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怕你不成?”扎兰丁说着便拍马冲来,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把郎啸天吓了一跳,慌忙举矛招架,就见扎兰丁的弯刀不成章法暴风骤雨般砍了下来,郎啸天忙左闪右挡,一时十分狼狈。

“休伤我将军!”一旁的绿珠见郎啸天危急,立刻尖叫着举刀上前帮忙。谁知刚要用刀架住扎兰丁劈下的弯刀,对方的弯刀已经改下劈为横拍,重重击在她的刀面上。绿珠只觉手腕一麻,掌中的刀已被击飞出几丈远,跟着扎兰丁手腕一翻,雪亮的弯刀就直奔她的咽喉而来。绿珠吓得本能地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住手!”郎啸天一声大叫,想要替绿珠招架已来不及,本能地挺矛刺向扎兰丁咽喉,在扎兰丁的弯刀停在绿珠脖子上的同时,他的矛尖也抵在了扎兰丁的下颌上。三人顿时僵直不动,如泥塑木雕一般。

扎兰丁的目光从面具的眼孔中冷冷地盯着郎啸天,碧蓝的眼眸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恨意。他突然一字一顿地道:“好啊!为了她,你竟要杀我?”

熟悉的目光令郎啸天浑身一震,那声音更像电流穿过了他的心脏。缓缓抬起矛尖把黄金面具从扎兰丁脸上慢慢挑开,当终于暴露出面具下那张美奂美轮的面孔时,郎啸天不由一声呻吟:“雪妮,真的是你?”

“不好意思,昨晚打搅了你们的好事。”雪妮说话的同时,冷冷扫了绿珠一眼。郎啸天突然想起昨天夜里,扎兰丁率军劫营时,正好看到衣冠不整的绿珠与自己同住一个帐篷,他慌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我们没什么!”

雪妮冷笑着点点头,“是啊!把她打扮成亲兵片刻不离地带在身边,甚至住在了一起,为了救她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们果然没什么。”

“冤枉冤枉!唉,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楚,以后再跟你详细解释。”

“没关系,你有的是时间,以后再慢慢编吧,现在要编还真是有些难度。”

“我……”郎啸天急得张口结舌,想想便转开话题反问道,“你呢?怎么会和花刺子模王子扎兰丁搅在了一起,甚至还假扮成他的模样?我可听说他是个贪淫好色的家伙!”

“你管不着!”雪妮的回答非常干脆。

“我管不着谁管得着,我可是你的老公!”

“从现在起就不是了!”

“什么?”郎啸天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我的丈夫了!”

“凭什么啊?”郎啸天气得浑身发抖,“咱们可是去过教堂的,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说分手就分手?”

“我会委托律师跟你办理相关手续。”雪妮说着收起弯刀,“希望你尽快赶去宾城,我会让我的律师等着你。”说完她勒转马头,转身就走。

“我不会耽误你的青春!”郎啸天冲雪妮的背影恨恨地喊道,“我会让你如愿以偿!替我向你的哥哥保罗,还有那个什么‘神之手’问好!”

雪妮突然拍马加快了速度,周围的波斯将士疑惑地打量着她和郎啸天,他们听不懂二人方才的语言。一名波斯青年迎上来,小声问她:“白绮首领,你认识那位蒙古将军?咱们就这样算了?”

“走!”雪妮下了一道短促的命令,率先向密林中纵马而去。几名波斯将士立刻追随着她,转眼间也消失在密林深处。

“她是谁?干吗对你这么凶?”绿珠满是敌意地望着雪妮消失的方向,她虽然听不懂雪妮和郎啸天的对话,不过凭着少女敏锐的直觉,她感觉到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关系。

“她是……”郎啸天张口结舌,不知道怎么跟绿珠介绍。突然想到那名波斯青年对雪妮的称呼:白绮首领?她干吗叫白绮?

“将军,我们还追吗?”绿珠小声问。

“还追什么追?追上去让她再讥讽一次?”郎啸天心情烦躁,语气也就重了起来。绿珠眼眶一红,垂下头怯怯地问:“将军,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绿珠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郎啸天心中一软,不由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不关你的事,都是我惹的麻烦,咱们回去吧。”

密林外隐约传来蒙古人的呼唤,郎啸天忙掉转马头,沿来时的路匆匆而回。路上不忘叮嘱绿珠道:“方才的事,对任何人都不能提!”

来到密林外,只见原地等候的两名千夫长早已焦急万分,见郎啸天终于回来,二人总算松了口气,忙迎上去道:“郎将军,方才四王子派人传来口信,他已在申河岸边追上了波斯大军,要咱们尽快前去与他汇合。”

“好!咱们走!”郎啸天向前一指,不顾连日征战的疲劳,率军连夜继续赶路。

“呜——呜——”

号角回荡在申河岸边,十多万蒙古追兵完成了对扎兰丁军队的包围。这里已进入印度的旁遮普邦,向南逃遁的波斯骑兵被申河所阻,不得不在岸边停下来,伐木扎排做渡河的准备,并派出一支疑兵以阻挠蒙古骑兵追击。不想拖雷识破了扎兰丁的疑兵之计,率先头部队突破阻挠连夜追来,拖住了妄想渡河逃遁的波斯骑兵,没多久成吉思汗其它三路大军也先后赶到,把扎兰丁这一万多波斯骑兵,完全包围在了申河岸边。

听到进攻的号角,蒙古大军呈偃月形向岸边的波斯骑兵逼近。一万多波斯战士原本肃穆而立,但在蒙古军队的缓缓逼迫下,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骚动。

郎啸天心情复杂地望着波斯人的阵地,心中颇为矛盾,一方面希望再见到化名白绮的雪妮,另一方面又怕她出现在蒙古人的包围圈之中。现在这一万多名波斯战士,已经完全陷入绝境,被蒙古人消灭只是迟早的事。

波斯战士突然向两边分开,在人丛中让出了一条通道。一名白马玄袍、头戴黄金面具的将领手擎一杆大旗由后方来到队伍前面,波斯战士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扎兰丁!扎兰丁!”

看到那熟悉的身形和银亮的弯刀,郎啸天在心中叹息:她终究还是不能丢下这些陷入绝境的波斯战士,终究还是妄想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大汗下令,要活捉扎兰丁,任何人不得放箭!”一名蒙古将领从骑兵队列前纵马跑过,传达着成吉思汗的最新命令。郎啸天不由疑惑地问身旁的拖雷:“大汗这是什么意思?”

拖雷无声一笑:“父汗纵横花刺子模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扎兰丁这样的对手。你看他身处绝境,依然敢率孤军与蒙古大军决一死战,这样的战士父汗一生中都没遇到过几个,当然是想要亲自见见他了。”

后方的战鼓突然一紧,号角也越发激昂,拖雷拔刀向前一挥,前锋将士顿时爆发出一阵恶狼般的咆哮,向十几丈外的波斯战士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扎兰丁手擎大旗迎了上来,在他的率领下,波斯战士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呐喊,迎着蒙古骑兵发起了反冲锋。两股人马如急流般撞在一起,互相砥砺冲撞,转眼之间就有上千人受伤落马,被无数马蹄践踏而亡。

郎啸天纵马迎上率军冲锋的扎兰丁,架住他的刀高声叫道:“还不快走!难道你想战死在这里吗?”

“不用你管!”扎兰丁说着挥刀逼退郎啸天,率军向厮杀最激烈的地点冲去。

激战从清晨一直到中午,蒙古阵地中终于响起了暂时退兵的号角。蒙古骑兵在拖雷率领下缓缓后退,暂时摆脱了波斯战士的纠缠,短短半日时间,一万多名波斯骑兵就只剩下不到三千人,几乎人人染血,个个带伤。参与进攻的蒙古前锋军和左右两军,也是损失不小。

“全线出击,步步为营!”一名蒙古将领高声传达了成吉思汗的最新命令。十万蒙古大军缓缓而动,从各个方向向挤在申河岸边的波斯残军不断逼近。

“杀!”波斯战士再次呐喊着向蒙古骑兵发起冲击,郎啸天迎上冲在最前方的扎兰丁大叫:“快走啊!你已经尽力了!”

三千多波斯战士转眼又倒下了一半,扎兰丁含泪看了看身边所剩无几的波斯战士,终于挥刀高叫:“跟我走!”

数十名波斯将士在扎兰丁的率领下,纵马向申河岸边冲去,从高高的河岸峭壁上奋力向前一跃,连人带马坠向十多丈深的申河。当郎啸天和拖雷率军追到申河岸边时,只见湍急的河水已经把跃入申河的扎兰丁卷得不知去向。

成吉思汗与几位王子和众将也纵马来到申河岸边,望着急流咆哮的申河水,他不由连连叹道:“真是难得的勇士啊!可惜可惜!”

波斯战士纷纷纵马跳入申河,立刻就被河水淹没,就算有人侥幸从河水中露出头来,也被追到岸边的蒙古兵放箭射杀。申河渐渐被鲜血染红。

一小部分波斯战士最终没敢跳入申河,他们无奈放弃了抵抗,成为蒙古人的俘虏。郎啸天突然从他们中间看到了一张依稀有些熟悉的面孔,好像就是昨晚追随在扎兰丁身边的那名穆斯林青年。

把他带到一个僻静处,郎啸天和颜悦色地问他:“为什么扎兰丁王子是个女人?你还叫他白绮首领?”

穆斯林青年咬着牙不愿回答,郎啸天见状友好地拍拍他的肩头:“说吧,我没有恶意,昨夜你们放了我一马,我也不会为难你。”

那青年犹豫半晌,大概看出郎啸天与别的蒙古人不同,他终于道:“我们原本是生活在撒马尔罕郊外的普通百姓,是白绮首领救了我们的性命,然后送我们到哥疾宁城投奔扎兰丁王子和各地集结而来的花刺大军。谁知扎兰丁王子不敢与蒙古人决战,只想着远逃,又意图对白绮首领不轨,结果被白绮首领失手所杀。几名波斯将领怕陆续集结的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就力主白绮首领假扮扎兰丁王子,率大军抵抗蒙古人。白绮首领因失手杀了扎兰丁,也就无奈答应,并率领大军在八鲁湾大败蒙古人,斩敌过万。”

“可十万大军为何又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了呢?”郎啸天不解地问道。

“八鲁湾大捷之后,我们俘虏了不少蒙古人,那些突厥雇佣军和阿富汗土着军便虐杀俘虏取乐,却被假扮成扎兰丁的白绮首领制止。由于这举动与扎兰丁过去的性格不符,所以被突厥人和阿富汗人看出了破绽,他们发现扎兰丁是女人假扮时,都觉得受到了侮辱,差点与敬服白绮首领的波斯将领发生内讧,最后他们率军离开了哥疾宁。所以白绮首领不得不率剩下的一万多波斯将士往南撤,想退入印度旁遮普邦潮湿的雨林中,暂时避开蒙古大军锋芒,谁知……”

郎啸天总算明白了雪妮假扮扎兰丁的来龙去脉,突然联想到她现在的名字,郎啸天心中一颤,只觉一股暖流传遍全身。——白绮,不就是白痴与绮丹韵的缩写?

远处传来蒙古大军集结的号角,郎啸天忙让那穆斯林青年藏到树林中,让他等蒙古大军撤离后,再离开这儿往远方逃命。

匆匆回到申河岸边,只见那些投降的波斯战士已经被蒙古人尽数屠杀,蒙古人正在就地举行庆功宴。郎啸天心情沉重地躲到了一边,找了个远离酒宴的偏僻角落独自坐下,远远望着兴高采烈的成吉思汗,郎啸天落落寡欢地独自喝着闷酒,他对自己的使命越来越厌恶,不知道自己的征战杀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当晚蒙古大军原地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往北撤回撒马尔罕,整个花刺子模境内,如今也只有撒马尔罕地区受到的破坏相对较小,那里的城市还相对完整,这是因为成吉思汗的贵宾,长春真人丘处机的一句话,令拖雷放过了这座城市和这个地区的百姓。

蒙古大军在撒马尔罕郊外驻扎下来,冬季来临,成吉思汗下令大军休整狩猎以恢复战力,花刺子模抵抗力量的精神领袖扎兰丁已被彻底击溃,在春季来临以前,大军将不再有任何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维进联盟的秘密工作站内,皮特身心俱疲地从电子床上下来,对守候在一旁的银发老者低声道:“爵士,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打算离开几天,你最好把我送到宾城。”

金爵士有些意外:“什么事?”

“我都说了,是私事!”皮特加重了语气。金爵士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我让专机送你去,不过你只有二十四小时,万一赶不回来……”

“我知道!”皮特打断了老者的话,“任何城市都有进入的节点,我随时可以继续行动,不会耽误咱们的计划。”

金爵士终于无话可说,只得示意一名工作人员去为皮特准备专机。

没多久皮特就乘坐金爵士的专机飞翔在云层之上,望着窗外那连绵不断的云海,他落落寡欢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机,还有一个小时这架私人飞机就要在宾城降落,想必雪妮的律师已经在那儿等着自己了。

还是在到达宾城后给她打个电话吧,皮特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他突然发觉,即便知道雪妮是“神之手”家族的成员,他也无法割舍那份同生共死的感情,他依旧深爱着那个性格倔犟、意志坚强的金发女子,这种感情在分开之后反而变得更为强烈,令人无法放弃。

雪妮,我是如此爱你,你知道吗?皮特喃喃自语着,终于疲惫地合上眼帘,慢慢沉入了梦乡。

飞机着陆的震动让皮特从睡梦中惊醒,看看窗外却是夜色朦胧。听到机长的通告,才知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延误了几个小时,降落后已经是入夜了。

皮特拒绝了几名维进联盟工作人员随行保护的建议,独自漫步在这座世界最大城市的街头,他想像一个普通人那样,享受片刻难得的清静和自由。漫步在灯火辉煌的城市街头,两旁林立的高楼像沉重的墓碑给人以无形的压力。擦身而过的同类行色匆匆,很少有人多看皮特一眼,更没有人主动招呼。皮特突然发觉在人群中自己反而更感到孤独,在戈壁草原上经历了金戈铁马的战争生涯后,自己好像已经不能适应现实的生活了。

路旁有一个公用电话,皮特虽然早已扔掉了存有雪妮个人信息的手机,但怎么忘得掉那个刻骨铭心的号码?迟疑片刻,他终于还是拿起公用电话,刷卡、拨号,片刻后听到话筒中响起“嘟”的一声,跟着话筒中响起电子秘书那貌似温柔的电子合成声音:“您好!我的主人现在暂时不能接听您的电话,您可以给她留言,在听到‘嘟’的一声之后,我会录下您的留言。”

话筒中响起“嘟”的一声,然后一片静默,皮特迟疑了几秒,终于小声说:“雪妮,是我,我现在在宾城,我想见你。”

话筒中响起“咯嗒”一声轻响,那是电话接通的声音,皮特忙对着话筒急道:“雪妮,是你吗?”

“是我!”话筒中传来雪妮那微颤的声音,很明显她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皮特忙道:“我想见你!就算咱们要分手,也该最后再见上一面吧?”

话筒中沉默了几秒后,终于传来雪妮努力克制的声音:“今晚十点钟我在皇后大酒店等你。”说完话筒中传来“咯嗒”一声,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皮特依依不舍地放下话筒,只觉得心中又涌出初恋时那种激情。看看时间离十点钟还有三个小时,可他已有点急不可耐了。大步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他向每一个遇到的人点头问好,弄得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路过一间花店时,他拐进去买了一大束红玫瑰,抱在怀中继续往前走去,看看时间却才过了五分钟。

走过两个街区,就看到到了一处“真实幻境”的标志,怀中那游戏专用的紧急寻呼器也开始震动起来,表示那个世界有人在呼叫自己。皮特忙选了个僻静的游戏站拐了进去,交待侍应生在九点钟唤醒自己,然后他像普通人那样进入了那个世界,这和在专家组的监控下行动,感觉是完全不同。

“郎将军!郎将军!快醒醒!”

有人在摇晃着自己手臂,皮特茫然睁开眼,见是一脸焦急的绿珠,他不由疑惑地问:“什么事?”

“你总算醒来了!”绿珠拍拍自己胸口,脸上惊魂未定,“将军你怎么睡那么死?我叫了你足有一顿饭功夫也不见你醒来,吓死我了。”

皮特这才醒悟自己现在的名字是郎啸天,看看帐外依旧天色未明,他不由疑惑地问道:“现在还是深夜,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方才大汗派人传来口信,让你明日一早去撒马尔罕见他,大概是要封赏有功的将士吧。”绿珠笑道,自从大军在撒马尔罕郊外驻扎后,她就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束,显得更为明艳动人。现在大军是在休整期间,千夫长以上的将领在帐中留个女人也非常普遍,所以没人过问绿珠的来历,军中部属也当绿珠是郎将军的宠妾,不时开点一语双关的玩笑,却没人敢对绿珠真正失礼,就连护卫穆扎巴也知趣地搬出了这个帐篷,所以帐中就只剩绿珠和郎啸天二人。

见郎啸天神色怔忡,绿珠不禁为他紧紧毡毯,柔声道:“将军继续睡吧,都怪我吵醒了你。”说着她在郎啸天身旁躺下来,红着脸轻轻环住郎啸天的脖子,神情就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一般。

郎啸天一怔,忙轻轻推开绿珠的手臂翻身坐起,神情十分为难。绿珠坐起身来,一脸委屈地问:“将军怎么了?”

“绿珠你听我说,”郎啸天回头望着绿珠,犹豫着说,“你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你在我心目中就像是我妹妹一般,我会像对待自己妹妹那样疼你爱你,我这样说你明不明白?”

绿珠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连连点头:“明白!我明白!绿珠能做将军的妹妹,真是高兴死了!”

郎啸天见她那兴奋激动的模样,估计是没真正明白,只得继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既然是兄妹,兄妹之间就不能太过亲密,就不能……不能再像方才那样。”

绿珠的微笑渐渐僵在脸上,她似乎开始明白了,默然片刻,她有些不甘心地小声问:“永远都不能?”

郎啸天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是的,永远都不能。”

绿珠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咬着嘴唇愣了半晌,突然道:“那我不做你妹妹了,我要做你的女人。”

郎啸天一愣,摇头苦笑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妻子,并且我很爱她,你也见过,就是假扮扎兰丁王子的白绮首领。”

“难怪她对你那么凶!”绿珠恍然大悟,想想又有些不明白,便问道,“那她为何不跟你在一起?还要与你作对?”

“我们只是有一点小误会,她也不是要跟我作对,她只是本能地帮助弱小者,解救那些无辜的穆斯林百姓罢了。”

绿珠歪头想了想,“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她也确实很漂亮,武艺又那么高强,让我忌妒死了。”说到这绿珠突然红着脸低下头,“不过这并不……并不妨碍我做你的女人啊,除非将军不要绿珠。”

郎啸天一脸无奈地摇摇头,“你是个非常天真可爱的女孩,我也非常喜欢你,但是,我爱我的妻子,既然我在上帝面前发过誓要一生一世都爱她,我就不能再爱别的女人。这不仅是我一生的承诺,也是我一生的责任。”

绿珠眼中突然泪如泉涌,她边擦泪边抽泣:“你骗人!好多蒙古将军都有好几个老婆,大汗的皇后王妃更是数不胜数,为啥你就只能有一个女人?你根本就是不喜欢绿珠,你根本就是在骗我呜呜呜……”

“绿珠你听我说!”郎啸天顿时有些手忙脚乱,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安慰才好,更不敢像以前那样哄她不哭,只得硬着心肠道,“我知道你理解不了,不过我还是要跟你说,别人有多少个女人我管不着,但我郎啸天今生今世就只有雪妮,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绿珠怔在当场,郎啸天那从未有过的坚决语气令她终于明白,他的承诺和责任,任何人也无法动摇。这令绿珠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她突然翻身而起,哭着从帐中跑了出去。

“绿珠!绿珠!”郎啸天慌忙翻身要追,却发现自己没穿靴子,等他套上马靴追将出去时,绿珠已不见了踪影。

“来人!”郎啸天一声高喝,几名亲兵立刻从四周的帐篷中应声而出,他忙对众人道,“绿珠方才从帐中跑出去了,你们快分头去找!”

“将军方才是想怎么对付绿珠,竟然把她吓得逃走了?”一名亲兵调笑着问道,话音刚落脸上就吃了一鞭。郎啸天为人随和,身边这些亲兵都随便惯了,没想到这次玩笑却挨了一鞭,只听郎啸天怒道:“你们要不把她平平安安地给我找回来,我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剁了喂狗!”

几个亲兵忙四下散开,赶紧去寻找绿珠的下落。郎啸天跳上帐篷前栓着的坐骑,望一处偏僻的角落一路搜寻过去。

蒙古大军由于是休整期间,整个营盘随意散布在宽阔的草原上,显得稀稀落落。郎啸天纵马奔驰在其间,一路呼唤着绿珠的名字,不知不觉就出了自己营盘,找寻了大半夜,却一直没有绿珠的踪影。由于只顾着找人,没有细看来路,不知不觉间就在无数营帐中迷失了方向。信马由缰来到一处营地,突然听到有人隐隐的呼救,郎啸天忙纵马过去,在一处偏僻破旧的营帐前停步,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呼救就是从中传出来。

听到那依稀有些熟悉的声音,郎啸天忙翻身下马,轻轻掀起帐帘进入帐中,在黑暗中停了片刻,待眼睛完全适应帐中的幽暗后,他才终于看清了帐中的情形。只见帐篷中央是一辆马车,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被镣铐紧紧绑在上面,他的双掌被两枚巨大的铁钉钉死在车辕上,使他根本无法动弹。

“是你!”郎啸天吃了一惊,虽然潜意识中他一直在回避这个人,躲开这个人,甚至想忘掉他的存在,但突然看到他此刻的情形时,郎啸天还是感到莫名的愤怒。——那是苏醒过来的夏风。

郎啸天二话没说,立刻拔刀撬起他掌心的铁钉,那巨大的铁钉带着“咔咔”声响从夏风血肉模糊的掌心穿过时,郎啸天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而夏风却浑不在意,只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他似乎对这种痛苦早已习以为常。

足足花了顿饭功夫,郎啸天才把铁钉和镣铐从夏风身上全部解下来。重获自由后的夏风一言不发,跌跌撞撞往外就走,郎啸天忙拦住他:“你这个样子想去哪里?不如我送你离开这儿吧!”

夏风眼眸像死人一样冷漠,冷冷地推开郎啸天:“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说完继续往外就走,郎啸天还想阻拦,刚一伸手就见夏风陡然回身一掌,这一下猝然而发,郎啸天毫无防备,只觉脖子上遭到重重一击,他两眼一黑便软倒在地。

夏风眼中闪过一缕杀气,夺下他腰间的匕首一拔而出,举起匕首就往他咽喉插落,却在匕尖落到他咽喉上时突然顿住,匕尖在半空中凝住。夏风迟疑片刻,终于收起匕首转身就走,悄然出了营帐。他的步伐虽然还有些踉跄,但身形依然像影子般悄无声息,完全不引人注意。

悠悠然不知过了多久,郎啸天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晃晃晕沉沉的头,他从帐篷中慢慢出来,这才发觉夏风早已不知去向。看看天色将明,他忙牵起坐骑悄悄离开,以免被人发现是自己放了夏风。

东方开始现出蒙蒙白时,郎啸天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营帐,正好看到几名骑手由远而来,郎啸天认出那是大汗的金帐护卫,只听一名护卫老远就在高呼:“郎将军,大汗令你立刻前去觐见。”

郎啸天只当大汗已经知晓自己放了夏风,心中暗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大汗一大早宣召,有何要事?”

“卑职也不清楚,”那金帐护卫忙道,“大汗只令小人传将军觐见,在觐见之前还要沐浴更衣。”

郎啸天一怔,蒙古人不常沐浴,沐浴更衣觐见大汗的情况还没遇到过,这令他十分好奇。见几名金帐护卫神情并没有半分敌意,郎啸天放下心来,忙道:“我这就随你们去见大汗。”

顾不得等候绿珠回来,郎啸天便随几名护卫离开了营地,并在他们的监视下,于小溪中洗净身体,并换上他们准备下的新衣后,郎啸天这才随护卫们来到撒马尔罕郊外的金帐。只见金帐前溯儿马罕率金帐护卫恭候在帐外,数百名怯薛军排下了斧钺仪仗,这又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形,这让郎啸天越加疑惑和好奇。

“郎将军,请暂时解下兵刃!”溯儿马罕迎了上来,躬身道。这又是从未有过的先例,以前见大汗从来不必如此谨慎。郎啸天疑惑地看看四周情形,心知若成吉思汗要捉拿自己的话,反抗也无济于事,他只得把佩刀交了出去,溯儿马罕接过佩刀后,这才示意,“将军请!”

郎啸天满怀疑惑地进入大汗金帐,就见帐中情形也与往日不同,原本在帐中伺立的护卫此刻已换成了衣着鲜艳的各族女侍,人人低头屏息,垂手而立。成吉思汗则于帐中独自盘膝而坐,他也换了身崭新的素袍,看起来像变了个人。

“拜见大汗!”郎啸天忙拱手拜道。成吉思汗点点头,抬手向一旁示意,郎啸天这才注意到帐中成品字形排下了三张案机和三方毡毯,案机上摆满了这个季节很难看到的各色瓜果。成吉思汗正示意自己坐在他身旁的位置上。疑惑地在毡毯上坐下来,郎啸天学着成吉思汗的模样盘膝坐好,心中虽然有万般疑问,但见成吉思汗神情肃然,他也忍住好奇没有动问。

“昨日有侦骑回报,申河对岸的印度旁遮普邦,发现了扎兰丁的小股军队,朕打算待天气转暖后派兵征讨,你为南征军主将。”成吉思汗突然道。郎啸天一怔,陡然听到扎兰丁的消息,他惊喜得忘了应对。

“前日蒙古国内传来讯息,”成吉思汗像在自言自语,神色有说不出的沉重,“远征高加索和俄罗斯的两万怯薛军已由速别额台率领,由漠北绕道返回了斡难河,他们带回了哲别的遗体。”

郎啸天心神一颤,默默垂下头来。成吉思汗也黯然垂下头,帐中顿时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帐外传来溯儿马罕的高呼:“长春真人丘处机觐见!”

“快请!”成吉思汗忙站起身来,他的脸上闪出莫名的期待和兴奋。话音刚落,就见帐帘掀动,一身灰色道袍、须发皆白的丘处机已大步而入。

“山野叩见大汗!”丘处机对端坐帐中的成吉思汗一拱手,同时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起这位威震天下的蒙古大汗。一旁的郎啸天也不禁细细打量丘处机,一年多未见,古稀之年的长春真人依旧如过去那般精神。

“免礼免礼,真人远来是客,朕该执礼相见才是。”成吉思汗说完,转向了一旁的郎啸天示意。郎啸天这才猛然醒悟,成吉思汗是要自己来做他与丘处机会晤的通译,为了表示他对这次会晤的重视和对中原道教名宿的敬重,甚至要自己先沐浴更衣!

“道长请入座!”郎啸天忙道,同时把成吉思汗的话用汉语转告了丘处机。其实丘处机已经粗通蒙语,但成吉思汗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依旧让郎啸天来做通译。在丘处机依言落座后,郎啸天突然对这次会晤充满了期待。

第二十一章 突破世界

三人重新盘膝入座,立刻有女侍送上酒水,成吉思汗举杯对丘处机示意:“真人曾拒绝过南宋皇帝和金国皇帝的征召,却应朕之邀请,不远万里由中原至漠北,又由漠北至这西疆,历时一年有余前来见朕,朕却因前方战事让真人苦候多时,实在是失礼万分,就请容朕以这杯薄酒向真人赔罪,望真人海涵。”

丘处机忙道:“山野方外之人,酒是一戒,望大汗谅解。”

成吉思汗对丘处机的推辞到也没有介意,示意女侍为丘处机换上了清茶,三人共饮一杯后,成吉思汗笑道:“真人万里西来,沿途一定有不少有趣的见闻吧。”

丘处机便把这一路的见闻简述了一遍,最后他叹息道:“从中原至漠北,气候、景物、风俗、民情全然不同,到也算得上有趣。但山野自进入花刺子模国以来,沿途所见不过是赤地千里,尸积如山,无数村寨市镇竟听不到半点人声,如同一片死域,也实在无趣得很啊!”

成吉思汗听到郎啸天的翻译后,不由尴尬地笑笑,忙转开话题问道:“听闻贵教中人常有炼制不老仙丹者,可令人长生,不知真人可有仙药与朕否?”

丘处机手捋白髯摇了摇头:“世上多有延年益寿之方,却断无长生不老之药。世间万物有生就有死,此乃天道,任何人力俱无法违逆抗衡。”

成吉思汗对丘处机的回答没有感到意外,低头沉吟片刻,又问:“人生前为何?死后又为何?道长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

丘处机一怔,迟疑片刻方道:“道家把天地分为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佛家也把世界分为六道九重,俱称人是凡尘匆匆过客,来处为虚,去处也为虚。”说到这丘处机突然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大汗若是问山野,山野只能回答不知。”

成吉思汗有些意外,“道长乃中原道教名宿,岂能不知?”

丘处机摇摇头:“山野既忘了来处,又不知去处,自然不知。”

成吉思汗微有些失望,沉吟片刻,突然又问:“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此乃何物?”

丘处机一愣,忙问道:“此乃道家典籍中的句子,不知大汗从何得知?”

成吉思汗一怔,木然道:“梦中。”

“梦中?”丘处机更为惊讶,“不知是什么样的梦,竟能令大汗得窥道教密典?”

成吉思汗叹了口气,“朕的梦千奇百怪,与身边的世界全然不同,却又栩栩如生,其实朕已经分不清何为梦里,何为梦外。正如朕与那路旁骷髅,不知谁才是生,谁才是死!”

丘处机捋须瞑目半晌,轻叹道:“大汗的说法,竟与‘庄周梦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知大汗究竟做的是什么梦?可否让山野得知?”

“正要求真人解梦!”成吉思汗说着,突然对身后的女侍招招手,“笔墨伺候。”

一名女侍立刻送上笔墨,只见成吉思汗捉起笔杆就在宣纸上吃力地写起来。对他的举动丘处机还没什么,郎啸天却大为惊讶。所有将领都知道成吉思汗目不识丁,更从来没见他写过字,如今却突然见他捉笔写字,虽然动作十分笨拙,但依然令郎啸天吃惊不小。

片刻后成吉思汗就写了满满一页弯弯曲曲的奇怪文字,然后示意郎啸天递给丘处机。在取过那页纸时郎啸天双手一颤,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虽然这些蝌蚪样的文字潦草蹩脚,但郎啸天一眼就认出,那是和《古兰经》一样的文字,也是和当初自己刻在龟甲上送给“尧”那半部《创始书》上的文字属于同类!

丘处机接过写满奇怪文字的宣纸时,也是一脸疑惑:“这是什么?”

“这就是朕梦中所见的文字,开头四句就是‘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成吉思汗淡淡道,“朕认得上面的文字,却不懂它的意思,希望真人与朕解之。”

丘处机一脸慎重地重新打量起那些文字,半晌后方抬头道:“山野从来没见过这些文字,不过既然大汗认得,就请将它们全部写出来,山野将之与所学道家密典比对后,再与大汗试解之。”

“好的!”成吉思汗点点头,“朕已在金帐一侧另设素帐,以安顿真人。朕将随时向真人请教,望真人不吝赐教。”

“不敢,山野尽其所能,与大汗共研之。”丘处机忙道。

成吉思汗又令女侍送上新纸,然后他在其上继续写将起来。他显然没有用过笔墨,动作十分笨拙吃力,足足花了小半天功夫才写满三大张宣纸,然后对丘处机示意道:“这就是朕于梦中所见第一部份文字,朕好像天生就认得上面的文字,并能将之翻译成蒙语,但却不能真正堪透它的含义。”

丘处机慎重其事地接过郎啸天递上的宣纸,细看那上面的规律,最后颓然摇头道:“山野愚鲁,全然不识一个字,不知大汗可否用蒙语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