,几乎捧在手心上。冯太爷去世时,冯太夫人伤心过度,几乎也跟了去,亏得府里众人日夜侍候,这才缓过气来。

冯太爷当年宠爱冯太夫人,虽冯太夫人只生育了两个儿子,他也没有纳妾,因此冯家人丁稍为单薄。现时封侯的冯晏,却是大房的嫡子。

冯晏出生时,母亲难产而亡,恰好父亲也在战场阵亡,他自小便养在冯太夫人膝下,与冯太夫人感情极好。因着大房只有这个血脉,冯太夫人难免偏重于冯晏,有些疏忽二房诸人,久之久之,二房的人便有闲话出来,冯晏听了不作一声。待满了十六岁,便偷偷出府投军,在军营当了一名小兵。冯晏用了九年时间,从一名小兵奋斗到当上将军,再打胜仗归来,得封威远侯,其中甘辛,不足为外人道。

冯太夫人见得郭氏夫人一行人进来,走在前头的是一位绝色的姑娘,这位姑娘梳了桃心髻,缀几朵珠花,斜插一支赤金缠丝簪子,耳朵上吊着猫眼石坠子,穿了藕荷色葫芦景妆花褙子,通体打扮素雅大方,但这样素雅的装扮在她身上,却是生生多了几分风情出来。一时忖度,这应该是杨尚宝新娶的那位绝色继室了。

尤妩一时见过冯太夫人,献上寿礼,说了几句吉祥话。冯太夫人却是听闻过尤妩的遭遇,有些怜惜,招手道:“妩娘坐我这边罢!”

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闻言,互视一眼,很好,还没和冯晏相上,先对了冯太夫人的眼。

杨思意和杨思端跟在尤妩身后,眼见众人眼光全落在尤妩身上,完全忽略了她们,不由略有不忿,只不好表现出来,只行了礼,便去坐在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身后。

冯太夫人身边已是坐了几位诰命夫人,见得尤妩一行人进来,自也打量一番,心下了然,窃窃私语道:“杨大人新娶这位夫人,原是尤家的女儿,真真人如其名,是一个尤物。”

“可惜,这样的美人,命道却歹,为了避免作妾,不得不当了杨大人的继室。”

“此话怎说?”有一个回乡两年,最近才回京的诰命夫人不由好奇,多问了几句。自有人告诉她尤妩的遭遇,她听了,不由叹息。

一时宴席开了,众人落座,自有丫头端了桂花水上来给夫人们净手,净手完毕,这才络绎不绝上菜。

尤妩因是杨尚宝继室,辈份较高,却和冯太夫人坐了同席。她本来不安,眼见得古代的宴席,跟现代上酒楼吃饭也是差不多的程序,这才放下心来,一时偷眼看着冯太夫人的举止,跟着学了一个十足。

席间,冯太夫人喝多了几杯酒,有些不胜酒力,起身道:“我去换衣,大家请便。”

冯太夫人身后两个丫头正要上前扶她,却听她道:“你们好好服侍众位夫人,不必跟着我。”

郭氏夫人听得冯太夫人之话,不由朝尤妩使眼色。尤妩只一怔,便站起来扶住了冯太夫人,笑道:“我陪太夫人去罢!”

和冯太夫人同席的,皆是上了年纪的诰命夫人,纵是要巴结冯太夫人,也拉不下面子充当小丫头的角色去扶她。尤妩却不同,她虽是杨尚宝继室,但年纪小,这会扶了冯太夫子,也没人觉得碍眼。

冯太夫人却是对尤妩莫名有好感,见她来扶自己,也不推拒,笑道:“有这样的美人扶着,我倒觉得年轻了几岁。”

众人不由笑了,一时皆奉承几句。

尤妩见冯太夫人性子直爽,却也生了亲近的心。一路扶了她出去,一边轻声说笑。

待绕过园子一侧,正要拐弯,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喧哗声,一个手持弓箭的男子正瞄准着天上一只飞鸟,眼见冯太夫人和一个美人走近,那男子手一抖,手里的箭失了准头,直朝尤妩射去。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曲线玲珑

众人的惊叫还没发出来,旁边另一个持弓箭的男子早瞄准了射出去的那支箭,弓弦一响,箭如流星,也射出了一支箭。

电光电火间,第二支箭追上第一支箭,狠狠钉在箭尾下面,打偏了第一支箭的准头,两支箭“呼”一声擦着尤妩的发髻飞了过去。

尤妩呆呆站着,很快腿一软,整个人向后就倒,“咚”一声跌在地下,昏了过去。

“妩娘,妩娘……”冯太夫人受惊,酒醒了几分,喊了尤妩两声,又喝道:“是谁射的箭,要是出人命可该如何是好?”

数名男子早围了上来,见得地下躺着的美人曲线玲珑,眉眼如画,一时心跳都加速了几拍,待要移开眼又舍不得,少不得又多看几眼,又道:“状元郎学射箭,一见美人就心慌,一下就射偏了。亏得将军手快,射了另一支箭过来救场。这不是没射着美人吗?美人怎么倒地下了?”

“美人自然是吓昏了。”

一个低沉的嗓音道:“祖母,您没事儿吧?”待冯太夫人说没事,他这才喊道:“来人,勺一点冷水洒这美人脸上,很快会醒的。”

尤妩倒在地下时,背部被几颗小石子硌得生痛,知道自己背上的娇嫩肌肤肯定已青紫了,就是手臂,被地面一擦,肯定也破了皮。这会一听低沉嗓音男喊冯太夫人祖母,马上知道这位是冯晏,再一听他的话,不由暗咒骂,见了美人昏迷,不是该赶紧英雄救美,抱美人回房吗?居然带领人围观,还要泼冷水?

还是冯太夫人先行醒悟过来,尤妩虽是杨尚宝的继室,但毕竟妙龄,这样躺在地下被年轻男子围观,总归不妥,因吩咐冯晏道:“快叫几个婆子来抬了她进厢房。”

手里还拿着弓箭的卫正知晓自己那一箭并没有射中尤妩,惊魂稍定,这才问冯太夫人道:“敢问太夫人,这是谁家的小姐?”

“她是尤家小姐。”冯太夫答了一句,抬眼见是卫正,便埋怨道:“状元郎学射箭,也该找个僻静的地方,这儿人来人往的,猛然一箭射来,可是差点出人命。”

卫正脸上红了红,笑道:“下回定当注意。”说着去看尤妩,再次被尤妩的容色倒倾倒,心下喃喃:好个美貌小姐!

未等婆子来抬尤妩,冯晏却是俯头瞧了瞧尤妩,一时抬头,若无其事道:“不过受惊昏倒,按一按人中就会醒的,若不然,泼一下冷茶也会醒。再要不然,就掴两个巴掌,也会醒的。”

尤妩是想着,凭冯家的权势,自己想攀上冯晏,难比登天。但自己若在冯府受伤,总多个机会接触冯太夫人,也有机会接触冯晏,指不定的,就摆脱严三世了。现下装晕,心思却还在转动,不想冯晏提出让人来掴她巴掌,不由气坏了,自己不祸害这样的人,还去祸害谁?

冯晏说着,却是从一个下人手中接过一杯残茶,猛地泼在尤妩脸上,心下冷哼,在我面前装昏,这种把戏看得多,看得腻了。

尤妩脸上一凉,感觉有几滴水溅进鼻孔,一下嗅得一阵茶味,不由打个喷嚏,睁开眼来,入眼处,只见冯太夫人担心地看着她,另一侧围着几个男子,眼睛在她身上溜来溜去,一时不由羞怒,撑着手坐了起来,见冯太夫人伸出手,便助着冯太夫人的手站了起来。

“尤小姐没事我们就走了?”冯晏见尤妩柳眉微蹙,更加楚楚动人,却移开了眼睛,心下鄙夷,这个尤家小姐虽美,使的手段一样不上台盘,须知道我冯晏想娶妻,自然要娶一个光明磊落的,哪儿会娶这样徒有外表的花瓶?祖母说是办寿辰,实是让我相看各家小姐,只今儿看下来,全是庸脂俗粉,这一个美是美,能厚起面皮装昏迷,躺在地下任人看这许久,也不是一个好的。

冯晏这杯冷茶一泼,尤妩更是坚定了心思,长得美貌不是自己的错,但因为长得美貌就要被各种男人欺负,而不敢去欺负男人祸害男人,这就窝囊了。因抬眼看了看冯晏,见他二十四、五岁年纪,身材挺拨,眉如竹叶,眉下一对眼睛炯炯有神,相貌说不上十分俊俏,但随意一站,却是气势十足,生生把别的男子比了下去,一时心跳加快,好,祸害这样的才够味。

冯晏说着,抬步欲走,却见那美人突然抬步,站到他跟前,似乎想说什么,未及开口,身子突然一软,朝他怀里倒了过来。冯宴下意识想要避开,手臂才一动,就发现袖角被美人死死扯住,那美人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假装昏倒在他怀中了。

尤妩感慨,咳,从前看小说,最看不得书里狠辣女配假昏,然后倒在男主怀里的戏码,没想到自己今日却是用上了。父亲被贬,母亲只知道哭,严三世步步进逼,沈喻南不怀好意,杨尚宝年老护不得自己,自己不想成为玩物,便只得做一回无耻女配了。

稍迟一些时间,便有婆子领冯太夫人的吩咐,到前头去找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说道尤妩在园子里跌了一跤,现下在厢房中休息,冯太夫人已请了大夫为她诊脉,请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过去瞧瞧。

郭氏夫人一听,心知有异,招手让婆子到僻静处,悄悄塞给她一个荷包,问道:“嬷嬷还听说什么了?”

园中发生的事,多数人知道了,郭氏夫人纵是这会不知道,待会自然也会知道,那婆子觉着也没必要瞒郭氏夫人,便道:“你家太夫人和我家太夫人路过园子,恰好卫状元学射箭,一时失了准头,那箭便朝你家太夫人心口直射过去。我家将军眼明手快,也射了一箭,射偏了卫状元那一箭,两支箭都从你家太夫人头上飞了过去。不想你家太夫人受惊过度,跌在地下昏了过去。我家将军拿茶泼你家太夫人,你家太夫人醒了过来,一爬起来,却是站不稳,又跌在我家将军怀里昏了过去。一时我们上前,这才抬了你家太夫人到厢房,……。”

待婆子说完,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对视一眼,各各难掩兴奋,忙忙走到一边商议几句。郭氏夫人道:“我去找太爷,让太爷赶紧下决定。你去厢房看太夫人,让她……”说着耳语几句。

宋氏夫人听得连连点头,赶紧掩了眼里的喜意,出去喊了一个婆子,让那婆子领自己到厢房中看尤妩。

郭氏夫人这里深吸一口气,让人出去找杨尚宝。

杨尚宝正和人说话,听得郭氏夫人有事找他,便走近女眷这边的席面,见得郭氏夫人在廊下候着,便问道:“何事?”

“太爷,不得了呢!”郭氏夫人斟酌一番言词,把尤妩倒在冯晏怀里的事说了。

杨尚宝听得尤妩看中冯晏,装晕倒在他怀里,怔了怔道:“好,妩娘好眼光,冯晏确然是一个不错的。”

郭氏夫人听得杨尚宝这样说,便道:“只是太夫人一厢情愿,怕那冯晏不肯呢!”

杨尚宝一拂袖道:“妩娘又乖巧又美貌,哪儿配不上他了?”

郭氏夫人小心翼翼道:“哪公爹想如何?”

杨尚宝沉吟一会方道:“你放出流言,说道冯晏看中妩娘,故意在园中射箭,实是为了看妩娘一眼。待有人传了流言到我耳边,我便喝酒,装醉写下休书。你拿了休书给妩娘,让妩娘找个荷花池假装要跳下去。你再让人拦住她,找人跟冯晏要说法。我就不信如此一搅,冯晏还能独善其身,不为妩娘出头,不出来解释几句?只要他出头,只要他解释,便越描越黑,不娶妩娘也得娶。”

郭氏夫人目瞪口呆,自己从来不知道公爹有这等无耻手段呢!

杨尚宝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只怕护不住妩娘,又累了你们而已。冯晏无妻无妾的,纵使冷遇妩娘,也比严三世和沈喻南要好上数倍。况且妩娘这等相貌,除了天家,也只得冯府这等人家,才能护得住了。再者,冯府人事简单,冯太夫人是一个心善的,极好相处,妩娘不会太受委屈的。”

八卦总是传得很快的,更何况此八卦有关男女之事,有关冯晏和艳名远播的尤妩。不过片刻功夫,来冯府赴宴的诸夫人和小姐,便听说冯晏无意间见了尤妩一面,却是和严三世一样,深陷其中不能自拨。今儿为了见尤妩一面,早早埋伏在园子里云云。

待冯晏换套衣裳出来,去前头转了一圈之后,又有新的八卦出来,说道杨尚宝听闻他和尤妩两情相悦,已是写下休书,以成全他和尤妩。冯晕先还当笑话听听,并不当真,待得他的贴身小厮飞奔来报,说杨尚宝确实写了休书,尤妩看了休书,已是哭着跑到园子里,喊着他的名字,想跳下荷花池时,他的脸色不由凝重起来,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笑眯眯更新了!

☆、祸水东引

“将军,这全是严三世那厮弄出来的好事。”小厮愤慨万分,用粗口骂了严三世两句,这才道:“那尤家小姐是一个可怜人,害怕被严三世弄去作妾,不得不和沈喻南退亲,嫁进杨家避祸。不想严三世还不放过她,今儿借机造谣,硬是让杨大人相信尤小姐和将军有情。杨大人一时酒醉,却写下休书。尤小姐父亲已被贬潮州,这下再被休,失了杨大人的屏障,肯定会落入严三世之手了。”

“严三世胆子这么大?敢在冯府造谣,拉我下水,就为了得到美人?”冯晏有点难以相信,瞪眼道:“从何处听来的谣传?”

小厮见冯晏不相信,不由急了,分辩道:“将军,别的人或者不敢这样大胆,严三世就不同了。那严三世先头在庙里见了尤小姐一眼,回家便茶饭无心,失魂落魄的。还是他母亲看着不妙,这才上尤家提亲。那尤家听说要让尤小姐作妾,自然不肯。就为了这个,严三世送了一万两白银进驸马府,和驸马合伙,硬是给尤老爷造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尤老爷贬到潮州当七品县令。尤老爷也硬气,临走之前,把尤小姐送上花轿,让她嫁与杨大人作继室,就是不让严三世得逞。”

“哦!”冯晏赞赏的点点头,“尤老爷是一个有骨气的。”

小厮也表赞同,接着道:“但是那严三世嚣张啊,眼见尤小姐嫁进杨家,他居然找上杨家,问杨大人要尤小姐,还口出威吓之话。杨大人毕竟是三朝元老,自不会受他威吓。严三世却是不肯罢休,放言说,他总会法子让杨大人写下休书,让尤家把女儿送进严家。”

“所以说,严三世今儿就借机造谣,让杨大人写下休书?”冯晏皱眉,“杨大人虽年高,也不是糊涂人,哪儿会问也不问清楚,就这样写下休书呢?此事漏洞太多。”

小厮不由翻白眼道:“杨大人喝醉了嘛!且事实上,杨大人确已写下休书,尤小姐也确已跑到荷花池,站在荷花坛上,想跳下池寻死。”

“大胆严三世!”冯晏先不去想疑点了,此事总和严三世有关,事后得好好收拾这小子才行。

严三世并不知道他已被冯晏惦记上了,只暗暗窃喜,咦,料不到杨尚宝那老头居然酒醉写下休书,这下妩娘没了去处,怎么也得答应进严府吧!只不过,究竟是谁这般大胆,居然乱说,说我为了得到妩娘,造谣妩娘和冯晏有故,这才让杨老头写下休书。过后少不得和冯晏解释一番,若不然,得罪这小子可不是玩的。

尤妩是从郭氏夫人和宋氏夫人等人那儿得知,想嫁给冯晏的女人太多,偏生冯晏似乎极其讨厌女人,挑三拣四,什么女人到了他跟前,他都能说出缺点。冯太夫人眼见他二十五岁了,妻妾皆无,急得坐立不安,今儿办寿辰,其实也是想挑孙媳,只要冯晏能看上,她便不计女方出身相貌等。

尤妩暗暗忖度,心下怀疑冯晏心态有问题,想着与其祸害别的男人,还不如祸害冯晏呢!但她也没想到杨尚宝动作会这样快,居然散播流言,祸水东引,还写下休书,更让她假装要跳荷花池寻死,逼冯晏出来表态。

站在荷花池边,尤妩心下感慨万端。记得自己以前看书,看到女配为了得到男主,使尽一切手段时,自己一定会恨不得唾女配一脸唾沫,还会第一个跳出来喊打喊杀,让作者大人狠狠虐女配,绝不能姑息等等。可是现在自己这行为……

咳,打住打住,都开始了,便不能退却。总不能坐等破家败业,拖累杨家,再被严三世弄去作妾,那时再挣扎吧?虽说别的男人想欺负自己,自己没法应付,却转而来设计冯晏,这行为有点不正确,但一来,冯晏未婚,无妻无妾,不会祸及其它女人,二来,自己这不是狗急跳墙,无计可施了么?

是做一个被男人逼到墙角只有哭泣,束手待毙的善良无用小女人,还是做一个三观稍稍歪扭,奋起谋划,为自己争取空间的彪悍女呢?尤妩在良心道德与自己的处境中,随意那么挣扎了一下,马上立场坚定,决定做一个彪悍女。

却说冯晏气急败坏赶到园子里,远远的便见得,一群人围在荷花池边,似在劝说什么,一时停住脚步,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这样赶来,只怕越描越黑,闹得不好,还真落了人口实。他如此一想,正待转身回去,冷不妨被两个人拦住,那两人气愤万分道:“祖母,不,尤小姐为了将军你,现下要跳荷花池了,将军居然袖手旁观,太过薄情罢?”

冯晏见是杨思明和杨思义,也不分辩,哼一声道:“乱七八糟!”

郭氏夫人在那头远远看着,见得冯晏的身影进了园子,杨思明和杨思义拦住了他,早已高声呼喊道:“将军来了!”

随着这一声喊,围在荷花坛边的人“呼”一声分作两边,冲冯晏道:“将军来劝劝尤小姐罢!”

啊哈,京城N年没什么桃色新闻了,今天赴个无味的寿宴,居然新眼目睹此等事件,回家可有谈资了。众人看着尤妩的妙曼身姿,再一忖度冯晏迟迟不肯娶亲,

突然的,都有些相信流言。你说,将军这等正当年的青壮男子,哪有不肯娶妻不肯纳妾,不爱女娇娥的?原来是爱慕尤家小姐,偏尤家小姐早早订了亲,转个头又惹了严三世,再转个头,偏又嫁了杨尚宝作继室,将军有缘无份哪!如今好了,人家杨尚宝为了成全有情人,当众写下休书。将军这会拦下尤家小姐,表白表白,正好成就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