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唉呀妈呀,太尴尬啦。叶庭修脸涨的通红,坐在一旁不住擦汗。席宝珠倒是觉得没什么,继续看其他的,水晶片用帕子捏着不太方便,等席宝珠把其他玉佩、扳指都看完,分出几等来之后,对叶庭修说道:

“我这些天出不去,想给这个加个可以用手拿的托儿,回头我画个样子,你拿到首饰铺子去让他们给我打出来。”

叶庭修把水晶片拿手里看了看,惊叹席宝珠的手艺:“这透镜是我见过磨的最好最亮的。”

“怎么大哥还不让你出门吗?”一边收拾东西,叶庭修一边对席宝珠问。

提起了她的伤心事,席宝珠一叹:“唉,也不知要禁足多久。”

“要不要我去跟大哥说说,让他放你出门?”叶庭修从前没跟大嫂说过几句话,大嫂也不跟他说话,所以不太了解,最近了解之后就发现,其实大嫂人还是很好的,懂的东西也多。

“你大哥平时听你的吗?”席宝珠问。

叶庭修笑容一僵,摇了摇头:“不听。”

给他一个‘那你去说个毛’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去。

叶庭修:…

****

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把期望放在让其他人替她求情上面,席宝珠觉得还不如自己再努力努力呢。

得知夫君今日不去衙门,席宝珠早早便起床在小厨房里忙活半天,辛辛苦苦的…盯着厨娘煨出一锅鸡汤,用保温盅给叶瑾修盛了一碗,亲自端到他擎苍院去,希望哄得夫君开心。

一到擎苍院就看见严平站在一株迎客松下,席宝珠热情洋溢过去打招呼,严平见她来了,拱手行礼:

“夫人。”

席宝珠笑着回应:“严护卫好,侯爷呢?”

严平看了一眼不远处,席宝珠这才看见树林间一块绿草如茵的空地上,一潇洒身影正在舞剑,席宝珠眼神瞬间亮了,把手中的鸡汤往严平手中一放,自己便情不自禁往前走去。

叶瑾修不愧是武将世家,这一手惊鸿剑使的豪气干云,疏狂潇洒,如游龙穿梭,飒飒如风,他身轻如燕,步伐轻盈,点剑如落叶缤纷,横扫时疾如闪电,简言一句话:实在是太帅了!

只见他一个旋身,反手将手中剑拢入放在桌上的剑鞘中。

席宝珠正要提着裙摆跑过去,准备好了手帕,她这就去给亲亲相公擦汗…去…我去!

宋芷柔怎么也在?刚才只顾着看叶瑾修舞剑了,竟然没发现,花园边上的石桌旁还站着两个人,宋芷柔一袭白衣,迎风羸弱,飘飘若仙,那娇滴滴,柔弱弱的姿态看的席宝珠头皮发麻。

而更让她觉得惊悚的是,宋芷柔已经走到叶瑾修身前,拿出帕子替他擦汗,远远看去,郎才女貌,郎情妾意。

席宝珠几乎没有犹豫,就恶狠狠的,近乎光速般冲了过去。

第 9 章

第9章

飞一般冲到叶、宋二人身边,目光灼灼盯着宋芷柔替叶瑾修擦汗的脸颊,两人疑惑的目光同时转向她。

席宝珠蹙着眉头深吸一口气,忽的一笑,明媚照人,自然而然抢过宋芷柔手上的帕子,接替她的动作,继续在叶瑾修脸上擦了几下,贤惠大方的对宋芷柔道:

“表妹真是太热情了,替我夫君擦汗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你呢。我来就好。”

席宝珠帮叶瑾修又擦了两下,将宋芷柔的帕子拿在手里看了两眼:

“哎哟,这帕子是漂亮,但看着不吸汗,还是用我的吧。”

说着,席宝珠便将宋芷柔的帕子随手扔到一边,然后将自己的帕子拿出来,替正拧眉疑惑看着自己的叶瑾修擦其实已经干的差不多的汗。

叶瑾修不动声色将她的帕子接过,自己擦了几下汗津津的脖颈。

宋芷柔被席宝珠抢了帕子,心中正气,暗自咬了咬牙,端起桌上的茶杯往叶瑾修递去,声音柔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表哥,喝茶。”

叶瑾修抬眼看了看席宝珠,然后当着她的面儿,伸手接过了宋芷柔递来的茶杯。

“喝什么茶!”席宝珠伸手按在茶杯盖上,指了指正往他们走来的严平,严平手里端着个托盘:“我给夫君炖了十全大补的鸡汤。”

席宝珠动作麻利的将严平手里的鸡汤端了过来,主动帮叶瑾修把手上的茶杯替换。

叶瑾修低头看着手中被替换掉的鸡汤,眉峰微挑:“你炖的?”

话语中满是质疑。

席宝珠尽管心虚,但秉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硬着头皮点了点:“嗯。”

叶瑾修端起来喝了一口,啧了啧,自言自语般:“竟与张嫂炖的味道差不多。”

席宝珠:…

叶瑾修坐下喝鸡汤,席宝珠坐下给他又是扇风又是拿勺子,还不顾叶瑾修满头黑线的表情,兀自在旁边捏着嗓音叮嘱:

“有点烫,夫君当心。”那声音假的差点让叶瑾修连鸡汤都喝不进去。

宋芷柔在宣平侯府住了五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丢人,便是表哥刚娶妻那段时间,她都没有受过此般怠慢。

人家夫妻在那儿恩恩爱爱的喝鸡汤,她站在旁边,丫鬟不像丫鬟,小姐不像小姐,连呼吸都觉得尴尬。长袖一拂,轻柔转身,却因没注意脚边突石,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

要说到底是病美人,这一旋一摔间都是风情,席宝珠双眼一眯,大意了!

宋芷柔身后的丫鬟赶忙上前搀扶:“小姐,你没事吧。”

宋芷柔一手扶在前来搀她的丫鬟手臂上,一边可怜兮兮的将目光聚焦到叶瑾修身上,用连席宝珠听了都觉得委屈、无辜、心疼的声音对叶瑾修喊道:

“表哥,我的脚扭伤了,你能送我回去吗?”说完之后,宋芷柔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见犹怜。

席宝珠不禁感慨:啧啧啧,对手很强大啊。

叶瑾修眉头微蹙,将手中汤碗放下,身子一动,正要开口,一旁席宝珠忽的拍桌站起,一只手拦在了叶瑾修面前:

“有事夫人服其劳,放着我来。”

说完,席宝珠走到宋芷柔身边,弯腰把宋芷柔从地上扶了起来,还主动将她的一条胳膊,挂到自己肩膀上,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几乎是拖着宋芷柔走了,宋芷柔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席宝珠有现在这般力大如牛。

待席宝珠把宋芷柔扶出演武场后,严平才在一旁感慨:

“夫人好身手。”

今上好病弱风,崇魏晋风流,尚弱为美,所以周围不管男男女女全都刻意追求羸弱,便是身体康健,也不会展露出来,就好像力气大,身体好,不拘小节便是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羞处,像夫人这般有活力,并不吝展露的女子,委实不多了。

叶瑾修目光落在面前鸡汤上,淡淡说了句:

“今后除了老夫人与夫人,所有人不经通传,不得踏入擎苍院半步。”

严平面色一变,恭谨点头:

“是,侯爷。今后不会了。”

从前侯爷没有下过明确禁令,守门之人才会由着表小姐随意进入,今后却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叶瑾修又喝了两口汤,仍是不放心,又道:“你去西偏院外盯着些,别让夫人吃了亏。”

严平立刻领命去办。

**

话说另一边,席宝珠扶着宋芷柔出了擎苍院,确定叶瑾修不可能看到之后,就果断把宋芷柔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直接甩开,好在另一边还有个丫鬟扶着,要不然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宋芷柔还得再摔一跤。

宋芷柔愤愤瞪向席宝珠,只见后者正一脸无所谓的整理自己根本就不怎么乱的衣袖,宋芷柔气的不行,直接也甩了扶着她的丫鬟,打算跟席宝珠打个持久战。过了好一会儿,席宝珠才姗姗发现宋芷柔的愤怒目光,见她好好的站立,完全放弃假装受伤,哼笑了一声:

“哟,表妹这伤好的够快。”

宋芷柔娥眉一低,咬着后槽牙说:

“便不劳少夫人相送了。”

横竖是吃了亏的,要再纠缠下去,宋芷柔知道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便打算暂退一步,从长计议,反正席宝珠又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在表哥身边。

说完,宋芷柔便要走,却被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席宝珠拦住:

“那怎么可以,我答应夫君要送你回去的,我不能失信。”挑衅一笑:“请吧。”

席宝珠对宋芷柔比了个‘请’的手势,宋芷柔被她这嚣张的样子气的牙疼,怎么就没人看见席宝珠这咄咄逼人的样子,怎么就没人来救救她这朵可怜的菟丝花,宋芷柔一跺脚,一扭身,愤愤然往前继续走了,脚步空前轻快。

宋芷柔和宋夫人住在西偏院里,戚氏对这个妹子确实不错,让府里下人把她们当正经主子伺候着,一点都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宋夫人听说席宝珠来了,倒也没耽搁,从里屋出来将席宝珠迎入厅堂里招呼。

“不知少夫人要来,也没准备什么。”

说着,宋夫人让下人去倒茶,席宝珠坐了下来,四周环望一眼,第一感觉便如阿银曾说过那般,宋夫人很有钱的样子,厅堂里摆了好几个多宝阁的架子,架子上摆着不少青玉、白玉、瓷器、花瓶,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

宋夫人见席宝珠四处打量,也不阻止,兀自招呼席宝珠喝茶。

宋芷柔坐在一旁生闷气,丫鬟送来茶给她,喝了一口便骄矜的嫌弃: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要喝的是明前龙井,你这给我喝的是什么呀?”

丫鬟吓得赶忙退后躬身:“小姐,这便是龙井茶。”

“可这不是明前的呀。说几遍你才能懂?真是庸俗不堪。”丫鬟被宋芷柔说的不知如何是好,宋夫人从旁道:

“都是龙井,价格却贵了近两倍,味道有何不同。”

“自然不同,明前的更好。娘,我不要喝这个嘛。”宋芷柔娇滴滴的跟宋夫人撒娇,宋夫人无奈一叹,对伺候的丫鬟摆了摆手,那丫鬟便下去,看样子是去替她重新泡茶了。

宋夫人见席宝珠倒是不嫌弃这茶,笑着说道:

“还是少夫人好,柔儿被我宠的委实不像个样子。不过她与少夫人一样,都是自小生在富贵中,没有尝过人间疾苦,难免骄矜些,还请少夫人见谅。”

席宝珠将目光从周围多宝阁上收回,对宋夫人的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道宋芷柔是不是出生在富贵中席宝珠不知道,但骄矜确实存在。

宋夫人像是有意要显摆,不管席宝珠愿不愿意听,她又继续说道:

“如今我们母女虽是投奔侯府,不过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图个照应罢了。宋家在郾城基业颇丰,虽不是公爵侯爵府邸,却也富甲一方的。”

丫鬟又另外给宋芷柔泡了一杯茶过来,宋芷柔这才勉强喝了一口,然后便又似不稀罕般,将茶杯搁置一旁,让三个小丫鬟过来替她捏肩捶腿,兀自闭目养神,完全不在意厅里还有客人在的样子。

当然了,在宋芷柔眼里,席宝珠可能并不算是客人吧。

“既宋家条件这般优渥,宋夫人今后可得好好的替表妹挑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才行。”

宋夫人敛目一笑:“不瞒少夫人说,柔儿这脾气吧,你也看到了,说实话我还真不太放心把她送到别家去做小媳妇受委屈,还是放在身边的好,无论是我还是她姨母,都能就近照料着她。”

席宝珠心里简直刷新了三观和底线,这宋夫人就差当着她这个正牌儿夫人的面直言不讳,就差给宋芷柔当面提亲了,你想把女儿放在身边,那你放好了,盯着别人家老公一个劲儿的要做妾算怎么回事儿?不过,兴许她们盯上的不仅仅是一个妾的位置。

“所幸我从国公府嫁来宣平侯府,夫君与婆母对我都很好,不至于让我觉得像小媳妇般受委屈。不过,我确实得好好的留心外头的狐狸精,宋夫人你是不知道那些狐狸精有多不要脸,但也没事儿,总归我才是正室,若今后真有那不怕死的上门,我也有的是招儿对付。”

席宝珠指桑骂槐的本事还不错,当即把宋夫人母女说的变了脸色。

宋夫人忍住怒火,不屑问:“少夫人看着不像是有手段的泼妇,你倒是说说,将来你有什么招儿啊?”

席宝珠缓缓起身,先是勾唇一笑,然后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我会在我夫君和老夫人不在家的时候,让人用这么细这么长的针扎她,这种针扎下去身上没有痕迹,我还会让她跪算盘,跪铁链,让她给我端洗脚水,水热了灌她喉咙里,水冷了泼她身上,若是寒冬腊月里,我便让她全身淋湿了到风雪里去站着…啧啧啧,想想都冷。”

宋夫人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一旁宋芷柔都吓得惊愕捂嘴了,看着席宝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似的。

“少夫人这般霸道,就不怕侯爷和老夫人怪罪吗?你这可是犯了嫉妒,是要被夫家休弃的。”宋夫人脸上哪里挂的住笑。

席宝珠无所谓的摆摆手,无所畏惧:

“不怕!宋夫人别忘了我是国公府的小姐,整死个把狐狸精能有什么事儿?就算真有事,也自有我爹娘和国公府出面替我担着呢。我最多也就是挨几下手板子,禁足个几天,不过只要能把狐狸精整死,整残了,我挨几下手心,禁几天足就更不算事儿了。”

席宝珠畅快的说完这些,便和和气气的放下茶杯,好整以暇的起身,整理衣裙后对宋夫人福了福身子,行了个晚辈礼,客客气气的告辞:

“要是宋夫人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刚才表妹的脚扭了,回头我传太医来给她瞧瞧,腿脚的事儿可千万马虎不得,万一将来挨扎的时候,因为腿脚不便跑不快,那可就要遭殃啦。告辞。”

哼,吓不死你们!

宋家母女:…

第 10 章

第10章

严平从外面回来复命,神情有些恍惚,将西偏院发生的事情一一回禀给叶瑾修知晓,心中暗自感慨夫人只要不糊涂,其实还是很厉害的。

“之前在府里府外传播夫人与那戏子的流言,经查明就是出自宋夫人之口,这事儿夫人还不知情,没想到却在今日正面对上了。”

叶瑾修将手里卷宗放下,眉峰微蹙:

“这几天派人盯着西偏院,若有对外嚼舌根的直接处置,不必回我。”

“是,侯爷。”严平领命,又问:“那夫人那边需要去回禀吗?”

“不必。她自会来找我。”

**

席宝珠从西偏院回去之后,越想越生气,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好像是把宋夫人母女杀的七零八落,可实际上没什么用。

出轨这种事情,不能全怪小三勾引,难道男人就一点责任没有吗?虽说叶瑾修还没有真的出轨,但显然已经有在边缘游走的趋势了,如果不能让叶瑾修从根本上断了这念想,那今后可能就不是一个宋芷柔,而是一箩筐的宋芷柔,这要今后叶瑾修纳妾的事情频频而发,席宝珠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都要杜绝这类事情发生。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和叶瑾修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感情比水还淡,比纸还薄,如果不进一步加深关系,那又经得住外面妖艳贱、货的几回攻击?

所以,要攘外必须先安内!

当务之急,迫在眉睫要解决的就是她和叶瑾修的生命大和谐问题。只要那方面和谐了,席宝珠觉得一切问题应该都会迎刃而解。

可是,要怎么和谐呢?

色、诱?诱过了,人根本不上当。

霸王硬上弓?好像没那实力。

下、药!嗯…没有货源。

那还有什么方法?

席宝珠在房间里思索了大半天,脑袋上的毛都要揪掉,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办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其实他们本就是夫妻,这种事儿干脆摊开在台面上说,这样最直接,叶瑾修也最难拒绝。席宝珠把这个计划称之为‘睡(说)服计划’。

有了方法和计划,接下来就是执行了。

席宝珠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做就做,当即让阿金阿银帮她捯饬一番,在两个丫头激动的鼓励声中,便奔赴战场去了。

谁知道,到了‘战场’才发现,她今晚要睡服的人根本不在家,擎苍院里只有灯火没有他,就连严平都不在,问了擎苍院伺候的人才知道,原来下午兵部几位大人来侯府拜见,傍晚叶瑾修做东请几位大人出去喝酒,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晓之以理的人不在家,席宝珠满肚子的道理无人诉说,只得转身离开,可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席宝珠忽的停下脚步,等等,下人说叶瑾修是出去喝酒了?

席宝珠一双美眸中忽的盛满了笑意,月光下如水光华。

果断转身,直奔叶瑾修的房间而去。情况有变,那她的计划也是可以改变改变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