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冷君柔错愕,不希望自己的病传染给他,叫他离开。

古煊不肯,说他已服过药,不会有事,还说就算真的会被传染也无所谓,他正好可以陪她一起抵抗病魔。

冷君柔不再对他这种类似小孩子赌气的话感到可笑,反而因他认真严肃、深情款款的样子感到澎湃起伏,思绪混乱。

她静静地,聆听他的温言蜜语和真情诉说,当他又鼓励她坚持和勇敢时,她也不由自主地摩挲腹部,默默叫宝宝和自己一起加油,还跟宝宝发誓自己会保护他,绝不让他出意外?

可惜,接下来的情况并不如人愿,顾及到腹中的胎儿,很多药都不敢用,导致冷君柔的病情毫无好转,军医于是建议舍弃胎儿,保住大人。

古煊想到宝宝是自己和冷君柔之间的牵连,想到将来可能要靠宝宝哄她回心转意,便犹豫不决,不是很愿意。

冷君柔更一口反对,说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宝宝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活命。

慧如则心急知焚,不停地跟她解释这个二选一是必须的,并没存在什么用娃儿换她的命,可惜冷君柔不听,坚持与宝宝共存!

慧如无奈,不禁后悔当时不该阻止冷君柔滑胎,假如这个宝宝注定无缘,倒不如一开始就弄掉,如今这种局面,可能也就不会发生。

就这样,时间继续往下拖,城里的大夫们也开始加入医治,可惜没人能够妙手回春,祸不单行的是,冷君柔身上突然出现其他并发症,整体情况越来越糟糕。

古煊不得不忍痛割舍胎儿,且用尽办法劝解冷君柔,冷君柔固执如牛,不管多少人劝说哀求,她都不听。

其实她很清楚,目前情况下,自己确实应该“二选一”,然而一想到再也无法见宝宝,她便柔肠寸断。本来,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染病,宝宝会不会受殃及而流产,神奇的是,宝宝一直安好地依附在自己体内,这更令她不舍,更令她相信自己和宝宝都能度过这个难关。

古煊急如火焚,却又不知所措,后来听有一民间大夫说在盐城某山峰顶千年积雪,生长能治百病的雪莲花,说不定能治好冷君柔的病,他便冒着被敌军突袭的危险,由几名士兵带路,亲自与李浩悄然出发。

他在雪地里寻找了整整一天,历尽风霜和惊险,总算采回了雪莲花,而他自己,冻得面红鼻赤,全身麻木僵硬。

军医赶紧给他诊治,喂他服下药之后,劝他休息一会,可他不肯,坚持要守着冷君柔,要亲自看着冷君柔好起来。

众人于是纷纷规劝,最后,是冷君柔出面,勒令他马上去睡,还说自己假如真的有幸药到病除,休养期间需要他健康强壮的身体来照顾与呵护,他这才命人在房内临时安置一张床。

躺在床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冷君柔,许久许久才入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冷君柔的病好了,宝宝也没事,冷君柔还原谅了自己。

可惜,事实和梦境是相反的,他翌日醒来后,得到的消息是,连雪莲花也救不了冷君柔。

他先是被震得宛知堕入深渊,从中出来后,迁怒那些大夫和军医。

大家都浑身哆嗦,李军医也声音颤抖地禀告,“臣之前也说过,娘娘不仅染上瘟疫,还引出其他并发症,加上时间拖得太久,才无法达成预期的效果。”

“李军医,要是我…我现在打掉胎儿呢?还能不能有救?”冷君柔突然问出声,说话断断续续,苍白的容颜因为布满哀痛和伤悲而显得愈加憔悴,她终于决定舍弃孩儿。

李军医怔然,直至古煊咆哮声传来,才沉重地应,“回皇上和娘娘,很抱歉,由于时间拖延太长,即便此刻舍弃胎儿,娘娘活命的几率也恐怕…只有五成。”

冷君柔听罢,好比五雷轰顶,五成,那就是一半的机会!自己苦苦挣扑了好几天,费了好大勇气做出这个决定,老天爷却存心和自己作对,只给自己五成机会。

而古煊,发出命令,“不管多少成,都要试试,而且,朕要的是十成把握,绝对成功,听到了吗?你们答应朕!”

众人战战兢兢,明知无法确定,还是颌首答允。

不过,冷君柔又拒绝出声,“算了,不用了。”

大家无不惊呼,古煊更是气急败坏,“为计么?你不是决定好的吗?为何又改变主意?”

冷君柔不语,只是不停地摇头。

“柔儿!”古煊再一次低吼,带着哭意的声音,震到屋内所有的人。

同时,也震到了冷君柔。她吃力转动着黯然无光的双眼,一一看向眼前的人群,他们,都是关心自己的人,特别是眼前这个…更是不顾一切只想救活自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屏退众人,只留下他。

“柔儿,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拒绝,快,快告诉我,”古煊握住她的手,迫不及待地重复问话。

冷君柔注视着他,稍后,缓缓道,“我知道怀孕,是那次潜逃到郭将军府邸的第二天,当时我首先的感想是恼羞成怒,故我要打掉他,不让你诡计得逞,慧如阻止我,跟我分析种种不该滑胎的理由,但我都不理,直至最后,她指出一点我不得不接受,不得不暂且搁置这个决定。”

“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堕胎的念头不知不觉中变淡,闲下无人时,我总会抚着腹部,忆起当年怀孕尧儿的情景,忆起第二胎被迫流掉,还忆起…紫晴的死,冉妃的死,不舍之情于是在我心中萌生,渐渐愈加强烈,强烈到压住了对你的怨恨。直到前阵子,我彻底确定,我要保住宝宝,要把他平安产下,我已失去我娘和紫晴,尧儿也生死未卜,我想这应该是老天爷对我补偿,所以我得好好珍惜。”冷君柔不停地说,不停地换气。

古煊则听得心潮澎湃,百味陈杂,惭愧,自责,后悔,心疼,怜爱等无数感觉云集在心头,他更紧握她的手。

冷君柔使劲坚持,语气忽然转向愤慨,“直到现在,我才知那根本不是老天爷对我的怜悯,它从没想让我好过,它一开始就给我安排了一个极差的命运,打我一来到这个世上,它就开始了对我的折磨,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折磨,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苦和痛!”

古煊也随着焦急起来,连忙安抚道,“柔儿,别激动,乖,别说了,别说了!”

冷君柔摇头,继续往下说,“这次,他根本是要我的命,所以,我没必要再赌,勘然注定要死,那我就和宝宝共同面对,这样至少我们能在黄泉路上有个伴。我曾经答应过宝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与他在一起,而他经过这些磨难也仍紧紧依附着我,说明我和他是分不开的。他才这么小,我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远赴黄息,上次那个胎儿,我无能为力,如今,这样的痛我不想再承受一次,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再承受一次,明白吗?古煊你明白我的想法吗?”

她哭了出来,泪流满面。

古煊更是肝肠寸断,俯下身躯,一手搂在她的身上,另一只手,拭擦她的眼泪。

“曾经,你狠心打掉孩儿,当时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悲惨地离开,然后那一幕变成一个噩梦,时刻纠缠在我的生命里,给我无限的痛。现今,我再也不会任由别人做主,即便你也不行!孩儿在我的体内,只有我才能决定他的去留,也只有我,才有权支配我自己的人生,因此,你别再自作主张,别再浪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妥协的,这次,我再也不会妥协!“”冷君柔几乎耗尽了全部精力,总算把该说的都说完,然后,昏迷过去。

古煊也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了似的,他不停呐喊着冷君柔,爬上床在她身边躺下,深深抱住她,最后,忍不住大声痛哭出来。

自有记忆开始,他没哭过,即便是父皇和母妃死的时候,他也只是流泪。三年前恢复记忆,他在心里哭泣,如今,终于忍不住,嚎声大哭。

柔儿,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这么多的苦,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上一个孩子,是我想方设法得来,我和你一样珍惜与期盼,这一次,更是我使尽浑身解数才能达成的心愿,想到舍弃他,我同样悲痛欲绝。

然而,任何能救活你的机会,我都不想放过,即便那要舍弃孩儿的性命,倘若在孩子和你之间只能选一个,我选你,我可以失去孩儿,但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或许,毫无止境,不休不停的磨难与痛苦让你感觉太累太累,累得直想解脱,可你又否知道,你的解脱便是我的坠下深渊,所以,请你别放弃,求你别认命,正所谓苦尽甘来,我想这已经是我们的最后一劫,度过了,便海阔天空,幸福常在,故你得坚持,务必坚持。柔儿,求你,求求你,别放弃自己,别放弃我,别放弃尧儿,别放弃这个世界,其实,这个世界还是很好很美,以后会更好更美,有我的陪伴,你再也不会感到孤独和悲伤,再也不会有磨难了的…

尽管冷君柔说明了原因,可古煊依然无法接受,冷君柔醒来后,他继续契而不舍地劝说和哀求,最后还提出尧儿,可惜,冷君柔都不为所动,她抱定决心要和腹中胎儿同生共死,在生命最后的一刻,她要跟老天控诉自己的不服和愤怒。

古煊再也无计可施,身心疲惫的他,感觉自己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几岁,全身充斥着挫败,颓然,无奈和悲伤。

冷君柔的情况持续恶化中,军医用续命丹给她延长了5天命。

她清楚,他古煊表面上看似同意了自己的选择,实则还在苦苦挣扎着,继续想方设法希望自己能改变主意,同意最后一搏。她也不说什么,只静静等待死亡,借着这些日子,再一次回忆过去的某些情景。

除了古煊对她几乎寸步不离之外,每一天都还有其他很多人来看她,来得最多的属子轩、李浩、慧如和郭颖洁。

与子轩相认不久,自己还来不及多加关心,眼见就要永别。至于李浩,虽然他以古煊为第一,但不得不说,他对自己也是非常的照顾,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另一个主人。慧如,这个命运同样很悲很元奈的女孩,不知不觉在自己心中已经有了和紫晴一样的地位。而郭颖洁,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观察,她发现她真的是个内外兼备的女子。

其实,好几次她都想过单独找郭颖洁谈谈,想做出叮嘱和托付,希望郭颖洁将来好好协助古煊,照顾古煊,可每次话到嘴边,她都忍住了,她想,不用自己说,郭颖洁都会这么做。

日子很哀愁、很悲伤,却过得很快,头阴穿梭间,已是冷君柔服下续命丹的第五天,过了今天,她会香消玉殒,与世长辞。

傍晚,她忽然对古煊说想看日落,古煊满腹悲痛,想也不想便答应,用被子裹住她,抱她离开卧室,坐马车前往盐城最高的地方——城楼。

一路上,他紧紧抱住她,直至抵达城楼上也没松过手,他抱着她,一起坐在带来的大椅上,由于廖智坤临时安排守城士兵集中到楼下,因而,整个城楼上只有古煊和冷君柔。

四周一片安静宁谧,整个天地间似乎也静止了,夕阳将它璀璨耀眼的光芒洒在城楼各个角落,给冷君柔苍白的面容染上一抹淡淡的胭红。

她窝在古煊胸前,清眸静静看着西边天际,看着金芒四射如火球般的落日,还有落日周围的一片片云彩红霞。

突然,她干涸的嘴唇轻轻开启,发出低低的声音,“很多人喜欢日落,觉得很美,很宁静,我以前也这么认为,可现在,我觉得落日很悲很伤感,因为它代表着逝去,代表着结束。”

古煊俊颜顿时更加暗淡,沉痛的双眼,继续盯着那抹火红。

“皇…皇上,我可以叫你煊吗?”冷君柔又道。

古煊怔了怔,抱紧她,“可以,当然可以,柔儿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煊,煊…你的名宇,叫起来真好听,你知道吗,在一个很远很运的地方,爱侣之间以名字相称,一般都是以最后一个单字,亲昵的称呼,凝聚着对对方的爱。”冷君柔不由想起了云赫和秦雪柔。

古煊则心头倏忽一颤,这么说,她是爱自己?她还爱着自己?

想过秦雪柔和云赫,冷君柔于是思绪回归,开始回忆过去,“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看到我娘经常暗暗流泪,我以为是我不听话,导致她伤心,所以我很乖,很勤劳,我想这样的话,我娘就不会伤心,不会再落泪,可惜,不管我多懂事,我娘还是无法摆脱伤悲。我娘很少笑,所以她每一次笑,我都记得很清楚,后来,我慢慢长大,很多事情也慢慢明白,加上一些刁蛮村民的欺负,总算明白娘为何会哭。”

“我娘很爱我爹,爱惨了我爹,为了我爹不顾一切,结果却是遭到我爹的抛弃和追杀。自小,我娘跟我说,越是好看的男人越不可靠,越不能托付终身,叫我长大后千万别沾情爱,只有无情无爱,才不会被伤害,不用像她那样痛苦凄凉一生。”冷君柔仿佛再一次看到,娘亲是如何伤悲地教导自己,仿佛再一次看到,娘亲临死前的放心不下,反复叮嘱自己。

古煊已将视线自天上收回,俯首凝望着她,眸色更加的深,更加的沉。

冷君柔缓了缓气,接着往下说,“其实,只要是人,又怎能做到无情无爱?即便我目睹娘亲悲惨的经历,然而遇上你后也无法做到静如止水,我终究没有听从娘亲的教诲,义无反顾地爱上你,结果,也如我娘所说,我被伤得遍体鳞伤。”

“柔儿,对不起…对不起…”古煊开始做声,不停地道歉,充满愧疚、自责和怜爱的道歉。

冷君柔却抿唇,扬起一抹淡淡而幸福的笑,她还仰脸,对上他俊美绝伦的面庞,对上他饱含沉痛可丝毫不减少到爱意的眼眸,“不过,等我明天去到另一个世界,见到我娘,我一定会跟她说,其实并非所有好看的男人都不可靠,至少,我找到的那个,就值得托付终身,尽管我曾被伤得很彻底、很痛苦,但,我不后悔,可以从头来过的话,我依然会选择爱上你。”

“柔儿…”

“虽然你带给我很多很多的苦和痛,迄今依然难以忘怀和淡却,然而不可否认,你带给我更多的,是快乐和幸福,而最为珍贵的是尧儿,还有肚里这个。所以,我想老天爷也非冷酷无情,他并非只会不停地折磨我,在给我安排无数磨难的过程中,他也给了我很多欢乐和真情,我的生命里,出现很多值得怀念和珍惜的人,我娘,尧儿,紫晴,子轩,蓝隽,李浩,慧如,月妃,我表哥,我外公,还有很多很多,当然,还有你。或许,这就是轰轰烈烈的人生,有痛,有悲,有恨,有爱,有喜,有生离死别,但是,我不悔此生,再也不后悔。”冷君柔苍白的丽颜,透出了一抹光亮,比夕阳的光芒还要闪耀,被病魔折磨成空寂呆滞的眼神,也无比晶莹和坚定。

不过,其实她内心在淌血,人永远都是不满足的,自己也如此,即便自己已拥有许多美好的时光,却还是希望能继续幸福体会下去,可惜,老天爷是吝啬的,它明明听到自己的祈祷,明明知道自己的渴望,却狠心不给自己实现愿望。

所以,她要抓住这最后的时刻,说出自巳的内心感想,“前阵子,慧如在劝我原谅你,与你重修旧好,我一直认为自己无法原谅,无法和你在一起,可实际上,尽管你曾经给我我很多痛不欲生的伤害,尽管紫晴的死,我娘的尸骨无存,上一个宝宝的不幸被害,还有很多很多性命,都与你有关,但我依然无法停止爱你,依然想和你在一起。”

好珍贵的话,是他梦寐以求,是他期盼多时,他曾为此而深深苦恼,沮丧甚至绝望,无时无刻不想着知何获得她的原谅,如今,她说原谅了他,可他感觉不到预期的兴奋,他为她的即将离世而陷入浓浓的哀痛,任凭怎样的大喜狂喜,也无法把他拯救出来?

冷君柔同样哀伤的眼神,自他脸上移开,重新回到远方的西天,“可惜,老天爷不答应,他觉得这样的我们已经不该在一起,故他要分开我们。人家说,真心相爱的男女都会对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对冥冥中牵绊彼此的宿世情缘无限向往,希望生生世世永在一起,其实,不然,无论多少轮回多么相爱,也只能造就一生的幸福情缘,雪柔和云赫之所以能白头偕老,是因为我和你这辈子无法相濡以沫,无法相伴相随…”

美好的话,深深刺痛着古煊,故他无心遐顾她所说的雪柔和云赫是谁,他急切地,大声地发出了反对,“不会的,柔儿,上天才不会这样,他就算要惩罚,也是惩罚我,是我做错事,你没错,你那么善良,那么可怜,老天爷怎么会让你死。另外,我们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管前世,今生,还是下辈子,我都会爱你,和你白头偕老,这是我们命中注定,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明白吗?!”

冷君柔凄然地笑,摇着头,一会,突然又问出,“煊,假如我死了,你会独活吗?”

不待他回答,她继续说,“爱一个人,并非要陪她一起死,而是在她死后,继续好好地活着,尽可能地活着,这样,将来去到另一个世界与她重逢时,把她错过的那些精彩分享与她,让她再也没有遗感。煊,答应我,务必保住你的性命,好好地活下去,尽可能地长命百岁,甚至两百岁,将来,告诉我,这个世界接下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你看到了多少的美好,好吗?答应我,答应我…还有,尧儿,我还没找到尧儿,我不知道他现在怎样,求你,务必找到我,然后也告诉我,他度过的是一段怎样的人生,他长大后爱的女孩是怎样的,他生了多少个子女,他做过多少辉煌的事…”

柔儿,难道你不知道,没了你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美好吗?你想看这个世界怎样变化和发展,你应该留住性命,与我一起见证;你想知道尧儿未来的人生怎样,你也该自己目睹,没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根本看不到美好,根本看不到,你又知不知道!

古煊满面黯然,满眼痛楚地深望着冷君柔,心里默默地诉说,渐渐地,热泪盈眶。

其实,自己一开始就不该复仇,拿回皇位又怎样?荣华富贵又怎样?争霸天下又怎样?并非当皇帝才能保护她,才能给她幸福,其实,只要自己在她身边,疼爱她,呵护她,陪着她,不管自己的身份是谁,不管身处何地,对她和自己来说,都是一种幸福,极大的幸福。

柔儿,我错了,我又错了,是我害了你,是我自毁了幸福…

灼热的泪,打落在冷君柔的脸上,给她冰凉的面庞带来一股温热,他又哭了,煊,别哭,别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还是喜欢那个酷酷的你,那个自信的你,那个似乎这个世界任你主宰,再也没东西能难倒你的样子…

她再一次抬头,痴痴看着他,然后,芊芊素手缓缓爬上他的脸上,轻轻地拭去他眼里的泪珠,后来,她发现自己累了,累得再也提不起力,不得不收回手,改为环在他的腰间,冰冷的小脸,也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煊,假如我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那么,请抱紧我,让这一刻,永恒!

她向他表明的心意,她不再恨他,且原谅了他,他的愿望和梦想总算达成,然而,她却要离开了他,永远地离开。

夕阳渐渐没入云端,天空慢慢黑了下来,冷君柔已经闭上眼,静静躺在他的怀中,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看似轻轻的搁着,实则隐藏着无尽的力量,保护那儿不被任何人伤害。

古煊紧紧抱住她,继续泪如潮涌,柔儿,你睡吧,睡够了记得醒来,朕在等你,会一直等你,等你醒来,为朕生儿育女,与朕携手一生,到了彼此都白发苍苍,你叫朕老头子,朕叫你老太婆,我们手牵手,一起再看日出、日落…

【浴火重生】 056 大结局(中)

天越来越黑,城楼上已经点起了灯笼,淡淡的光,辉映出古煊的影子,他依然毫不松手地紧抱住冷君柔,感受着她的身体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弱。

早在太医为她服下续命丹开始,他就天天祈祷奇迹出现,同时也不停想方设法去营救,可惜,不管自己多虔诚多努力,都无法令她逃过死神之手,无法令自己避免失去她。

曾经他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事,老天爷为何不直接惩罚自己,反而将灾难降到她的身上,如今,他总算懂了,其实,老天爷惩罚的还是自己,而且,是狠狠的惩罚,老天爷要自己生不如死,失去她,比自己亲自受伤甚至死亡还痛苦、还难熬。

自己要是死了,不管多痛,那也只是一瞬间,只要断气了,便什么都随风飘散,然而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恐怕会痛上一辈子。

老天爷果然够狠,它要自己痛苦一生!痛苦一生!

古煊仰起头,瞪着黑漆漆的天空,深邃的鹰眸发出了不甘的悲愤。

他痛恨上天,为何要给自己和柔儿安排一个这样的人生和命运!自己是天子,然老天却是这样对待“儿子”,这样对待“儿媳妇”。亏自己还安慰柔儿,说这个世界其实还很美很好,实际上,这个世界异常邪恶,异常丑陋。

好吧,既然你这样对朕,既然你敢要柔儿的命,朕也无需对你客气,朕要把整个人间给翻掀,朕要所有的老百姓给柔儿陪葬,要他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每一个人都埋怨你,怒骂你,痛恨你,咱走着瞧,看是你厉害,还是朕厉害,看结果是你赢,还是朕赢,朕可是很肯定地告诉你,不长眼的老东西,你,一定会输,一定会后悔,人——定——胜——天!

李浩和蓝子轩来到古煊身边时,看到的便是这种恐怖画面,古煊一脸愤慨和坚定,勾着一抹嗜血的冷笑,深不见底地眼眸死死瞪着天空,眸中怒火中烧,发出的火光几乎要将整个天地给烧毁。

两人不由纳闷,彼此相视一下,由李浩先做声,提醒道,“皇上,天黑了,回去吧。”

古煊没反应,依然陷在自己的悲愤复仇当中。

蓝子轩便也呼唤一句,结果和刚才一起,古煊无动于衷。

正好,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大力拍打城门,说要进城救人!

任子轩和李浩都无法唤回神的古煊,蓦然被这声“救人”给震醒,他不由分说地抱冷君柔从椅上起身,箭一般地冲向城楼。

李浩和蓝子轩见状,大惊,也连忙去追。

在下面守候的郭尚仪和廖智坤见古煊忽然冲下来,快速迎上关切询问,“皇上,皇上怎么了?”

“皇上,您想做什么,请告诉我们,让我们去办。”子轩和李浩紧跟在古煊身后,气喘吁吁地呐喊。

古煊停止脚步,来回看着众人,最后,视线盯着前方紧闭的城门,沉声问了出来,“外面敲门的是何人,他要救谁?”

大家恍然大悟,廖智坤对古煊回一声皇上请稍等,走向城门,声音洪亮地问,“外面的人,来者是谁,你要救什么人?还有,因何天黑才到?”

“老夫叫雅伦居士,今天路经此地,听闻城内最近发生了一场大瘟疫,打算进去看看。”应答的嗓音,浑厚如钟,苍劲有力。

大伙听罢,无不怔然。

负责守城门的护卫长,顺势做出禀告,“启禀将军,刚才我们已经对这老头说过瘟疫控制住了,不再需要大夫,可他还是坚持进来,您说会不会有诈?”

不错,如今关键时刻,这个可能性极大,加上天已黑,实在不宜开城门。

就在众人思忖忧虑之际,古煊厉声命令道,“开门,让他进来。”

“皇上…”众人惊呼。

李浩已经直接返回城楼上,用轻功腾飞,在城墙外审视一遍,再回到地面时,告知可以打开城门。

随着大门缓缓张开,一个身形高瘦的人影映入大家的眼帘,在护卫检查过后,他跨过高高的门槛,朝众人走来。

明亮的灯笼,清晰地照在他的身上,鹤发朱颜,瘦骨清风,雍容雅步,配上一袭灰色的袍子,俨如一个得道高仙冉冉驾临。

“你懂医术?”古煊不顾防备和警惕,迫不及待地迎上去。

子轩和李浩唯有紧紧跟随,万分警觉,给予随时保护。

老人没立即作答,而是看向古煊怀里的白色人影。

古煊怔了怔,又道,“那你能否救活她?”

这时,老人看到了冷君柔的脸,气定神闲的面庞陡然一怔,轻唤出声,“艳儿!”

古煊倏忽震住,艳儿?他指的是柔儿吗?可是…艳儿…艳儿,对了,柔儿曾经说过她娘叫夏艳芝,莫非…这老头把柔儿当成她娘亲了?想罢,古煊再度急问,“你口中的艳儿,全名叫什么?”

老人回神,继续看着冷君柔,忽然摇了摇头,“不,不是艳儿,她应该是艳儿的女儿,是不是?对了,艳儿呢?这位夫人的娘亲呢?”

“夏艳芝?老头,你指的是不是夏艳芝?”古煊语气更加急促。

“嗯,是的,我是艳儿的师父,她人呢?”

夏艳芝的师父!

“呃,那个…雅伦居士,关于夏艳芝的事,我们迟点再告诉你,既然你懂医术,不如先救人吧?”李浩插了一句。

蓝子轩也赶忙附和,“不错,君柔是夏艳芝的女儿,算起来是你的徒孙,她染了瘟疫,过了今晚她就…就要香消玉殒,求居士快救救她。”

君柔!原来,艳儿的女儿叫君柔!她病了?病入膏肓?雅伦居士又是感叹又是惊慌,马上给冷君柔把脉,然后,询问冷君柔的情况。

幸亏古煊带冷君柔来看日落时,安排了李军医跟随,于是,由李军医把具体情况告知雅伦居士。

雅伦居士听后,皱着眉头,暗忖一会,道,“看来,艳儿的病,遗传到了君柔身上。”

“遗传?遗传计么病?”古煊和李军医不约而同地问。

“其实,这也不算是一种病,艳儿十五岁那年,中了一种奇毒,为了救她,我用七种毒草配置成解药,她服下之后,毒去病除,还因此使得体内的血能解百毒,不过,同时也有一个隐患,那就是,她怀孕期间,假知不幸染上一些相冲的病,会引出并发症,没有对症下药的话,结果是气尽身亡。君柔可能是遗传了艳儿的这种血。”雅伦居士解释完毕,再给冷君柔把脉一次。

众人听罢,无不感到神奇,古煊更是焦急知焚,“那还能不能治好?对了,这病是你调制的药引起,你一定也能找出解药的是不?”

雅伦居士没立即回话,盯着古煊,问道,“你是君柔的夫君?”

古煊愣了愣,怒斥,“废话少说,快回答朕的话!”

“你是…古煊?”雅伦居士没半点慌张,还直呼古煊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