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楼头,欧阳惬意地品茶,随意地向下面看去,东面街上一座精巧的二层小楼前,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火光相接,形成了两个古朴大字——‘仙宝’。

芷云看了眼小楼门前热闹的景象,笑了笑:“那孩子是个机灵的,魔法学的虽然比不上佟辉快,但在浮空城也算佼佼者了,而且,他脑子灵活,不似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贵族子弟,总认为商贾乃低贱之事,不屑一顾,这小子来浮空城的第一年,见到了那一堆报废掉,只能分解回收的学生练习作品,就动了脑筋,联合了几个贫民子弟,缠了七月半天,想要在天津开一家仙宝店,出售这些废弃品。”

“七月与我说了,我琢磨着总有一天浮空城的东西要面世,先让这些孩子们试试水也没什么不好,就答应了,没想到,这才两年的工夫,他居然把店铺开进了京城…”

欧阳失笑:“并不奇怪,猎奇本来就是人的天性,你那么大的一座仙岛戳在半空,偏偏保密做的极好,让人难以窥视,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出售仙岛上东西的地方,那些贵人们哪能不趋之若鹜。”

虽然说,他们卖的东西都是废品,但是,炼金作品哪怕废了,也会有它的不凡之处——比如说,浮空城最常见的一级作品,琉璃灯树,属于魔法植物学的应用,小盆栽上开出来的花,结出来的果子,形成菱形的琉璃样结晶,一到夜晚,自动发光,光芒呈七彩,还能调节光亮程度,是很有意思的装饰品,偶尔也被用来照明。

培植琉璃灯树并不难,但是,因为是一级的学生,初来乍到,成品率也只有百分之十五,大部分不是不能发光,就是光泽太暗淡,在浮空城一帮挑剔的学生眼里,当然是废品,但换成一般人,一准儿会当成宝贝高高兴兴地买回家…

这一夜,两个人一边赏京城夜景,一边饮了一肚子茶水,结果精神倍增,玩到街上的人群都散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休息。

昨夜睡得太晚,今天芷云也难免有些精神不济,天大亮了,才让七月服侍她盥洗净面完,换了身银红色金丝花绉绣五彩丹蝶连裳旗袍。

坐在妆台前面,由着七月给梳好头,懒洋洋地摸了摸鬓角,沐浴着难得温暖的阳光,芷云笑道:“今儿可是起的晚了些。”

七月从首饰匣子里拿了一支金镶玉的蝙蝠簪子斜插进芷云的发髻根部,又拿起几只米粒大小的粉红珍珠攒成的珠花,小心翼翼地为自家主子戴好,左右看了看,才笑道:“哪里算晚,爷起的时候特意嘱咐过,说要主子多睡些时候,让奴婢门别打扰呢。”

她的音调里带着几分轻快,显然知道自家主子很得王爷爱重,心里高兴。

芷云笑了笑,没说什么,不一会儿,十月摆好了饭,芷云用了一碗普普通通,却透着珍珠白,馨香四溢的米粥,加了几口嫩春笋,然后就坐在正堂里等着众人来给她请安。

雍亲王府的每一日都没有什么不同,不是芷云不想回浮空城去,只是今年五月的木兰秋狝,康熙特意下了旨,要胤禛带芷云同往,现如今已经过了年,芷云这一次一出去就是五个月,弘昊又要留在王府里,总要安排一番才是。

于是,一向懒散的四福晋难得勤快起来,把应该敲打的那群莺莺燕燕狠狠地敲打了一顿,又给自家儿子弄了好几个强力护身符,还整了一堆的各类应急用魔药,结果弄得欧阳哭笑不得,一再说弘昊身边有他特意安排的人手,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再说,他从初来这个朝代,首先就是整治后院,可以说整个京城再也没有比雍亲王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可惜,话不能说得太满,欧阳刚下了保证,第二天,三阿哥弘时就让人打破了脑袋。

“福晋,你可给奴婢做主啊,万一弘时有个好歹,奴婢可不活了…”

“混说什么,三阿哥乃天潢贵胄,自是有福气的,哪会有什么万一”芷云怒斥了句,头疼地看着哭得眼睛都肿了,满面憔悴的李氏,再看看满头鲜血,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又是倔强又是羞恼地瞪着弘昊的弘时,又反过头来,看了一眼偎依在她身边,懵懵懂懂地眨着眼,浑身上下只透露出‘无辜’二字的宝贝儿子乐乐,咳嗽了一声,哭笑不得地道,“赶紧的,请太医来给三阿哥看看,千万别留下疤…”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只说三阿哥的伤口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算重,上了药也不会留疤,折腾了半日,好说歹说,给弘时外敷内服,安顿他睡下,才将李氏给安抚住,打发走。

等到李氏离了正院,七月扑哧一声,乐了。

芷云摇摇头,看了一本正经地坐在一边,头也不抬的绣花的十月一眼,咳嗽了声,道:“行了,别幸灾乐祸,你这丫头,真该和十月学学…还有乐乐,额娘是看你稳重,才由着你小小年纪就跟哥哥姐姐们学着玩那些东西,在家里,千万把你那些玩具们全收起来,听见没有”

一见自家娘亲板起了脸,乐乐脑袋一耷拉,小脸儿一下子红了,讷讷地点点头。

芷云没觉得什么,到是把崔默默心疼得不行,一把搂过去,亲啊,肉啊的哄了半天,“福晋,这怎么能怪咱们小阿哥,小阿哥好好地在自己的屋子里滑旱冰,是三阿哥不问自取,拿了小阿哥的旱冰鞋去玩,这才不小心磕墙上,摔的头破血流,关咱们小阿哥什么事?”

芷云叹了口气,乐乐玩游戏的屋子,光外围就有二十多个法阵,日日运行,哪里是弘时一个小孩子能轻易进去的?肯定是这小子显摆,把弘时带进去玩了,这才出了意外。

一抬头,芷云见乐乐的眼神也有点怯怯的,显然已经知道错,于是叹了口气,拉了他的手,呼噜了一下光溜溜的小脑袋瓜,低声道:“好乐乐,你是聪明孩子,你要明白,你的房间还有你的游戏室,那都是私密地方,额娘之所以给你专门修建了独立的屋子和游戏室,而其他小阿哥小格格只有一个公用的,就是为了你的安全,你以后,千万别随便带人进去,尤其不能把从浮空城带回来的东西给别人看见,听见了没有?”

区区一个旱冰鞋,不过是浮空城上那一帮学生们觉得好玩,做来游戏和代步的工具,连魔法都没有施加,当然不是什么要紧东西,给了弘时都没关系,可是,谁能保证随着弘昊越来越大,他房子里的东西永远是这种玩具,万一有每一样危险的魔法道具给别人看见或者碰到,岂不是很容易招祸?

乐乐乖乖地点了点头,他年纪虽小,其实还是极稳重的,只要芷云开口说了,无论是理解还是不理解,这孩子总是会好好记着。

第二天,芷云先是罚乐乐小豆丁写了五百篇大字,又让七月和十月拿出一大堆好玩的东西,什么旱冰鞋,小跑车,三个轮子和两个轮子的滑板,送给弘昀和弘时,教给他们怎么玩耍,而何清的仙宝店,也干脆出售起这些玩具来。

日子渐渐过去,天气一天天变得暖和,木兰秋狝的日子到了。

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一,昨天落了雨,今日到是晴朗。

芷云带着七月和十月,坐在华丽的马车上,隔着窗,向外望去——澄碧的天空,透白的薄云,莺燕的歌语,芳盛的春草,一幅生机勃勃,花明柳媚之象。

正欣赏美景,却见欧阳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也想上车…”

芷云愣了愣,见他穿了身青色裘质行褂,身量笔挺,骑着褐色的高头大马,甚是威武,一侧过头,避开外人的视线,却是呲牙咧嘴:“唔,这马是皇上赐的,骑着不舒服…”

芷云捂住嘴,勉强把笑声吞回去——好吧,哪怕是自家无所不能的大*OSS,也并非真正马背上长大的皇子,这些年出行,有的时候用传送阵,有的时候乘坐飞车,飞屋之类,哪怕是出门办差,跟着皇上南巡或者去木兰秋狝,也是乘坐马车,或骑自己的马,那马都是专门驯养出来的骑兽,会自动调整身体,让主子觉得舒适,但这一次嘛…康熙算是好心办坏事了。

第二卷 闺阁少女 第十八章 木兰秋狝(中)

第十八章 木兰秋狝(中)

大驾卤簿逶迤数里,前后不能相望,还是如往年一般,可谓是浩浩荡荡,大气磅礴。

可康熙的心情并不太好。

人老了,总是更加地重视感觉,一代君王也是一样。

过去两年,对自己亲手抚养长大,寄予厚望的太子的废与立,似乎一下子把他的身子骨给掏空了。

康熙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精力大不如往前,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当了一辈子的皇帝,为这个大清朝劳累了一辈子,无论喜欢不喜欢,做一个皇帝,合格的皇帝,已经成了他的唯一。

所以,他才不希望有一个闲散的落寞的余年,所以,看着这些长大的儿子们,他的感觉才会如此复杂…

康熙拿出一只银质酒壶,喝了一口药酒,缓和了心口隐约的闷痛。

可惜,现实毕竟是残酷的,哪怕不愿意,不服老,到底岁月不容情,就连天上的仙翁都说,君王的寿数乃是天命,天命不可违…看来,他也到了应该好好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了。

胤禛是个聪明的孩子,康熙喜欢他,作为君喜欢,作为父也喜欢,虽然一开始没打算将他培养成储君,但,最起码,这孩子将来也要是如二哥福全一般,扶持君主的贤王。

正因为期许,所以难免要求得严格了些,就像他给那个孩子四个字——‘戒急用忍’, 苏轼说:“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就是因为希望那孩子行得稳,走得远,所以,才隐隐切切地嘱咐了这四个字。

康熙越思,越觉得心头儿有些悲意,忍不住念起身边的老臣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曹寅,曹寅小小年纪就入宫做了他的伴读,十七岁时,又成了他的贴身侍卫,忠心耿耿,相伴相随十多年,于他来说,曹寅已经不仅仅只是个臣子了,而是亲密的家人。

记得去年十二月,两江总督噶礼,递密报,参奏曹寅,说曹寅和李煦亏欠两淮盐课银足足三百万两,请求严惩。康熙接了密报,一个人在养心殿彻夜未眠,心里酸痛,他当然知道曹寅那亏空大部分是怎么来的,多数是他南巡造成。

可是事关重大,迟早要有处理的一天,想了许久,想到当年曹寅外放离京,君臣依依不舍,那是冬日天寒地冻,曹寅响当当一条汉子,哭得眼睛通红,跪在雪地里给自己磕头,磕在冰碴子上,划了一道又一道的血印,自己扶都扶不起来,走时更是一步一回头…

康熙还是叹了口气,压下了奏折,只是私下谆谆告诫,希望他们能尽快设法补上所有的亏空。

御驾走走停停,连续坐了十几天的马车,大家伙儿第一觉得骨头都有了散架的趋势,这几天日头又大,可谓骄阳似火,暑气更是让人难以忍受。

芷云和欧阳到好,就算不用什么显眼的魔法手段,可是,有半位面在,两个人时不时偷偷进去洗个澡,用些冰镇的水果,往马车上安置一个冰盆,日子到过得比别人舒服许多。

五月十三日,终于抵达了热河行宫。

雍正自然要去伴驾,芷云到比他自由得多,康熙特别有旨意下来,要大家不要拘束,别人怎么样,芷云不知道,不过,她自己到雀跃得很,于是,在狮子园安置好,歇息了片刻,随意地洗漱过后,就换了衣裳,带着七月和十月出了门。

避暑山庄恰在武烈河西岸的谷地上,又有滦河、兴州河、热河交汇,气候凉爽宜人,实在是一处难得的避暑胜地。

芷云两辈子是从没来过这里的,乍一看,也觉的极新鲜,这个避暑山庄虽然还没有完全建成,但也差不多了,至少,康熙提名的三十六景,也算初成。

一路慢行,所过之处,树木参差,郁郁葱葱,周围更是山川环绕、层峦叠嶂,每走一步,都有其不同的美态,芷云最中意的景儿却是如意湖,这里的荷花初开,算不上太好,可胜在清爽,芷云立在岸边,看着湖里碧波荡漾,芙蓉出水,莲菱蒲苇,随风摇曳,随手折了岸边柳枝把玩,心里爱极了这秀色,甚至像把它完完整整地‘复制’回浮空城去。

一直玩到太阳西斜,到了晚饭的时候,十月才劝了她回去。

回了屋,坐在炕上,由着七月给净面,换了身常服,芷云这才想到,自己一路上居然没遇见什么人…后来想想,这随驾的皇子的女人们,无论是福晋还是小妾,如她一样自在,没男人陪着也敢出去玩的还真不多,再说,一路辛辛苦苦,大家都累坏了,这第一天,怎么也要休息一下缓缓劲才是。

刚小坐片刻,就有小太监过来传话,说胤禛要在澹泊敬诚殿陪驾,晚上还得陪万岁爷吃饭,让福晋不必等了。

芷云挑挑眉,心里悄悄对那可怜孩子表示一番同情,和皇帝一起吃饭,听着挺荣耀,可却绝对是个劳累差事,芷云就享受了几次,每一回都吃不饱,回来还得加餐。

同情归同情,芷云可不愿意饿着自己,摸了摸肚子,吩咐了先摆饭,话刚一出口,外面就进来两个宫女,装扮得比宫中的宫女们稍显素净些,看样子是这热河行宫的。

两个人利利索索地把吃食在小几上摆放好,才朝芷云行礼道:“请福晋安,奴婢水鹤(白鹭),昨天被管事嬷嬷分派来伺候王爷和福晋。

芷云叫了起,随意地点点头,扫了这两个丫头一眼,模样似乎太出挑了,尤其是白鹭,长了一张很狐媚的脸,不过,芷云对她们的印象到还行,气质满干净,不像是不安分的女人,芷云也就没多说什么,随意交代几句,就让两个人退下。

七月扶着芷云在桌边坐好,几上的饭菜还算合胃口,一碗三鲜汤、一碟干烧鱼、一碟炸乌鱼蛋、一碟银丝卷、一碟素笋尖、并上红稻米粥,颜色鲜亮,味道也美,看得人食指大动。

看着桌上的饭菜,芷云更是觉得饿,喝了两大碗米粥,几筷子下去,菜用了大半,这还觉得不够,想再添上一碗饭,结果十月怕她积食,无论如何不让再进,这才罢了。

到免不了埋怨丫头几句——“连吃饭都要管着,这到底谁是主子啊”

不过,她也知道丫头是为了自己好,就是随口说说逗乐罢了,这些玩笑话,主仆几个都不会放在心里。

白日里玩得尽兴,这一吃过饭,芷云到有些犯困,不过因为想等一等欧阳,便倚着迎风枕,有一下没一下地扎荷包 。

欧阳踏着月色回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美人足可以称为娇憨迷人的睡态,勾了勾唇角,欧阳心里一动,手上也就顺从了自己的心思,轻轻地在芷云红润娇嫩的面颊上拧了一把。

七月和十月齐齐低头,全当没看见,嘴里却是很勉强得才把笑意给吞回肚子里。

芷云在睡梦里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因为没感觉到陌生的气息,也不曾醒,只是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不耐烦地支吾了两声儿,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咳咳。”自家娇妻可是难得露出如此可爱的一面,欧阳眯眼,欧阳眯眼,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咳嗽了两声,一抬头,“七月、十月,你俩不用伺候了,下去歇着吧。”

十月扑哧一笑,低声咕哝了一句:“谢爷体恤…奴婢们已经备好了热水,爷请自便…”就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上门。

欧阳愣了愣,眨眨眼,失笑摇头,暗道:“这俩丫头到被芷云调教的越来越大胆,连主子都敢打趣。”不过,出门旅游一次不容易,他们也几年没玩过了,这一次松快松快,和媳妇洗一个鸳鸯浴,没什么不可以啊…

望着冰肌玉骨的美人,柳下惠也要食指大动的,一弯腰,欧阳抱起自家媳妇,身子一闪,两个人就连人带衣裳一起进了半位面的温泉。

“呀”芷云一下子惊醒,迷迷糊糊地瞠目瞪视着欧阳,过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一把抓住那双很不老实的大手,道:“你这是做什么,老夫老妻了,也不怕人笑话…”

嘴里虽然这么说,她脸上却挂着笑,也就挣扎了那么两下,不一会儿,便是春意无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已经子夜时分,夫妻俩才回到床上,芷云倚在欧阳的胸前,听着窗外湖边的细细声响,闻着屋里飘散的熏香,面上是一脸舒适的闭着眼,好生惬意,可惜,欧阳那个大煞风景的肚子打雷一般的轰轰作响,芷云是想当听不见都不行。

“没办法,相公我这是体力劳动做多了,得补一补才好。”欧阳一只手捂住肚子,挑挑眉,笑道。

芷云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心里暗叹,当年那温润公子,竟然学会了油嘴滑舌的毛病,真是让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第二卷 闺阁少女 第十八章 木兰秋狝(下)

第十八章 木兰秋狝(下)

两个人懒懒地倚在床上不愿意动弹,芷云便从床头拿起一只玛瑙耳坠儿状的通讯器,招呼了十月一声儿。

不一会儿,十月手里捧着一个掐丝珐琅鎏金条盘进屋,搁在小几上,“王爷,福晋,厨房里已经熄了火,奴婢收拾了几样点心,您二位凑合用吧。”

芷云一看,见是一碗红稻米粥,一碟桂花粉糖糕,一碟鸡油卷儿,一碟鸡蛋半翅峰,一碟椒盐卷儿,还有一笼金黄的小饺子,笑道:“够丰盛了。”

欧阳也很满意,他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这会儿饿得很,别说点心还算精致,就是稍微差一点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挥挥手让十月下去,披上衣服坐起身,拧了热帕子擦了把手,就开始吃。

芷云到是不饿,她晚上吃得不少,不过,还是随手挽起头发,陪着喝了两口粥,这一夜,夫妻俩折腾到很晚,才相拥着入眠。

第二天,欧阳要早朝,天还没亮,就得起身,芷云却拽了拽被子,舒舒服服地继续睡懒觉,等睡醒了,吃过早饭,就悠悠闲闲地逛一逛热河行宫的园子。

这里不愧是万岁爷下大力气修建的避暑山庄,处处有迷人的风景,百看不厌,让人几乎流连忘返,偶尔还能碰见其他的侧福晋格格什么的,到是皇子福晋里面,貌似只来了芷云一人,这到不奇怪,紫禁城的爷们儿随驾,哪一个不是留下嫡福晋掌管后院的,独芷云一个人例外罢了。

欧阳却不可能像自家媳妇那么自在,他除了每日早晚在院子里用饭,其余的时候皆在楠木殿,陪着康熙处理政事,算起来,比起以往在京城只能说更忙。

芷云每天逛园子,与其他的侧福晋说说八卦,聊聊天,时不时弄一两样儿美食佳肴品尝一番,欧阳有暇,他们两夫妻也相携去赏景观花,日子便一天天过去,两月时光,弹指一挥间。

八月来临,也到了去木兰围场的时候。

芷云跟着大队乘车离开行宫的时候,残月还挂在半空,如今已经立秋,风有些冷,马车里,十月素手烹茶,一壶香茗刚刚泡好,芷云还来不及喝,欧阳就溜了上来。

“怎么没跟着皇上?”

“献殷勤的人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欧阳把脚塞进皮褥子下面,搓了搓手,从芷云的食盒里拣起两块梅花糕,咬了两口,皱眉道:“太软。”

芷云翻了个白眼,“就你是多,有的吃就算不错。”大早上启程,厨房手忙脚乱,咱饭做得不地道,两个人都是挑嘴的,谁也没吃好,在路上还能填填肚子,还是十月贴心的缘故。

话虽如此,芷云还是递过去一个油酥饽饽。

欧阳吃了几口,这才舒服地倚在靠枕上,眯着眼睛道:“这一次秋狝要二十多天,木兰围场照例又不许女眷进,你在营里可小心些,这地方刀剑不长眼,最容易使坏,我又不在跟前,万一让人家算计了,你这大法师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芷云无奈地点点头,本来还以为能骑马打猎,好好玩上一玩,却不曾想,围猎的地方根本不许女人进去,当然,以前到是有皇后随猎的前例,可惜,那是以前了,而芷云的身份,离皇后又差得很远。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来了,又不能跟着去打猎,还有什么可玩的?”

欧阳笑了笑,撩开车帘,笑道:“看看吧,你来这一趟,不亏…”

果然,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天地宽阔,到了这里,人们会不自觉地感受到生命的渺小,开始学会敬畏生命…

芷云举目远眺,沿途远处,影影绰绰,别人看不清,芷云却连牛羊的高矮胖瘦,毛色鲜亮与否,都看得一清二楚,精神不由大振,芷云眯了眯眼,吐出口气:“大草原啊…欧阳,咱们有时间去一趟澳洲吧,那地方才是真的美,咱们不如去抓几只袋鼠回来…”

“你又不是没去过?”欧阳打了个哆嗦,想起以前在无限的时候,他们一伙人跑到澳洲做任务,租了一处民房住下,那民房真是不错,是新建的,装饰温馨舒适,还宽敞,院子里瓜果飘香,花圃也被打理得极好。

芷云这丫头那时候初来乍到,还是个孩子,应该说当时除了欧阳和身为医生的薛孟之外,整个队里全是孩子,难得这次的任务简单,大家伙又不着急,看见如斯美景,都乐疯了,芷云几个在大草原上跑了一整天,回来之后,还嚷嚷着将来要在澳洲养老,天天和各种可爱的小动物们作伴。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第一天晚上,一大群人谁也没睡好觉,芷云洗澡的时候被忽然飞出来的马蜂吓得哇哇大哭,纪尘抢着做饭,结果那天晚饭粒米未尽,因为他刚一进厨房,还没来得及点火,就有一只负鼠的腐尸落在他的脑袋上了,纪尘这孩子最怕的就是恶心的脏东西,他每一次出手,从来是唯美的冰封千里,绝对不染血腥,这下子到好,恶心得他好几日恹恹的,不肯吃饭,欧阳连哄带骗地劝了许久,才算缓过劲。

第二天,大家伙齐齐动手,把屋子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又把门窗烟筒都给密封好,这才算是勉强能住了。

那一次任务,一队人马在大草原上游荡了两个月,时不时地被鸟雀当马桶,或者碰上来捣乱的黑熊,当时大家都年轻,对敌手段有限,碰上些许野兽,也要费一番工夫,从此,队里的人提草原而变色,再也没人说想要在那地方养老的话。

被欧阳这么一提醒,芷云也想起很久以前的旧事,虽然无论哪方面,她都已经是今非昔比,但是,依旧心有余悸,眨眨眼道,“唔,国外哪有咱们的地方好,我还是凑合在自己的地盘逛逛算了。”

乘着马车走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马车停下,到了扎营的地点,下了车,欧阳自去陪驾,高福则留下来帮着芷云安营扎寨。

帐篷物件什么的都是内务府备齐的,本来芷云还想用自己的帐篷,要知道,浮空城上的炼金产品现在也算多样化了,其中就有便携式随军帐篷,最高档的一种,里面的布置,与雍亲王府的寝室比,也不差什么。芷云看了喜欢得很,大中小三种型号都拿了好几个,平时扔在半位面里,到没有显摆的机会,这一次不是正赶巧吗?

不过,芷云刚走到白色帐篷前,就看见一共八位包衣旗兵,一起上前行礼:“请福晋大安。”她愣了愣,挑了挑眉,暗地里磨了磨牙,到底还是没有玩花样儿,别人都是普通的帐篷,就她一个例外,那可不算好看吧。

看到自家福晋脸色不大好,十月和七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视一眼,赶紧塞了赏钱,然后扶着芷云就进了帐篷。

至于一进去,就往绣墩上一坐,端了碗奶茶,乐呵呵看着两个丫头手脚利落地布置,一会儿往矮塌上扔几个毛茸茸的抱枕,一会儿往矮几上铺明丽的桌巾,还有内务府置办的锅碗瓢盆之类,每一样都用热水烫过,又拿消毒水消过毒。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把整个帐篷收拾得勉强入两人的眼。十月满意地点点头,走过来伺候着芷云换上自制的棉布拖鞋,躺倒矮塌上,七月也过来给她揉肩捏腿。不一会儿,芷云就舒服得睡过去了。

到了晚上,芷云到变得精神奕奕,挽着欧阳的手在大草原上稍微逛了逛,吃了几块最正宗的蒙古烤羊肉,又回半位面泡了药澡,这才睡下。

第二天,欧阳去参加围猎,芷云到也没打算一个人游逛,不过是拉着两个丫头读读书,偶尔也指点她们几句,两个丫头现在已经是很合格的魔法学徒了,一般的低级魔法使得算是比较熟练,只是古代人毕竟知识面有限,对于魔法,总是不能很好的理解,指望她们更进一步,恐怕不大可能。

第三天,芷云还是窝在帐篷里,不过,到没拘着七月和十月,只叮嘱她们小心,不要进了围猎区域,就放两个丫头去玩,可是,两个丫头还没出去片刻,李德全李公公就过来宣旨——“大珊瑚珠八十串、照身大镜一面、奇秀琥六十对、织金大绒毯四领、鸟羽缎十匹、金自鸣钟一座、翡翠镶宝石如意六把…”

芷云听着一连串的赏赐,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才第二日围猎,康熙这是犯了哪门子毛病?而且,李德全这脸色可算不上好看,甚至是有些愁苦的。

挑挑眉,芷云赶紧给李德全塞了一个荷包,李德全也没推辞,只是叹了口气,道:“福晋,四王爷在围场受了伤…万岁爷召见,您赶紧和杂家过去吧。”

一听这话,芷云顿时脑袋一懵,受伤?谁?自家大*OSS,那个据说已经跨入传奇领域十几年的大法师?他怎么可能受伤?

被一连串的问号弄得头晕目眩,芷云还是压下满肚子的疑惑,换好衣服,跟在李德全后面离开了帐篷。

第二卷 闺阁少女 第十九章 ‘温柔缱绻’

第十九章 ‘温柔缱绻’

李德全对芷云比往常更加礼貌周到,看她有些心不在焉,还低声安慰道:“福晋安心,御前的六位太医正在给王爷诊治,想来绝不会有危险…”

芷云听着李德全语焉不详的解说,更是满头雾水,但她只是皱皱眉,并不多问,李德全既然不肯多言,肯定有他的道理。

随着李公公走了不过盏茶工夫,就到了康熙帝地御帐前。

御帐果然和芷云住的那个很不一样,哪怕只是临时搭建,也是明黄布面,又宽又大,芷云一走近,就看见帐外左右立了十几名侍卫。

这一队侍卫有一部分身着甲胄,大约是军人,另外的都是黄色马甲,素色长袍,看样子应该是宫里出来的御前侍卫。

芷云见他们腰刀出鞘,杀气腾腾,可是脸上除了威严,却多少带了几分异色,更奇特的是,侍卫身前还趴着一个人,芷云眼力好,一眼瞥过去,发现居然是十五阿哥胤礻禺,只见他一身的草屑,头发凌乱,鼻腔喷出来一股子浓郁的酒臭味儿。

她还来不及多想,李德全低声与领头的一个侍卫说了几句话,然后对芷云小声禀道:“福晋,请您在万岁爷的帐帘外暂侯传召。奴才先进去回话。”

芷云点点头,李德全就走向了御帐。

芷云到没着急,深吸了口气,四处看了看,可能因为今天行围,收益颇丰,康熙在行帐赐筵,招待来朝的蒙古王公贝勒,整个驻地都散发着烤肉的香味,熏得芷云鼻子有些痒痒。

帐外一片的安静肃穆,芷云等了片刻,到底是枯站着,有些无聊,眨了眨眼,手指一弹,一个乌黑的小东西就被抛进了帐子里。

几乎只有一瞬间,芷云耳边儿听到一阵金属声嘶嘶作响,眼前便浮现出御帐里面的情形——

“皇阿玛,十五哥酒后糊涂,以至于铸成大错,儿子,儿子不敢求情,但请您看在他年纪尚轻的份上,从轻发落吧…”十六阿哥匍匐在地,脸上全是冷汗。

“皇阿玛,儿臣相信此番只是意外,十五弟他绝不会起那,起那…”皇太子只说了两句,抬头便见父皇手上青筋毕露,顿时消了声。

康熙面陈入土地坐在紫檀莲花纹宝座上,闭着眼,眉心一阵抽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地一睁眼,神目如电,冷冷地看着几个儿子。

这一次随驾的除了胤禛之外,还有太子胤礽、皇七子淳郡王胤佑、皇八子贝勒胤祀、皇十五子胤礻禺、皇十六子胤禄。

十五阿哥在帐外,十六阿哥跪在地上,太子坐在康熙下手,其他几位皇子都是站着的,此时,康熙一睁眼,一行人全低下头,屏息凝神,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胤礽。”

“儿臣在。”

康熙低下头,望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神色带着几分寥落,低声道:“你是太子,你是我一手教出来,寄予厚望的储君,你额捏是索尼的孙女,正正经经大清门抬进来的原配嫡后”

他这几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胤礽也不知道该怎么答,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落…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连芷云身在帐外,都隐约能感觉得到。

现在在热河的这几位皇子,太子最肖似康熙,不仅仅是容貌上,就连外表温文尔雅的气质也很像,可惜,行为手段差得有些远了,他也没有康熙的气度。

这位太子是康熙的元后所出,赫舍里氏和康熙是幼年成婚,康熙最艰难的那一段时间,都是她陪在身边,偏偏太子出生时,出了意外,康熙连自己的皇后都没有保住,以至于胤礽生而丧母,康熙难免心怀愧疚,所以很早就把胤礽立为太子,还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父子的感情,可以说非同一般。

但那是以前,皇家果然是不能谈感情的,或许是因储君形成的势力,影响了皇帝的权威;或许是其他成年皇子的文治武功,引起了太子的危机感,所以动作频频,这对父子的关系,已经日趋紧张,尤其是四十七年之后,皇太子与康熙之间的芥蒂,恐怕是再也消除不了了。

芷云皱了皱眉,看来此事并不简单,不过,这些阴谋什么的自己向来不擅长,那是欧阳的本行,记得以前不知道哪个对头说过——‘有本事挖坑让敌人往里面跳,那不算能耐,能让敌人自己挖坑自己跳,那才显出欧阳的不同寻常来…’

正胡思乱想,李德全已经亲手掀开帐帘,躬身迎了芷云进御帐。

进到帐内,芷云向坐在最前方的康熙皇帝行礼,恭恭敬敬地道:“媳妇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本来沉凝的脸,见着芷云之后,才算稍稍和缓了些,道:“快免礼,老四家的,你放心,朕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有事…好了,你大概心里也急,快跟李德全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