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恒说道:“二姐,我看还是答应了吧,你若是嫌弃周家是个屠户,以后不让他做这一行便是,我看小五哥那人有头脑,便是做别的,也肯定饿不着。”

郑婉说道:“我也想着做生意,等治好了这些牛的病,咱们应该能赚到本钱,若是二妹能跟小五哥定亲,让他帮我的忙正好,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我觉得他这人人面广,说话办事干脆利落,胸襟豁达,很有君子风范,做人也大气,拿得起放得下…”

郑秀诺诺道:“姐,他真的有这么好吗?”

“当然了!我一说能治牛肠辟,他毫不犹豫的就把家里的牛牵来了,说明他脑子快,有眼光、有决断,一下子就分析出来事情的利弊,知道便是我治不好牛的病,他也不会损失什么;没等我张嘴,他就带了人来做了牛栏,几根木头花不了多少钱,可是这说明他把二妹你放在了心上;他知道了咱们家困难,不动声色的就留下了一贯钱给咱们用,既帮了咱们,又给咱们留了脸面…遇到这样的人还挑三拣四,真不知道你想什么,就算你嫁到有钱有势的人家,能遇到这样真心待你的人吗?”

郑子恒也说道:“是啊二姐,我也觉得他做我二姐夫不错,干脆就定下吧!”

郑秀不答,反而问郑婉:“姐,你打算做什么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鲜花鲜花~~~

☆、思量

这一晚上,郑秀辗转反侧睡不着,她思量着姐姐的话,觉得大有道理,不免又把那个小五哥想了半天,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郑婉倒也能理解,只不过她大病初愈,又忙活了一天,疲累的很,也没什么心思跟郑秀说话,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郑婉正睡得香甜,被郑秀拉着胳膊一阵摇晃“姐,那三头牛都不拉稀了,你快起来看!好像都好了。”

郑婉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怎么清醒,就看见郑秀脸上全都是喜色,她回过神来,自然也十分关心那几头牛的状况,便连忙穿了衣裳,没来得及洗脸梳头,便被郑秀拉出了门,就见郑子恒正在打扫院子,他在一个墙角旮旯挖了一个坑,正打算把牛粪埋进去,郑秀说道:“先别忙着收拾,让姐看一眼。”

郑婉一看,果然有几摊牛粪已经成型,她自己都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可能是现在的细菌不那么厉害吧?她只能这样想,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郑秀看见郑婉面露喜色,忙问道:“姐,是不是见好?”

“当然,你看这三头牛的屁股后面都是干爽的,可见昨晚再没有拉稀,看来这蒜头老酒汤再喝一天巩固一下就应该差不多了。”

“姐,”郑秀笑道:“蒜头老酒汤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现在就喂它们喝了吧,免得一会儿小五哥来了看见…”

郑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郑秀红着脸说道:“不是你说的嘛,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

郑婉笑道:“我是想问你,昨儿一晚上想的怎么样了?”

郑秀红着脸忸怩着不说话,郑子恒笑道:“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二姐当然是愿意的。你快点喂牛吧,我听二姐说这黄牛可听你的话了,你让它张嘴它就张嘴。”

郑婉一听这话便有些紧张,也顾不得调侃郑秀了,实在是经过了昨晚的事儿,她觉得郑子恒这小子一肚子鬼心眼,不那么好糊弄,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郑婉嘴上嘀嘀咕咕,那三头黄牛张大了嘴,任由郑婉把手伸到了它们的嘴里,然后都乖乖的喝了那些蒜头老酒汤,郑子恒笑道:“怪不得姐姐想开宠物店了,就姐姐这一手绝活儿,任谁也学不去,开一个宠物店生意肯定会不错,就是不知道别的动物肯不肯听姐姐的话,对了,那只狸花猫就肯听…”

郑婉一副忐忑状,其实她心里也确实有些不安“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郑子恒笑道:“姐,你不会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吧?就像让牛张嘴这事儿,我就做不来,二姐也不行,谁都不行…”

“啊?这样吗?那我…那我岂不是跟别人不一样?会不会有人说我是妖…妖孽?”郑婉此刻虽然是做戏的成分居多,但是心底那份担心并不少。

郑秀大声说道:“姐姐,你胡思乱想什么?”

“就是啊姐,你可不能这么想!”郑子恒接着说道:“不过,姐姐有这个能力的事儿,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免得他们你胡说八道的。”

郑秀一听连连点头,郑婉这才放了心,心道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姐弟,看他们那样子,半点怀疑都不曾有过,可能是以前的郑婉很少接触小动物吧?所以他们没有发觉,郑婉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吃过了早饭,郑子恒忙着去学堂,郑秀说道:“姐,咱们是不是还得去买大蒜和烈酒?”

“是啊,我还得再买点石灰回来,这牛栏里需要消消毒,要不然再送来病牛,容易把这几头病好了的牛再传染了,那就麻烦了。你还是赶紧绣花去吧,我自己去买就行。”

郑秀忙说道:“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大蒜也就罢了,那一坛酒很沉的,你一个人拿不动。”

郑婉见妹妹这么说,便也不推辞,她对周围的环境不熟悉,跟着妹妹一起去,也免得东一头西一头的摸不着头脑。

东西买的差不多了,郑婉看见粮店,便一头扎了进去,郑秀还要买日常他们吃的那种糙米,郑婉却不愿意,那糙米有一半儿还带着壳子呢!吃饭的时候郑婉觉得拉嗓子,实在难以下咽,买了精米,她顺道又买了几斤白面,急得郑秀想跳脚,又怕粮店的伙计看着笑话,好不容易生生的忍住了。

走出粮店,郑秀便说郑婉乱花钱,嘟嘟囔囔的走出好远还说个不停,郑婉被她说得烦了,忍不住说道:“我怎么乱花钱了?二妹,你要明白,钱是要靠赚来的,不是靠省下的。咱们以后会有很多钱,不必再口攒肚挪的总想着省钱,姐姐以后一定让你和二弟过上好日子,以后再不为钱发愁…”

“姐,你的愿望是好,可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郑婉笑道:“我知道,以后咱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郑秀看着郑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半晌说道:“姐,我发现你病了一场,变了好多。”

“是吗?”通过早上的事儿,郑婉发现三姐弟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所以这会儿她也没多想,她只觉得自己应该做回原来的自己,总不能为了怕弟弟妹妹心存疑惑,就一辈子委曲求全吧?那样生活也太没有意思了。郑婉笑道:“二妹,你若是去阎罗王那里转一圈回来,也会变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我们不应该太委屈了自己。”

“你说的也对,不过…”

郑婉也知道她顾虑什么,她大概是这几年穷怕了,生怕日后依然要过三餐不继的日子。郑婉也不想跟郑秀多说,她知道妹妹说起亲事儿就羞涩,便连忙说道:“二妹,你的事儿是你自己跟崔嫂子说?还是我来跟她说?我看小五哥说不定这会儿正在咱们家门口等着呢!不如你亲口告诉她,你愿意嫁给他了!”

郑婉这话说完,郑秀便羞得跺了跺脚“姐!你就会调侃我!”

姊妹二人一路说笑,正好拐进了自家住的小巷,郑婉看清自家大门口站的那个人,便笑道:“二妹,你可别冤枉我,不信你看看那个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我第二更了!吼吼!!!

☆、夫子

周庭槐一进门就看见三头牛正在吃干草,眼见它们的病情大为好转,他心中高兴,这下子可赚了大钱了,治好了那头原本准备杀掉的病牛,赚来的钱差不多抵得上周家卖半年猪肉赚来的钱,一会儿就去告诉爹爹,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周庭槐高兴之余,注意到郑秀今天没有躲到屋子里,而是巧笑嫣然的在旁边站着,顿时周庭槐就觉得天都晴了几分,满身的血便开始往脸上聚,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一个魁梧的大小伙子,居然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了。

郑婉看着便觉得好笑,她本想远远地躲开,让两个人说点知心话,无奈郑秀脸皮薄,扯着她的衣襟不放,郑婉没有办法,只得在一旁支应着,没话找话的跟周庭槐说了几句。周庭槐却拘谨的很,说几句话便看看郑秀,郑婉真是有些无语,看样子这小子将来得被自己的妹妹吃的死死的,不过这样才好。

宋初的礼法并没有明清时代那么森严,尤其是小门小户,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只不过两个人都腼腆,他们之间居然一句的直接对话都没有,郑婉忍不住望天。

周庭槐感觉在郑秀身边脑子便不能思考,有些昏昏然,直到牵着两头牛出了郑家,他才恢复了正常思维,便开始咧嘴傻笑,他决定了,明天就让娘请媒婆来提亲…

郑婉让周庭槐牵走那两头牛是让他带着做广告的意思,下午再牵回来接着喂药,也不会耽误病情,她看见周庭槐走远了,便忍不住调侃了妹妹几句,郑秀羞得一溜烟儿跑回屋子去了。

郑婉把牛栏里洒了石灰粉消毒,又剥了些大蒜备用,一晃儿就快到中午了,猛然听见院子里母鸡高亢地叫声,跟往日有些不同,郑婉以为是黄牛跑到鸡栅栏里了,赶忙出去看,没想到是那两只母鸡产蛋了,她赶忙把鸡窝里的两个鸡蛋捡回来,决定烙两个鸡蛋饼吃,现在有钱了,以后她都要一日三餐,姐弟三个年龄都不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日两餐有点受不了。

郑婉用瓷盆装了些面粉,把两个鸡蛋打进去,又加了一些水,加点盐和葱花,搅拌成粘稠状,她找了半天,家里根本没有豆油,没有办法,只得用些猪油,等到锅烧热了,把猪油化开,再把黏糊状的稀面弄一勺放到锅里,用勺子把稀面摊开…其实郑婉喜欢管这个饼叫懒人饼,因为这饼不用擀面杖擀,烙起来方便快捷又好吃,是懒人的做法。

郑秀闻到香味儿从屋子里出来,“呀!姐,你烙饼了?”这会儿她也不说郑婉浪费粮食了,只看着烙好的饼两眼放光,这好东西只是小时候父亲活着的时候吃过,最近几年就是过年时候也舍不得吃,太浪费油了,而且面粉也贵…

郑婉笑道:“赶紧吃吧,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姊妹俩就着锅台吃了两张饼,还有两张郑婉用油布包了,打算给二弟送到学里。

等到郑婉赶到学堂,正好学堂已经开始放学,郑婉也不知道郑子恒平日里中午都是怎么度过,她便在学堂大门外等着,好半天过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郑子恒的影子,郑婉便慢慢的进学堂里去找,却见郑子恒坐在教室外面的廊下,正捧着一本书再看,他的鞋子已经破了,露出大脚趾,这样的春寒料峭,他的脚趾冻得通红,居然连一双袜子也没有穿,想来以前姊妹俩光顾着绣花赚钱了,也没怎么注意郑子恒的穿戴…

郑婉看得一阵羞愧,她早怎么没发现呢?刚才看学堂里的那些孩子,每一个人穿戴都比二弟好,唉!二弟在这里上学,心里压力不知道多大呢!以貌取人的人多着呢!

郑子恒感觉有人在偷看他,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姐姐,他惊讶的问道:“姐,你怎么来了?难道家里出事了?”

“没有,我中午烙了几张饼,特意给你送来。以后天天中午回家吃饭吧!”郑婉说着话,把两张饼从一个厚垫子里掏出来,打开油纸,那饼还热腾腾的,“给,快点趁热吃吧。”

郑子恒狼吞虎咽的吃着烙饼,含糊不清的说道:“好吃…真好吃…姐,你和二姐都吃了吗?”

“吃了吃了,你快吃吧。”郑婉看着他,赶忙把他膝上的那本《论语》拿下来放到一边,她不免一阵阵心酸,想赚大钱的愿望也更加强烈了,她一定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郑子恒吃完一张饼,吃相才慢慢斯文起来,郑婉在郑子恒身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弟弟说着话,眼睛打量着这个学堂,这个学堂不算大,教室不多,更谈不上有名,学堂的四周栽着一排高大的槐树,间或还有几棵梅树,想来冬天开花的时候,风景还是不错的。

郑婉随意四顾,猛然发现大树旁站着一个年轻的书生,那人身材修长,一身宝蓝色书生服,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斯文俊秀、棱角分明的脸,他就那么随意的站在那儿,却给人一种清雅出尘、纤尘不染的感觉,仿佛浑身都带着云淡风清,只不过他的眼睛怎么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郑婉注意到那人的目光在自己和二弟身上扫来扫去,便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忙对郑子恒说道:“二弟,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郑子恒浑然未觉“嗯嗯,那姐姐去吧,一会儿夫子还要给我讲课呢?”

“什么?你说夫子给你开小灶?”

郑子恒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夫子说明年的春闱我是最有希望的,所以每天中午抽空给我讲一讲经义、论策…”

这人情可是有些大了,郑婉点点头,疾步出了学堂的大门,她考虑着夫子既然对弟弟这样好,自家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才对,可是怎么表示呢?她对这时候的人情世故还真不太懂,算了,还是得回家跟二妹商量商量。

回家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崔娘子,还没等郑婉说话,崔娘子便笑道:“我猜这亲事儿一准是成了?是不是?”

郑婉笑道:“还多亏了崔嫂子从中帮忙,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崔娘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儿,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一份喜糖…对了,你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刚才我看见小五哥牵了十几头牛去…”

郑婉一听,也顾不得说别的,急急忙忙跟崔娘子告别,奔着家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送上,要花花呀!!!

☆、公差

郑婉忙活了好几天,这天她正在油灯那昏黄的灯光下,给郑子恒做鞋,另一边郑秀静悄悄地数着铜钱,生怕弄出什么声响耽误了旁边正看书的郑子恒,三姐弟在一个屋子里,却悄无声响,郑秀算了好半账,这才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笑呵呵的出言对郑婉笑道:“姐,你猜这些天一总共赚了多少钱?”

郑婉笑道:“这有什么难算的?我总共治好了二十一头牛,一头牛赚两贯钱,总共赚了四十二贯,小五哥那头牛他先前给了一贯钱,被咱们花掉了,后来没收他的钱,这些钱总共一起就应该是四十贯…”

郑秀听了姐姐的话,心情大受打击“哎呀,姐,你就不能不这么聪明吗?!真是的,人家算了好半天才算出来,你怎么张嘴就来呀!也太过分了!”

郑子恒听见二姐这么说,便在一边窃笑,这个年代学数算的人少,郑秀能算出来已经不错了,郑婉也不理她,只端详着自己做出来的第一双鞋子,心中满是成就感,虽然这双鞋看起来不那么漂亮,却比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好多了。

郑婉对郑子恒说道:“二弟过来,看看我给你做的鞋合不合脚。”

郑子恒换上鞋子,在屋里地上走了一圈说道:“稍微有点大,不过没关系,我的脚还能长。”

郑婉蹲□子摸了摸,觉得大的并不多,她笑道:“我给你做一副鞋垫垫上吧。”

千层底布鞋的鞋底,是很多旧衣裳拆了之后,用浆糊一层层贴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干了以后几层合在一起,再用麻绳纳成鞋底,郑婉取出其中的一层锁上边,给郑子恒做了一个鞋垫垫上,这下子大小正合适。

郑秀在一旁说道:“姐,咱们有了这么多钱,还是去城外买一块地吧!别做生意了,做生意有风险,咱们都没做过,听说不时地有无赖打秋风,再说咱们家也没有人打理…”

郑婉笑道:“不是说好了让小五哥打理吗?二弟说他武功高强,哪个无赖敢打秋风?怎么?你想反悔?这四十贯看着挺多的,若是买地,也就能买十几亩,打的粮食又少,赚不了多少钱,最主要的是咱们不懂怎么种地,若是再雇佣佃户,那赚的就更少了,没什么意思…”

郑秀诺诺道:“姐,周家爷三个忙着杀猪卖肉,人家未必愿意跟咱们做生意…”

郑婉笑道:“那可未必,如果是以前,他未必会同意,如今小五哥见识了咱们的手段,再加上知道咱们有本钱,他未必不愿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你都知道做一个屠户身份低,难道他们家就不知道?再说卖猪肉,有小五哥他二哥和他老爹忙活,人手应该够用…”

郑子恒一旁插嘴道:“我觉得还是先开铺子吧!等赚的钱再多些,咱们再买地,其实…大姐二姐平时也应该慢慢的置办些嫁妆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咱们家又没有人帮衬…”

郑婉一愣,她还真没想到这个,真难为郑子恒年岁小,竟然想得这么周到,这样一来,这四十贯还真不多…

郑子恒刚说完,郑秀一旁说道:“你胡说什么?要置办嫁妆也是先给大姐置办,等她出了阁,才能轮到我!断没有姐姐没出嫁妹妹先出嫁的道理。”她这些日子被郑婉调侃惯了,谈起婚嫁也不像原先那样害羞,前天周家也派了媒人来,纳彩、问名已经办完,就等着纳吉了。

郑婉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身上来,她笑道:“还没有人家肯要我呢?我置办嫁妆做什么?”

郑子恒闻言,面色有些古怪,姊妹俩谁都没注意,郑秀兀自说道:“反正姐姐不嫁我就不嫁,明儿我就跟周家商量商量,他们若是不愿意等,那就不用纳吉了。姐,不如…我去问问崔嫂子,她认识的人多,让她给你做个媒…”

郑婉是真的不着急,才十七岁怎么就急着成亲了?这也太早了!她原本还想让郑秀先把婚事儿定下,成亲最好稍后再说,闻听郑秀想让人给她做媒,忙阻止道:“行了行了,崔嫂子是老熟人,她手里若是有合适的人,早就提了,何须你去问?”

郑婉这么一说,郑秀叹了口气,嘴上没说,心里暗自埋怨王家二郎,好好的跟人赛什么马呀?自己死了不说,生生的把姐姐的婚事儿给耽误了,姐姐都十七岁了,哪有十七岁还没定亲的姑娘?姐姐再不出阁,这辈子怕是只能给人做填房了!可是看姐姐,怎么半点也不着急呢?郑秀心急的没法,无奈她自己还是个姑娘家,没法帮着姐姐张罗这事儿。

郑子恒自然也能明白二姐的心思,他也为姐姐的终身大事儿着急,想起头几天夫子问起自家的事儿,有好几次提到姐姐,莫不是他对姐姐有意?可惜他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夫子的根底。郑子恒想了想,问道:“姐,你那天去学堂,可看见我的夫子了?”

“你的夫子?”郑婉笑道:“我怎么会遇到你的夫子?对了,说起你的夫子,我想起来一件事儿,他天天给你单独讲课,咱们应该怎么感谢人家?”

郑子恒想了想说道:“我发现夫子最喜欢美食,他带了好吃的来,有时候我还能借光吃一些,姐姐,不如你哪天做点好吃的,请夫子来咱们家吃一顿饭如何?”

郑婉没等说话,郑秀说道:“不行!”她皱着眉头“二弟,你出的什么鬼主意?咱们家连个大人都没有,难道你想让我和姐姐出面陪客?还是你自己陪客?再说了,我和姐姐都不会做什么美食!你记住了,以后不准随便往家里带男人!老头子也不行!”

郑子恒嘻嘻笑道:“谁说夫子是老头子了?夫子很年轻的…”

“年轻就更不行了!传了出去我和姐姐的名声还要不要?”

郑子恒听见二姐这样说,便不再言语了,倒是郑婉笑道:“不如这样,我明天做一种他从来没吃过的美食,你拿着食盒送到学堂给他尝尝,如何?”

郑子恒连忙点头答应,郑婉自然不知道弟弟打的什么鬼主意,姐弟三个收拾收拾便要睡下,倒是郑秀,拿着一箱子铜钱不知道藏到哪里好,她总觉得放到床下不保险,最后还是拿到灶间,藏在一堆柴禾下面,又把门窗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地睡觉。

第二天早上给这些牛喂了蒜头老酒汤,又有几头牛可以送回家了,周庭槐早早的来到郑家,他牵着牛还没等出郑家大门,就见几个公差找上门来,其中一个问道:“哪个是周庭槐?”

周庭槐一愣,拱了拱手说道:“区区在下就是,不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为首的公差一拱手说道:“你会治牛肠辟吧?我们是奉了大尹的令,请你去衙门一趟。”

周庭槐心道,果然来了,没想到郑家人说的这么准,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郑婉,只道是郑婉有先见之明,心中对她佩服至极。

郑婉也有些意外,二弟的预言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她还没赚够钱呢!心里未免觉得有些惋惜,大好的赚钱机会没了,真是太遗憾了!不过,二弟这小鬼头真是不可小窥!她心里对这个弟弟越发看重起来。

周庭槐对那几个公差回了礼,说道:“几位公人明鉴,这是我泰山的家,治疗牛肠辟的秘方也是我泰山家里祖传的,我只是帮忙而已,家里的长辈都已经去世了,只有女眷不方便出面,不如我去唤了我那妻弟跟几位同去如何?”

几位公差自然无异议,郑子恒正要去学堂,被郑婉连忙拦住,他是男丁,名义上的一家之主,所以这事儿还得他出面。

郑子恒跟着几位公差去了,郑秀担心弟弟年纪小,怕有什么不周全,便央求周庭槐陪着去。周庭槐点头应了,急急忙忙去找他二哥周脡栋,让他赶紧去给老乡送牛、收钱,再晚了官府把药方公布出去了,想收医疗费也收不到了。

人都走了,只剩下姊妹俩在家里心焦不已,郑婉想着左右无事,还不如去衙门口等着二弟,郑秀却不准,她这几天都快中病了,总担心自家的一箱子铜钱失窃,郑婉便琢磨着应该把铜钱换成银子,这样藏也好藏不是?可惜这年头没有银行…她看见郑秀急得在地上走来走去的直转圈,忙说道:“你那座屏快到日子交货了吧?还不赶紧绣去,看你转的我都觉得眼晕。”

郑秀说道:“这会儿我哪有绣花的心思?不知道大尹会不会看咱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欺负咱们…可惜咱们太穷了,跟爹爹以往的同僚都不走动,要不然这会儿也能帮上忙…”

郑婉倒是不怎么担心,郑子恒人小鬼大,不至于吃亏,况且家里已经有了四十贯,便是官府给不了多少,做生意也尽够本了,反正可以先从小生意做起。郑婉拿了一串钱,打算去周家的肉摊上买一大块五花肉,既然答应了要给郑子恒的夫子做好吃的,郑婉便决定做东坡肉,那东西是苏东坡发明的,郑子恒的夫子肯定没吃过。

因为路途近,来回花不了多少时间,郑秀这次没拦着,哪知道周家的肉摊上周屠户的浑家也在,郑婉买了肉,周屠户的浑家死活不肯收郑婉的钱,郑婉也只得作罢,现在猪肉便宜,每斤九十文,她打算等东坡肉做好了,给周家送些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抹泪,不要霸王偶呀!!!

☆、来客

等到郑婉的东坡肉做好了,时间已经到了正午,郑子恒还没有回来,这回郑婉也有些慌了,怎么会去了这么久呢?难道出了什么事儿?虽然满屋子都溢满了肉的香气,姊妹俩却都没什么心思吃,郑婉想了想,说道:“我买这些肉,周家怎么也不肯收钱,二妹,你去给周家送一盘肉尝尝吧,顺便打听打听周庭槐回没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郑秀红着脸说道:“我不去,多不好意思啊!还是姐姐去吧!”

郑秀脸皮薄,郑婉没有办法,只得自己盛了满满一盘子肉,她想到周屠户或许还没有吃午饭,便又把热气腾腾的米饭也盛了一大碗,一起端到了周屠户的肉摊上,没想到周屠户的浑家也在,郑婉一想也就明白了,周家的二郎帮着送牛收钱、而五郎又陪着郑子恒去了衙门了,周屠户一个人忙不过来,便让他的浑家也在肉摊上帮忙,郑婉想通此节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向周屠户夫妇郑重的道了谢。

周屠户的浑家笑道:“咱们可是实在的亲眷,这点小事儿算不得什么,郑小娘子可不要这么外道才是!再说了,你特意给我们送来了饭菜,我们还没谢你!不知道郑小娘子做了什么好东西,怎么闻着这么香?”

周屠户却不说话,他掀开盖子看见那盘肉,抓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放到嘴里,顿时他的眼睛就亮了“嗯,好吃!真好吃!这就是那块腰条肉做的吗?”

郑婉点点头,本来她想问一问他们夫妇,郑子恒和周庭槐这么久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偏偏这时候又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来买肉,这人显然是个大客户,周屠户夫妇忙着招呼,郑婉见他们不得空,又担心妹妹在家着急,便连忙告辞。

回家的路上,正遇到一个年轻的书生,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郑婉觉得那人身上有一种冬天湖水般的静美,这人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郑婉见那人向她看来,正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他打招呼,忽的一想,这可不是现代,随便跟一个男人说话似乎不妥,她急忙低着头疾步走过,却听见一个带着磁性的男性声音喊道:“郑小娘子,请等一下…”

郑婉停下脚步,回转身来一看,喊她的正是那个书生,郑婉点头道:“您是…哪一位?”她原本以为是自己的前身认识的人,正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书生却笑道:“郑小娘子不记得我了?咱们前些天在学堂还见过,我是郑子恒的夫子赵承昊,你家里有什么事儿吗?郑小哥儿今天怎么没有去学堂?”

郑婉一听,顿时想起上次给郑子恒送饭时候看到过的那个书生,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就是二弟的夫子,这也太年轻了些,虽然郑子恒说过他的夫子不是老头子,郑婉潜意识里也觉得那夫子怎么也得三十多岁,哪知道居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赵承昊见郑婉愣愣的看着他,不由一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线条优美的薄唇挽起一个弧度,黑葡萄似地眼睛在阳光下光彩潋滟,和郑婉对视着…

郑婉的心怦怦多跳了几下,赶紧垂眉敛目的微微低下头,将郑子恒没去学堂的原由讲了,赵承昊说道:“原来能治疗牛肠辟的居然是你家,真是没想到…既然官府征用了你家祖传的方子,想来会赐一些官田做补偿,郑子恒还没回来吧?”

郑婉连连点头“是啊,他人还没回来,家里…正为他着急…”

赵承昊说道:“既然是官府赏赐官田,那么除了签订文书之外,当然要去城外认一下地界,来来去去那么远,怕是不能这么快就回来。”

郑婉一听这话,这才放了心,她想到家里做的东坡肉,可是特意为这位正主做的,郑婉忙说道:“我弟弟早就说夫子对他的情谊天高地厚,一直觉得无以为谢,他原本想着今天带些吃食送给夫子尝尝鲜,谁知道今天偏偏出了这事儿…夫子既然来了,何不稍等一下?我家里刚做好的吃食,这就去给你拿来可好?”

郑婉原本担心这位赵承昊吃过了午饭,怕他不答应,不成想赵文昊没有半点犹豫,欣然应允道:“好啊!”

苏东坡就曾经写过“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食,贫者不解煮。”虽然郑婉没觉得猪肉价贱如泥土,但是在大宋朝猪肉的确上不了台面,但是这东坡肉还是很好吃的,再说这位夫子也应该知道郑家的情况,郑婉觉得他不会因为礼薄不高兴。

至于郑秀藏起来那四十贯钱,郑婉自动忽略了去。赵夫子走在郑婉的身侧,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袍,虽然棉布衣裳比较朴素,不过郑婉最近学针线,能看出赵夫子这身衣裳是经过精工细作的,尤其是衣裳穿在他的身上,好像给他平添了几分风姿,在郑婉看来,这人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推开郑家的大门,郑婉还没请赵夫子进来,就听见院子里郑子恒喊道:“姐,我回来了!”

郑婉一看,可不是嘛!周庭槐和郑子恒正在院子里收拾那个牛栏,她忙说道:“二弟,赵夫子来了。”她转头对赵夫子说道:“快请进吧。”

郑子恒一见到夫子,脸上的表情也正经起来,恭恭敬敬的给夫子行了礼,便看向郑婉,郑婉笑道:“快带夫子屋里坐吧,中午就请赵夫子和小五哥在家一起吃顿便饭吧!”

郑子恒顿时高兴起来,忙把赵夫子请进了他的房间,郑婉觉得便是请人吃便饭,一个菜也太少,她赶忙抓了一把铜钱放进荷包,又去市场买了一条草鱼、一块豆腐和几个鸡蛋,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便是想买什么好东西也没有。

郑秀也来厨房帮忙,一边帮着做事儿,一边悄悄在郑婉耳边说道:“姐,那个赵夫子成亲了没有?”

郑婉笑道:“我怎么晓得?小五哥还在呢!你就想见异思迁?”

郑秀气得一跺脚“谁想见异思迁了?人家是觉得他做我姐夫挺好,二弟曾经说过,他还是个举人呢!我原本还以为是个半世老头子,哪知道他这么年轻啊!”

郑婉瞪了她一眼“行了,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岁数,怎么会不成亲?”

郑秀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暗自叹了口气,郑婉则手脚麻利的做了一个煎鸡蛋,一个麻辣豆腐,这两样做好了,郑秀也把草鱼收拾干净了,郑婉又做了一个水煮鱼,郑秀说道:“姐,这做吃食的手艺都是跟娘学的吧?可怜等我稍大一点,家里就没过过好日子…你以后得了空也得教教我。”

郑婉闻听,自然满口应承,她原本还害怕郑秀问她从哪儿学来的呢!等到她把水煮鱼做好放到桌子上,一小瓷盆的东坡肉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了,赵夫子吃得最多,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吃猪肉,没想到这么好吃。”

郑婉暗自诧异,看他的穿戴,也不是特别好,虽然是个举人,郑婉觉得他家里应该不是很富裕的那种,怎么连猪肉都没吃过?她来不及细思量,忙说道:“夫子喜欢就好,以后让二弟多孝敬夫子吧。”

因为下午还要上课,郑子恒跟赵承昊急急忙忙走了,周庭槐惦记着家里的生意,也跟着一起告辞。

郑婉这才问起官府补偿了多少地,郑秀喜滋滋的拿出地契文书给郑婉看,没想到居然有三十亩地,郑婉不由想到,三十亩地算不算一个地主啊?

郑秀笑道:“这可是官田啊!是最好的上等田!刚才我问过小五哥了,他说亩产怎么也有三百七十斤左右…”

郑婉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后世粮食亩产都上千斤,现在亩产三百多斤还是上等田!这样一看也不算多嘛!看见郑秀掰着手指算每年能打多少粮食,郑婉忍不住说道:“一亩地产三百多斤,三十亩就是九千多斤…”

郑秀喜道:“九千斤多斤粮食啊,咱们一家怎么吃也吃不完!姐,这回咱们不能挨饿了!”

郑婉看着平时稳重的郑秀,这会儿高兴的像小孩子似地,真是有些无语,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二妹,你别只顾着高兴,这眼看着开春了,要尽快找好佃户才行,要不然耽误了春耕就糟了,另外咱们是不是还得提供种子?你知道要去哪里找佃户,哪里买种子吗?”

郑秀茫然的摇了摇头,郑婉更是摸不着头脑,两个人正相对半天,郑秀忽的鼓掌笑道:“我有了主意了!”

“哦?什么主意?”

“姐,你忘了,奶娘他们一家就住在城外二十里的李家庄,距离咱们那块地不远,明天咱们找她去…”

郑秀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有人敲大门,姊妹二人来到院子,郑婉刚要开门,郑秀扯了她一把,她隔着大门问道:“是谁呀?”自从家里有了一箱子铜钱,郑秀就格外谨慎。

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我是福惠酒楼的胡掌柜,刚才我们酒楼的管事在周屠户那里遇到了郑小娘子…有点事儿能和郑小娘子谈一谈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鲜花!!!

☆、祸福

郑婉一听来人是福惠酒楼的掌柜,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这是冲着东坡肉来的!

胡掌柜胖墩墩的,看上去慈眉善目,他坐在郑家的花厅里四下打量,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个家一看就穷嗖嗖的,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这两个小娘子岁数也不大,估计给点钱就能打发了,他也不喝郑婉倒来的那碗白开水,只是笑呵呵的说道:“郑小娘子,我今天可是周屠户介绍来的,听说你们两家是亲眷。”

郑婉心道,周屠户倒是个精明的角色,生怕得罪了这位老主顾,居然面都不肯露,不露面也就罢了,哪怕提前送个信也行啊!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谈价钱的时候还要顾及他…

郑秀一听是周家介绍来的,便有些不安,双手搅着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