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就那样跪着,掀开杯子,举起茶壶往里面倒了大半杯茶,然后两只手一起捧着,呈递到冷君柔的面前,继续恭敬且歉意地道,“皇后娘娘,这是臣妇为你敬上的茶,代表臣妇对您的万分致歉,请您喝下,饶过我们,忘掉之前的恩恩怨怨,将来,我们冷家堡会继续誓死追随皇上,我们母女也将誓死追随皇后娘娘。”

誓死追随?她们誓死追随自己做什么?一起对付后宫的嫔妃吗?冷君柔继续嗤哼鄙夷地审视着上官燕虔诚恭敬的样子,蓦地,芊芊玉手伸出,接过茶杯,可并非自己喝下,而是轻移几步,来到冷若甄的面前,递给冷若甄。

冷若甄错愕,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冷君柔捕捉到了,心头陡然一怒,叱令出来,“喝!”

冷若甄身体继续微抖,头下意识地往后仰去,死死盯着冷君柔手中的茶水,似乎这杯茶水是魔鬼。

上官燕倒是机灵,连忙笑着道,“噢,皇后娘娘,这是咱们敬给您的茶,您因何又转给甄儿呢?”

冷君柔目光飘移,回到上官燕那,对着她假惺惺的脸又是俯视了一阵,也不慌不忙地应出,“你大概不知道,本宫对这种茶不甚喜欢,唯有让令千金喝下,就当本宫接受了你们的道歉和诚意。”

“原来这样啊,臣妇真是该死,竟然事先忘了查清楚,那臣妇重新命人安排,这杯茶,就算了。”上官燕说着,快速伸手,准备抢走茶杯。

一直都在防备着的冷君柔却及时举高,躲过她的抢夺,继续冷笑道,“那倒不必,本宫刚才已说了,本宫不想辜负冷夫人的一片心意。”

“呃,不辜负,不辜负,娘娘身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甄儿岂敢接受娘娘的献茶,这也不符合宫规。”上官燕那张嘴,果然能说会道。

可惜,冷君柔已不同往日,再也不会相信她的鬼话,“既然知道本宫是一国之母,那你们是否应该听从本宫的安排,不能逆本宫的意?”

冷君柔说罢,重新看向冷若甄,瞧着她渐渐刷白的容颜,心头掠过一丝痛快,再次拔高嗓音叱令,“喝!给本宫喝下去!”

“不…我…我…”冷若甄又是躲避,还不知死活地看向古煊,摆出自以为能勾动男人的可怜样。

殊不知,除了冷君柔,古煊对任何女人都无感觉,当然,她们母女两除外,他对她们,比对其他女人多了一股厌恶和痛恨。他已从中看出,茶水有问题,这个上官燕死性不改,还是一肚子坏水。幸好柔儿已经懂得自个去应对,这也是他还能淡定观望的原因。

而冷君柔,越瞧这恶毒阴险、蛇蝎心肠的母女,心里越愤怒,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快准狠地扼住冷若甄的下巴,趁她本能地张嘴时,把茶水灌进她的嘴里,还用武功朝她嘴上一拍,让那茶水彻底冲下她的喉咙。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出其不意,众人看着目瞪口呆。

冷若甄先是震惊,随即起身,边奔向上官燕,边厉声呐喊,“娘,救我,快救我。”

冷君柔眼疾手快,又是及时扯住她,“救你?你是说,本宫刚才在害你?又或者,你早知这茶水有毒?是不是?是不是?”

说到最后,冷君柔咬牙切齿,扼住冷若甄的喉咙,力度还渐渐加大,如期看到她满面涨红,痛苦扭曲。

上官燕也从中回神,惊慌不已,下意识地想冲过来。

冷君柔就那样拖着冷若甄后退几步,叱喝上官燕,“给本宫站住,要是你再敢往前半步,本宫即刻送她归西!”

果然,上官燕不得不停下,忍住愤恨,瞪着冷君柔。

冷君柔继续勒紧冷若甄,对上官燕满眼仇恨地回瞪,一一数出上官燕的罪状,“当年,你横刀夺爱,使计拆散我娘和冷睿渊,还一直命人追杀我娘和我,害得我娘带着我亡命天涯;四年前,你恶性不改,挖出我娘的尸体,对她鞭尸;三年前,你们母女,联合容太妃与绮罗,害得我腹中胎儿与紫晴无辜惨死;还是三年前,与冷睿渊那负心汉一起追我到崖边,对我下毒手,将我逼下悬崖!如今,你想用一杯茶就能抹掉这些罪恶,想用一杯有毒的茶水来抹掉你们当年的胡作非为,呵呵,你们想得美,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是,我告诉你,上官燕,你一一休一一想!我,绝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我今天把你叫来,就是要处置你,我要你们每一个都付出代价,为我娘、为我孩儿、为紫晴,为…汐太妃等讨回公道,我要你们的血,来祭拜她们的冤魂!”

随着控诉,冷君柔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幕幕往事,重新感受当时的痛,不禁潜然泪下,为一个个无辜的生命,为自己那可怜的娘亲悲鸣不公,于是,她命李浩带人把上官燕劫持,命人封锁整个大殿的门窗,然后,从护卫手中抢过一把剑,正式对付冷若甄。

她不急着一剑结果冷若甄的性命,而是追着冷若甄,一剑接一剑,先是削掉冷若甄的发髻,然后是头发、身上的衣服、佩饰,一直不刺中冷若甄的身体,而是瞄准冷若甄身上的衣物,解气地看着冷若甄被吓得花容失色,屁滚尿流。

“娘,救我,救命啊,我受不了了,娘,好恐怖,娘…”冷若甄边到处躲避,边哭着大喊,确实,如果一剑刺中她的心窝,兴许痛,但毕竟干脆,绝对好过像现在这样一次次地濒临徘徊于生死边缘。

她很清楚,再这样下去自己铁定会疯,被这该死可恶的冷君柔给弄疯,同时也后悔当年不该为了什么大家闺秀和娇柔婉约而排斥练武,假如自己有兰儿的功夫,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反击之力地任人宰割。

“小妹,救我,快救大姐,娘,娘,快救甄儿,你最宠爱的甄儿…”她披头散发,由于惊吓过度,变得浑身乏力,已经走不动,故只能在地上爬着躲避,所谓的什么仪态大方、端庄婉约气质,于她已经荡然无存。

可惜,即便她喊破声音也没人能救得了她,因为上官燕还被李浩制止,连冷若兰也被两名护卫劫持,至于在场其他人,都是冷君柔的人,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看着这个十恶不赦的女人受着应有的惩罚。

古煊,也不例外。

接下来,冷君柔继续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咬牙切齿地折磨冷若甄,且间接折磨着上官燕。

时间静静地流逝,大约再过一刻钟后,冷君柔累了,便暂停,满怀痛恨愤慨依然不减,边喘着气,边看着被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冷若甄,同时,不忘冷眼扫了一下快要憋死了的上官燕,心中暗哼,你们这对蛇蝎母女,一生作恶多端,对你们的惩罚,现在才开始呢,你们等着瞧,等着瞧。

这时,古煊走了过来,拥住她,为她拭去额上的小汗珠,“柔儿,来,先休息一会,今天日子可长着,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朕会支持到底。”

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足以让整个大殿的人都听到,看似温柔,实则冷绝,对上官母女的冷绝。

于是,众人无不感到痛快和期待,纷纷投以上官燕母女活该的眼神。

尚未恢复过来的冷若甄,全身彻底瘫软,跌坐于地;上官燕面色大变之余,不由大声辩驳出来,“皇上,您身为一国之君,怎能这样公私不分,冷君柔胡来,你不阻止也罢,还给予鼓动,难道皇上忘了我们冷家堡?忘了渊哥哥是如何效力朝廷的?”

对上官燕的以下犯上,古煊懒得计较,冷冷睥睨着上官燕,狂妄地道,“冷睿渊?朕忘了说,冷睿渊同样会受处置,柔儿想如何处置他,朕同样百分之百地支持和协助!所有害过柔儿的人,都不可幸免。”

瞬时间,上官燕暴瞪双眼,一脸死灰,当然,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眼见冷君柔休息够了,又要准备折磨甄儿,不禁更加皱紧眉头,脑子飞快打转。

是的,冷君柔休息够了,准备继续开工了,不过,这次她打算来真的,她要先给冷若甄刺一剑、两剑,是时候给她们尝尝真正的痛,让上官燕也尝尝骨肉受罪,甚至痛失骨肉是何等的痛彻心扉,是何等的肝肠寸断。

手持利剑,她俨如一个复仇天使,大步走近冷若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她,没有半点怜悯与同情,有的,只是滔滔怒火,直想将眼下这个歹毒阴险的女人打下十八层地狱!

所以,她使劲咬着嘴唇,几乎咬出了血,咬得她感觉很痛,忆起当年自己是何等的痛,这样就能令她更有力量好狠劲去刺冷若甄。

奈何,当她终下决心,朝冷若甄刺去时,上官燕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李浩的制止,快速冲了过来,及时拉开冷若甄,还下意识地逃跑。

另一个人影,冷若兰也摆脱掉护卫的劫持,跟着奔至上官燕与冷若甄身边。

冷君柔见状,不由更加痛恨,举剑便追,很快追到她们的面前,朝冷若甄继续刺去。出乎意料的是,上官燕为了救冷若甄,竟然将冷若兰拉来抵挡。

冷君柔一惊,下意识地收剑,可惜由于之前势头太猛,结果剑尖还是无法避免地插入了冷若兰的胸口,鲜血即刻涌出。

出乎意料的一幕,不但震住了众人,更是震住了受伤的冷若兰,她的容颜,已经由于伤痛而唰唰转白,然而,痛的不仅是伤口,还有内心,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上官燕,想不通自己的娘亲为何会这么做。不错,为了救姐姐,自己不惜用尽全力甩开护卫的钳制,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迎着冷若兰疑惑悲伤的眼神,上官燕没有半点愧疚或自责,回了一个冷瞥,似在说,算你命大,死不去。

刚好,拍门声突然响起,是冷逸天的声音。

在古煊的允许下,护卫去开门。

冷逸天冲进内,先是为眼前的情景怔愣,当看到冷若兰身中利剑鲜血狂流时,顿觉心胆俱裂,飞速奔至冷若兰的身边,“兰儿你怎么了,怎么会受伤,谁弄的,是谁伤害你!”

说到最后,他不禁吼了出来。

见他如此紧张和急切,要是平时,冷若兰必定很高兴,然此刻,她整颗心被上官燕方才的举动所占据,哀伤不解的眼眸注视着上官燕,悲切自语,“打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娘很疼大姐,大姐每做对一件事,娘就呵呵大笑,给予各种赞美;而我,却从没亲口听到娘说过任何有关赞美的话语,在娘亲心目中,我永远是个娇蛮不懂事的丫头,我以为,或许大姐真的很优秀,娘才疼她多一些,但我真的想不到,在娘亲看来,大姐的命也比我的重要,为了救大姐,娘亲不惜牺牲我的性命。”

顿时,冷逸天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也万分悲愤和心疼,“兰儿,别说,你受了伤,不宜说话。”

冷若兰不理会,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上官燕,继续发出疑惑不解且难以接受的控诉,“娘,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偏心大姐,我不介意,不埋怨,可我无法接受你为了救大姐而用我的身体来挡刀,我不接受!我也身为人母,同样对善本和凝儿疼如骨髓,他们假如有难,我会很难过,很紧张,但绝不会用他们任何一个来代替,假如真的要牺牲一个,那么,我会亲自挡刀,我会亲自挡刀!”

冷君柔听到此,不觉也悲酸落泪,还有后悔自贵,冷若兰虽是冷睿渊和上官燕的女儿,可自己从没想过要她的命。

印象里,冷若兰是个野蛮骄纵的女孩,不想短短几年间,冷若兰变化如此之多,兴许,她本性如此,自己对她不了解,才误会她近墨者黑。

看来,老天待上官燕还是不错,尽管有冷若甄那样蛇蝎心肠的女儿,却也给了她冷若兰这个好女儿,自己应该感到愤怒还是庆幸?愤怒上官燕的后代为何不全都是该死的恶魔,亦或庆幸天底下并非所有的坏人都繁殖坏人。

上官燕接下来的话,为冷君柔做出了决定,平衡了她内心摇动不定的天枰。

“不错,假如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不会让你死,我还会用命来保护你,可惜你不是,甄儿才是我的女儿,而你,只是一个野种,一个贱人所生的孽种。”上官燕咬牙切齿地怒吼了出来。

这个羞辱,隐藏在心二十年,如今,她要说出来了,她要这个下贱的野种伤上加伤,要揭露冷睿渊那孬种的兽行,既然他再也无能保护自己,既然他自身难保,自己也就无需再装,自己已经装够了!

果然,上官燕这话一出,大家无不震惊,有些人甚至认为上官燕在说谎,为了摆脱自责而胡扯。

上官燕不顾众人纷纷投来的各种质疑目光,继续往下说去,“二十年前,我和冷睿渊那孬种吵架,于是带甄儿回京城,直至冷睿渊来认错,还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惹我生气,我才带甄儿跟他回去。谁知一个月后,竟然让我发现,堡内有个贱奴才,趁我离开期间,在冷睿渊喝醉酒的情况下,勾引冷睿渊上床,还珠胎暗结!本来,我可以大吵大闹,但我扮成很大度,因为我要让冷睿渊为此事内疚一辈子!我将责任推在那贱人的头上,赶她出堡。冷睿渊当时并不知晓贱人怀孕,信了贱人是为荣华富贵勾引他,于是接受了我的安排。”

耸人听闻的揭露,让大家哗然。

“任何女人敢碰我上官燕的男人,下场只有死路一条!不过,我有更邪恶的惩罚,我非但要她的命,还要折磨她的女儿。当时我第二胎难产,不得不放弃胎儿,那贱人也刚好诞下孽种,我便命人送她归西,把孽种抱回来,当是我亲生。冷睿渊当时忙着扩建冷家堡,极少在家,便也不怀疑,何况,那孽种长得与他有几分相似!”不堪往事重现出来,上官燕仿佛回到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盯着冷若兰,恨不得将冷若兰撕成碎片。

其实,当年就是因为出轨这伴事,冷睿渊深感自责和愧疚,认为一切源头是自己和她吵架引起,这也是后来从不跟她争吵,且处处迁就隐忍她的重要原因之一。

大家持续震撼中,冷若兰倒是笑了,一抹凄然的笑,她忽觉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痛,多年以来压在心底的疑惑,总算解开了,即使付出的代价是那么的深!这一剑,就当做自己还给上官燕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是的,自己不会再叫她娘亲,因为,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娘亲;因为,没有哪个娘亲会如此狠心对待她的女儿;而自己,也不想有一个这样心肠恶毒、坏事做尽的娘亲。

冷君柔同样被出乎意料的真相所震慑,呆愣一会后,再也忍不住,扑到冷若兰身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冷若兰无半点责怪,回望冷君柔,眼里反而多出一份歉意,曾经,自己因为受上官燕和大姐影响,对她萌生厌恶和排斥,多番出言不逊。原来,自己一直把坏人当好人,把好人当坏人,故算起来,自己更该感谢今日这一剑,让自己终于看清楚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丑恶!

冷君柔似乎能读懂冷若兰的心事,后悔之心不禁多了一丝怜悯与心疼,多了一丝惺惺相惜,深一层来想,自己和冷若兰在某种程度上很相像,都备受同一个人的伤害,因此,自己要保护她,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看在共同的敌人,看在那微妙的血缘关系上,自己要为她讨回公道。

想罢,冷君柔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硬是忍住,沉声命令,“来人,给本宫拿下上官燕与冷若甄,押进大牢,等候处置!”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听至了她的坚决和势必,尽管不是发自古煊之口,可大家都知道,她的命令便是古煊的命令,李浩更是刻不容缓地照办,带领众护卫,不久便顺利拿下上官燕,还有冷若甄,一起押走,这次,他非常警惕和谨慎,再也不敢疏于防备。

冷君柔也事不宜迟地吩咐宫奴去宣太医,自己接着先给冷若兰把脉检查,幸好,当时她没想过一剑就要了冷若甄的命,那一剑也就没刺中冷若兰的要害,加上及时收势,剑刺入不是太深,不至于有性命危险,当然,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来说伤势还是颇为严重。

她让冷逸天把冷若兰抱到旁边的榻上,在太医抵达之前,她一直安慰和鼓励冷若兰,且不时地把脉检查,好确定情况有没有恶化。

苍天保佑,大约一刻钟后,太医匆忙赶来,还有雅伦居士。

“师公,你来得正好,我妹妹受伤了,你快救她,务必要救她,嗯?”冷君柔马上发出恳求,还不知不觉中对冷若兰启用了这个称呼。

雅伦居士顿起困惑,“妹妹?”

“嗯,妹妹!”冷君柔颌首,肯定地重复出这两个字,是的,尽管冷睿渊不配当自己的爹爹,可冷若兰和自己的血缘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更何况,冷若兰和自己在身世上是那么的相似。

雅伦居士于是不再追问,开始救人,联合另外两名太医,共同努力了一炷香功夫,把剑从冷若兰身上拔出,为她清理包扎好伤口,且确定她没有性命危险。

冷君柔总算如释重负,考虑到冷若兰不宜路途颠簸,便安排冷若兰在宫中休养,冷逸天一直守在身边,直到冷睿渊的出现。

似乎早已经清楚上官燕的为人和行径,冷睿渊从冷逸天口中得知今天所发生的事后,竟很平静,也无任何维护之言,震惊倒是有,不过,是为冷若兰的身世感到震惊,也因此,他把对冷若兰的亲娘的愧疚转移到冷若兰的身上,整个下午守在冷若兰的面前,哀伤的眼中,尽是疼惜与呵护之色。

傍晚时分,他先回去了,依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上官燕和冷若甄。

由于家中有一双儿女待照顾,得到冷君柔的再三保证,冷逸天也暂且离去,留冷若兰继续呆在宫中,托付给冷君柔。

自拔剑后,冷若兰一直昏迷中,冷君柔呆到亥时(晚上九点钟),见冷若兰没什么异常,便交代晓兰照顾,自己则回到寝宫。

古煊还在批改奏折,她先沐浴更衣,而后来到御书房。

见到她,古煊立即抛下公务,拉她一起坐在宽阔舒适的龙椅上,先是搂着她,贪恋汲取着自她身上发出的沐浴后的香气,而后,询问冷若兰的情况。

冷君柔如实作答,自然而然地想起白天的情况,想起各种各样的事实和真相,不禁感慨万千。

本来,今天召见上官燕的主要目的先是追查赵玉和小虎的下落,想不到上官燕会再次使计,以致自己怒从心起,顺便报复了,还扯出这样一个大阴谋。

当时得知冷若兰的身世,自己觉得与她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其实,冷若兰比自己还可怜可悲。这些年来,自己一直知道仇人是谁,可怜的冷若兰却被蒙在鼓里,认贼做母,假如不是今天的错杀,冷若兰恐怕永远都不知道真相,说不定,歹毒的上官燕届时被处置后还会教唆她恨自己,与自己反目成仇。

至于冷若甄,雅伦居士后来给她检查过,原来,上官燕真的比蛇蝎还毒还狠,在茶水中下的药竟是双重毒药,中毒者先会精神错乱、疯疯癫癫,久而久之身体机能减退,提前衰老,最后痛苦身亡。

由此可见,今天的事还是值得庆章,至于赵玉和小虎,古煊说得没错,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急于一时,总之,自己定能让上官燕把他们给送回来。

“柔儿,关于冷若甄真实身份的事,你确定要让冷睿渊当场知道?”突然,古煊开口。

冷君柔回神,怔了下,应道,“当然,我们说好的,皇上为何突然这样问,难道计划无法进行吗?”

“呃,不,当然不是!”古煊赶忙解答,先是安抚她别紧张,沉吟片刻,如实地道,“计划没问题,只是,我忽然觉得那样做对冷睿渊有点残忍。”

今天下午,冷逸天已跟他禀明这几年的情况和缘由,冷睿渊的所作所为几乎全是上官燕所致,冷逸天还说,冷睿渊对上官燕的感情已经起了变化,而今天这件事,尽管冷睿渊表面上不做任何表露,可他清楚,冷睿渊必定很受打击,心里一定很难过,故他不忍心再给冷睿渊一次更严重的打击和创伤,不管他曾经有坏,令柔儿和她娘亲过得很苦,但他终究是柔儿的亲爹,彼此间的血缘关系抹灭不掉,再说,柔儿自小孤苦伶仃,渴望亲人,他希望冷睿渊能好好地活着,给柔儿弥补迟来的父爱。

可惜,冷君柔并不这样想,她永远无法忘记娘亲在世时所受的相思之苦;无法忘记娘亲到死的那一刻依然念念不忘且渴望见到那个根本不会出现的负心汉;无法忘记上官燕对娘亲鞭尸后他是如何包庇上官燕;且无法忘记他是如何为了冷若甄这个冒牌货而一次次地伤害自己。

因而,她要冷睿渊后悔莫及,要他痛彻心扉,要他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疼错了人,爱错了人;这些年来,他度过了一个怎样可笑可悲的人生!

看着冷君柔那满眼的悲愤与坚定,古煊心知无法改变她的主意,故只能暗中对冷睿渊赐予“自求多福”四个字,然后,搂住冷君柔道,“这件事,就按原计划进行,对了,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冷逸天,他知道的话,说不定更能配合。”

“不,不可!”冷君柔连忙否决,在冷逸天心目中,冷睿渊始终占着重大地位,故她担心,冷逸天要是事先得知整个计划,为了不给冷睿渊打击,恐怕会想方设法不让冷睿渊出现现场。

古煊于是又作罢,看着她,抿唇微笑。

冷君柔也定定回望,忽然想起某件事,转开话题,“煊,你还记得谢心怡吗?”

古煊稍顿,颌首。

“我听晓兰说,她一直被关在冷宫里,我想明天抽个时间去看看她,可以的话,安排她出宫。你上次跟我提过,当年被抱走的那个孩子,如今依然寄养在他爷爷家,我想让谢心怡去那儿找他,有孩子寄托,她的下半生应该过得还不错。”冷君柔说出自己的决定,俏脸一片怅然。

古煊为她的善良感叹之余,提出一个难处,“可是…高洪泉不可能与她在一起。”

高洪泉,正是当年与谢心怡发生关系的暗卫,避免有家庭束缚,身为暗卫最基本的规定是必须终身不娶。

冷君柔理解地点了点头,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要高洪泉娶谢心怡,我只是想让谢心怡去找孩子,孩子由娘亲带大,总比双亲都不在好,是不?”

古煊想了想,也觉有理,对她的决定给予支持,发现时候也不早了,便结束话题,暂停公务,带她离开御书房,回寝宫去…

翌日,冷君柔用罢早膳,先是去看冷若兰,见她还没醒,便抓住时间去安排谢心怡的事。

用“夏雪”的身份进宫那会,担心被发现而引致不必要的意外,她一直忍住没去探望谢心怡,由此算来,距离上次来冷宫已有三年多。

不过,这儿的环境并没多大变化,还是那么的荒芜,那么的安静,那么的苍凉。

谢心怡正在屋里念经,见冷君柔出现,沉寂的眸子亮起一丝光,但只是一瞬间。

像以前那样,冷君柔先是打量她,看着她愈加憔悴苍白的容颜,内心很是难受,声音不禁起了哽咽,“谢心怡,你还好吧?”

谢心怡不答,忽然叹道,“你回来了!”

“嗯。”冷君柔轻轻应了一声,想到时间不多,直接说明来意,“对了,你想出宫吗,我可以安排你出去。”

出宫?她是指,彻底地离开这儿?可是,出宫做什么呢?因为自己当年的犯罪,家人早已被发配去边疆,所以,自己还是留在这里清静。

不过,冷君柔接下来的问话,打破了她心中的死寂。

“你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孩吗?你生的那个孩子。他现在徽州,被一个好心人家收养,你想见他,想陪他一起长大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冷君柔遵照古煊的叮嘱,没有提及那个暗卫。

谢心怡两眼瞠大着,身体禁不止地颤抖。

冷君柔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露出鼓励的微笑,当年,因为谢心怡,自己才有机会进宫,虽然后面发生了很多不幸,但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而谢心怡,正是牵引这个命运的人,所以无论如何,自己还得感谢她,帮助她。

“那个,真的可以吗?”沉默了一会,谢心怡终迟疑地开口。

“嗯!可以!你愿意的话,我立刻安排,你很快便可以见到他。对了,听说他已长得约有这么高,这么壮,很机灵,很善良。”冷君柔比划着,瞧见谢心怡眼神不再死潭般的沉寂,心里不觉也雀跃欣然起来。

结果如她所愿,谢心怡答应了,含着泪水,带着无限的感激和崇敬,答应了!谢心怡还刻不容缓地提出想立即出宫。

冷君柔略觉惊讶,但也同意,谢心怡住在冷宫本就没多少物件,如今出远门,故只需带足银两便可,冷君柔命人安排好马车,几件换洗衣服,还有足够的银子,直接在冷宫门口,送谢心怡最后一程。

谢心怡换过衣服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神色憔悴与落寞,然而跟在冷宫的情况相比,已经好很多,这大概就是心中充满希望的缘故。

“皇上已经命人通知徽州那边,你去到那儿,只需说你是京城来的,是孩子他娘,他们会替你安排的。”冷君柔轻声相告,内心突然生起依依不舍。

谢心怡更是心潮翻滚不断,她万万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美好的一天,同样深深凝望着冷君柔,她将一切感恩和激动,化成一句简短而由衷的道谢与祝福,“君柔,谢谢你,祝你好人一生幸福!”

话毕,她转身,上到车里去,极力地从这分别的伤感中抽离。

冷君柔也再说一声保重,看着谢心怡拉下帘子,看着马车开始前进,慢慢地消失于自己的视线之外。

好一会,她才收回视线,对着冷宫门口留下深深一瞥,随即也上轿,回养心殿。

冷若兰已然醒来,期间从冷逸天的口中得知自己昨天昏迷后的情况,得知冷君柔委托雅伦居士诊治自己时称自己为妹妹,还顺带得知…冷君柔当年曾找过爹爹提及她是爹爹的亲生女儿。

虽然那件事尚未得到证实,可冷若兰私心里选择了相信,她满眼感激地看着冷君柔,想叫出那个称呼,却又像是舌头打结,不敢喊出口。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叫我一声柔姐姐。”冷君柔善解人意,体贴地替冷若兰说了出来,昨天情况危急,她便也顾不得太多,在众人面前那样称呼冷若兰,不过,她并不后悔。

“柔…姐姐,谢谢你!”冷若兰总算喊出口,声音略显哽咽。

冷君柔侧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甚是温柔地轻拍,内心也无比澎湃和起伏,尽管很早就得知冷若兰与自己有着血缘上的关系,可她从未想过彼此会有相认相亲的一日,原来,感觉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令人感动和沉醉。

姐妹两人,就这样彼此相望,静静感受着对方的爱,享受这迟来的温馨和亲情。

冷逸天伫立一旁,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们,炯亮的黑眸同样情意满布,他为自己的妻子感到庆幸和高兴,为自己感到一股轻松和欣慰,有冷君柔这个姐姐,将来即便自己有何意外,也不用担心兰儿没人照顾,不用担心一双儿女没人照顾。

接下来的几天,冷若兰都在宫中休养,正好碰上古煊刚恢复帝位,很多公务有待处理,冷君柔于是除了偶尔去安排遣送古扬那些嫔妃事宜,其余时间几乎都与冷若兰在一起,也从中了解到冷若兰的一些往事,不禁对上官燕更加痛恨。

这天,终于迎来了揭露丑闻的时刻。

根据计划,由蓝子轩易容成上官燕的老相好一一在盐城遇见的那个乞丐启富,与李浩一起来到关押上官燕的牢房。

几日不见,上官燕变化极大,之前的雍容华贵和盛气凌人已褪去,如今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各种悲观的神色,有落魄、有颓靡、有不甘、还有懊丧、失望与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