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喜烛吞吐着欢庆的火焰,将整个洞房笼罩在黄色的晕光下,映衬着墙上大红的喜字,烛台下碟子里装着各色的果子,全部都拿红色的喜字盖着,桌子上一桌满满的盛筵,桌边的玉壶和旁边的两只玉杯更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床中坐着一个大红色的身影,长长的红色喜服上金线绣着龙凤呈祥,滚金丝的袖口上也是一色的金凤凰,腰带上的凤嘴中还衔着一粒晶莹的珍珠,腰间挂着锦绣香囊,放在双膝的纤纤皓腕上,一对黄金龙凤镯闪闪发亮。

这一次女皇为了表示对‘晨阳’太子的尊重,将一切礼仪规矩都按‘晨阳’的方式来操办,所以水潋滟不能象其他女子般在外应酬男子在房中守侯,只能在拜堂后由喜娘牵进洞房,听着外面一阵阵的笑闹和杯斛交错的声音,她的心里却不如外面的人般轻松。

能和殷彤焰最终走到一起,在她心中确实无数次的期许过,那些初入人间的回忆,是她心间隐藏最深的甜蜜,当这一切来临的时候,她却不再欣喜,因为这背后,有太多太多其他的牵绊。

当圣旨宣进闲王府时,她无法忘记岚那双蓝色双瞳中射出的不可置信,暮衣瞬间紧握的双拳,扉雪那突然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还有枫遥那脸上从未消失的玩世不恭在片刻间无影无踪。

努力的想要和他们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惊慌的看着他们一个个。

扉雪只是冷冰冰的丢下几个字,“不关我事!”后飘然而去,据说关在房中研究新的药物,数日未曾踏出房门一步,一直到现在。

枫遥也只是庸懒的一笑,“我回‘蓝颜阁’拿东西,以前的银子都忘记了。”带着段枫澈潇洒离开,只在傍晚时分着人传来一句,怕府上闹腾,让段枫澈不能好好的休息,所以在外游玩数日,归期待定。

而岚,只是一直看着她,慢慢的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如你所愿,得到了,就好好珍惜,祝福你。”只是那笑,却如同插在她心中的刀子,她终于知道,原来笑,也可以伤人,数日来,一直在心头徘徊的,是他那一刻的笑容和祝福。

青色的身影没有任何表示,依然定定的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保护她,是他的诺言,只是那如星光般灿烂的眸子,瞬间陨灭,忙碌的数日中,不管何时,她依然在转身间看见不远处的他,只是那距离,不再亲密无间。

如流水的回忆在脑中不停流转,身上紧紧的喜服勒的她喘不过气,猛的掀开喜帕,在凤冠的环佩叮当间站起身体。

行至妆台前,伸身拿起一面铜镜,望着镜中的人影,一对展翅的金色凤凰被固定在头顶的发髻上,金色的丝线穿起一粒粒的珍珠,在两侧形成数道珠帘,柳眉淡扫,水唇泛朱,额头上的粉莲娇艳欲放,镜中的自己,是冶艳和高贵的综合,只是那明眸间,一缕哀愁破坏了美丽的风景。

突然对身上这身行头有说不出的厌恶,一场婚礼,伤了多少人的心,那在外面看似风光的殷彤焰,心中又有几分愿意?

猛的拉扯着身上的喜服,另一只手摘着头上压着的凤冠,摘下手腕上的龙凤镯狠狠的砸向墙角,继续撕扯着衣衫。

“别扯了,那是皇帝的旨意,都坚持到了洞房,何苦现在去反抗!”一个男声的出现,让她突然找回了理智,慢慢松开扯着前襟的手。

“我不要你们难过,若是你们个个都离我而去,我宁愿抗旨!”停下的手再一次拔拉着头顶的凤冠,“走,带我走,我不要这个王爷了,我想通了,有你们在身边,我不要再争夺什么了,我们走的远远的!”

冲动的手被压住,缓缓的带离头顶,“没有人不要你,而和他在一起不正是你的心愿么?你知道,若是这婚礼砸了,不单单是你一个人要承受严重的后果。”

婚礼要是因为自己的突然离开而中断,让‘晨阳’颜面何存,两国若是交锋,多少黎民百姓受苦受累,这一切,又怎么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挑起。

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却又不敢上前,就这么楞楞的定在空中,大眼在他脸上寻找着,直到一双铁臂将她锁进怀抱,才试探着将手轻轻围上他的腰,没有感觉到抗拒,再死死的搂着,带着哭腔的字从口中逸出,“岚,我好怕,我怕你们不要我了,若是这样,我不要这个赐婚。”

双手将她的脸捧在掌心,吻落无痕,吮干她眼角的泪渍,“不能哭,新娘若是哭了,不吉利,我们没有不要你,他是你名分上的夫,我们要避嫌的,定然不能象从前那般。”

嘴角一晒,“你们也是我的夫,明天我就接着举行婚礼,娶你们过门,谁敢拦我,没人规定不可以接连几天娶新夫的。”

感受到身下胸膛的几下起伏,头顶传来他的闷笑:“若是重视这个所谓的名分,早问你要了,何苦等到现在,何况你心中有谁,各人心中都有数,你奉旨联姻,我们又有谁不体谅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笑,还说祝福我?”嘟着嘴,那日的情形仍不能释怀。

“难道你要我哭?不祝福你难道还希望你和他相看两相厌?虽然我真的很这么希望,不过我的风格一向是,自己喜欢的,自己争取,想要你,就必须过我这关,你以为他能欺负的了我们?这屋子里,哪个是好惹的主?”

“那扉雪为什么关在屋子里一直不出来?”

“他那性格不喜有人接近,府中张灯结彩的,他能不躲?何况,为那端王爷的心上人配的药还没齐全呢。”

“那枫遥为什么走?”

“怕来来往往的人吓着他弟弟,另外,估计是在这憋的慌,找借口溜出去玩。”

“那暮衣为什么若既若离的?”

“哪有,他以前也是那样的,你自己想的多,疑心生暗鬼!”

“真的?”一切真的如此简单?是自己想多了?

微笑中点头:“真的!”

伸手帮她整理着凌乱的衣衫,“能看到你因为想到我们而方寸大乱,真是件开心的事,就知道你想多了,所以我跑来看看你,幸好我出现的早,不然你要跑了,我上哪拿人去啊。”

将脸紧紧的贴在他温热的胸口,汲取着安定的气息,“岚,谢谢你!”

蓝色的双瞳闪过一抹调皮,“不过,一想到他今天就要和你洞房,怎么样心里也不太舒服,所以,我决定。。。”

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两个酒杯,伸手拿过桌上的酒壶斟满,将一只杯子塞进她的手中,“都说夫妻合卺,白首同心,你若是觉得亏欠了我个仪式,那我抢在他前面与你喝这合卺酒,算扯平了,怎么样?”

咬着下唇,水潋滟重重的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杯子,绕进他的臂弯,看着在烛火辉映下跳动的蓝色双眸,沉醉在他温柔的凝视中,缓缓饮下杯中酒。

双唇突然被压上,贝齿被挑开的瞬间,浓烈的酒香伴着甘洌的清泉灌入,还有他侵略的舌,吮吸着甜美,勾划过每一个角落,在他的领地中印下属于他的印记,不断的啜吸着她的柔嫩。

看着她咽下自己哺进的半杯酒,唇角上扬,开心而得意,指尖轻点她的红唇,“我们曾饮过同一杯合卺酒哦,我走了,不然一会你的夫君来了碰见不好。”转身前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这几天看你愁眉不展的,记得吃些东西。”在她关切的注视下,飘身出窗外。

蓝色的人影优雅的动作在闪过假山后停下了脚步,斜倚着石头,望着当空皓月,眼中是无尽的深沉,明亮的月色幻化成心上人的面容,低低的一声叹息,双唇勾出浅笑,“祝福你。”

一脚踹开安静小屋的门,蓝色的人影眼眸一楞,“你也在这?”

“人家新婚,你们倒好,不去前面热闹,都上我这来干什么?我只医得了身上的伤,可医不了心口疼。”还是那不冷不热的声音,仿佛外界再热闹,他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今天不想和你这个刀子嘴斗,我扛了一坛酒,喝不喝随便你。”

房中寂静无声,半晌,冰白的身影和青色的衣袖伸向桌边的酒杯。

放下心结的水潋滟,直到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肚子咕咕叫,望着桌子上的佳肴,听着外面的笑闹,心中愤愤,一屁股坐在桌边,抄起手中的筷子,落向碗盘中间。

一块香酥鸡入口,却突然如哽住般停止了咀嚼,独特的香气,滑嫩的口感,一段段对话在耳边响起:

“枫遥啊,我好想吃你那个香香酥酥的鸡,人家现在是伤者,你做给我吃嘛~”

“你打着伤者的旗号一天叫我做了二十多道菜了,不做!”

“你的菜好吃嘛,人家天天都想吃。”

“想吃?给钱,一道菜十两银子!”

“这么贵?我给不起拉,人家所有的银子都拿去赎你了。”

“没钱还打肿脸充胖子,早知道不给你赎,香酥鸡太腻,不适合伤者吃,我给你做其他的,等你伤好了,再做!”

“你说的,不许赖。”

“赖皮的罚五十两银子!”

用力的咬着口中的食物,一筷子一筷子夹着每一道菜,不停的塞进口中,瞪着大眼不让眼角边的酸涩感侵入心间,只是不断的埋头吃着,连房门什么时候被打开也全然不觉。。。。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洞房斗心

更新时间:2008-10-7 18:07:08 本章字数:3484

同样红色的身影直直的越过她,一摊身体倒在喜床上,淡漠的声音响起:“看来身我的新嫁娘,你很理解我没兴趣玩什么掀头盖喝合卺酒的把戏,很高兴看见你这么自得其乐。”

伸筷子夹菜的手一僵,只是片刻,又恢复了运著如飞的动作,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你们喝的开心,吃的快乐,我可不想把自己饿晕在房里,你我都清楚,不过是利益的结合,又何必玩那些,你累了就睡,我吃饱了自己会寻地方,这是闲王府,你不用担心我找不到地方。”

“那为夫的是不是该谢谢你对我的理解?”低低的嘲弄带着笑意。

“彼此彼此,为妻的也感激下你的宽容和大度。”喘气的片刻,头也未抬。

“婚礼完毕了,半月后随我回‘晨阳’。”继续没有感情的交谈。

“你和女皇递个折子,她自然会安排,什么时候走,和我说一句就行。”

“行,那这半月。。。”

“你想住哪就住哪,若是觉得这不开心,上青楼也行,我随便,若是住这,这间房就归你。”似乎被菜噎着了,提起边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就是一气猛灌。

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你还真不介意啊,当初那个在梅林中,因为我一幅画就隐射我的女子哪去了?”

“当初你说我没权利干涉你的,所以我就认真的甘守自己的分寸。”终于将大部分的菜肴扫进嘴里,已经有些撑的慌。

“你现在可是我的妻,这可是天大的权利了。”

“那就当交换,我男人一大堆,没空伺候你,你大可找自己看得顺眼的女子,就这么简单。”向后瘫倒在椅子上,摸摸滚圆的肚子。

突然想起,现在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的遮掩,盖头早已经被自己拿掉,真实的容貌早就露了出来,为什么他。。。?

挑眉看向床上的人,发现他的眼神根本就只是望着帐顶,双手背在脑后,记忆中熟悉的动作,熟悉的人,似乎他的心思,永远都在游移,在思考。

悄悄的挪了挪屁股,让自己背对着他,心脏开始狂跳,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再陷到曾经的回忆里,另一边,却不停的将他刚才的身影和曾经的他重叠。

多想他伸手再次拉自己进怀,多想他再次低声哄着自己不要怕,多想再次枕着他的臂膀安然入眠,如今再见面,却已是物是人非,咫尺天涯。

“为什么那么急着回‘晨阳’,难道那里有你的意中人?”片段的回忆让她的心柔软,却同时忆起了那惨烈的宫闱之争,即使自己拥有大把‘苍露’兵权,却并不足以对抗‘晨阳’,他为什么那么急?

“意中人?呵。。”仿佛被她的话勾起了什么,似乎想笑,却扯动了心中的伤口,“我的意中人不是早就一抷黄土了么?”话中的思念和苦涩,即使是背对着他,她亦能感受得到,“既然你是我名义上的妻,若是有朝一日,能带着我的尸骨,替我葬在你姐姐身边。”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样的话,水潋滟的心总是闪过一抹不祥。

“我必须要尽快离开‘苍露’,因为,我不能给那个家伙任何进攻‘苍露’的借口,我也必须和你成亲,因为我若死了,替我报仇是你的责任。”

这一刻,水潋滟终于明白了他执意要联姻的目的,不但是要拥有他国的支持,也在防着万一着了那老家伙的道,若是死了,他的妻又怎么能放任不管,他就是死,也要和那个老家伙斗到底,可是,那句不让那个家伙有借口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既然要我做什么,你就一次说个清楚,省得我猜着累。”突然感到胸中憋闷,他的话,越来越象是在为死后做的安排,究竟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你若愿意,就替我做三件事,第一,我若是死了,将我葬在你姐姐身边,第二,灭了‘幻月’颜家,第三,踏平‘晨阳’,虽然后两件事本该我亲自动手,我只是怕自己时间不多了。”

“你既然口口声声爱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赶她走?”一句句有若遗言般的交代,剐过她的胸口,是什么,让他如此笃定自己来日不多?

“我不想害她,她的纯洁善良,她的坚忍,甚至她的调皮,值得男子捧在手心中细细呵护,不该陪在我这样的人身边,我时日无多,若是实言相告,她定然不肯走,只好伤了她的心,赶她走,本以为能让她远离伤害,却没料到将她彻底的推向死亡,不知她黄泉路上肯否听我解释,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再放开她的手,多想再看一次她的舞,真的好美呵。”声音渐渐微弱,直到消失。

一句时日无多,让她的人彻底冰冷,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进去,闹中一阵阵的重复着那句话,“时日无多。。。时日无多。。。”如同被打蒙了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直到他声音彻底消失,才猛然惊醒。

惊慌的回身,冲到床前,看着含笑闭目的殷彤焰,想起他适才那句时日无多,急切的伸出手,却在他身前停住,手指忍不住的开始发抖,慢慢的伸向他的鼻子下方,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拼命忍住不让自己有一丝哽咽逸出。

轻微的呼噜声响起,让她立即缩回了手,大大的抒出一口长气,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轻轻扯过一旁红色的被角,小心的盖上他的身体,蹭着床沿静静坐下,痴痴的望着熟睡的容颜。

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许疲倦,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清瘦几许,在没有刻意的遮掩下,脸上的苍白让她心疼,一向凌厉的眼,狷狂的笑在无害的睡容中消失,留在她眼中的,只有他平静的睡脸,紧皱的眉头即使在酣睡中也没有放松。

不自禁的伸出手,看着他的眉头在自己的抚平下舒展,她的唇边露出柔柔的笑,看着他俊郎的唇,狭长的凤目边几许沧桑,想起昔日他即使在压抑中却绝不低头的意气风发,隐忍中透出的点点霸气,对未来握在手中的渴求欲望,如今自己眼前的,只有豪气尽散后的疲惫。

指尖一寸寸的划过他脸庞的每一个角落,曾经的丰神如玉,短短的数月,究竟是什么将他折磨成如今的憔悴,又是什么将他坚忍的心逐渐销蚀,为什么字字句句间都是消逝的雄心。

眼光下移,落在他的胸口,那日之后,自己一直忙于与莫紫汐斗法,再没有机会问及他那日的伤情,树林之夜,那了无生气的身体被自己紧紧抱在怀中,无数次在累极之后睡去,却在噩梦中惊醒,总在害怕,他会在自己睡着后突然离开,突然消失,那一夜,是自己最心惊胆颤的一夜,也是他完全没有抗拒自己的一夜,安静的睡颜乖巧的在自己怀中,阵阵心疼涌上心头。

手指突然被抓住,水潋滟惶恐的抬头,本能的想抽手躲避,却在看见他依然闭着的双目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天御医告诉我,是你救了我,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谢谢。”低沉的男声传来。

“是你先救我的,不过还你人情,所以你也不必谢了,何况你先救我,再救公主,光这点,就该我谢你了。”没有抽出被他握着的手,贪恋这一刻的点点温馨。

“我救你,不过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若是你死了,谁替我去拜祭她?”

水潋滟突然笑了,无声的笑,却灿烂,还有丝丝甜蜜,点点得意。

“现在我是你的妻子,你就连应付我一下都懒得么?洞房之夜,一直在说故去的人,不觉有些晦气么?”捏着嗓子,掐出娇嗲的音调,手指开始在他的胸前打圈。

顽皮是手被突然拨至一边,不耐烦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你去找你的爷玩,我们互不干扰。”

伏低身子,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轻呵着气:“你现在是我的夫啊,突然觉得,如果我今夜出洞房,放着如此俊逸的夫君不享用,你说会不会被人笑话啊?”

修长的身子一翻,直接将屁股对着她,“我对你没兴趣,你若继续纠缠,那我出去好了。”

“你若出去,我便立即进宫,你别忘了,是你要我手上的权利,而不是我求你。”话说的狠厉,只是双眸,已是笑意满眶。

他的身体一直,半晌没有说话,房中只余烛火的劈啪声。

“你是她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显可以听出声音中的疲惫和妥协,更是第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了无奈中的哀求。

“反正我是她妹妹,你就将我当作她也没什么差别!”继续涎着脸笑道。

“没有人可以和她比,你知道不知道?”突然的翻身坐起,双眼喷火,死死的瞪着她。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乍喜还悲

更新时间:2008-10-7 18:07:08 本章字数:5668

一声大吼后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水潋滟坐在床沿,胳膊支着大腿撑着脑袋,歪着眼望着那突然坐起的人。

狭长的凤目中喷薄的愤怒和不耐烦在突然间凝固,再瞬间大睁,种种不信在眼中闪烁,薄唇微启,数度开合,欲言又止,右手慢慢抬起,伸向她的粉面,掌心的热度已经让她能感觉到手掌的距离,只是再没有前进,是不敢?不愿?还是不能?

眼睛中已经泛起水润,颤抖的唇数度不能控制后被牙齿死死咬住,深深的吸气后,苦笑浮现,眼睛中的激动熄灭,颓然的落下手,“对不起,我竟然将你看成了她。”双眼慢慢合上,脸上是痛苦的挣扎,翻身躺下,不再置一词,似乎是沉沉睡去,丢下水潋滟一人面对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过两个人的重逢,想过他见到自己真面目后的各种反应,在听到他对自己的真心话时,水潋滟终于下定决定,以真容和他再见,偏偏那家伙不愠不火,对自己的死皮赖脸,就是不甩,连眼睛都懒得睁开,自己用了无数种方法终于刺激的他睁开了眼,见到了自己的脸,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他居然会以为看见的自己是幻觉,直接拿个屁股给自己。

伸身推推他的身体,没有反应,手抚上他俊俏的脸,还是没有反应,再欺上他结实的胸膛,依然没有反应,水潋滟咽咽口水,望着他动也不动的身体,眼睛已经很不老实的望向了某个不该望的地方,他这是摆明了不理不睬,难道自己还要继续?

轻轻握住大掌,凑上自己的粉颊,让脸庞的柔嫩厮磨掌心中的粗糙,一点点,一寸寸,“你在害怕什么,害怕看见的又是一次失望吗?为什么手到了却不敢摸下去?你口口声声的爱人,你连证实的勇气都没有吗?”

“对不起,当初是我欺骗了你,你将我赶离身边,再次重逢,我想见你,却害怕你的无情,遮盖面容,只为了能在你身边以新的身份多呆上片刻,告诉你我已经死了,是在报复你当初的行为,只是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哪怕只是愧疚,我想让你忘不了我。”留恋他掌心的温度,低声诉说着,全然的忘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已经转过的修长身影。

“一直以为,我在‘苍露’耍尽心机是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一个尊贵的荣耀,直到再见你,才发觉,心中一直未曾放下,我希望能配得上你的身份,希望有能力能帮助你,帮助你争取‘晨阳’的皇位,帮你远离危险,我不想你娶莫紫汐,我妒忌,所以我出征,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赢,我要从莫紫汐的手中夺回你,如今的我,的确已经不再是你曾经留恋过的那个单纯的我,我耍心机,下绊子,栽赃嫁祸,我已不再是那池畔纯洁的水莲花,已不再配你画中的题字。”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惊觉,殷彤焰的心中,纵然爱的是水潋滟,也是当初那个无暇,善良,坚强的水潋滟,而不是现在这个不择手段的自己,兜兜转转,再见面,你我是否还是曾经的自己?

“彤焰,以往你在我面前,告诉我你喜欢男人,告诉我你喜欢莫紫汐,不过是不肯说出苦衷的一种欺骗,如今我懂了,却不知有没有晚?我好想你,即使你骗过我,骂过我,赶过我,也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你,总是想起那夜你的温柔,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无数次仰望夜空,问自己,你还好么?再见到你,我告诉自己,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一定要将你留在身边,纵然是错,我绝不悔。”终于能以自己的身份对他说话,不知不觉,心中种种感受不受控制的出口,原来,自己竟然压抑了如此多的思念,早已汇聚成山,流淌如河。

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手指无意识的绕着他腰间的香穗,吸吸鼻子,“我知道骗你不对,我也承认错误了,你要讨厌我,就继续讨厌吧,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仍是不敢望一眼他的眼睛,生怕在其中看见厌恶和不屑,乖乖的站起身子,低头垂手,有如斗败了的公鸡,转身走向门边。

没有防备的身体瞬间离地,再想猛烈的挣扎,身下却已是软软的床榻,“啊~”一声简短的惊叫出口,所有的惊恐被熟悉的唇堵在腹中,身体想要挣扎,却被欺上的人影死死压住,轻柔的吮吸中带着小心翼翼,划过唇齿的灵舌含着思念的气息,吮吸中是恋恋不舍的真情,手指交缠中是彼此靠近的心。

熟悉的吻让她渐渐放低身体,享受着期待已久的温柔。

一滴咸涩的水渗进她的唇,让迷茫中的她慢慢睁开眼,望进的,是一双强行隐忍的眼,还有眼底的水光。

飞快的别过脸,不让她看见自己的失态,眼睛望着窗外的月光,手掌却死死握着她的柔荑。

捧起他的脸,看着他脸上的不自在,柔柔的唇贴上他,偎进他的怀抱,圈上他劲瘦的腰,仰望着他清瘦的脸,烛光跳动下,久违的温情脉脉在相视中流转,“彤焰,对不起,我现在已经身边数位爱人,却妄想拥有你,你,会怪我么?”声音越来越小,手指纠结的扯着腰带上的香囊。

该来的总是要来,该说的终究要说,他是自己最初的依恋,费尽心思只为他,可是,想起暮衣,想起岚,哪个对自己又不是情深意重,纵然误会消除,中间却已太多波折,太多放不下。

“闲王爷风流潇洒,京城中谁人不知?一掷千金为蓝颜,彤焰又怎么会没有耳闻?”平静的语气让她听不出他的想法,只是将头越垂越低。

“当初是我没有留下你,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人,爱任何人,若我怪你,不如怪我自己。”有痛心,也有自责,“和我联姻的是‘苍露’的闲王爷,本就说好,非女嫁,你自然可有你的爱人,这样会有更多的人替我好好照顾你。”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的话中听到了放心,为什么?

象只猫儿般缩在他的怀抱中,“彤焰,历经这多坎坷磨难,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么?”抬起脸,眼中是渴望的希冀。

死死的将她锁进怀抱,力气大的让她透不过气,象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离开你的身边!”四溢的柔情中,是铮铮誓言。

突然想起了什么,水潋滟从他的怀里挣扎起身,拉扯着脖子上的丝线:“你的东西,我要还你。”

努力拉拽的手被包进掌心,从颈项带离,“我送你的,就当是我陪在你身边,若是哪天我不在了,看着,也开心。”指尖拂过她的鬓角,拘起一缕青丝放在鼻间,低头一吻中,是对她的珍惜。

猛的搂上他的脖子,惊慌的眼在他脸上寻找着,“你不要老说这样的话,以前的你意气风发,那么多痛苦挣扎你都坚挺着,为什么,为什么当一切都圆满,我愿意和你并肩战斗的时候,你却老是出口丧气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送上一抹温柔的笑,“没有,只是觉得争天下没什么意思了,你想多了!”手背轻蹭着她的粉颊:“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几日后,我便先行起程回‘晨阳’,你身份特殊,女皇要放行只怕需要些时日,我在‘晨阳’等你。”

压下心中的疑问,没有反驳他的提议,将脑袋靠近他的肩窝:“彤焰,我不想睡。”长久的分离,实在有太多的话想说,却又不想破坏这难得的气氛,只想就这么依偎着,一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