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有人让他们不如意,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千难万险好不容易通过台湾海峡后,在钓鱼岛附近遭到了倭寇的进攻。

船队中仅有一条船成功脱险,腓力公爵怒了。咬着一成熟还带着血丝的腓力牛排,他请岸上的海关官员递交国书,请求予以保护。

国书很婉转,不过西方人说话向来直白,婉转的口气在康熙看来就太直接了。

大体意思就是,我们很配合的交了那么多的钱,你们怎么也得予以帮助。

天朝上邦的理论再次出来,一番唇枪舌战后,康熙准凑。原先计划好的派兵,终于彻底水到渠成。大阿哥被命带兵,协助福建总督一起处理倭寇之事。

大阿哥欣然接受,摩拳擦掌。这半年他闷坏了,正好拿那帮东瀛浪人出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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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府中,隆科多最近上进了许多。

原因无它,琪琪格喜欢那种满腹诗书的翩翩公子,他日夜苦读只求被压一次。

佟国维很满意,对于琪琪格的不守规矩,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实时日久了,他也发现琪琪格不难相处。有话直接对她说就好,而且她一般不会拒绝。

“琪琪格,你声音太大,吵着岳兴阿念书了。”

就这一句,日后岳兴阿读书时,琪琪格从来都是轻声细语。

这次趁着大军出征,佟国维终于找到了机会。豁下老脸苦求一番,康熙想起早逝的生母,终于任他把隆科多塞了进去。

对于出征,隆科多是万分不愿的。

琪琪格则很豪爽:“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岳兴阿的。”

“可是…”

隆科多 衣角,一双因琪琪格爱好养的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拉起她那大掌。手心粗粝的感觉传来,他一阵心神荡漾。

“你就没有舍不得爷?”

虽然这话很爷们,但他语气十足的婉转,“爷”字甚至拉长了尾音。他说过一次“人家”,但琪琪格不喜欢听,直接把他扔下了床。

“当然舍不得啊,不过男子汉就该建功立业,不可儿女情长。

虽然你做不做大官,我都不会嫌弃。但是岳兴阿以后还要入朝,他得有个像样的阿玛。”

多么为他着想的琪琪格啊,关心他和岳兴阿,同时又不嫌弃他没本事。脑补完的隆科多无限感动,就差给她下跪保证了。

“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娘俩赚一分功绩!”

“好,我等着你。这鞭子是我贴身携带的,你拿上它他多砍几个敌人!”

隆科多简直惊喜,他开始幻想着,将鞭子捏在手心摩挲着他的 。那感觉,应该就像琪琪格从没离开过他身边吧。

“好了,你多陪陪阿玛额娘,他们年纪大了。”

多么孝顺的人呐,隆科多更是感动。三两句打发走了他,琪琪格进屋,看到岳兴阿正在写字。

“我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了。对了干嘛要我把鞭子送给你阿玛,我好舍不得。”

仅仅过去半年,岳兴阿吃得好睡得好,身高抽条似得长,如今他已经到琪琪格胸下了。

“这样阿玛就会一直想着你了。琪琪格你看看我写的字,是不是有进步。”

琪琪格拿起来,果然方方正正进步很大。

“岳兴阿真厉害。”

看着开心的琪琪格,岳兴阿心里说不出的满足。阿玛这一去肯定很久,他真怕他再找一个四儿那样的。有鞭子在身边,阿玛应该不敢胡来。

小丫鬟 帘子:“主子,四儿姨娘发烧了。”

岳兴阿有些瑟缩,琪琪格单手夹起他,朝丫鬟嚷嚷着:“不是说过,不要在岳兴阿面前提起她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

对着岳兴阿,她声音小了下去:“没事的,我真没想到四儿那么坏。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她起步,拿出一个瓶子:“把这个给她,让她好好尝尝。”

来佟府半年,琪琪格就是再傻,有岳兴阿在边上说着,她也知道四儿的本来面目了。她向来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自然把额娘教的那一套全都用在了四儿头上。

仔细的询问了岳兴阿后,她一条又一条的还了回去。

四儿不给岳兴阿好吃的,她就把佟府庄子上下人喂猪的泔水给她用。

四儿买通奴才作威作福,她命人隔三差五将她带出去,组织乞丐们集体辱骂她。

四儿喜欢穿好料子的衣服,她就选最粗糙的布料,将她床上的铺设全都换成稻草。

如果是这样对别人,那她早就被万人唾骂了。偏偏她整治地对象是四儿,府中自佟国维以下,全都拍手称快。

隆科多更是不敢管,自从知道四儿的事后,移情别恋的他非常愤怒。是以他不仅不管,反而帮琪琪格找乞丐铺稻草。

“那是福寿膏么,皇上不让用的东西?”

琪琪格搂住岳兴阿点点头:“是啊,她本来想给你用的,不过被你阿玛的人发现了。”

“琪琪格,你真好。”

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琪琪格,但一次又一次,这个粗犷的女人一直在保护他。比起想利用他的额娘还有对他冷漠到底的阿玛,琪琪格才是他最亲的人。

**

佟府西苑,杂草丛中的一处矮房子。即使高烧昏迷,四儿也下意识地抓痒。身下的稻草上,早就落满了鲜血。

但这一切难不倒从最底层混过来的四儿,她不是赫舍里府的家生子,她是从外面买进来的。曾经她也天天睡稻草,所以得势后再失势,她内心倒没太多落差感。

只是突然失去的优渥条件,实在让她受不了。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往上爬,就是想要享受富贵,享受主子那种随意拿捏人的感觉。而如今,锦衣玉食全都没了。

她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不,她还不想死。这么久,四儿也想明白了,隆科多喜欢的竟然是她的蛮横。

不行,他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她一定会比琪琪格更强横,重新赢得他的心。

福寿膏的到来,恰好救了她一命。止住疼痛后,她终于不再抓痒。慢慢愈合的伤口,渐渐凉下来的天气,也让她逃过了最危险的感染期。只是醒后得知隆科多出征,短时间不会回来后,她又开始后悔了。

现在这样日子,比让她死了还要难受啊。

一百零一章

“四弟,此番南下查账,孤欲推举你去。”

胤禛仍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棺材脸。虽然面上不显,但他心里却是不乐意的。

皇阿玛从不会放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以大哥领着大军出征后,他提出派人南下查盐税。江浙一带离着前线较近,有什么风声也可一早知道。

此事当然由皇阿玛的心腹主办,但两个协办的名额还有待商榷。所以一下了朝,四爷就被太子叫住了。

对于江南盐税的黑暗,胤禛深有体会。上辈子他登基后,下了大手段彻查,最终还是没捋出个子丑寅卯。

“额娘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弟弟入朝时日尚短,恐难当此大任。”

太子一阵错愕,四弟这是拒绝了?

一时间他非常不习惯,这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勤勤恳恳的弟弟么?但是这理由,他真找不出什么来驳回。虽然乌雅氏被贬为庶人,但那也是老四的额娘。

“罢了,你回府再想想。”

胤禛拱手退下,大步朝宫门迈去。皇阿玛春秋鼎盛,这种得罪人招骂的活,他可一点都不愿意干。

第一次他感激起了乌雅氏,由于她彻底跌到泥里,他也可以像七弟十二弟那样,做一个隐形人。

**

雍郡王府地龙烧得火热,春节刚过没多久,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虽然职位不显,但四爷捞银子的本领可没消失。笑怡嫁妆丰厚,两人都是有钱的主。做过帝后,他们对享受自有一番更深的了解。虽然内务府有章程,但同样的银炭,也分三六九等。郡王府绝不会带头破坏规矩,但他们会用规矩内最好的。

“额娘,念书听。”

三岁的弘晖口齿已经很清晰了,现在他吃饭说话都与瑶儿无异。

姐弟俩喜欢一起听额娘讲故事,笑怡向来是疼孩子的,也不逼着他们念枯燥的四书五经。她找来了《世说新语》,选出其中合适的部分,一段段慢慢讲给他们听。

四爷推门进来,带来一身风雪的气息。看到两个孩子,他在门口换上一身常服。

“阿玛。”

瑶儿扑过去,弘晖趁机坐在额娘腿上。姐姐走了,没人跟他抢额娘了。至于阿玛,谁爱要谁要,他不稀罕。

抱起香 软的女儿,四爷心情很舒畅。可当他看到坐在福晋腿上的儿子时,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一个阿哥,天天赖在额娘身上,像什么话。”

弘晖直接无视,紧紧巴住额娘的袖子不放。

“你小子…”

与笑怡的一视同仁不同,四爷对两个儿女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两个孩子玉雪可爱聪慧异常,他都喜欢。只是对着瑶儿,他是彻彻底底的慈父,要月亮不给星星。

但是儿子不同,在他的意识里,晖儿日后要继承他的爵位。如果不出差错,他最起码是个亲王。所以,必须要从小开始严加管教。

“爷,晖儿还不到三岁。寻常人家的孩子,这时候还没断奶呢。”

“阿玛,弟弟已经很厉害啦。”

一大一小两双杏眼盯着他,四爷瞬间败下阵来。弘晖示威似得看了他一眼,又往额娘怀里钻了钻。

四爷气不打一处来:“福晋,爷看弘晖也该启蒙了。”

笑怡错愕,御书房的阿哥们读书有多辛苦,她可是一清二楚。儿子还这么小,她可舍不得他受这份苦。

而弘晖亦然,他不想跟额娘分开。

“我要跟额娘学。”

儿子真聪明,笑怡借坡下驴,拿过手边的《世说新语》。

“晖儿这么小,读书辛苦万一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妾身多少认识几个字,暂时先教着他吧。”

两次都被驳回,四爷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正当他脸色快要阴沉下来时,瑶儿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和弟弟跟阿玛学,阿玛字写得那么好,读书肯定很好。”

软糯的语气、崇拜的眼神,瞬间让四爷觉得圆满了。对于自己的才学,他是非常有信心的。在所有的兄弟中,他可是读书最刻苦的那一个。

“好,阿玛教你。”

再次熬过一关,笑怡吩咐下人传膳。酒足饭饱,一家人闲聊起来。

有着弘历的前车之鉴,四爷格外注重对弘晖的培养。他再也不想经历找不到好儿子,选继承人需要矮子里面拔锉子的情况了。

有意识的,他开始把朝堂上的事说出来。出乎他意料之外,儿子每每都有些其妙的想法。虽然带着些许孩子的天真,但其中也不乏合理之处。

“太子想让爷南下查盐税。”

笑怡给每个人倒好奶|子,认真的聆听着。自知之明她还有,自打顺治帝后,大清最忌讳后宅干政。

所以现在,她只是偶尔说一两句关心的话。

“南下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且此时天寒地冻,爷…”

正是这种只关心人,不关心朝政的态度,让四爷对她很放心。同时,她重生的秘密也掩盖了下来。因为在四爷的意识中,皇家的人对权力有一种天生的渴望。福晋若跟他一样重生,定会撺掇着他争权夺利,好为弘晖铺路。

从某种意义上说,四爷真相了。只是他低估了笑怡对弘晖的宠爱,儿子不喜欢她才懒得去争。

“爷拒绝了。”

弘晖抬起笑脸,勉强赏了阿玛一句:“阿玛不去,去了多累,累坏了不好。”

四爷瞬间脑补了一大段,儿子说的多在理。吃力不讨好,可不就是徒留个心累。

越是想得多,他就越遗憾。如果上辈子弘晖能活下来,那他也就不会无奈下选了唯一一个满人所出弘历继位。

嫡长子继位,天下的汉人肯定会更归心。而且弘晖如此聪慧,长得像他性格也像他。他当皇帝,定不会像弘历那样肆意破坏规矩体统,宠着一群奴才秧子。

同时福晋做太后,也不会像钮钴禄氏那样穷奢极欲。

多么完美的太后和皇帝,上辈子他怎么就没看到呢?

一次次的懊悔中,四爷对钮钴禄一家的愤恨与日俱增。与前几年不同,如今他可是雍郡王。建府的他手下有了势力,阿灵阿那一支他惹不起,但棱柱这家,他捏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各自夸奖了一番儿女,他准备回书房后,再次吩咐粘杆,捣毁钮钴禄家最后一个商铺。缺了银钱,他倒是想看看喜欢富贵的钮钴禄氏怎么活。

“爷,妾身听说,额娘那边似乎是…”

提起乌雅氏,两个孩子就止不住的皱眉。在屡屡找茬的亲娘和乖巧可人的亲儿女中,四爷显然更喜欢他的孩子。

“额娘最近胖了许多,福晋不用太过担心,此事爷会吩咐人去做。”

笑怡舒了一口气,唤人来洗漱。终于送走了四爷,她将女儿送回房,亲自哄睡着。

“额娘,我要跟你睡。”

笑怡无奈,只得把儿子抱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小家伙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不要再提玛姆了,晖儿讨厌她。”

拍拍他的后背,笑怡脸色舒缓:“晖儿以后娶了福晋,如果不孝顺额娘,你会怎么样?”

弘晖握紧小拳头:“不要娶福晋,只要额娘。”

“福晋是每个人都要娶的。再说娶了之后,额娘也不会离开你。等额娘老了,还指望着晖儿养着呢。”

小家伙皱眉,不假思索的说道:“我一定给额娘最好的。至于福晋,不孝顺的话,晖儿就不要她,再找一个对额娘孝顺的。”

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抿到后面,笑怡慢慢解释着:“将心比心,玛姆是你们阿玛的额娘。如果额娘不孝顺她,你们阿玛肯定不高兴。”

“所以以前阿玛才会很喜欢弘昐的额娘?可是额娘跟玛姆不一样,额娘很好玛姆很凶。”

儿子果然聪明,这么快能发现其中的不同,笑怡心里一阵熨帖。

“咱们大清以孝治国,不管怎么样,都要孝顺长辈。”

小家伙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的说道:“我懂了,所以不喜欢也要笑。额娘,睡觉觉。”

一下下的拍着儿子,笑怡却想起前几天见过的乌雅氏。虽然被贬,终归玉蝶在那,她求了贵妃许可,给她送了几件衣服过去。

满是蜘蛛网的冷宫里,笑怡简直没认出乌雅氏。同先前的极度瘦削不同,现在她躺在床上,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置。走过去一看,不是被子太后,而是她整个人太胖了。

现在的她,胖的几乎认不出脖子,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天三顿吃着肥肉,日夜被病痛折磨着,想起来她只会痛快。

让四爷满意,自己又能高兴,她完全不排斥多说几次。

只是十四弟那边,一个光头阿哥在宫里,日子怕是不好过。多年下来,笑怡已经把他当成了弟弟看待。所以,每隔几日,她就派人送点东西过去。

每次进宫时,她都会让孩子们过去陪陪他。自从记事后,这么多年没见过乌雅氏几面,十四阿哥的情绪倒是没受多少影响。

笑怡将他的反应通通告诉乌雅氏,果然看到了她眼中的痛苦。她丝毫都不可怜她,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一再放纵,上辈子弘晖也不会死。

不过面子上做足了,反倒为她赢得了不少好名声。八年下来,四福晋贤惠周全的形象早已彻底深入人心。

一百零二章

康熙三十八年开春,日子颇有些波澜不惊。大军终于开拔,巡盐御史也去了南方。

大阿哥不愧是一员猛将,似乎要把丧妻的抑郁全都发泄出来,他在南方打起仗来格外勇猛。据前方战报,他与八旗将士同吃同睡,每战必冲锋在前、亲力亲为。

西边的神圣罗马帝国已是日薄西山,而大清正在日渐崛起。以一国精锐之力,借洋人为先锋,攻打东瀛小国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帮武士头的倭寇们,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蚍蜉撼树。沿海百姓对这帮锉子早已深恶痛绝,平日畏其凶猛多有避让。但如今大军临境,就连江南的文人们也放下了民族芥蒂。

虽然满清残暴,但比起这群锉子强多了。江浙闽粤一带,倭寇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们一步步退向边境海岸线。而大海上,洋人的军舰张开炮口,正等着他们。

“腓力公爵,我觉得如今可以联合东瀛人,遏制清廷势力坐大。”

若是一般大公,定会听取谋士的劝谏。但腓力公爵不同,他是荷兰出了名的急性子和爱面子。这次由于倭寇的袭击,他一半的身家沉入了汪洋大海。

这是一个公爵的耻辱,“为了腓力家的荣耀,此仇必报,东瀛人必须一个不留!”

腓力公爵拔出骑士剑,船上的将士不敢不听。汪洋大海上,海风吹散了薄雾。

“王爷,咱们要不要上船?”

大阿哥骑在黑色骏马上,举手示意后面部队停下。虽然他于读书不精,在行兵打仗上却是天生的王者。大清以骑兵见长,闽粤一带虽有水师,却多年未曾操练。

“不必,根据协议,海上由洋人负责。”

在双方的炮火下,东瀛大本营本州岛,江户皇宫中的德川将军终于坐不住了。幕府实力一日不如一日,北海道那边已经脱离了控制。这些武士再损失下去,倒幕势力又得抬头了。

无奈之下,幕府将军德川家宜向康熙帝递交了国书,恳请两方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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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郡王府,四爷一直关注着南边的动静。太子几次想劝他去南边,都被他推了过去。

见他打定主意,太子终于不再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