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袍沙门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寒星祭司,她只得恨恨坐下,不敢再有异动。

隐在林中的迪尼亚见双方暂时平定下来,忙对白思绮招了招手。二人悄悄避开众人耳目,从密林中绕到阿拉尔神庙后方的悬崖下。悬崖不高,却直上直下如刀削斧砍,迪尼亚指了指悬崖,对白思绮笑道,“能不能上去?”

白思绮看看悬崖形势,虽然异常陡峭,却有几条树藤从崖顶垂下来,这对极限飙客来说实在没啥难度,他立刻点头道:“没问题。”

“很好,随我来。”迪尼亚说着上前抓住一根藤条,率先向崖顶爬去。只见他身形极快,竟不亚于优秀的攀岩高手,实难想象优雅从容如他,身手也能像猿猴一般灵活。白思绮见状,好胜心顿起,也抓着树藤向悬崖上爬去。

片刻功夫,二人先后到达崖顶,直到此时白思绮才发现,树藤竟然是栓在一棵大树之上,看来是有人刻意而为,并非天然生成。

悬崖正对阿拉尔神庙的后墙,大概因为有悬崖天堑,庙墙建得并不高阔。迪尼亚来到后墙下,转头对白思绮笑道:“私闯神庙,对婆罗门教来说是亵渎神灵的死罪,而阿拉尔神庙更是婆罗门教屈指可数的圣地,内部戒备森严。翻过这道后墙,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你是否愿意为钱去冒性命之险,千万要想清楚。”

有雪妮失陷庙中,白思绮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虽然迪尼亚并不知道其中关键,不过白思绮对他的提醒还是十分感激。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对咱们佣兵来说,钱比命更重要。”

“那好,咱们就闯一闯这婆罗门教的圣地。”迪尼亚说着率先翻上后墙,探头向庙里看了看,回头对白思绮招了招手,就消失在庙墙之后。

白思绮悄然翻上庙墙,此时天色已墨,阿拉尔神庙内黑压压一片朦胧,除了零星的灯火,看不清庙中情形,只隐约看到迪尼亚的身影隐在前方一个角落,白思绮见状毫不犹豫地跳下庙墙,悄悄跟了上去。

二人在屋宇重重的神庙中穿行,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诡异的猫叫,显得有些突兀。迪尼亚应声轻轻一击掌,就见一个人影从隐秘处闪了出来,匆匆来到迪尼亚面前,正要开口,突见迪尼亚身后的白思绮,不禁满面诧异。迪尼亚忙悄声道:“是我新雇的帮手,你不用惊慌。”

来人虽然戴着斗篷,将头脸遮了大半,不过白思绮还是立刻就认出,他就是日间在客栈中与自己动过手的那个瘦削老者。他还记得迪尼亚曾称呼这老者为“阿弥尼长老”,看他现在这身打扮,原来却是婆罗门教月宗的长老。

阿弥尼长老听得迪尼亚介绍,眼里满是戒备地上下打量了白思绮几眼,然后将迪尼亚拉着避到一旁,小声对他禀报着什么。白思绮见对方始终对自己充满戒心,只得退开几步,以示避嫌。不过老者的只言片语还是零星地飘到白思绮耳中,二人的对话显然都与《天启书》有关。

片刻后二人商议完毕,迪尼亚回到白思绮身旁,悄然道:“湿婆大殿内有一部经书,是婆罗门教的圣典,现在咱们要去将它拿出来。咱们这次冒险的目标也正在于此。”

“我想先找一个人。”白思绮忙道,“只有先找到她,我才会帮你去拿那本经书。”

“是什么人?”迪尼亚小声问。

“一个女人。”白思绮答道,“准确地说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种女人,今日刚落入羯摩那之手。在没有找到她之前,我无心干任何事,请你理解。”

迪尼亚沉吟道:“方才阿弥尼长老也说起过这个女人。”

“她在哪里?”白思绮急忙问道。

迪尼亚往黑暗中一指,“就关在神庙后方的幽闭室中。那里是长老们闭关静修的所在,平时几乎就没人。”

“待我找到她后,再与你去湿婆神殿汇合!”白思绮说着也来不及与迪尼亚拜别,就向神庙后方的幽闭室悄然摸去。迪尼亚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回头向不远处的阿弥尼长老比了个手势。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身影如幽魂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幽闭室是一排寂静荒僻的小房间,作为长老们闭关静修之所,座落在阿拉尔神庙后方最僻静的角落。当白思绮独自摸到这里时,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顺着铁门上的窗口一间间找过去,却听不到铁门里面有任何声息。正不知如何是好,突听远处传来“咚咚咚”的羯鼓声,黑暗中有人在高喊:“有人偷入神庙了!”

有火光由远处而近,很快就将幽闭室附近包围起来。白思绮不禁暗暗叫苦,他不希望是迪尼亚为了盗经而调虎离山,故意泄漏自己的行踪以引开湿婆大殿的守卫,不过除了这个解释,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如何暴露了行踪。

“好小子,又是你!”远处传来一声大吼,一个身高体阔的虬髯汉子率先逼了过来。白思绮认得对方是羯摩那的弟子,至于叫什么名字却不记得了。

看看已置身包围圈中,白思绮反而镇定下来,对那汉子抱拳道:“在下冒昧闯入贵寺,多有冒犯,还望恕罪。你们不过是要《天启书》,如今《天启书》已经到手,还望你们放了那个金发女子。”

那汉子闻言一声冷笑,将手中的降魔杵一摆,“你和那女子竟敢冒犯本教和家师,一句恕罪就想脱身?乖乖束手就擒,听候我师父的发落,我象力可以考虑向家师求情。”

白思绮一声叹息,拔出弯刀道:“要我投降,你还不够资格。”

“听鹰弋说你身手极高,象力正想试试。”那汉子说着一声大吼,降魔杵兜头便打。白思绮见他力大势沉,不敢硬接,忙往一旁闪开。谁知那降魔杵竟如活物一般,在空中一折竟改为横扫,招式变化出人意料。

白思绮连躲了象力数招,突然发觉降魔杵的招数与修罗场中记载的几乎一样,略一回忆便能料敌先机。他不禁一声长笑,弯刀斜斜划出,抢先直指降魔杵的空门。一连两刀将象力逼得手忙脚乱,几无招架之功。

“看杖!”一旁一个手执龙头杖的瘦削汉子立刻加入战团,舞动龙头杖替象力接了一刀。刀杖相碰,震得白思绮手臂发麻,忙放过象力退开两步,打量着那汉子手中的兵刃,他不禁点头道:“降魔杵、龙头杖,俱是婆罗门教中刚猛无匹的兵刃,这位想必就是羯摩那的大弟子龙迦了?”

那汉子微一颔首:“正是!阁下武功高强,我只好与师弟联手对敌!”

“我也正想试试新学的贵教武功。”白思绮淡淡一笑,弯刀迎空一划,先前在修罗场中看到过的婆罗门教武功,此刻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眼看完全陷入重围,脱身无望,他干脆放开顾虑,做拼死一搏。

龙迦、象力虽然以二敌一,却依旧占不到丝毫便宜,二人越打越是心惊,就在这时,又有几个相貌峥嵘的汉子匆匆赶来。龙迦一见之下不由急问:“师父让咱们守卫湿婆神殿,你们怎么都来了?”

“是阿弥尼长老令我们过来增援。”一个身高体壮的汉子高声答道。他手执一柄开山大斧,看起来分量着实不清。白思绮听到他这回答,心中再无怀疑,忙挥刀逼退象力与龙迦,猝然一声大喝:“停!”

众人虽然依言停手,却将他紧紧围在中间。白思绮回想与迪尼亚相逢的经过,心中顿时雪亮。迪尼亚既然与阿弥尼长老有勾结,他对阿拉尔神庙这几日发生的事自然就不陌生,肯定第一次相遇就已猜到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故意将自己引到神庙中来,作为他引开守卫的诱饵。想通这一点,白思绮自然不愿再做傻瓜,便对众人嘿嘿笑道:“你们都来围攻在下,不怕湿婆神殿空虚,被我同伙所趁?”

龙迦面色微变,却故作镇定地喝道:“有阿弥尼长老带人守卫,你就算有同伙又如何?”

“是吗?”白思绮悠然一笑,“你猜猜我如何得知你们要守卫湿婆神殿?再猜猜我又如何得知《天启书》就在湿婆神殿之中?”

“你是如何得知?”龙迦傻傻地问。

“你怎么不回去问问阿弥尼长老。”白思绮悠然笑道。

龙迦面色大变,急忙向众人挥手,“快回湿婆神殿!”

“等等!”白思绮连忙喝道,“如果你能告诉我那个金发女子的下落,我还可以告诉你与阿弥尼长老勾结,并与我一起潜入庙中盗经的同伙是谁。”

龙迦略一迟疑,立刻道:“那金发女子被师父投入了修罗场。快告诉我你的同伙是谁?”

“他叫迪尼亚,此刻他恐怕已经盗得《天启书》了。”白思绮呵呵笑道。既然迪尼亚不仁在先,他自然不会再讲义气。

“迪尼亚!旭日大祭司最得意的弟子迪尼亚!”龙迦脸上彻底变色,连忙向众人挥手一指,“你们几个留下来捉拿此人,其余人快随我赶回湿婆神殿!”

羯摩那八个弟子一走,白思绮压力稍消。虽然留下来的沙门武功远不及龙迦象力等人,但人数众多,要想在他们的包围下逃脱也属不易。就在这时,突见与湿婆神殿相反的方向隐隐闪出火光,跟着那边有人在惊呼:“失火了!梵天大殿失火了!”

包围白思绮的众沙门顿时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去救火,还是继续执行龙迦的命令捉拿白思绮。眼见那边的火光越来越盛,一个老成的沙门见状忙道:“救火要紧,快跟我走!”

白思绮见状暗叫侥幸,周围虽然还有几个沙门包围,却对他再构不成威胁。挥刀冲出几个沙门的包围,他凭着印象向修罗场的方向冲去。此时湿婆神殿方向也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吸引了几个沙门注意。他们无心再追赶白思绮,也纷纷往湿婆神殿方向赶去。

湿婆神殿的打斗和梵天大殿的失火,吸引了神庙中所有人的注意,供奉阿修罗神的修罗殿,此刻就只剩下一个刚刚惊醒的老沙门。当白思绮凭着记忆终于找到这里时,正与那懵懵懂懂地跑出来查看究竟的老沙门撞个正着,他没有看清白思绮模样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殿中昏暗无光,面对面也看不清眉目,白思绮灵机一动,忙道:“有敌人潜入神庙,欲救今日抓住的女子,羯摩那大祭师令我立刻将那女子转移,快打开修罗场入口。”

老沙门听听远处的打斗声,没有怀疑,连忙拿出钥匙打开了修罗场入口那几个铁锁,然后再去扳动墙上的机关。由于修罗场中已经没有了修罗,钥匙不再像原来那般重要,自然就不必由几个长老分管,所以白思绮才能这般顺利。

随着石板的轧轧开启,地面现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方洞,白思绮伏在洞口喊了两声,却听不到任何回应。老沙门将一条软梯垂入洞中,对白思绮叮嘱道:“那女人已经被关了一整天,恐怕已经没有力气上来。你下去要当心些,那女人凶得很。”

白思绮救妻心切,哪里还有心理会老沙门的叮嘱,立刻抓着软梯滑到地底。朦胧中感觉一个人体投入怀中,伏在自己肩上无声抽泣。

“雪妮!”感觉到她那熟悉的气息,白思绮忙将之搂紧,在她鬓边轻轻一吻,“委屈你了。”

“咱们已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何还要来救我?”雪妮喃喃在问。白思绮闻言轻轻一笑:“我在上帝面前发过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就算你要反悔,我也不会放弃。”说着他拍拍雪妮的后心,“咱们快上去,要趁现在的混乱才能逃出去。”

雪妮懂事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白思绮,二人正要顺软梯爬出修罗场,却发现软梯已不见了踪影,只听头顶传来老沙门的嘿嘿冷笑:“你当我老眼昏花,不知道你就是来救这女子的奸细。乖乖在下面呆着吧,这下你们有伴了。”

白思绮抬头一看,不禁暗暗叫苦。方才为救雪妮,根本没考虑到危险,现在置身离出口足有数丈高的地底,要想出去真是难如登天。他只得对那老沙门软语相求,“老人家发发慈悲,高抬贵手放我俩出去,我定会报答你老大恩。”

老沙门呵呵大笑,“要求我得说好听些,把我哄高兴了,说不定我真会大发慈悲呢。”

白思绮以前从未开口求人,更不会向敌人讨饶,但现在为了雪妮,他只得忍气吞声。正要开口相求,却被雪妮捂住了嘴。只听她悄然道:“他在耍我们。其实人生既游戏,游戏既人生,何必在意生死?现在咱们已置身死地,我想听你告诉我一句实话,我是否还是你唯一的爱人?”

白思绮凝望着雪妮朦胧的眼眸,坦然道:“你一直都是。以前你看到的那些都是误会,我……”

雪妮轻轻捂住了他的嘴,“你不用再解释,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白思绮闻言浑身一阵轻松,不禁抬头对老沙门笑道:“我得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们消除误会,冰释前嫌。没有你将我引入这绝地,我们还不知要误会到什么时候呢。”

“神经病!”老沙门小声嘟囔道,“在下面好好呆着吧,等候大祭司的发落。”说着他站起身来,正要转身去关闭入口,身子却突然一歪,像是被人重重踹了一脚,身不由己地从上面一头栽了下来,“啪”一声摔在修罗场中,痛苦地呻吟不止,看起来摔得着实不轻。

白思绮与雪妮正在惊讶,就见软梯再次垂了下来。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忙来到软梯前。白思绮先让雪妮顺着软梯爬上去后,正要跟着上去,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来到那半死不活的老沙门面前,将他扶到石壁前,指着上面的壁画问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借着洞口传入的微弱光亮,可以隐约看到壁画上那幅巨大的飞碟特写。老沙门一见之下面色大变,失声惊呼:“战神之车!”

“你见过这样的画?”白思绮十分奇怪,按说这修罗场常人下来后就别想再出去,这老沙门没理由见过这下面的壁画。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修罗殿后面的战神殿中,就有这样的壁画,那里还供奉着战神像和战神之心。”

“战神之心?什么是战神之心?”白思绮连忙追问道。老沙门咽了口唾沫,解释道:“远古传说,神灵曾驾着战神之车降临大地,并将一颗宝石交给了一位婆罗门先圣,还告诉他那就是战神之心。那位婆罗门先圣根据神灵的形象塑下神像,并将战神之心嵌在了塑像的胸口,这塑像就是我阿拉尔神庙的镇教之宝——战神像。”

白思绮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心中顿生好奇,忙扶起老沙门道:“快带我去看看!”

老沙门“哎唷”一声痛叫,一下子摔倒在地,看模样一条腿似乎伤得不轻。白思绮不由分说将他背在背上,抓着软梯便爬出了修罗场。上面的雪妮早已等得焦急,见他将老沙门背了上来,不由怪道:“你背他做甚?”

“你在这稍等,我去去就来。”白思绮心中的好奇超过了逃命的欲望,背起老沙门匆匆就走,边走边警告道,“快带我去战神殿,如果你敢耍花样,我就将你重新丢入修罗场!”

在老沙门指点下,二人很快就来到修罗殿后面的战神殿,这里看来也异常僻静,不见任何人影。正中的神龛中供奉着一具凶神恶煞的石像,头上戴着蒙面的盔甲,手中拿着件奇形怪状的兵刃,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战神了。不过白思绮怎么看也不像是古代传说中的战神,倒有几分像是科幻电影中的未来战士。神龛背面的墙上,正是画着那种椭圆形的战神之车,与修罗场中所画的完全一样。

“战神之心在哪里?”白思绮悄然问。老沙门连忙往石像胸前一指:“那就是。”

白思绮仔细一看,才发现石像胸口镶嵌着一枚篮幽幽的宝石,看起来有些像是蓝色的水晶,只有婴儿的巴掌大小。白思绮以前从未见过蓝色的水晶,心中十分好奇,忙跳上神龛,拔出弯刀又撬又砸,总算将水晶生生撬了下来。仔细一看,水晶光洁透明,拿在手中沉甸甸有些压手。不过它不是水晶常见的六柱体形状,而是标准规则的长方体,白思绮一见之下大为惊讶,任谁都能看出,这东西绝非自然生成之物,而是工业社会才能加工生产的东西。

他连忙拿上晶体跳下神龛,还想仔细询问老沙门这晶体的来历,却见老沙门已一瘸一拐地逃出了大殿,边逃边大声呼叫:“快来人啊!有人盗窃战神之心啊!”

白思绮记挂雪妮安危,无心去追老沙门,连忙将那块蓝色水晶仔细收入怀中,立刻往修罗殿赶去。刚到门口就见雪妮焦急地迎上来,“怎么回事?”

“出去再说!”白思绮拉起雪妮就走,却见四周有火光和人声渐渐逼近,而自己又地形不熟,不知该往哪里逃。正在焦急,就见不远处的长廊角落,有个黑巾蒙面的瘦小人影在向自己招手。白思绮想起自己方才侥幸逃出修罗场的情形,心知是有人暗中相救,立刻拉起雪妮,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第七章 王蟒惊魂

阿拉尔神庙的骚乱和火光,立刻就引起山坡下众人的注意。寒星祭司阿丽姬达的心中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而日宗众沙门却依旧盘膝瞑目,对身外的一切俱充耳不闻;只有羯摩那频频回望,脸上渐生焦急。

一个小沙门从神庙中如飞而来,在羯摩那耳边低低禀报了几句。羯摩那面色大变,起身对旭日祭司的辇车一拜:“师兄稍坐,我庙里发生了点小小变故,去去就来。”

说着羯摩那正要率门下赶回神庙,突听神庙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只见大弟子龙迦率几个师兄弟和无数门人匆匆而来,众人来到羯摩那所在的山坡下,龙迦“扑嗵”一声跪倒在羯摩那面前,嘶声道:“阿弥尼长老勾结日宗弟子迪尼亚,盗去了湿婆神殿中的《天启书》。弟子无能,竟让二人逃脱,实在罪该万死,愿领受师父责罚。”

羯摩那面色大变,不由转头望向一直寂然无声的辇车,厉声质问:“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一面在我庙门前停车不进,一面指使弟子潜到我阿拉尔神庙盗经,如此行事,难道是日宗大祭司所为?”

幔帐中无人应答,一旁的阿丽姬达幸灾乐祸地笑道:“以羯摩那师兄的为人,旭日师兄如此对你也不算过分。”

羯摩那无暇理会阿丽姬达的调侃,愤然来到辇车面前,质问道:“咱们日月星三宗,虽暗中钩心斗角,但也谊属同门,从未公开敌对。师兄如此行事,莫非是要与我月宗为敌?还请师兄给我一个说法!”

辇车中依旧寂然无声,只有辇车前的红袍沙门喝道:“大祭司正在静休冥想,任何人不得惊扰打搅!”

羯摩那一声冷哼,不禁又逼近两步,两个红袍沙门立刻出手相拦,谁知还没碰到羯摩那衣衫,就被他擒住手腕扔了出去。众日宗沙门见状纷纷长身而起,欲拦羯摩那去路,龙迦等人立刻护在师父身前,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师兄一直一言不发,让人生疑,在下只好有所得罪。”羯摩那说着手中比了个手势,身后四个修罗倏然而出,两个拦路的日宗沙门顿时被修罗拧断了脖子。羯摩那身形一晃跃上辇车,嘴里叫道:“师兄见谅,这里少不了要你主持大局。”话音未落,他已全神戒备,缓缓伸手撩开了幔帐。

厚重的幔帐徐徐揭开,幔帐中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羯摩那正自惊讶,陡听身后响起一声清越的呵斥:“旭日大旗所至,谁敢有半点不敬?”话音未落,一股暖风毫无征兆,由身后倏然而至。

羯摩那听身后风声霍起,连忙回身出掌,以毕身功力硬挡了身后这猝然而来的一掌。双掌相接,羯摩那只感到一股暖流瞬间透入自己体内,浑身顿时如沐春风,暖洋洋提不起半点力道。他不禁大惊失色,一个到翻跃下辇车,失口惊呼:“旭日东升!你竟练成了日宗的最高心法?”

出掌的是一个白皙英俊的年轻人,只见他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羯摩那大祭司果然识货,要不要再尝尝烈日炎炎和夕阳西下?”

羯摩那盯着年轻人喝道:“迪尼亚,你竟然对本师无礼?就连你师父也不敢如此狂妄!”

原来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诱骗白思绮偷入阿拉尔神庙盗经,利用他调开湿婆殿守卫的年轻祭司迪尼亚。面对羯摩那的质问,他若无其事地哈哈大笑,盘膝在辇车中坐了下来,缓缓亮出贴身戴着的一面梵天神像,淡然道:“家师新近去逝,在下刚继承家师衣钵,成为婆罗门教日宗大祭司。按说你是在下长辈,在下该执礼参拜,不过婆罗门教向以我日宗为尊,如今我忝为日宗大祭司,也不能乱了教中贵贱尊卑。羯摩那,见了新一任旭日大祭司,还不上前参拜?”

“旭日师兄过世了?”羯摩那一怔,连忙喝问道,“旭日师兄怎会突然辞世?”

“先师练功入魔,于上个月突然辞世。我收到寒星祭司的飞鸽传书,只得接替先师匆匆赶来,你还有何疑问?”迪尼亚说着举起手中神像,肃然道,“羯摩那,见了本宗神符,还不上前参拜?”

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分别以创造神梵天、毁灭神湿婆、保护神毗湿奴,作为各自敬奉和膜拜的主神。虽说神话传说中,梵天大神地位最高,但婆罗门教弟子从不因膜拜的主神不同,就分出高低贵贱。今见迪尼亚竟用梵天神符来压服同门,羯摩那不禁气得浑身发抖,戟指迪尼亚怒道:“狂妄小辈,偷入我神庙盗经不说,还敢挟技自傲,以神符压服同门,就连你师父在世之日,也不敢如此狂妄。你以为练成日宗最高心法就可肆意枉为?真是小看我羯摩那了。”说着他双手翻飞,比了个复杂的手势,然后向辇车中的迪尼亚一指,四个修罗立刻丢开旁人,向迪尼亚飞身扑去。

“你以为仗着修罗之凶,就可无视我日宗的威严?”迪尼亚一声长笑,一个倒翻从后方跃下辇车。辇车上精美的幔帐,立刻在四个修罗爪下裂为碎片,跟着四人跟踪追击,如受命出击的猎犬一般,凶猛地扑向猎物。

迪尼亚不敢与修罗正面对敌,向后飘然而退,眼看就要被四个修罗追上,一只战象已来到他身后,前腿屈膝半蹲,长长的象牙向前伸出。迪尼亚脚踏象牙,借力跃上战象脖子,猛一拍战象头顶:“起!”

战象应声而起,举起长鼻仰天一声长啸,众象齐声呼应,声势骇人。四个修罗不知畏惧,依旧向迪尼亚扑去,只见战象长鼻一挥,冲在最前方的风反应极快,贴地一滚躲了开去,他身后的电躲闪不及,被象鼻卷了个正着,跟着望空一扔,他的身体立刻在空中翻翻滚滚飞出数丈远,落下时被另一只战象长鼻卷住,跟着又是一扔,抛给了第三只战象。几只战象竟将电的身体当成了玩具,在空中抛来抛去地玩耍。电虽是年纪最小的修罗,但凶悍不亚同类。在被第四只战象接住的时候,双爪齐出,猛然插入象鼻,竟从坚韧的象鼻上生生撕下了一块皮肉。那战象吃痛,愤怒地一声咆哮,将电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又狠狠踏上一脚。电的身体顿时像炸开的麻袋,只留下一地的血腥。

就在第一只战象将电抛出去的同时,雷也冲到了它的跟前,一爪势如闪电,狠狠插向它扬起的脖子。谁知战象皮粗肉厚,这必杀的一招竟只伤到战象的皮肉,它立刻一声咆哮,抬腿将雷踢出老远。跟着雷的身体又被另一只战象卷起扔出数十丈,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羯摩那眼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四个修罗,转眼就一死一伤,在训练有素的战象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他慌忙用修罗语招回风和雨,正欲率门人弟子落荒而逃,却见十六只战象在日宗象奴的指挥下,对众人形成了合围之势。望着这些缓缓逼近的威猛战象,月宗弟子个个惊惶失措,不由自主挤成一团。人的武功再高,面对这些皮粗肉厚的战象,也完全无能为力。

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一个月宗弟子压不住心中恐惧,一声嗷叫挥刀向战象扑去,尚未扑到战象身前,弯刀就被战象挥鼻打飞,跟着就见那战象一摆头,象牙如利剑一般刺入了那月宗弟子的身体。当他被战象摆头甩开时,已经只剩下出气的份。

十六只战象转眼就将月宗弟子逼成一团,紧紧挤在一起不知所措。羯摩那心知人的武功再高,在战象面前也只有被屠杀的份,只得放下面子,对包围圈外的阿丽姬达高声道:“师妹,旭日师兄死得蹊跷,如今迪尼亚又借机屠戮本教同门。如果我月宗今日覆没,你星宗恐怕也难逃覆亡的命运!”

眼看战象已经将月宗弟子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屠杀即将开始,阿丽姬达心中略一权衡,忙对迪尼亚喝道:“等等!”

骑在头象脖子上的迪尼亚抬起左手,十六只战象应声而停。他转望阿丽姬达,若无其事地笑问道:“寒星祭司飞鸽传书日宗,要先师为你主持公道。如今我欲替你除去仇敌,难道你要阻拦?”

阿丽姬达双手合十,向迪尼亚恭敬一拜:“旭日大祭司在上,月宗暗月祭司羯摩那,虽然强夺我星宗圣物,欺压我星宗,但毕竟是教中同门,罪不至死。我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虽敬拜不同的主神,却都是婆罗门教一脉相传的同门弟子。今大祭司欲屠戮同门,恐有违梵天大神的意志。”

迪尼亚一声冷笑,“羯摩那训练修罗,杀戮无数,寒星祭司却还要替他求情?”

阿丽姬达点了点头,“我不是替羯摩那求情,而是替教中兄弟求情。”

迪尼亚遥望虚空淡淡道:“若我对你的求情置若罔闻呢?”

“那我星宗上下,只好与月宗联手,与旭日大祭司放手一搏。”阿丽姬达说着双手一摆,几个星宗弟子立刻四面散开,抢占了上风方向。

迪尼亚方才指挥战象,转眼就将月宗众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无视暗月祭司和他那些修罗。此刻面对阿丽姬达的警告,他脸上却从未有过的凝重,眼望虚空,一时沉吟不语。

原来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各有所长,互相擎制,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势力平衡。日宗善长驯象,能将笨拙的野象驯化成威力无穷的战象,这些皮粗肉厚的战象,恰恰就是月宗修罗的克星;星宗弟子善于用毒,虽然对修为精深的高手构不成多大威胁,但对日宗的战象却是无往不胜。千百年来,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一直维持着这种相生相克的奇妙平衡。论实力虽然一直是以日宗为首,月宗为次,但实力最弱的星宗,却能对付日宗最强的战象。而月宗的武功最为阴狠,就算没有修罗,月宗的武功也不输于日宗。所以星宗若与月宗联手,完全能对付实力最强的日宗。

迪尼亚对各方的优劣心知肚明,在心中权衡片刻,最后对阿丽姬达淡然一笑,“既然寒星祭司愿为羯摩那求情,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暂且放过他。”说着挥手令战象后退了两步,却依旧包围着月宗众人。

阿丽姬达对迪尼亚合十一拜,“多谢旭日大祭司宽宏大量,在下替月宗同门多谢大祭司。”

迪尼亚对阿丽姬达微微摇头,然后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羯摩那,淡淡笑道:“暗月祭司对我继承先师衣钵,出任婆罗门日宗大祭司一职,可还有异议?”

婆罗门日月星三宗,向来是各自推举各自的大祭司,无须理会其它两宗的意见。所以羯摩那虽然对前任旭日祭司的死心有疑惑,但看到眼前这情形,他只得点头道:“在下对日宗内部事务,不敢有任何异议。”

“那你还不上前参拜本师?”迪尼亚再次举起项下的梵天神像。羯摩那迟疑片刻,无奈屈膝拜道:“婆罗门暗月祭司羯摩那,拜见新任旭日大祭司!”

迪尼亚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册子,向羯摩那一扬,“这册《天启书》,原是我婆罗门教圣物,本属三宗共有。现在暂由我日宗掌管,改日再请三宗长老共研。暗月祭司可有异议?”

羯摩那略一迟疑,无奈点头道:“没有。”

迪尼亚笑着收起《天启书》,然后向众象奴挥了挥手。十六只战象立刻徐徐后退,解散了对月宗弟子的包围。

“大祭司不好了!”远远传来一声呼叫,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两个婆罗门教月宗弟子,搀着一个身披白袍的老沙门,从山坡上一瘸一拐地奔到羯摩那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羯摩那见状忙喝道:“何事惊慌,慢慢说!”

那老沙门忙结结巴巴地道:“有人……有人救走了今日抓住的那个女人,还盗走了战神殿中的上古圣物,战神像胸口上镶嵌的战神之心。”

羯摩那面色一寒,不禁将目光转向了迪尼亚。却见迪尼亚连忙点头道:“别误会,除了《天启书》,我没动阿拉尔神庙中任何东西,不过我知道盗窃战神之心的家伙是谁。”说着他转向那两个月宗弟子,“那人往哪里逃了?”

那月宗弟子虽不知迪尼亚是什么人,不过见羯摩那没有阻止的意思,忙道:“他带着那女人,从神庙后面的悬崖顺树藤滑到了下面的山谷中。”

迪尼亚忙转望山谷方向,喃喃道:“我早就知道这人是谁,所以才将他带到神庙中,却没想到他还能逃出来。”说着他转向羯摩那和阿丽姬达,“这人是我婆罗门教共同的敌人,定不能容他逃脱。两位祭司可否愿意随我去追?”

羯摩那与阿丽姬达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合十拜道:“愿意听从旭日大祭司差遣!”

“很好!”迪尼亚抬手往前方一指,“立刻封锁山谷出口,天明后咱们再入谷去搜。”

天上明月如盘,地上月影朦胧,当白思绮与雪妮尾随那蒙面的黑衣人翻过阿拉尔神庙后墙来到悬崖前,不禁暗自舒了口气。幸亏有黑衣人在前方带路,二人才避开了众多婆罗门弟子顺利逃出神庙,虽然途中也遇到少数沙门的阻拦,但都被二人巧妙摆脱,回想其中发生的惊险,二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

顺着树藤滑下悬崖后,二人跟随那黑衣人往山谷外摸去,此时天色渐明,黎明即将来临,白思绮不禁加快了步伐。他知道只要出得这山谷,外面就是广袤无垠的原野和丛林,道路四通八达,届时就算婆罗门教徒想要追赶,也是无从追起。

前面带路的黑衣人始终超前二人十多丈距离,二人可以看到他的背影,却无法看清他的模样。随着黎明的临近,黑衣人的背影渐渐清晰起来,这背影让白思绮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在临近山谷出口时,前方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挥手令二人隐蔽。与此同时,山谷外传来隐约的狗吠,二人忙隐在树后凝目望去,就见黎明前的晨曦之中,几个婆罗门教月宗弟子,正牵着几只猎犬向山谷中搜来;在他们之后,十几只身高体阔的大象,排成两列向谷缓缓而行。大象背上骑着身披红袍的婆罗门日宗祭司,大象身后,还跟着无数身着白袍的月宗弟子,以及少数几个身穿黑袍的星宗弟子。

白思绮面色微变,没想到婆罗门日月星三宗竟然联合起来搜查自己。只见前面的黑衣人悄然退了回来,对二人一招手,率先向山谷深处跑去。白思绮看看山谷两旁的悬崖,虽然凭他的攀岩技术,爬上这样的悬崖没多大问题,不过要想带上雪妮就十分困难。他只得跟在那黑衣人身后,也向山谷深处摸去。

微风将三人的气味送到了山谷入口,闻到气味的猎犬顿时狂躁起来,拼命向山谷深处狂吠。走在前方的鹰弋翕动着鼻翼,忙回头对羯摩那禀报道:“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弟子闻到了他们的味道!”

羯摩那对弟子的发现并无半点欢欣,反而心神不定地对迪尼亚道:“这山谷尽头是咱们婆罗门教的禁地,而山谷中还有王蟒出没,咱们是不是……”

“王蟒?”迪尼亚一声冷笑,面露不屑,“想不到堂堂月宗大祭司,竟然会怕几条蟒蛇。”

印度王蟒,乃世上最大的巨蟒,身体最长能达到十米,能轻易吞下一只猴子或山羊。不过对像羯摩那这样的修行者来说,应该不惧王蟒,但他脸上却隐隐有难以掩饰的惧色。对迪尼亚的调侃他充耳不闻,只用忧悒的目光遥望山谷深处,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怕除了王蟒,还有神龙。”

迪尼亚没有听到羯摩那的嘟囔,他有十多只战象,而手下沙门又个个都是日宗高手,所以根本没将任何猛兽放在眼里。看看林木茂密的山谷深处,他抬手向前一指,“给我仔细搜查,决不能让那个异教徒带着本教圣物逃脱!”

山谷蜿蜒,不知深有几许。虽然朝阳早已高挂天空,山谷中依旧笼罩着挥之不去的薄雾。白思绮不住打量着两旁的悬崖,只见崖壁越发陡峭,要想带着雪妮逃脱婆罗门教众人的追踪,唯有穿过这山谷去谷外再说。

山谷中长满了林木荒草,脚下是软绵绵不知有多厚的枯叶,看起来真算得上是人迹罕至。也幸亏有这些荒草林木,大大阻障了那些战象的脚步,虽然一时无法摆脱追踪,却也不必担心婆罗门众人很快就追上来。

不知转过多少个弯,前方带路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白思绮忙与雪妮紧赶几步,终于追上了昨晚的救命恩人。

“是你!”看清黑衣人模样,白思绮并未感到有太大的惊讶。从黑衣人的背影他已经猜到她就是凤舞,现在不过是得到证实而已。

凤舞对白思绮的招呼充耳不问,却紧紧盯着右方一棵大树,眼里满是恐惧。白思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一条小腿粗的斑斓大蟒,正慵懒地舒展着身体,从树上慢慢滑了下来。那蟒蛇差不多有十米长短,绿豆小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寒光,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凤舞。人与蛇的距离,已不足三步。

“蟒蛇!”雪妮一声颤呼,拉起白思绮就要转身而逃,却被丈夫紧紧拉住。只听白思绮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悄声道:“千万别跑,这是印度王蟒,会主动攻击人类。在丛林中,普通人根本逃不过王蟒的追击速度。”

“怎么办?”雪妮声音发颤,六神无主。只见白思绮示意她镇定,然后对最前方的凤舞悄声道:“双手抱头,原地趴下,动作慢一点。身子要紧紧贴在地上。只要不被它缠住就没事。”这是联邦特工训练营中所教的方法,不过白思绮从未试过,是否管用只有天知道。

凤舞依言慢慢抱头趴下,身体紧紧贴在地上。王蟒缓缓游了过来,低头向凤舞身体下钻去。凤舞依照白思绮所说,将身子紧紧贴在地上,身体与地面不见一丝缝隙。王蟒试了几次均无法得逞,只得爬到凤舞身上,似乎在寻思对付猎物的办法。

冰凉的蛇身在凤舞身上缓缓爬过,使她浑身不禁簌簌发抖。只见王蟒顺着她的身体压在她身上,从她头的前方缓缓掉过蛇头,突然张开大口,向凤舞的头部张口吞来。凤舞吓得失声惊叫,再顾不得白思绮的叮嘱,跳起来就跑。

王蟒被凤舞的尖叫吓了一跳,稍有迟疑,跟着身子倏然而动,迅疾如电地向凤舞追去。白思绮见状再顾不得自身安危,挥刀便斩向蛇头。不想王蟒的反应速度远远胜过人类,低头躲过刀锋,跟着身子如长绳般一卷,顿时将白思绮连人带刀缠了个结实。白思绮倒地的同时,连忙将没有被缠住的手抽了出来,闪电般抓住蛇头下的要害,使张开的蛇口无法包住自己头脸,同时向雪妮和凤舞高呼:“快走!”

白思绮刚呼得一声,就再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感到蛇的身体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自己每呼吸一次,它就勒紧一分,胸腔不断被勒紧挤压,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呼吸渐渐不畅,心跳也越发沉闷,心脏也似乎要从嗓子眼生生挤出来。片刻功夫他就面色发紫,两眼翻白,再无脱身之术。

雪妮见状顾不得自己安危,忙扑到王蟒身上拼命拉扯,想扳开蛇身,可王蟒像长在了白思绮身上,无论如何用力撕咬拉扯,也无法令它放松半分。雪妮不禁满面泪水,眼里满是绝望和无助。

就在这时,逃出数丈远的凤舞又转身而回,眼里闪烁着炽人的凶光。只见她猛然抢过白思绮手中抓着的蛇头,低头一口便咬在蛇头下三寸,滋滋有声地吮吸起来。

王蟒吃痛,身体在地上不住翻滚,尾巴像鞭子般不断抽打在凤舞背上,她却始终不管不顾,只紧紧抱着王蟒的身体,片刻不停的拼命吮吸。蛇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涌出,挂在那白皙纤瘦的下颌上,越发殷红刺目。

王蟒终于松开白思绮的身体,拼命地挣扎翻腾,从树上到地面,又从地面到树上,抡起的尾巴扫倒了大片灌木,却始终无法摆脱凤舞。王蟒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软瘫在地无力挣扎,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凤舞终于放开王蟒的身体,瘫在地上直喘粗气。死里逃生的白思绮连忙来到她面前,拿出随身携带水囊,托起她的头将清水灌入她的口中。

一阵激烈的咳嗽过后,凤舞总算恢复了几分体力,望向白思绮的目光有些复杂。白思绮见状忙躲开她的目光,喘息着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阿拉尔神庙?还多次救了我和雪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