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救我?”听白思绮要离开,少女突然问。

“救人还需要理由吗?”他的语音中又有那种玩世不恭的调侃,“别胡思乱想了,安心躺着别动。我这里还有一支火绒没被他们搜去,看看能否找到出路。”

一点微光在黑暗中亮了起来,只见白思绮对凤舞宽慰一笑,然后举着火绒走向黑暗。听着他的声息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少女不由陷入了沉思:这是怎样一个男子?明明知道方才自己招招要他性命,虽说是出于置身黑暗的莫名恐惧,凭本能要击毙任何不明身份的活物,但见识过自己这身手后,就算白痴也该知道自己绝非常人,但他却什么也没问,对自己的态度也一点没变,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黑暗让人心生恐惧,凤舞也不例外。听白思绮久无声息,她心中的恐惧更为浓烈。想挣扎着离开原地,稍一动胸口便痛得钻心。她只得无力地躺在地上,在心中默默祈求他快点回来。想到他本该是自己的敌人,现在却成了最大的依靠,凤舞心中就感到有些荒谬。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又举着火绒回来,火绒那微弱的火光给了凤舞极大的温暖。比火光更温暖的是他脸上那若无其事的微笑。不等凤舞动问,他便笑着调侃道:“这些婆罗门神棍真没创意,弄个修罗场也跟咱们祖先几百年前编的武侠小说差不多。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地下宫殿,四周有八间石室,分别用龙、象、鹰什么的命名,每间石室的墙上都用白磷写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武功,有什么龙象功,狮吼功、鹰击十三式等等,跟几百年前的金庸武侠小说写的一模一样,摔下悬崖就是秘籍,一点创意没……”说到这他突然住口,满面惊讶地瞪着凤舞身后,凤舞好奇地转头望去,就见身后的石壁上,一幅幅精美的壁画在火绒的微光中现出了它们的真正面目。白思绮走近石壁,边举着火绒一一照看,边喃喃自语道,“我错了,这里跟武侠小说还是有所不同。”

“上面画的是什么?”凤舞好奇地问,她发现壁画上并不是婆罗门教神庙中常见的仙怪神魔,而是一些奇特的场景和人物。

“是《摩诃波罗多》中记载的战争场面,以及坐着战神之车观战的众多神灵。”白思绮说着顺壁画一幅幅看过去,壁画的风格跟那烂陀寺中佛陀留下的手迹完全不同,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但记载的却是同样的场景。看其场景中的相似程度,显然绝非出自幻想和揣测,尤其那些清晰可辨的战神之车,外表和结构竟画得如此精美,绝非出自凭空想象!

壁画终于看到尽头,白思绮停在最后那幅战神之车的特写画面面前,望着下方的古梵文目瞪口呆。凤舞见他面色有异,忙问道:“那些文字说的是什么?”

白思绮抖着手抚摸着那幅巨大的飞碟壁画,颤声道:“这上面说,《天启书》是来自战神之车中的神灵!”

火绒突然一闪,爆发出最后一点光亮后就无声熄灭,四周又归于无尽的黑暗。白思绮呆呆地凝立在黑暗之中,不知道该怎样理解修罗场中这些婆罗门教的远古壁画,与那烂陀寺佛堂中那些佛门壁画的巧合,以及《天启书》来自神灵的神话。

听白思绮绝口不提出路,凤舞就知道他也没找到出口。其实之前她就搜查过所有地方,对这修罗场的情况完全了解,它本来就不是武侠小说中让人闭关镀金的福地,没有出路很正常。不仅如此,四面那八间石室中还有数不清的骸骨,不知其中有多少是修炼修罗道的狂热教徒,有多少又是被羯摩那投入修罗场的不幸者。

“没有找到出路?”凤舞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她的询问将白思绮的思绪拖回到现实,他轻轻长吁了口气,将心中的各种疑惑全部抛开,故作轻松地对凤舞笑道:“暂时还没有,只是暂时。”

虽然身处绝境,他的语音中依旧充满了那种与生俱来的自信,这自信感染了凤舞,使她暂时忘掉了眼前的困境。默然半晌,她又小声问:“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我的身份?你的遭遇?以及所有你想不通的地方。”

“你什么都不必说,我也什么都不想知道。”白思绮语气依旧是那种懒洋洋的味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伤,然后咱们再想法离开这鬼地方,我可不想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虽然还有许多不明白,但在见识过凤舞的身手后,白思绮多少也猜到了她的身份和接近自己的目的。不过他并不想点破这一点。即便是现在,凤舞在他眼里依旧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姑娘,他可不想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使命和责任,就严格区分敌我。人生如戏,一切都不必太认真。

暗无天日的修罗场中,时光在不知天日中默默流逝。凤舞的伤势没有进一步恶化,身子却越来越虚弱,神智常在昏迷与半昏迷中交替。白思绮知道,这是在饥渴之下的正常反应。没有食物没有清水,正常人也坚持不了几天,何况是伤者。水还好办,四周的石壁上总有些渗出的水珠,渴极了舔几口也能对付过去,但食物却完全无能为力。偌大的修罗场中,竟然连一只老鼠或虫豸都找不到,想必它们早已成了以前那些修罗们的腹中美食。想到石室中那些凌乱、干净的骸骨,白思绮总算明白风、雨、雷、电四个修罗,看人的眼光为何那般饥渴贪婪了。他也明白了笨大师所说“自相残食”的真正含义,修罗都是自相残食的幸存者。经过如此残酷、血腥的淘汰,只有最强者才能从修罗场中活着出去,难怪修罗们个个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恐怖杀手。

头顶的石板突然轧轧而开,数丈高的石门外现出了羯摩那的身影,只见他俯瞰着下方的白思绮,悠然笑问道:“武士,三天过去了,在下面可还习惯?”

“还好那!”白思绮仰头笑道,“这里既宽敞又凉快,唯一缺点就是太臭,几乎比大祭司的身子还臭。”

因为喜食咖喱,印度人的身体永远有一种洗不去的特殊味道,普通人对这种味道早习以为常,完全不会在意,但作为一向以高贵、洁净标榜自己的婆罗门祭司,却最忌讳别人说他有体臭,羯摩那也不例外。只见他面色微变,森然笑道:“那位姑娘的味道想必很香,不知你尝过没有?我看你脚步发虚,面有菜色,想必还舍不得吃。正好,本师今日给你送了点开胃的点心,等你吃完这点心后,再享受那道美味的大餐吧。”

话音刚落,就见两团黑黢黢的物事落了下来,落地后便人立而起,发出恐怖的嗤嗤声。白思绮一见之下面色大变,认得那是两条印度特有的眼镜王蛇,号称陆地上最毒的动物。它们不仅会主动攻击人类,还有一手喷射毒汁的绝技,能准确地射中猎物的眼睛,令猎物立即失明。不仅如此,它们的毒汁若沾上皮肤,也会从皮肤渗透到血液,令人浑身麻痹,失去抵抗能力。

若有快刀在手,白思绮自信能一刀斩下蛇头,但如今两手空空,要想同时对付两条眼镜王蛇,实在没有半点把握,他只得连连后退。只见两条王蛇缓缓游了过来,膨胀的颈部使它们看起来大了不止一倍,昂然直立的上半身,足有半人高矮,绿豆大的蛇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森寒的微光。

身后就是昏迷的凤舞,白思绮无法再退。他只得伏下身,紧盯着两对绿幽幽的蛇眼,浑身肌肉如弓弦般绷紧,只等对方露出破绽。一只蛇口突然张开,两道亮线从毒牙中喷出,箭一般精准地射向白思绮眼睛。他忙以衣袖护住头脸,挡住了两股毒汁。几乎同时,他的手如闪电般探出,趁王蛇喷完毒汁那一瞬的松懈,精准地抓住了它的脖子,跟着向一旁跃开一步,躲过了另一条王蛇致命一吻。

不等它收回身子,白思绮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它的尾巴狠狠抡在地上,毒蛇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挣扎,却再立不起身子。他捡起骨节寸断的残蛇,仰头对上方的羯摩那呵呵笑道:“多谢大祭司的点心,以后我也会请你尝尝。”

“饿了三天,身手还这般敏捷,你一定能成为最好的修罗!”羯摩那笑道,“省着点享用你的点心吧,这可是你最后的点心了。”

石门重新合上,修罗场又恢复了原来的黑暗。白思绮将两条死蛇扔在地上,自己也倒在地上直喘粗气。虽然方才一个照面就解决了两条眼镜王蛇,但就那一个照面,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歇息半晌后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捡起一条毒蛇来到凤舞身边,对她笑道:“有东西吃了,蛇肉大补,对你的伤很有帮助。”

“我不吃蛇肉!”凤舞惊恐地大叫。

“那可不行!”白思绮手法熟练地撕下蛇皮,然后用嘴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蛇肉,递到凤舞嘴边,笑着调侃道,“现在这里就只有蛇肉和你白大哥,你不吃蛇肉,是不是想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啊?”

“不……不是!”凤舞突然有些心虚。

“不是就好,那就乖乖地张嘴!”白思绮命令道。

凤舞依言张开嘴,蛇肉入口,又腥又咸。不过对饿了三天的人来说,却感觉是从未尝过的美味。凤舞在最初一刻的恶心过去后,渐渐吃得津津有味。

两条蛇吃不了多久,在这段时间内,白思绮除了陪凤舞,就去四面的石室中研究石壁上记载的武功。这些武功显然是专为修罗道修行者量身打造,阴险毒辣,招招致命。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关于瑜伽、密宗、苦行等印度独有的武功,让他受益匪浅。除了武功,他也常去琢磨那些壁画,看看它与佛陀所作有哪些不同。可惜那支火绒燃不了多久就告尽,而壁画又非白磷所画,他只得靠想象在心中临摹。

两条王蛇终于吃完,饥饿再次成为两人的常态。为了节省体力,白思绮也像凤舞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静静地等候死亡的来临。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凤舞虚弱地问。

“谁说的?”白思绮虽然也是虚弱不堪,但语音中依旧不失那种特有的自信,“世界每一秒都有意外,咱们还有不知几千几万秒呢。再说死亡不过是又一种生命的开始,怕什么?”

“你……会不会吃我?”虽然知道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别人的食物,凤舞还是不寒而栗。

“傻丫头,想什么呢?”黑暗中传来白思绮的轻笑,“我不是修罗,你也不是面包。”

虽然只是一句调侃,却让凤舞安下心来。她忍不住伸出手:“白大哥,抱紧我,我不想孤孤单单地走。”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白思绮说着,将身旁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

缩在男子那宽厚温暖的怀中,凤舞感到从未有过的舒惬。饥饿算什么,使命又算什么,这种被人包围的安全感,让她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自己曾经为之狂热的神圣使命,忘掉了崇拜的神灵,甚至忘掉了周围的黑暗。她只想留住这种感觉,久一点,再久一点。

死亡渐渐逼近,神智渐渐迷糊,耳边又回响起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记住,你是‘神之手’选出的使者,是带着神圣使命的嗜血天使!”

“郝佳,快帮妈妈买点盐回来!”

“我、好像记忆力出了点问题。”

“记住他的眼睛,这就是你要找的人!”

……

凌乱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涌现:准备大考的小女生、大脑活检、特异的基因、夜莺酒吧、探索者、神之手、嗜血天使……嘴里又有那种熟悉的腥咸味道,凤舞饥渴地大口吮吸,随着腹中的充盈,生命力渐渐又回到身体中来。

不对!这不是幻觉!凤舞霍然惊觉,猛地睁开双眼。四周依旧一片黑暗,自己依旧缩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嘴里正咬着什么东西,腥咸的液体正从那里涌到自己口中。

“不要!”凤舞一声惊叫,想要翻身坐起,却触动伤处,痛得颓然跌倒。朦胧中只见他收回自己的手,用布条扎紧流血的手腕,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身体比你强壮些,所以不想让你先走。咱们要一起等待下一秒的意外,说不定奇迹就在下一秒,咱们谁都不可以放弃。”

凤舞回味着方才的情形,突然明白他是在用鲜血延续自己的性命!泪水渐渐盈满她干涸的眼眸,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愫在涌动,一丝痛惜从心底泛起,渐渐弥漫全身。她不禁捧起那只流血的手腕,凑到嘴上轻轻吮吸。这次不是吸血,而是亲吻。

幽幽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石门轧轧而开,上面露出羯摩那那张枯萎的老脸,他那一向笃定自若的神色不见了,代之以恼羞成怒和无可奈何交织成的可笑神情。俯瞰着相拥而卧的两人,他恨恨道:“武士,你是第一个活着离开修罗场的正常人,算你走运。”

话音刚落,一架绳梯垂了下来。白思绮有些意外地望着上方的羯摩那:“你要放我出来?”

羯摩那咬着牙摇摇头:“快上来,不然我会后悔!”

看出羯摩那眼底有种无可奈何的神色,白思绮嘴角泛起一丝揶揄的微笑:“我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吗要上去?这里有好多武功秘籍,我还没学全呢。”

羯摩那没想到白思绮置身修罗场,竟然还敢跟自己拿架子。他心中怒火勃发,不禁愤然喝道:“我数三声,你若不上来就永远别再想上来!”

看穿了羯摩那的色厉内荏,白思绮忍不住呵呵大笑,转头问怀中的凤舞:“这老神棍还在吓唬咱们,你说咱们上不上去?”

凤舞缩在白思绮怀中,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正弥漫全身,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她恨不能永远留住这种感觉,才不管周围是天堂还是地狱。见白思绮动问,她痴痴道:“随便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白思绮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忙躲开少女炽人的目光,对羯摩那笑道:“听到了吧,我们现在还不想上去。”

羯摩那心中的恼怒已变成不解,张口结舌地问道:“你……你究竟想怎样?”

“要想请我们上去,多少得拿出点诚意来。大祭司至少要亲自下来相请吧。”白思绮笑着调侃道。

羯摩那一听条件不算苛刻,毫不犹豫便跳了下来,双手合十道:“请!”

白思绮见他如此爽快,心中暗自惊讶,想不通他为何要急着请自己上去。虽然心中十分疑惑,不过他并不想在这修罗场中饿死,见对方让步,他便抱着凤舞站起身来,心知凤舞身上有伤,身体又十分虚弱,肯定无法从软梯爬上去,他便一手将凤舞搂在胸前,一手抓住软梯,一步步往上攀去。

修罗场上面光线明亮,白思绮久居黑暗,眼睛尚不适应地面上的亮光,不得不暂时闭上双眼。片刻后他勉强睁开,就见风雨雷电四个修罗将自己紧紧围在中央,虽然饥饿早已将他折磨得浑身酸软无力,但四个修罗一点也不敢大意。白思绮见状忍不住要调侃两句,却突然看到数丈外那个白衣女子。虽然她的大半个脸蒙着面纱,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禁讶然惊呼:“雪妮!”

那女子碧蓝的眼眸中只有愤怒,眼光几欲杀人。白思绮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忙松手要将凤舞放下来,谁知却震动了凤舞的断骨,令她忍不住一声痛叫。白思绮只得重新将她搂紧,对愤怒的妻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雪妮,我、她……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雪妮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怒火燃尽后的荒凉。对白思绮淡然一笑,她漠然道:“咱们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作为曾经的夫妻,我其实应该祝福你。夫妻一场,能救你这最后一次,我总算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了。”说完她转向羯摩那,“只要他们平安离开这里,我就给你《天启书》。”

“本师凭啥信你?”羯摩那一声冷哼。

“就凭我顶替他们做你的人质。”雪妮一脸平静。

“不行!”白思绮勃然变色,“我决不会将你留在这里!”

“很好!那你就放下怀中的小美女,和我联手冲出去。有我与你联手,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雪妮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见白思绮哑然无语,她不禁一声冷笑,背转身道,“你既然不愿放下她,就别再那么多废话。我冒险来救你,可没想到还要救你的小美人儿。”

白思绮此刻没法解释其中误会,看看围住自己的四个修罗,他的眼里不由闪过一丝颓丧。带着重伤的凤舞,就算他体能完全恢复,也没有机会冲过四个修罗的狙击。看到雪妮眼中的绝决之色,他知道她已下了决心,凭雪妮的倔犟脾气,自己若坚持不走,三人都会失陷在这里。想到这他一跺脚,对雪妮小声道:“我会回来救你!”说完转身就走,不再停留。

羯摩那立刻示意手下让路,没有半点犹豫。他最想得到的是《天启书》,这两个男女的死活根本不重要。再说凭鹰弋的鼻子,他随时都可以将二人追回来。二人一个身负重伤,一个饿得腿脚发飘,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待白思绮和凤舞平安离开后,雪妮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册子,对羯摩那平静地道:“这就是你要的《天启书》。”

简陋肮脏的街头小食摊前,白思绮拼命将肮脏的油炸饼、难吃的咖喱饭塞进嘴里,对饿了多日的人来说,味道根本不是问题。凤舞虽然也很饥饿,但依旧很淑女。她的目光一直粘在对面那狼吞虎咽的男子身上,片刻不曾离开。

没过多久,白思绮终于抹着嘴结束了这一顿豪食。他像完成了一件枯燥工作般长长舒了口气,坦然迎上对面凤舞炽人的目光,突然问:“为什么《天启书》会在雪妮手里?”

凤舞一怔:“什么?”

“我本不想让你为难,但现在关系重大,我不得不问。”白思绮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告诉我在王舍城郊外,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会落到羯摩那手里?《天启书》为何又在雪妮手里?”

凤舞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瞒不过对方。在王舍城郊外,只有自己在他的身后,除了自己,没有谁能偷袭到他。迟疑片刻,她反问道:“雪妮是谁?”

“就是今日救了咱们的金发女子,”白思绮黯然垂下头,“她是我的……妻子。如今她落到羯摩那手中,为了救她,我一定要搞清楚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妻子?”凤舞心底一空,虽然在阿拉尔神庙时就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但此刻由白思绮亲口证实,她心中还是有一种难言的失落。默然片刻,她小声道,“想必你也猜到,我是‘神之手’的使者,代号嗜血天使。王舍城郊外,我想拿到《天启书》,所以出手偷袭了白大哥。不过我还没拿到那铁盒,就被跟踪而来的鹰弋抢了去。我正在追赶,那个金发女子突然出现,从鹰弋手中夺走了《天启书》。之后羯摩那和另一个婆罗门教女祭司率弟子赶到,双方一场混战。那金发女子趁乱远逃,而我和你却落在了羯摩那手中。”

不知何故,凤舞没有完全说实话。其实以她之能,当时完全能趁乱逃脱,但她不想将昏迷不醒的白思绮留下,所以才被四个修罗所伤,落入了羯摩那之手。

白思绮听完后缓缓站起身来,拱手道:“凤舞姑娘,你的伤虽未痊愈,却已不影响行走。当初我以为你是个差点葬身火海的无辜女子,所以多有冒犯。如今既知你有非常之能,在下不敢再有名无实地保护。你就在这附近的客栈住下来养伤,咱们就此别过吧。”

“你要去哪里?”凤舞闻言大急。

“阿拉尔神庙!”白思绮一脸的平静,“我妻子落到羯摩那手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现在体力未复,凭什么去斗羯摩那?”凤舞急道。

“这个你勿需担心,我自有分寸。”白思绮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填饱了肚子,但浑身依旧酸软无力。现在别说跟人动手,就是走路都有些喘。但想到雪妮为了他正在羯摩那手中受苦,他就一刻也不想耽误。

“我跟你去!”凤舞说着就要站起,却因动作过大触动伤口,痛得忍不住一声轻哼。

“别傻了,安心在这里养伤吧。”白思绮眼里有一丝感激,轻轻拍拍凤舞的手,“我已做了安排,待会儿就有客栈的老板娘来接你。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会永远记得你。”

望着白思绮萧然远去的背影,凤舞只觉得心就像抽空了一般的难受。原来、原来修罗场中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原来在白大哥的心中,早已有了他自己的真神!

“请问是凤舞小姐吗?”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女子打断了凤舞的思绪,“方才有人要我来接你,去我家的客栈歇息。他已经付了一个月的房钱。”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凤舞缓缓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往外就走。她的体质异于常人,十几天时间断骨就基本长好,只要动作不大,基本不影响行动。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胖女人,她慢慢来到长街,望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孤独。矗立街头茫然四顾,她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最后,她望白思绮消失的方向,缓缓踯躅而行……

第六章 旭日东升

一阵悠扬悦耳的铃声,顺着长街徐徐飘来。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像是被施了魔法,一下子静得有些渗人。人群像潮水般向两旁退开,将拥挤不堪的长街让了出来。

两列巨象迈着悠闲舒缓的步伐,顺着长街缓缓行来,随着它们的步伐,铃声便从大象脖子上挂着的象铃中发出来。那全是些象牙长达三尺以上的成年公象,象背上披着红绡座鞍,使之看起来更加威武漂亮。每只巨象的背上都有一个骑手,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骑手竟然是身披红袍的修行沙门。他们一边八人,分别擎着九尺多高的锡丈、风铃、降魔杵等法器,顺着长街缓缓行来。在两列巨象之后,八匹骏马拉着一辆巨大的辇车徐徐而行,辇车上幔帐重重,看不到车上的乘者,只能看到车尾那面高高飘扬的旌旗上,一轮红日正从云雾中升起。辇车之后,尚有两列身披红色斗篷的沙门鱼贯尾随,人数有数十之众。

看到那面旌旗,街道两旁的人们纷纷匍匐在地,无人敢抬头直视,不过人群中也有例外。一个身着肮脏武士袍的蒙面武士虽然随着人群让在了路旁,却没有随众人跪倒。为辇车开路的骑象沙门虽然注意到了鹤立群鸡的武士,却没有多看他一眼,依旧手执法器肃穆而行。

“这真是旭日大祭司出巡?他竟然千里迢迢巡游到咱们这穷乡僻壤?”待辇车走远后,众人望向它消失的方向,纷纷议论起来。一个商贾打扮的汉子高声道:“除了旭日大祭司,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看到辇车上那面旭日旗没有?那就是婆罗门教日宗大祭司的标志!”

“果然好大的排场!”方才那个凛然不跪的蒙面武士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想却被那商贾听到,他颇有些不满地瞪了武士一眼:“阁下架子到也不小,见了旭日大祭司的辇车,居然也不跪迎。”

面对众人责备的目光,蒙面武士似乎不想多做解释,一低头转身要走,却被一个老者拦住去路。老者上下打量着他,满是疑惑地质问道:“阁下莫非是异教徒?”

“一定是!”一旁有人鼓噪起来,“你看他一直蒙着脸,多半是伊斯兰教徒!”

蒙面武士心知这地区是婆罗门教的天下,一个异教徒在这里会遇到想象不到的麻烦。他本欲否认,却又怕对方要他取下面巾。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年轻汉子已伸手来抓他的面巾,嘴里还喊道:“鬼鬼祟祟,形迹可疑,咱们更要看看你究竟什么模样!”

蒙面武士伸手一托一带,那年轻汉子顿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立刻鼓噪道:“好啊,你竟然还敢动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他转向旁人,“快给我将他的面巾扯下来!”

这小子似乎是当地一个人物,竟然一呼百诺。几个混混模样的汉子立刻向蒙面武士出手,蒙面武士一连挡开数人,但在众人围逼之下,一时脱身不得。正混乱间,突听身后有人不紧不慢地款款道:“住手,他是我的随从,怎么可能是异教徒?”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眉目清朗、皮肤白皙的年轻人,他的肤色在众多皮肤黝黑的普通人中间,显得尤其另类。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常人没有的优雅从容。尤其他那身绣着暗花的月白长袍,只有婆罗门教高级祭司才有资格穿戴。众人忙合十为礼,不敢因他年轻而稍有轻视。

年轻的婆罗门祭司似乎对众人的恭敬早习以为常,旁若无人地对蒙面武士一招手:“快跟我走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蒙面武士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他就走。二人出了熙熙攘攘的小镇,年轻祭司头也不回地问道:“你是谁?为何一直蒙着脸?既然不是伊斯兰教徒,为何要让人误会?”

“你怎知我不是穆斯林?”蒙面武士反问道。

年轻的祭司回过头来,淡淡笑道:“这一地区曾与伊斯兰教发生过激烈冲突,与它算是世仇。你若是伊斯兰教徒,恐怕不会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这里。”

“你说对了,我不是伊斯兰教徒。”蒙面武士说着取下面巾,露出他那张典型的东亚人面孔,“我叫白思绮,因为这张面孔在这里比较引人注目,所以才蒙面。”感激对方为自己解围,他没有做任何隐瞒。

年轻的祭司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合十道:“难得你如此信任我,我会将你视同兄弟。在下迪尼亚,你可以叫我迪亚。”

“迪亚!”蒙面武士也合十为礼,“很高兴认识你!”

不用说,这蒙面武士就是白思绮,他将凤舞送到安全地点后,立刻就往阿拉尔神庙赶去,不想途中遇到了婆罗门教三大祭司之首的旭日祭司出巡,差点因为没有跪迎而与当地愚民发生冲突。幸好有迪尼亚解围,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脱身。尤其对方以婆罗门高级祭司之尊,居然与一个普通刹帝利武士结交,这对他来说应该算是折节下交了。

“我看你身手不错,不知为何沦落至此?”迪尼亚淡淡问道。白思绮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在修罗场中关了十多天,肮脏污秽可想而知,难怪要被那些愚民欺负了。他不敢跟迪尼亚提起自己的遭遇,不过也不想说谎,只得露出了一丝抱歉的苦笑。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随从?”迪尼亚见白思绮不愿提起自己的遭遇,便知趣地转开了话题,“凭直觉我知道你必非常人,一时的潦倒只是命中之难。你现在若没有好的去处,不如暂时跟着我吧。”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白思绮一定会嗤之以鼻,但从迪尼亚嘴里说出来,却是那样自然而然。白思绮本待拒绝,但见迪尼亚所去的路正是阿拉尔神庙方向,他不禁灵机一动,问道:“不知你这是要去哪里?”

迪尼亚扬了扬下颌,“就是前方的阿拉尔神庙。”

白思绮心中暗赞一声“巧”,连忙点头答应:“我愿追随阁下前往!”

迪尼亚仔细打量了白思绮浑身上下一眼,摇头道:“我有洁癖,容不得半点肮脏。你既愿追随我,就不能再如此落拓。”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几个银币扔给白思绮,“前面有个集市,你去那里买身干净的衣衫换上,然后去集市上唯一那家客栈找我。”

白思绮接住银币,连忙答应道:“我这就去买衣衫,先走一步。”说着向迪尼亚合十一礼,然后转身向前方的集市匆匆而去。

集市不大,却依旧热闹喧嚣。白思绮正愁自己这身衣衫早已被羯摩那和他的弟子们熟悉,如今正好挑一件不一样的衣袍换上,将脸一蒙,保证别人再认不出自己。

白思绮在旧货摊挑了一件平常的衣袍,打扮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满意地付了帐后,又去铁器店买了柄弯刀佩在腰间。以前那柄弯刀已在阿拉尔神庙遗失,只好随便买一柄暂时用着。做完这一切,他这才赶去集市上那家唯一的客栈。那是一家很小的客栈,大约只有七、八个房间,客栈的老板似乎并不在意生意的好坏,见到有客人上门也懒得招呼。他耐着性子问明老板,才知迪尼亚刚定了最里面那个房间。

在老板的指点下,白思绮来到迪尼亚所住的房间门外,正要敲门,就听房门里传出隐约的对话,他本想回避,但偶然传入耳中的几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连忙将耳朵贴到门上,房内的对话顿时清晰起来:

“……《天启书》确已落到羯摩那手中,目前正藏在阿拉尔神庙的湿婆大殿之内。”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白思绮以前从未听过。

“很好,你先回去准备吧,今晚我会亲自去神庙走一趟。”迪尼亚的声音依旧是那样优雅从容。

听到门里传来脚步声,白思绮忙闪身退开,却还是迟了一点。房门突然打开,就见一个年过六旬的白袍老者开门出来,看到侧身闪开的白思绮,他面色一变,突然一声厉喝:“什么人?竟敢在门外偷听!”说话的同时,一爪势如闪电,猛然扣向白思绮的咽喉。

白思绮抬手刁住他的手腕,以反关节技欲将之制服,谁知老者的手腕、手臂竟如灵蛇般灵活,手臂一曲一扭,关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转,巧妙化解了白思绮的反关节技。另一只手则反身出击,于几不可能的角度突破防守,径取对手要害。幸亏白思绮反应速度惊人,在对方指间碰到自己肌肤的同时,本能地向后便倒,以铁板桥躲开了对方鬼魅般的爪子,跟着向后一个倒翻,总算避开了对方的威胁。

那老者惊异地打量着白思绮,似乎很为对方躲开自己必中的一击感到惊讶。白思绮心中的惊异完全不亚于对方,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瘦削老者,竟然是个罕见的瑜伽高手,只有苦练瑜伽的高手,才有可能将全身关节练得这般灵活自如,寻常的关节擒拿术对他们完全失效。

那老者身形一动还想再次出手,就听门里传来迪尼亚的声音:“别误会,是我的随从!”

那老者心有不甘地盯着白巾蒙面的白思绮,一脸的警惕和敌意,只听房中迪尼亚淡然道:“阿弥尼长老,这里没有外人,做你的事去吧。”

那老者狠狠地瞪了白思绮一眼,一言不发低头就走。白思绮目送他出了客栈后,这才来到房中,对迪尼亚合十道:“我不知道房里还有旁人,无意间听到只言片语,望恕罪。”

迪尼亚意味深长地对白思绮微微一笑,“你听到了什么?”

白思绮迟疑了一下,合十道:“我听到你们提到阿拉尔神庙和羯摩那大祭司。”

迪尼亚淡淡道:“我这次去阿拉尔神庙,或许会跟大名鼎鼎的暗月祭司发生冲突,你愿意帮我吗?”

白思绮灵机一动,忙道:“我原本就做过雇佣兵,若你付得起报酬,我愿意为你效劳。”

“报酬不是问题。”迪尼亚淡淡一笑,从腰间解下钱袋,扔给白思绮道,“这里有一百个银币,你先拿着,不够回头我再补上。”

“太多了!”白思绮连忙合十道,“这足够雇十个佣兵。”

“凭你的身手,绝对值这个价。”迪尼亚说着盘膝在榻上坐了下来,“这里离阿拉尔神庙已经不远,咱们等到黄昏再走。”

白思绮担心雪妮安危,恨不能立刻就赶往阿拉尔神庙,不过看看天色,离黄昏已经没有多久,他只得强压焦急,在床榻一旁坐了下来。他知道仅凭个人之力,就算赶到阿拉尔神庙也无所作为。如今这来历不明的年轻祭司欲往阿拉尔神庙,从方才无意间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他猜到迪尼亚对《天启书》似乎也很感兴趣,若能扮成他的随从相机行事,自然比鲁莽地独闯阿拉尔神庙要好。这样一想白思绮渐渐平静下来,学着迪尼亚的样子盘膝坐下,渐渐瞑目入定。

朦朦胧胧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迪尼亚一声轻语:“时候不早,咱们可以上路了。”

白思绮依言睁开双目,就见窗外已是暮色四合,他连忙一跃而起,跟在迪尼亚身后出了客栈,向着阿拉尔神庙方向大步而去。

阿拉尔神庙座落在一处林木葱郁的高坡之上,巍然俯瞰着前方那广袤的原野,神庙后方是陡峭的悬崖和丛林密布的山谷,它是神庙后方天然的屏障。当白思绮随着迪尼亚赶到神庙时,天色已有些朦胧,只见神庙前方的山坡之下,正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几匹大象在一旁静静吃着树叶和水果,日间见过的那辆巨大辇车,此刻就停在篝火之旁,依旧幔帐重重,看不见车中乘者。数十个身披红袍的沙门围着辇车盘膝而坐,个个瞑目不语,不知是在歇息还是在修炼。几个小沙门则在篝火前支锅做饭,夜风中飘来稻米和菜蔬的馨香。

磬鼓声从高坡上的阿拉尔神庙中徐徐传来,神庙大门轧轧洞开,两列身披月白长袍的沙门鱼贯而出,手执法器拾级而下。在那两列沙门之后,身材矮小的羯摩那尾随而出,在他身后,除了他那八个弟子和几个月宗长老,还有风、雨、雷、电四个修罗。

“是什么风把旭日师兄吹到我这穷乡僻壤啊?”远远传来羯摩那不冷不热的问候,只见他缓步来到辇车前方,合十拜道,“师兄既已到了阿拉尔神庙前,怎么能在野外做饭?难道师兄对我的戒备竟如此之深?”

辇车中无人应答,只有辇车前一个红袍沙门淡然应道:“旭日大祭司此刻正在冥想,若有怠慢,还望羯摩那大祭司恕罪。”

冥想是修炼者随时都可进行的功课,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往往是在遇到疑难或即将开窍之前。冥想者通常物我两忘,暂时抛开尘世一切烦恼,沉浸在个人的内心世界之中。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三五天均很正常。像释迦太子在菩提树下冥想七七四十九日,却是绝无仅有的异数。羯摩那闻言一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略一迟疑,只得道:“既然师兄在冥想,我不便打搅,就在此陪师兄打坐吧。”

说着他便在原地盘膝坐了下来,一个弟子连忙递上蒲团。他趁机对那弟子小声耳语了几句,那弟子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悄然率几个师兄回往神庙。羯摩那看看身后的四个修罗和几个盘膝坐下的长老,这才放心地闭上了双目,也在山坡下瞑目入定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片刻后几匹快马在辇车前停了下来,领头的蒙面女子翻身下马,对着辇车伏身拜倒,“师兄终于也赶来了,师兄定要替小妹作主!”

辇车中无人应答,一旁的羯摩那却是一声冷哼,“原来师妹还没走,不知谁敢欺负本教堂堂寒星祭司?”

“羯摩那,你少得意,本宗的《天启书》决不能被你就这么独吞。”那女子转头怒视羯摩那,即便跟着蒙面的黑纱,依旧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寒意。

“笑话!”羯摩那一声冷笑,“真正的《天启书》一直都藏在师兄的旭日神殿之中,那本伪作早已被我毁去,免得流传世间害人。师妹口中的《天启书》,不知是指哪一本?”

“你……”寒星祭司乍听《天启书》被毁,立刻长身而起,似乎就要愤然出手。四个修罗立刻闪身拦在羯摩那身前,白蒙蒙的眼眸中似有杀气透出。寒星祭司身后几个随从神情大变,纷纷拔出兵刃护在她身旁。双方剑拔弩张,形势一触即发。就在这时,突见一只大象悠然来到羯摩那与寒星祭司中间,顿时将两方隔开。就听象背上那红袍沙门淡然道:“大祭司正在冥想,不希望有人打搅,望两位祭司恕罪。”

羯摩那看看面前这足有两人高的巨象,心知修罗能对付任何人,却无法对付这些训练有素的战象。这些战象看似温顺,不过一旦得到主人命令,杀起人来却一点也不含糊,武功再高的武士,在战象面前都不堪一击。他不由呵呵一笑,若无其事地重新坐下,“不敢惊扰师兄冥想,不过就怕有人要对在下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