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们是不是想把芷柔表姐说给那杜家小公子?”

席宝珠撑着下巴懒懒的看了叶彩衣一眼:“也不算吧,就认识认识。”现在席宝珠也不好说宋芷柔看不上杜宣的话,毕竟今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万一的万一,俩人经过相处,还真看上对方也不一定,所以现在她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

叶彩衣却摸着下巴摇头:

“其实吧,我觉得芷柔表姐可能未必看得上杜家公子。”

“何以见得?”叶蝶衣从旁发问。

叶彩衣神秘兮兮的摇头晃脑一番,揭晓答案:

“芷柔表姐今天穿的是她不喜欢的衣裳,头上戴的也是很一般的珠花,可见她并不是很满意杜家公子的,更何况,若是大嫂和母亲觉得事情能成的话,才不会带我们一起出门呢。”

第36竟 第 36 章

第36章

席宝珠哀叹一声,连叶彩衣都看出来了, 可见杜宣和宋芷柔确实没啥戏。

将叶彩衣上下打量一圈, 席宝珠忍不住打趣:“那你今日为何穿的这般漂亮, 女为悦己者容, 你是为谁容啊?”

叶彩衣俏脸一红:“大嫂。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难得能出来玩耍,当然要把最漂亮的衣裳穿出来,最漂亮的首饰带出来啦。”

看她姿态娇憨, 别有一番活泼趣味,旁边叶蝶衣就稍微文静些, 可能因为觉得自己是庶出的原因,叶蝶衣在外面一般不怎么说话,跟家人在一起时才会好些。

马车很快便到了白马寺山门前,今日是观音菩萨华诞, 前来上香的人不少, 白马寺有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路径, 马车便停在那处,刚一下车,便见两名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小沙弥过来引路, 想来杜氏早已安排好一切。

叶彩衣和叶蝶衣跟着宋芷柔一步一步优雅的往山上走, 帷帽随着她们的步伐一前一后的摆动,只有像她们这样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出门热衷戴帷帽,像席宝珠和杜氏这般出嫁的小妇人则能免则免。

正好杜氏挺着个大肚子, 不方便戴, 而席宝珠则是不喜欢戴。

离山门还有一段台阶要走, 席宝珠便叮嘱叶庭修和杜宣两个男子一路护送前面三个姑娘,而席宝珠和杜氏的一个丫鬟则扶着杜氏慢悠悠的走在后头。

席宝珠悄悄问杜氏:

“怎么样?”

杜氏邀请宋芷柔一同乘车,肯定就是想就近观察品评,席宝珠想知道宋芷柔在杜氏面前是什么样。

“嗯…”杜氏沉吟,似乎有点拿不准,委婉说了句:“似乎…不太爱说话。”

岂止是不爱说话,根本就是爱答不理的。杜氏觉得一个姑娘家因为矜持,待人冷淡些是无可厚非的,这样的姑娘一般多沉稳,但是跟宋芷柔接触的时候,并没感觉这姑娘沉稳,反倒是清高的厉害,对什么事似乎都提不起兴致,一路歪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倒衬的杜氏有点热情过度。

“她在府里也这般吗?”杜氏问席宝珠。

席宝珠思虑片刻,回道:“在府里要稍微好些吧。不过其实我跟她不怎么熟,她和她母亲比我在侯府多住了四年多呢。”

杜氏也听说过宋家母女在侯府一住就是五年的事情,当时也有过想法,一般正常人纵然是投靠,却也不会在亲戚家一住便是五年的,而此时席宝珠特意提起,想来也是想从侧面警示一番吧。

杜氏明白席宝珠的意思,没说什么,若有所思的爬上石阶,走入了山门。

杜氏到了山上之后,觉得有些乏累,便到禅房歇息去。

“白马寺除了拜佛之外,后山还有一片花海,前几日暴雨也不知打落了多少,你们若愿意也可去瞧瞧。”

杜氏去了禅房以后,席宝珠问大伙儿想去什么地方,后山有花海,寺中有大佛,前门山外有集市,既然出来了,那也就没必要拘着。

叶庭修率先说道:“我要去集市。正好给我的马挑一个马鞍,你们呢?”

杜宣是文人,对马鞍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他性情温顺,愿意配合别人,附和叶庭修道:

“那我也去集市吧。看看有没有诗文选集什么的。不知诸位…”

杜宣低着头,并不直视姑娘们的脸,腼腆到他这地步也是奇了葩了,席宝珠真怀疑,就他这么害羞,如果不是包办婚姻的话,他能不能找到媳妇儿。

席宝珠想了想后,问宋芷柔:“芷柔表妹,你是想逛集市,还是想拜菩萨,还是想去花海看看?”

宋芷柔无论站在哪里,坐在哪里,似乎都是一副‘我很累,我很柔弱’的姿态,听了席宝珠的问题,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也想回禅房休息,要不,你们去吧。”

叶彩衣见她要走,果断拉住劝道:“表姐,成天憋在家里多无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好歹四处转转嘛。要不然回去之后,姨母该说我们了。”

如果宋芷柔一个人去禅房休息,回到侯府被宋夫人知道,宋夫人爱女心切到了溺爱的地步,完全有可能责备其他人孤立宋芷柔,叶彩衣和叶蝶衣曾经就领教过。

“是啊,别扫兴嘛。要不你随我们去集市吧,若看见好吃的,好玩儿的,我给你们买总行了吧。”

叶庭修难得阔气一回,也是知道家里有心把宋芷柔说给杜家,而叶庭修跟杜宣在马车上聊了一路,觉得这人还不错,有心撮合撮合。

“我哥这只铁公鸡居然要拔毛了,表姐,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叶彩衣一边损叶庭修,一边对宋芷柔劝说。

就连一项腼腆的杜宣也开口挽留:

“宋姑娘,我知道集市上有一处卖字画的,听闻你也是丹青妙手,不妨一同去看一看。”

盛情难却,宋芷柔尽管心里不甚情愿,可也不能此时甩袖离开,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

“好了好了,那你们去集市吧,我带彩衣和蝶衣去拜菩萨,替你们求前程。”席宝珠见他们达成共识,便识趣的拉着叶彩衣她们离开。

叶彩衣其实也想去逛集市,被席宝珠拉着走了没办法,快到大雄宝殿的时候,还在那里嘀咕:

“反正我哥跟了去,为什么我们不一起跟过去呢。我听说集市上有卖紫砂泥人的,我老早就想买一套了。”

“紫砂泥人什么时候不能买,若你表姐和杜家公子能成,你就多了个表姐夫,到时候让表姐夫给你买几套不是更好。”席宝珠边说边跨进大雄宝殿的门槛。

席宝珠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因为她从说起这件事开始,就只想着宋芷柔这边如何如何,没想过杜宣,看杜宣对宋芷柔殷勤邀请的样子,说不定他对这桩事还是比较赞成的。

烈女怕缠郎,如果杜宣能把宋芷柔追到手,那也是他的本事。

到了中午的时候,白马寺中的香客渐渐减少,叶庭修他们才从集市回来。

只见三人从远处走来,叶庭修和杜宣手里都拿了好些东西,宋芷柔倒是一身轻松,其中以杜宣拿的最多,手里捧了四五个礼盒,手臂上还挂着好几个纸包,脸上洋溢着傻乎乎的笑,目光时不时的瞥向戴着帷帽的宋芷柔,紧紧跟随其后,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

果然再腼腆的男人遇到心仪的女人时,总能克服的。

叶瑾修把东西直接放到花台边上,累的往旁边一瘫,摆着手跟叶蝶衣和叶彩衣要帕子擦汗,叶彩衣看着花台上摆放的一堆东西,兴致勃勃的问: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发财了吗?有没有给我和蝶衣姐买点什么?”

叶庭修指了指宋芷柔:“买什么呀,都是表姐的东西。这些,还有杜兄手里那些。”

叶彩衣咋舌,环顾一圈战果后,简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叶彩衣羡慕的眼睛发直。

叶庭修擦了汗,喝了点水,才感觉稍微好点:“今日都是杜兄破费,我没花什么钱。”

话虽这么说,但叶庭修今天也算见识了宋芷柔花钱的本事,关键人家还什么话都不用说,只需驻足看一眼,旁边就有个抢着给她付账的傻帽,拦都拦不住。

杜宣闻言,赶忙摆手:“无妨无妨。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能买到宋小姐喜爱的东西就好。”

说着话的时候,杜宣还不忘拿自己的扇子给坐在树下歇息的宋芷柔扇风,自己满头大汗也无暇顾及,而宋芷柔也并不介意有人在旁边服侍,戴着帷帽,也没谁能看见她的表情。

天空忽的暗了下来,太阳被云层遮住,席宝珠喃喃道:“似乎要下雨了。赶紧把东西放到马车上去,我去喊嫂嫂,问问现在回不回去。”

近夏的日子就是这样,不时有阵雨雷雨,前几天接连下雨,今天消了半天太阳,没想到下午又是乌云密布。

杜氏从禅房出来,看着天色说道:“这雨约莫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府里还有事,不好多留。我看咱们还是现在走吧。”

席宝珠看着天色,确实比刚才稍微好一些,便同意现在走。

众人上了马车,从白马寺往回赶去。

谁知马车行到半路的时候,天上惊雷滚滚,带着闪电火花,豆大的雨点说下来就下来,不一会儿便下的出了雾水。

国公府和侯府的马车倒是都防雨,只要把车窗帘子关好,雨倒也打不进来,就是马车行走比较困难。

忽的马车猛地一颠,杜氏的丫鬟拍着车壁问车夫:“怎么了?”

车夫在雨中回答:“车轱辘都陷在泥地里了。约莫还得请夫人们下车才行啊。”

杜氏的丫鬟立刻就急了:“雨这么大,你让夫人们下车去哪儿。赶快想法子把车从泥潭里弄出来。”

席宝珠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雨势不算大,叶庭修和杜宣已经从他们的马车上下来,帮着车夫抬车了。

席宝珠让杜氏的丫鬟拿把伞过来,她让杜氏在车上歇着,自己下去看看。

席宝珠将裙子一边扎起来,直接打伞跳了下去,来到陷入泥潭的车轱辘旁,几个车夫连同叶庭修他们都在雨中推车,可马车实在太重了,车上还有人在,根本推不出来。

席宝珠四周环望,想找一根木头做杠杆,刚一转身,衣裙上就被溅到了泥点,原来是一辆超级豪华大马车从她身边驶过,那马车是寻常马车的三四倍大,车身还镶嵌着不知道是不是黄金的金属,八匹马套在马车前,四个人一同赶车。

这么大的车席宝珠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那马车驶出去大约一百米处,居然停了下来,马车开始倒退,一直退到了席宝珠跟前四五米处,豪华车窗被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容貌柔美的男人的脸庞。

只见他衣着华贵,五官俊秀,窄脸长眉,皮肤特别白,眉心和眼角画着红晕,更添妖娆。

只见他对着有些狼狈的席宝珠笑问:

“这位姑娘,需要帮忙吗?”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席宝珠怎么也想不到, 自己在雨中居然会被人搭讪。

这人的马车明明已经驶过去了, 却又突然停住, 退到她面前, 只为了问她要不要帮忙?

席宝珠心中下意识警铃大作,她可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叶庭修来到席宝珠身旁轻唤了她一声:

“大嫂, 何事?”

席宝珠耸肩, 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叶庭修对马车中人看去, 只见那人一挑眉, 勾唇道:“原来是夫人。”

“你是何人?想干什么?”

叶庭修见马车里的男人神情浮浪,他身后马车里似乎还有温香软玉, 丝毫不为大雨滂沱所扰, 这样一个男子靠近自家大嫂,叶庭修怎么能不紧张。

叶庭修话音刚落, 马车外的两名小厮便细声细气的叱责:

“大胆!你可知…”

那尖声小厮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阴柔男子抬手阻拦,便恭立一旁,车内男子神情透着股不自然的慵懒, 仿佛身陷致幻中般,忽的指着叶庭修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这小子倒也有趣。我见你家大嫂在雨中行走, 好心询问她要不要帮忙而已。”

“哥, 你在跟谁说话呢。”

叶彩衣从马车里探出头, 因为听见叶庭修的声音才掀帘子往外看的。

马车里那男主瞧见叶彩衣她们那辆马车,忽的笑了,叶庭修赶忙对叶彩衣挥手:“没事,你们进去吧。帘子拉起来。”

往旁边一挪,阻拦了那阴柔男人盯向叶彩衣她们的目光。

“你这小子好生无趣。”

随着那男子话音落下,他马车周围的护卫便往叶庭修这边围过来,看样子是想跟叶庭修动手,席宝珠见状怒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青天白日,还想动手不成?”

席宝珠此时不仅觉得莫名其妙,这男人身份成谜,表情也有点不自然,看着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不过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席宝珠的第六感传递来了危机,总觉得他不是好人,不怀好意。

“还是个泼辣的。如今这种可不多了。”

将一双保养得宜的手伸出车窗外,等了一会儿雨,阴鸷的目光锁定清丽可人的席宝珠。

两根手指动了动,对围在马车外的护卫发号施令,叶庭修见状,心道不妙,赶忙将席宝珠护在身后,可他双拳难敌四手,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如何保得住大嫂。

那些护卫步步紧逼,叶庭修大喊一声,将所有车夫都喊过来,可车夫们哪里是练家子护院的对手,三两下就给人踹翻在地,席宝珠看着步步紧逼的护卫,仍旧一头雾水,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官道那边传来一阵踢踏的马蹄声,叶庭修看见领头那人时,悬着的一颗心忽的便平稳落地了。

只见叶瑾修穿着蓑衣从雨中飞驰而来,身后十几匹骏马亦奔腾而过,激起一路水花,气势万钧。

马车里的男子似乎也认识叶瑾修,果断将逼近叶庭修和席宝珠的护卫们撤了回去。

叶瑾修勒马悬停,马嘶阵阵,一个翻身自马背而下,来到叶庭修和席宝珠面前,急急问道:

“没事吧?”

见席宝珠身子一侧皆被雨淋湿,让身后手下抛来一件干净的蓑衣替席宝珠披上,沉声道:

“上车去。”

席宝珠刚才下车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忙可以帮的,现在叶瑾修来了,她自然不必操这些心,乖乖听话返身上车去了。

见她安全上车,叶瑾修才回身看向那马车中的人,眉峰一沉,挺直背脊对马车中人拱了拱手:

“安王殿下。”

原来这个想要强掳席宝珠的阴柔男人,正是当朝皇子,安王萧承博。

萧承博在看见叶瑾修的那一刻,整个人就清醒了不少,捏了捏眉心,指着叶瑾修身后马车问:

“原来是宣平侯。本王途经这里,见贵府马车深陷泥潭,欲施以援手,没想到忙还没帮上,侯爷就来了。”

叶瑾修不卑不亢,冷然一哼,单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语气不善:“殿下好意,本侯心领,此时本侯既已到来,便不劳殿下出手,风急雨大,殿下还是速速回府吧。”

萧承博忽的对叶瑾修展颜一笑,果断抬手将车帘放下,那尖声宦官长啸一声,四名车夫挥动马鞭,将沉重华丽的马车拖着向前。

马车里的女眷们将外面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叶彩衣不禁咋舌:

“那人竟是安王殿下。”

宋芷柔缓缓放下车帘,收回了落在那华丽马车上的目光,难得开口对叶彩衣问:

“可是贵妃娘娘所出的那个安王殿下?”

当今圣上只有两个皇子,一个皇子是贵妃所出的安王,一个是贤妃所出的禹王,而众所周知,今上重文轻武,禹王自从选择了兵路那天起,就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渐渐的便疏远起掌握兵权的禹王殿下,亲近安王殿下。

宋芷柔曾经跟戚氏去参加过一些贵女的宴会,宴会中她曾听过那么一耳,说皇上最偏爱的皇子,就是贵妃所出的安王殿下,直说安王殿下的性情与今上最为相似。

“正是。唉,我先前悄悄瞧了一眼,殿下容貌生的倒是不错,潇洒倜傥,就是脾气似乎不太好的样子。刚才他是要派人动手打我哥吧。我哥不过跟他说话大声了点嘛,又没冒犯他。还好大哥及时赶来了。”

叶彩衣她们在车里,自然不知道外面的全部情况,见安王殿下的护卫们围向叶庭修,就以为安王殿下想教训叶庭修呢。

对于叶彩衣在马车里的牢骚,宋芷柔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忍不住又掀开车帘,往先前安王马车消失的方向看的出神。

安王的马车走了之后,叶瑾修带来的人就开始推马车,叶庭修把叶瑾修喊到一边,将先前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叶瑾修知晓,最后自己作出判断:

“安王殿下是看见你来了,才故意粉饰太平的。先前他盯着的就是大嫂。而且我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好像有点迟钝,就像是喝醉了酒,却又不是太像。”

叶瑾修眉头紧锁,吐出几个字:“五十散。”

叶庭修虽然不涉及官场,也没走过江湖,但‘五十散’这东西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传闻吸食五十散会使人致幻迷乱,做出一些平日里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来。

“此时不可外传。先前你所言,我已知晓,切莫告知第三人。”叶瑾修对叶庭修叮嘱。

叶庭修当然知道兹事体大,说什么都不会外传的,当即保证。

席宝珠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总算不再冷的打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