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的手紧握成拳,手上青筋暴绽,他恨恨地凝立半晌,终于一甩手道:“就照他的条件,用那贱人换《古兰经》!”

“父汗不可!”拖雷忙拱手道,“阿娜尔是刺杀父汗的凶手,岂能就此放过?”

“是啊!”窝阔台也连连摇头,“阿娜尔是父汗宠信的王妃,若是被一名叛贼要挟就拱手相让,那将士们会怎样想?父汗的颜面恐怕也……”说到这,窝阔台总算住了口。

察合台更是怒道:“这反贼竟敢让咱们放了刺杀父汗的凶手,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父汗,就让儿臣领兵去把他抓回来,酷刑之下还怕他不交出《古兰经》?”

“住口!”成吉思汗勃然大怒,“你们是在怀疑朕的智慧?以为朕老糊涂了?不知道轻重缓急?”

从未见过成吉思汗如此暴怒,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帐中静了下来,成吉思汗待情绪稍微平静后,才转向郎啸天:“朕可以用那贱人交换《古兰经》,不过朕如何才能相信那反贼呢?”

郎啸天迟疑了一下,无奈道:“恐怕大汗只能相信他了,他既然抱了必死的决心,肯定只有到了安全之地后,他才会交出《古兰经》,说不定《古兰经》已经被他藏了起来,只有等他安全之后,才会告诉大汗藏匿的地点。”

成吉思汗沉吟片刻,终于断然一挥手:“你现在就把那贱人带去交给他,并把他们送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只要能拿回《古兰经》,朕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三位王子和几个将领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为何成吉思汗如此看重那《古兰经》,不过众人已不敢多问,更不敢再劝阻。郎啸天忙对成吉思汗拱手道:“末将这就照大汗的吩咐行事,定不辜负大汗所托!”

立刻有护卫把阿娜尔古丽送了过来,只见她面色苍白,双唇紧闭一言不发。郎啸天一见她的模样,不由在心中暗叹:果然是罕见的美丽,却没料到如此一个纤弱女子,为了与情人天长地久,竟然不惜刺杀丈夫。

把手脚受缚的阿娜尔横放上马鞍后,郎啸天心中又有些奇怪:怎么这女子的模样有几分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

牵起两匹马慢慢来到夏风藏身的石窟前,郎啸天对着石窟高声道:“我已把阿娜尔古丽公主送来,请你过目。”

“阿娜尔!”夏风颤声呼叫着迎了出来,把阿娜尔从马鞍上抱下,一刀挑断了阿娜尔身上的束缚,二人立刻紧紧拥在一起。

“阿风,真的是你吗?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娜尔眼中涌出激动的泪花,悲喜交加地抚摸着夏风的脸庞。夏风紧紧握住她的手,连连问:“你怎么会刺杀大汗?你不知道我听到这消息差点要急疯了,想去救你却不知道你被溯儿马罕送去了哪里,幸好我知道大汗十分紧张《古兰经》,所以才冒险盗经,总算逼他放了你。”

阿娜尔脸上闪过一丝苦笑,慢慢放开了夏风,她的眼里满是愧疚:“我错了,从头到尾我都错了,我最初以为成吉思汗是天底下最大的英雄,所以我不远千里要去见他,并希望得到他的恩宠。但在亲眼目睹了战乱和百姓的不幸之后我终于明白,英雄的光环是用无数白骨和无辜者的血肉铸就,他给世界带来的只有毁灭和灾难。虽然我不再对英雄心怀崇敬和向往,但我依然决定去见成吉思汗,我希望能以我的善念影响他,我希望自己能为受苦受难的穆斯林百姓做点什么,能减轻他们遭受的杀戮和灾难。但巴里黑一城百姓的死令我终于绝望,我改变不了成吉思汗,也帮不了任何人,我彻底死心了。”

说到这阿娜尔凄然一笑,“巴米安的毁灭让我鼓起勇气,下了最后的决心。我要以我绵薄之力去阻止这种暴行,我要用杀戮去阻止杀戮,用流血去阻止流血,所以我行刺成吉思汗。不过很可惜,我在刺出那一刀的瞬间还是手软了,终究没能做到,真是很遗憾啊!”

夏风默默把阿娜尔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喃喃道:“傻!你可真傻!你以为就凭你自己,就能改变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阿娜尔眼里有泪珠滚落下来,她伏在夏风的肩上,满是愧疚地轻声道:“在刺杀失败被擒的刹那,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是谁,我辜负了他对我的一片真情,可他依旧还无私无畏地帮助我,甚至用身体为我挡住了见血封喉的毒箭。我曾经对真主暗暗祈祷,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一定会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我一定不会让他再为我伤心难过。阿风,对不起!”

“别说了!”夏风把阿娜尔紧紧拥入怀中,“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咱们去一个没有杀戮和战争的地方,去一个没有血腥的世界。”

“有那样的世界吗?”阿娜尔喃喃问。

“有的!一定有的!”夏风说着,抱起阿娜尔轻轻放上马鞍,然后他也翻身跨上去,搂着她在马鞍上坐稳。此时天色已明,天边开始现出第一缕阳光。夏风转向不远处的郎啸天道,“我要带阿娜尔离开,你可以跟着我们,待我们远离蒙古人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我会把《古兰经》交给你。”

郎啸天也翻身上马,神情复杂地望着夏风默然半晌,最后低声道:“我送送你们。”

远远地跟在这对依偎在一起的情侣身后,郎啸天终于想起了在哪儿见过阿娜尔,在阿加罕城一家偏僻的小酒馆中,自己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郎啸天始终没想通,她怎么会千里迢迢出现在这里,还成了成吉思汗的王妃,更想不通夏风与她,究竟有怎样一段感情。

数百名怯薛军兵将围了上来,郎啸天忙高声喝道:“大汗口谕,任何人不得阻拦!”

怯薛军将士不甘心地让开一条路,眼睁睁看着夏风与阿娜尔出了众人的包围圈。夏风对众将士的剑拔弩张视而不见,只轻轻环抱着阿娜尔,在她耳边喃喃道:“咱们远远离开这里,沿着来路一直往回走,一直走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让我们在那里重新认识,让一切从头开始。”

阿娜尔眼中露出一丝迷醉和向往,遥望远方喃喃道:“真希望早一点回去,真希望一切能从头再来。”

“会的,一定会的,只要我们回到起点,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夏风说着一拍马股,战马立刻加快步伐,向远方奔驰起来。

郎啸天也拍马跟了上去,同时不忘对溯儿马罕和怯薛军将士示意道:“你们千万不要跟上来!”

话音刚落,就听怯薛军将士发出了一声惊呼。郎啸天转头望去,就见前方两人一骑没有走出多远,夏风便直直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阿娜尔慌忙翻身下马,抱着夏风的身体颤声呼唤着:“阿风!你怎么了?你……你不要吓我!”

只见夏风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竟像是羊癫疯发作一般,完全昏死了过去。

“逃啊!你继续逃啊!”

在离库尔斯克不远的一座小城,俄罗斯黑手党终于找到了汉斯博士悬赏捉拿的目标,这一次夏风设下的报警系统没能发挥作用,佐佐木和汉斯在当地黑手党徒的带领下,直接把夏风堵在了房间内。

强行切断了他与网络的联系后,佐佐木一把将夏风从电子床上拎了起来,一连扇了他几个耳光,才愤然把他交给了几名手下。

夏风刚要挣扎,一名黑手党徒已把冒着蓝色弧光的电击枪帖到了他的腰上,夏风浑身一颤,立刻就摔倒在地,半晌也站不起来。几名东瀛忍者立刻把手铐脚镣给夏风尽数套上,然后才抓住胳膊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真让我失望!”汉斯托起夏风的下颌,满是惋惜地打量着他的模样,“原本以为你可以代替那个欺骗了咱们的家伙成为又一个夏风,但你辜负了咱们对你的培养,也辜负了你这天生的优秀身体素质和完美无缺的基因。”

“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夏风拼命挣扎着,如困兽般发出绝望的嚎叫。

一名东瀛忍者在佐佐木的示意下,一掌重重砍在夏风后颈上,夏风浑身一软,顿时晕了过去。

“现在怎么办?”佐佐木望向汉斯,只见老者无边眼镜后透出一丝迟疑,最后道:“先把他带回去再说。”

“我真想一刀宰了这小子!”佐佐木一脸愤恨。汉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咱们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的人力物力,如果就这样把他处理了,老板一定不答应。但愿咱们能找到补救的办法吧。”

一听说老板不答应,佐佐木不敢再有异议,一挥手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几名黑手党徒则留下来应付警察,这不会有多大麻烦。对于一名没有亲人、没有身份、也没有社会福利号码的人来说,他在警察眼里根本就不存在,所以他的失踪也不会有人去关心。

溯儿马罕率怯薛军将士把昏迷的夏风和茫然无依的阿娜尔围了起来,把郎啸天完全挡在了人丛之外。不一会儿听到人丛中传出一阵的欢呼,就见溯儿马罕高举一卷羊皮对众将士示意:“找到了!我找到《古兰经》了!”

众兵将齐齐喝彩,有人把依旧昏迷不醒的夏风捆了起来,并把他横放在马鞍上与阿娜尔一道押送回去。一路上不时传来兵将们兴高采烈的议论,众人都在感谢无所不能的长生天,让夏风这个盗窃《古兰经》意图营救刺客的反贼,在最紧要的关头因羊癫疯发作而被擒。

郎啸天心情复杂地望着众兵将押着夏风与阿娜尔走远,他不知道在夏风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帮他。这一路的巧遇使郎啸天完全明白,夏风与自己有着相同的目的,他是自己最危险的对手和敌人,但尽管如此,郎啸天从感情上也还是希望夏风能带着阿娜尔远走高飞。

匆匆回到金帐向成吉思汗复命,郎啸天对他的称赞充耳不闻,只关切地问道:“不知大汗打算如何处置夏风?”

成吉思汗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淡淡道:“朕不会杀了他,朕会让可可鲁法师把他救醒,朕要他好好地活着。”

成吉思汗的目光令郎啸天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正欲再问,就见一将匆匆而入,气喘吁吁地对成吉思汗拜道:“大汗!失乞忽秃忽将军已从八鲁湾战场赶回,有紧急军情回报!”

“让他进来!”成吉思汗神情一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见帐帘掀动,一名身材魁梧、双臂受缚的蒙古将领已大步进来,进帐后“扑嗵”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大哭道:“安答,愚弟无能,在八鲁湾遭遇败绩,坠了我军战无不胜的威名,望安答降罪!”

“你这是干什么?”成吉思汗说着忙示意护卫为那名蒙将松绑,然后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你慢慢道来。”

“安答,”那蒙将叩头道,“花刺子模王子扎兰丁在离这儿三百里外的哥疾宁城纠集十万大军,伏击了我部一支攻打哥疾宁附近一要塞的万人队,前日愚弟率四万大军征讨,在八鲁湾与之遭遇,结果被其包围,愚弟拼死突围,总算逃得性命,但所部四万将士大半被杀,酿成西征花刺子模以来最大的败绩,望安答降罪!”

“扎兰丁手下骑兵都是些什么人?”成吉思汗淡淡问。

“是阿富汗土着兵和突厥雇佣兵。”失乞忽秃忽忙道。

成吉思汗捋着颌下花白胡须疑惑地自语道:“听说扎兰丁贪财好色又贪生怕死,怎么他的军队突然变得这般勇猛善战?”

“安答,只怕传言有误!”

“此话怎讲?”

失乞忽秃忽抬起头来,眼里透出莫名的尊敬:“愚弟在战场上见过扎兰丁,不仅英勇顽强,武艺更是十分了得,一柄弯刀使得出神入化,愚弟手下两名万夫长就是被他斩于马下,愚弟虽然自诩有万夫莫当之勇,可与扎兰丁比起来,也还是稍逊一筹。”

“哦?他有这般厉害?”成吉思汗饶有兴致地问道。失乞忽秃忽尚未回答,就听一旁的察合台一声嗤笑:“义叔大意落败,就尽量夸大扎兰丁的战斗力,好减轻失败的责任吧?”

失乞忽秃忽是成吉思汗义弟,所以几位王子都尊他为义叔。听到察合台的讥讽,他顿时涨红了老脸,急道:“老臣不敢夸大扎兰丁一分,不过却也不敢故意贬低半分,以免令汗兄发生误判,老臣所说句句属实!”

成吉思汗冷冷扫了察合台一眼,令他赶紧闭上了嘴,成吉思汗这才转向失乞忽秃忽,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与扎兰丁交过手,可看清他长什么样?”

失乞忽秃忽迟疑了一下,愧然道:“扎兰丁每次出战都戴着一副黄金面具,仅留一双碧眼在外,愚弟实不知他长什么样。”

“义叔既然没见过他真面目,怎知对手就是扎兰丁?”窝阔台突然问。

失乞忽秃忽忙道:“他那刀法罕有对手,旁人怎么假冒得了?花刺子模十万大军都尊他号令,每当他出战俱齐呼‘扎兰丁王子万岁’,这难道还有假?”

窝阔台张张嘴还想再问,却被成吉思汗挥手打断,只听父汗抚须感慨道:“如此猛将,朕倒是有心一会。朕纵横天下若是遇不到一个对手,也无趣得很啊!”

拖雷一听忙道:“父汗伤势未愈,就让儿臣领兵,为父汗生擒扎兰丁吧!”

“朕这伤不碍事,如此对手,朕真是求之不得啊!”成吉思汗说着对拖雷摆了摆手,然后环顾众将,“明日大军移师哥疾宁,与扎兰丁决战,拖雷率三个万人队为前锋主将,郎啸天为副,察合台所部为右军,窝阔台率三万人为左军。失乞忽秃忽与朕居中军策应,蒙托鲁领后军主将之职。”

众将轰然答应,齐齐领令而去,郎啸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只得与拖雷告退而出。出得金帐后,拖雷见郎啸天神态萧索,全然没有大战前的兴奋,以为他还在为哲别难过,不由小声叮嘱道:“安答,快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咱们一同出发。敌人的鲜血可以让你忘掉失去兄弟的伤痛。”

郎啸天苦笑着点点头,在帐外与拖雷拱手道别。匆匆回到自己营帐,就见绿珠慌忙迎了上来,边递上锦帕,边不安地问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外面人叫马嘶地乱了一整夜,将军又一直没回来,让我担心了一整夜。”

郎啸天接过锦帕擦了擦脸,见绿珠双眼熬得通红,显然一夜未睡,心中不由一阵感动,便拍拍她红扑扑的脸蛋安慰道:“没事,不过是有小贼偷东西罢了。”

“小贼?”绿珠一脸惊讶,“什么小贼敢到大军中来偷东西?”

郎啸天见她天真烂漫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也没有多作解释,只道:“明天我要随大军出发去哥疾宁,我会让布特和穆扎巴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绿珠的微笑僵在脸上,呆呆地愣了半晌,她突然背转身,双肩不可抑制地微微抽动起来。郎啸天见状忙扳过她肩头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绿珠回过头来时已经擦净了泪水,脸上也努力装出平静的模样,不过红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她真实的感情。郎啸天心中不由涌出一丝怜爱,忍不住伸手刮了她鼻子一下,笑道:“我是要去打仗,不能带上你,不过我保证,一旦打完仗我就去接你。”

“我不!”绿珠突然不可抑制地扑到郎啸天怀中,紧紧抱着他坚实的胸脯,哽咽道,“我不要离开你,要不你就把我送回钦察,送回我从来没见过你的地方。”

“绿珠你听我说,”郎啸天顿时手忙脚乱,心中有说不出的矛盾和为难,理智上想把她推开,感情上却又有些不忍,只得解释道,“军中不能带女人,再说战场上也非常危险,我没法照顾到你,还是让布特和穆扎巴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绿珠紧紧抱着郎啸天不愿松手,并争辩道:“像现在这样穿着男人的衣袍,谁知道我是女人?我以前也跟着瓦莎公主练过武艺,多少也粗通弓马骑射,不需要旁人照顾。再说我没有任何亲人,哪里都不如在你身边安全。”

郎啸天犹豫起来,在这战乱不堪的国度,还真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更不放心把绿珠送到别的蒙古军营。迟疑半晌,他最后只得无奈答应:“好吧,你就扮成我的亲兵暂时跟着我,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绿珠大喜过望,忙道:“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郎啸天拍拍她的后背,“你先放开我。”

绿珠总算放开了郎啸天,她的脸上泛着醉人的红晕,使她的脸颊看起来像盛开的红玫瑰。郎啸天暗自松了口气,整整衣甲板起脸孔道:“这第一条,你是我的亲兵,就要像亲兵那样对本将军必恭必敬,不得再像方才那样无礼,更不得冒犯本将军的威严。”

“遵命,将军大人!”绿珠咬着嘴唇垂手而立,拼尽全力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郎啸天清清嗓子,继续道:“第二条,不得再像小姑娘那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是!将军大人!”

“第三条,”郎啸天掰着手指想了半晌,在绿珠扑闪闪的大眼睛注视下,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只得道,“第三条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随时再补充。现在你立刻去休息。”

“遵命,将军大人!”绿珠笑着退到帐篷一角,取过毡毯把自己裹了起来。刚躺下,就听对面睡着的布特在“吃吃”偷笑,她脸上不由一红,忙把自己的脸藏到了毡毯中。

郎啸天过去踹了假睡的布特一脚,“起来!快给本将军准备早饭。”

“不公平不公平!”布特笑着跳起来,大声抗议,“都是将军的亲兵,为啥绿珠可以睡觉,我却要准备早饭?”

郎啸天佯怒道:“你俯耳过来,我告诉你为什么。”

布特赶紧捂住自己耳朵,“我可不会再上当!”然后学着绿珠方才的口吻,高高地说了声:“遵命,将军大人!”不等郎啸天的脚再次落到身上,他已嘻嘻笑着逃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经过充分准备的蒙古大军全线开拔,沿途马不停蹄,军不及炊,将士们仅以牛肉干和大米面粉充饥,两天后大军达到八鲁湾战场,成吉思汗特招众将齐聚这处令蒙古军惨败的地方,让失乞忽秃忽讲述了失败的经过,最后他指着战场叹息道:“虽然失乞忽秃忽轻敌在先,不知利用地形在后,但扎兰丁用兵之能也令人叹服,整个花刺子模,朕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手,你们千万要当心!”

众将轰然答应,不过许多将领脸上都有些不以为然,只有郎啸天有些惊讶,他没料到这个名声并不好的花刺王子,竟然深谙兵道,决不是寻常将领可比。

“前锋直扑哥疾宁,缠住扎兰丁大军就是胜利,左右两军从两侧包抄,务必对哥疾宁实行合围!”成吉思汗对众将一挥手,下了全歼扎兰丁大军的命令。

郎啸天与拖雷率三万前锋,当天夜里火速赶到哥疾宁城下。远远就见哥疾宁黑灯瞎火,悄没声息,全然没有大军驻守防卫的模样,二人十分意外,令一队侦骑前去打探。没多久侦骑抓来几名当地百姓,一问才知,哥疾宁已经是一座空城。

“空城?”拖雷有些意外,追问道,“扎兰丁怎么会放弃城高墙厚的哥疾宁?”

几个阿富汗土人忙答道:“好像是突厥雇佣军和阿富汗土着士兵,与扎兰丁王子的波斯军队发生了内讧,突厥人和阿富汗人最先率军离开,扎兰丁王子后来也率军离开了哥疾宁。”

“扎兰丁手下有多少波斯军队?他们去了哪里?”拖雷问。

“扎兰丁王子率一万多波斯骑兵,往南方走了。”一个阿富汗土人忙道。

看看再问不出什么,拖雷令人带上几个土人做向导,然后对郎啸天笑道:“看来哥疾宁已经没有攻占的必要,咱们先远离城郊扎营,休息一夜后再往南追。扎兰丁大军已经分崩离析,不战自乱,他手下仅有一万余人,现在只有逃命的份了。”

郎啸天有些不解地自语道:“按说扎兰丁既然纠集了十万人马,又在八鲁湾大胜,怎么会发生内讧?大军一夜分崩离析?”

拖雷笑道:“他手下的人马来自不同的民族,原来就有矛盾也说不定。有侦骑回报说,阿富汗土着兵和突厥雇佣军昨日就远离了哥疾宁,扎兰丁率一万多波斯骑兵往南逃往印度,与这几个土人所说不谋而合。咱们在这儿休整一夜后,明日一早就马不停蹄地追击这个花刺子模最后的王子。三万对一万,勿需父汗出马,咱们就能活捉扎兰丁!”

郎啸天总觉得扎兰丁大军未战先乱有些说不过去,但又无法揣透对方的用意,若说是在哥疾宁城外设伏,十万人马的调动根本不可能瞒过蒙古侦骑。想到这他只得耸耸肩道:“但愿如此。”

哥疾宁的夜气候宜人,三万蒙古将士早早就进入了梦乡。半夜时分,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把众人从睡梦中惊醒,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无数火箭就如流星般落入营帐中,引燃了不少帐篷。一彪人马如飓风般汹涌而来,转瞬间便突入了蒙古人的阵地。

郎啸天也被突入其来的变故惊起,忙提枪从帐内冲了出来。刚出营帐就见一匹雪白战马旋风般冲来,马上骑手迎风一刀,速度惊人。郎啸天慌忙举枪招架,虽然挡住了对方的弯刀,但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在白蜡杆上,枪杆应声折断。郎啸天就地一滚躲开刀锋,扔掉断枪欲拔佩刀,才发觉慌乱间佩刀竟不在身边。

那骑手勒马回头,高举弯刀又向郎啸天冲了过来,却又在郎啸天身前一丈外陡然勒马停步,高举弯刀僵在当场。

“扎兰丁!”郎啸天一声惊呼,借着月光他已看清了对手模样,只见他一身银亮战甲,肩披玄色大氅,坐跨雪白骏马。身材并不见魁梧,却显得修长结实。可惜一幅仅露眼孔的黄金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到他的模样。

“将军快走!”绿珠突然从帐篷中冲了出来,手提马刀挡在郎啸天身前,慌乱间她忘了戴上头盔,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披散肩头,暴露了她女儿家的身份。本已勒马收刀的扎兰丁突然一声冷哼,一踢马腹径直向绿珠冲来。郎啸天见他来势凶猛,忙拦腰抱住绿珠就地一滚,刚躲过对方马蹄,就见弯刀又劈了下来。

郎啸天怀中抱着绿珠,身手远不如平常灵活,又不敢放开绿珠置她于险地,在对方一刀紧似一刀的追杀下,顿时危急万分。就在这时,突有两名蒙古兵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以马刀架住了阿拉伯弯刀。得此机会,郎啸天总算抱起绿珠脱出了对方威胁,刚夺过绿珠手中的马刀翻身跳起,就见两名蒙古兵先后中刀,立时倒地不起。

“布特!穆扎巴!”郎啸天呼唤着两人的名字,一声怒吼冲了上去。四周的蒙古兵将纷纷向郎啸天靠过来。扎兰丁一看有落入重围的危险,忙勒转马头,带着一队骑手往营地后方冲去。

“拖雷王子来了!拖雷王子来了!”蒙古兵将突然爆发出齐声的欢呼,士气大振。郎啸天所在营地处在最前沿,而拖雷的主力则在营地的后方。听到有人偷袭,他立刻率军来援,总算稳住了蒙古军的阵脚。

一夜激战后,偷袭者无法撼动蒙古军的阵地,扎兰丁只得率军往南撤离。损失惨重的拖雷也无力追赶,眼睁睁看着波斯骑兵扬长而去。

“扎兰丁真是个将才!”拖雷纵马来到郎啸天身边,他的脸上并没有吃了败仗的沮丧,反而有一种意气风发的表情,“他明明只剩下一万人马,却敢来偷袭我三万大军,若非照你的建议安营扎寨,咱们今日可要大败亏输了。”

郎啸天没有理会拖雷,他只紧紧握着亲兵布特的手,蒙古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恬静和安详。一道刀痕横贯他的前胸,几乎把他劈成了两段。

少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吃力地指了指自己胸口。郎啸天在他的示意下,从他怀中掏出个小小的包裹,缓缓解开包裹,一串璀璨夺目的明珠露了出来。郎啸天含泪把明珠放到他手中,只听他拼尽最后余力,从失血的嘴唇间喃喃吐出几个字:“我、好、想、回、家……”

默默为少年合上失去光泽的眼眸,郎啸天久久不愿离开。拖雷见状低声劝道:“安答别难过,待咱们追上扎兰丁,定要他十倍百倍偿还血债。”

郎啸天慢慢站起身来,抬头环视昨夜的战场,只见四周尸横遍野,一片狼藉。他突然感觉有一种空虚和萧索涌上心头,他发觉自己对杀死布特,重伤穆扎巴的花刺王子并没有多少怨恨。这个蒙古少年的手上也有无数无辜者的性命,他就像狼一样,在杀戮中走完了他短短的一生,这难道就是蒙古战士的宿命?

拖雷无言地拍拍郎啸天肩头,翻身上马去清点别处战场。待他走远,一旁的绿珠终于忍不住扑到郎啸天怀中,无声抽泣。

战场的血腥味引来了成群结队的饿狼,拖雷率军撤到高处,神情肃穆地遥望着狼群吞食尸体的场景。郎啸天对此十分不理解,低声问道:“为什么要把战士的尸体留给狼群?”

拖雷遥望蓝天,喃喃道:“咱们蒙古人是狼的子孙,只有通过狼吻咱们的灵魂才能升上长生天。另外,咱们一生吃肉,死后也应该喂狼才算公平。”

郎啸天默默回味着拖雷的话,渐渐有些明白蒙古民族真正的灵魂。

拖雷突然无声地咧嘴一笑,转望向南方:“扎兰丁虽然偷袭得手,却也暴露了他真正的意图。从这里往南不远就是申河,渡河需要花不少时间,所以他先冒险偷袭一场,以防咱们穷追不舍,好让他从容渡过申河进入印度腹地。”说到这拖雷用马鞭往南一指,“传令全军,火速向南追击,决不容扎兰丁逃脱!”

第二十章 反目成仇

一阵强烈的电击令夏风从昏迷中惊醒,不等他完全睁开眼,就有人一把抓住头发令他扬起脸来。面带残忍微笑的佐佐木审视着近在眼前夏风,恶毒地问道:“感觉如何?”

“让我……回去!”夏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佐佐木笑眯眯地点点头:“咱们会让你回去的。”

夏风心中升起一点希望,刚一挣扎就感到浑身剧痛,才发觉自己被吊在半空,不得自由。有人慢慢踱到了他的面前,用厌恶的眼神打量着他说:“我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以回去,不过得完全照我说的办。”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夏风忙道。

“很好!”夏风不用看到说话人的脸也知道那是汉斯,只听他冷冷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一旦回到那里,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拿到我们要的东西。你是抓住目标严刑逼供也好,欺骗敲诈也好,总之一句话,我们只给你三天时间,一旦你拿到我们要的东西,我们就给你自由,你不仅可以去找你喜欢的女人,甚至还将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享受到基本的人权。不过你要是失败,我们会强行中断你与那个世界的联系,你也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夏风毫不迟疑地道:“我答应!求求你快让我回去!”

汉斯盯着夏风的眼睛审视了几秒,终于对几名工作人员一挥手,众人立刻把夏风放了下来,然后架到隔壁的工作室,紧紧捆扎在电子床上。汉斯透过单面镜望着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脸上木无表情。他身旁的佐佐木小声嘀咕道:“这小子会听话吗?”

“我们只能再信他一次。”汉斯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佐佐木迟疑片刻,突然小声问:“听说我们要找的东西当初是出自博士之手,我对现代科技一窍不通,所以感到很奇怪,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博士难道不能重新再做一份?”

汉斯木然望着隔壁的电子床重新合上,直到扩音器中传来“一切正常”的汇报后,他才终于舒了口气,对佐佐木淡淡道:“这确实不是你能了解的。”说完他不再理会一脸茫然的佐佐木,径直离开房间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

疲惫地倒在床上,他目视虚空,不由自主回想起那一串串神秘代码的诞生过程,汉斯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之色。

“魔鬼的契约!”他突然跳将起来,在房中像困兽般来回踱步,嘴里喃喃念叨着,“魔鬼的契约!魔鬼的契约……”

“四王子殿下!前方百里外就是申河,有不少波斯人在岸边集结。”

侦骑带来了敌军最新的情报。拖雷勒住奔马,抬头看看星月稀疏的夜空,然后向一名副将挥挥手:“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务必在天亮以前赶到申河,决不能容扎兰丁逃脱!”

副将刚领令而去后不久,就听两旁的山林中突然传来阵阵喧嚣呐喊,一阵突入其来的箭雨顷泻在奔行的蒙古骑兵中,顿时有数百人落马。骑队混乱起来,众兵将纷纷寻找隐蔽的地点藏身,并胡乱发箭向密林中还击。

郎啸天看看周围地形,对拖雷道:“咱们人马疲惫,而波斯人却以逸待劳,这里地形又如此利于埋伏,咱们还是暂时退后,待天亮再反击吧。”

拖雷看看四周地形,又侧耳细听两旁密林中的呐喊,突然笑道:“这不过是扎兰丁的一支疑兵,妄图延缓我军的追击,好掩护主力安然渡河。”说到这他用马鞭向前一指,“我率大军继续前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给你留两个千人队,足够应付这支疑兵。”

在突发事件面前,蒙古骑兵表现出了远超其他军队的组织纪律性,他们在各自的将佐指挥下,虽慌不乱,很快就依照拖雷的命令分派停当。大军在拖雷率领下继续往南向申河挺进,而两个千人队则留了下来,在郎啸天率领下向密林中的伏兵还击。

“杀!”密林中突然爆出波斯人的呐喊,他们大概是发现自己阻拦蒙古追兵的目的没有达到,只得做拼死一搏。郎啸天率兵迎了上去,远远就见一名白马玄袍将领高举弯刀冲在前面,即便在黑夜中,他也戴着那面金光灿灿的面具,郎啸天不由一惊:“扎兰丁!”

没想到扎兰丁竟然亲自在此掩护大队渡河,郎啸天大喜过望,能与如此对手一战,当是平生快事,尤其布特还死在他的手里,郎啸天心中虽然没有报复的冲动,但还是觉得自己该为那蒙古少年做点什么。

抖动长矛迎上扎兰丁的弯刀,自从白蜡杆大枪被劈断后,郎啸天不得不选了一杆不太趁手的长矛。一刀一矛在夜空中连环交击,溅起一连串的火星。郎啸天一矛紧似一矛,但在对方水泼不透的刀法下,完全占不到半点便宜。

波斯伏兵远不及两千蒙古骑兵多,在失去了伏击的突然性后,渐渐被稳住阵脚的蒙古人压住了势头。眼看蒙古骑兵从两翼包抄上来,意图把伏兵完全包围进去,激战中的扎兰丁眼看周围的同伴也越来越少,忙勒马后退,举刀向同伴高呼一声:“走!”

扎兰丁的呼声令郎啸天一怔,勒马愣在当场。两名蒙古千夫长纵马过来,高声请示道:“郎将军,敌兵已退,咱们要不要立刻去追赶四王子的大队?”

郎啸天盯着扎兰丁逃走的方向怔了半晌,突然回头对两名千夫长下令:“你们等在这里!”说完他以长矛猛击马股,纵马向密林深处追了上去。由于他吩咐在先,众兵将均在原地勒住了马,除了一名不遵将令的小兵外,没人跟着追入林中。两名千夫长面面相觑,实在不懂主将何以孤身追敌。

郎啸天用长矛挑开林中的藤蔓,望扎兰丁逃跑的方向追去,刚追入林中不久,就听身后有人在喊:“将军等等我!快等等我!”

郎啸天一听是绿珠的声音,只得勒住马,回头嗔怪道:“你追来干什么?”

“我怕将军有失,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说话间绿珠已气喘吁吁地纵马来到近前,连声埋怨,“将军你一个人追入密林,这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郎啸天看看四周纵横交错的树枝腾蔓,完全看不到半点人影,他无奈叹了口气:“好吧,咱们回去!”说着勒转马头正要离开,却听不远处有枯枝折断的声音,他忙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隐约可见密林深处,白马玄袍的扎兰丁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郎啸天一惊,高呼一声:“别走!”立刻打马追了过去。

扎兰丁见他追来,突然掉转马头就走,绿珠无奈,也只得跟着追了上去。三人一逃两追,转眼就追入密林深处,在一处树木稀疏的空旷草地上,扎兰丁终于勒马停了下来,回头冷冷盯着追来的二人。郎啸天刚要追上去,却突然发觉周围林木间埋伏有不少波斯战士,正以弓箭投枪对准着自己。

郎啸天勒住马,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对数丈外的扎兰丁冷笑道:“原来,你是要把我引入你的埋伏。”

“是又怎样?”扎兰丁压着嗓子冷冷道,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怪异,用的也是一种旁人听不懂的语言。郎啸天呵呵一笑,把手中长矛一摆:“有本事咱们就单挑!别用这等雕虫小技,让人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