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尔点头:“就地扎营,全体更换防辐射服。”

一座座土黄色的帐篷在十五分钟后扎好,藏在及人高的荒草之后,无声无息地被夜色遮掩着。

克雷尔坐在一块大石上,远眺着一号核电站所在的方向陷入沉思。

他尚摸不清这件事有多复杂、背后的水有多深。只是,有一些显而易见的线索令人心悸。

比如,福岛这个地方早已成了禁区,能深入福岛采集高辐射物作为原材料的人,背后会有多大的势力?

再比如,单是抵御这么强大的辐射,就已经需要很多高端的技术。这些人却能安全采集、并将它们用在仪器制作上…这个团队该是吸纳了多少尖端精英?有怎样雄厚的财力?

一切因素都令人不安,一切因素都强大到能在短短几秒内让世界产生巨变。

但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摸索,从仅有的线索为起始点,尽力去探下一个头绪。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终点,不知道。

回了回神,克雷尔招手叫来一名队员:“以第一核电站为中心,方圆五公里设卡,24小时严密监控,发现可疑人员立刻实施秘密抓捕。”

“是!”队员应声离开。

湖北西陵峡,酒店。

兄弟九人聚齐后并没有什么分歧,很快就全票通过,决定一起去福岛一探究竟。

然后负屃举手提了个理智的疑问:“假如真的是核电站出问题,我们能怎么办呢?假如发生大面积爆炸和污染海水导致物种灭亡啥的,这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正神出手都没用。”

“尽人事,听天命。”季朗沉沉道,“如果人类文明注定这会儿再遭遇一次毁灭,就认了。”

就像从前一样。

在世界数以几十亿计的光阴了,人类文明已毁灭过不知几回了。从某种有些无奈地角度来说,他们也算对此习以为常。

文明覆灭时他们可以选择转世来忘掉一些从前的记忆,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们仍会在下一次覆灭到来前夕竭尽全力保全世界就是了。

狻猊忧愁地嘬了口烟:“妈的怎么突然这么丧,好端端的玩个屁的心跳啊!”

然后他嚯地站起来,拿着烟斗一脸不耐烦地往外走,楚潇叫住他:“五弟。”

“干嘛?”狻猊回过头。

楚潇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儿,靠向了靠背:“别走,还有个事情要商量。”

狻猊闷着气就近坐到床上,继续嘬烟。

“我想带小拾去,你们看行不行?”楚潇斟酌着询问。

“…”兄弟几个的目光相互递了一番,季朗:“别了吧,那地方高辐射啊,她一人类…”

“但我在梦里梦到的关于她的画面是在一坐桥下,从周围场景判断是在国内。我觉得如果发生大规模灾难,她在国内会更不安全,兴许去福岛反倒没事。”

一起去了福岛,至少他还能保护她。国内有人比他更能保护小拾么?

客观来说很难,毕竟他是上古神兽。

日本福岛,2:40a.m

营地中大部分人马都已按命令外出执行任务,只有通讯组的帐篷中还亮着灯,保证与各个分队及时联络。

“报告。”声音在克雷尔帐外响起。正看着当地地图沉思着的克雷尔顺口道:“进来。”

队员进入帐中,立正:“西南方向发现大片未知建筑,已通过卫星拍摄平面图发至当局,相关部门表示不知情。”

克雷尔眸光微凛,抬起头:“咱们日本分部的人怎么说?”

“宫川上校也表示对此不知情,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

宫川晋。克雷尔在总部时见过这个人几次,不算太熟悉,感观上还可以。但现在,他对所有日本籍的妖务部成员都有些本能的提防,想了想,问道:“宫川上校大约多久会到?”

“他从京都过来,大概还需要几个小时。”

克雷尔点头:“我们先去未知建筑那儿看看。相关情况直接报告唐中将和总部,先不必告诉宫川上校了。”

“…是。”队员滞了半秒后心领神会,见克雷尔不再说话,就离开了帐篷。

三分钟后,两辆防爆车从营地开上公路。路上连别的车都见不到,遑论拥堵,十五分钟后就抵达了那片建筑附近。

那片建筑和他们所选的扎营的地方差不多,都选在了大片的荒草之后,显然也在躲人。

房子都是简单的白色临时棚,从材料看似乎并不打算长期使用,可从规模看又着实不小。

几乎每一扇窗户里都透着暖黄的光,偶尔能透过窗户看到屋中人员走动。除此之外,还有一幢两层木制小楼非常显眼,是传统日式建筑的画风,放在一堆临时房里显得极为突兀。

“那是什么?”克雷尔问。

“经无人机探测,是座神社。”队员道。

神社?

克雷尔锁起眉头,接着又问:“附近有测到妖物吗?”

“妖气很重,非常重…天啊等等。”盯着妖物探测雷达的队员蓦然抬头望向天际,“那是什么!”

众人霍然抬头,黑漆漆的天幕上,几个不明物体高悬于上空,仔细看正越来越大,似乎正往地面急降。

妖物探测雷达上红光猛闪,无形中一股巨大的能量在周围升腾,非一般妖物所能达到。

“滴滴滴滴——”临时棚中的妖物监测警报猛然炸响!

安静工作的众人惊然抬头,接着,脚步声喊声大作。有人迷茫不解:“出了什么事?”更多人只是迅速地提起武器,当即进入备战状态。

数米之外,九子当空化回人形,轰然落地。

楚潇将横抱在怀里的祝小拾放下,貔貅从季朗肩头跳下来,旋即灰毛一炸:“嗷!”

负屃推了推眼镜:“看来有人察觉了。”

楚潇举目远眺,视线越过数米外的荒草丛后,看到很多人端着枪走出简易房屋。

他们都穿着白色的隔离服,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妖务部的人。

“直接撞了个照面,真巧。”楚潇冷然一笑,英挺的面容上微动的纹理带起来几丝蔑视人间的桀骜不驯。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习惯性地在战斗开始前解开衬衫袖扣,一下下地将衣袖挽上去:“我会会他们,八弟试着记录一下他们说了什么。”

一干兄弟里只有他是以战斗力著称于世的,于是对于他打算单挑的想法,众人也没什么异议,很快便各自潜入附近的荒草后观战去了。

祝小拾觉得自己今天穿的红色的T恤有点显眼,便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刚藏好,负屃蹭了过来。

“…干什么?”她打量着负屃,负屃目不转睛地盯着楚潇,又托了托眼镜:“这边角度好,听得比较清楚。离得远了我怕翻译不准,毕竟我的日语水平也就那么回事。”

简易房屋前,穿隔离服的人们端着枪,根据雷达所指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压了过来。

几分钟后,两方之间已只余一道荒草屏障。微弱的摩挲声传进楚潇耳中,他闭目感觉着周围的气息,知道他们在向两侧分散,扩大攻击面积。

与此同时,在穿隔离服的众人身后,克雷尔带着手下队员正一步步无声逼近。

三方在夜色下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阵容,基本符合俗话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不过最前面的那个实在不符合蝉的弱小。

微风轻轻地拂了一阵,但眼前的荒草从中反倒安静了。众人已在合适的位置停下脚步,随着无线电通讯设备中的一声令响,枪声在夜色中炸响,子弹直击向同一个身影!

楚潇霍然睁眼,身形一腾而起,飞转着避过全部擦着火光的子弹。

众人都不禁一愣,不及抬高枪口,就见那身影落地迅速一转。

没有人看得清他的移动轨迹,仅仅弹指一瞬,他已如鬼魅般闪至一人面前。在他咔地捏碎那柄机关枪的同时,二十几挺枪在迭起的怒吼中齐转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Ummmm,看到昨天的评论区里有姑娘担心BE

放心吧大家,在我们拯救世界的体系里,BE的都是异端好吗!

说这单元叫“欢乐多”但并不欢乐的姑娘们!

你们不能因为情势一紧张就忽略本单元里楚总和小拾亲过了抱过了的事实啊!

【【【【更新推迟通知】】】】

今天这章写得太卡了,吭哧吭哧磨了一个白天,到晚上思路才顺

于是更新还没写完,推迟一点

0:00之前肯定更,大家明天早上来看吧,么么哒

第60章 西陵峡里欢乐多(十一)

楚潇屏住呼吸, 目光穿过夜色紧盯眼前一人端枪的手。在他扣下扳机的刹那, 楚潇身形猛低, 避开织成一片的光火倾身撞去。离得最近的那个不及反应,只觉颈后被人一攥, 下一瞬就没了知觉。

人群中乍然激起一阵更加恐惧的惊叫, 楚潇无甚反应, 将那人拎起挡在身前, 血肉在猛烈的枪声中溅向四方,接着,一些又在对方察觉打不到他的时候归于安寂。

两方暂且僵持。楚潇拎着那个背后被打成筛子、已然没有生命迹象的人仍呈防御姿态,眼前持枪的一干人呼吸都不太平稳,神经紧绷地死盯着这个战斗力惊人的怪物。

而在方才的较量间,两方位置已换。那一众日本人目下差不多处在楚潇原本站的位置上, 楚潇则站在那片荒草间,背对着与那边秘密建筑相隔的公路, 离公路不过两步。

斜后方,克雷尔猛然抬手示意队员止步。

“楚潇怎么来了…”他惊吸了口气, 目测了一下两边的阵容——一对二三十, 拳脚对枪支。这位中国的上古神兽真会找刺激。

他打了个响指:“准备增援,换杀伤性武器。”

队员无声地向两侧铺开,深蓝的隔离服有效地降低了他们的存在感。夜色下一切都仍安安静静的, 危险的气息在安静之下沉默涌动。

那一边,僵持的局面又维持了半分钟后,为首的一人带着示好的意味放下了枪, 其他人也随之迟疑着放下。

“你是什么人!”喊话而出的日语听上去很冲。

楚潇没听懂,但根据情境也并不难猜——第一句话不是问他是谁,就是问他要干什么。

他于是笑了一声,将手里面色渐渐青白的死人扔到一边,说了句可以兼顾这两个问题的话作为答案:“我来叫阵的。别废话了,咱还是接着打吧。”

慵懒散漫的中文令眼前的人都愣了一愣,然后刚才说话的那个拎起挂着耳麦的衣领:“请求翻译人员就位。”

下一秒,枪声在夜幕下倏然炸开,子弹在疾风中擦着光火从背后数米外直射而来!楚潇闻因微滞,千分之一秒间,他身形如电光闪过,兽化的手精准拦截所有子弹,又在停脚的瞬间化回人手。

楚潇将子弹信手一扔,切齿扬音:“我需要活的,上校。”

“…”克雷尔一哑,接着轻声下令,“准备肉搏。”

楚潇面前,数道目光齐盯着丢在地上的那撮子弹,空气凝滞成一片死寂。

“他就是雷达探到的那个妖…”刚才说话的日本人声音发抖,语落死盯向楚潇,接着又说了句什么。

大石后,负屃给小拾翻译着:

“他说‘他就是雷达探到的那个妖’。”

“他说换诛…诛妖弹?!卧槽他们有黑科技!”

负屃说完和旁边的祝小拾一齐窒息,二人眼看着那一排人迅速地将子弹退出,颗颗子弹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在月光照应下弹跳着倒映金属色泽。

恰好不远处的克雷尔正带人上前准备肉搏,一见此景还以为对方很上道地正要迎战,一群年轻力壮的各国军人气势如虹地就扑上去了!

——至此,场面一下变得混乱。

穿白色隔离服的众人懵逼了,闹不明白为毛换着子弹突然挨揍。他们怒吼着质问不知从何而来的对手,可克雷尔这回带出来的人里一个日本籍都没有,齐刷刷地把他们的怒吼理解成叫板,拳头挥得一点面子都不留。

躲在大石后紧张想对策的负屃和祝小拾也有点懵,二人面面相觑,呆滞脸:嗯…?怎么肥四(回事)?

就连楚潇自己都有点傻眼,他原正全身心投入地准备继续迎战,结果突然被截胡???

公路边高高荒草后的荒地上,喊声叫声漫成一片。

这边日语喊“八格牙路”,那边英文吼“Fuck”,左边汉语吼“妈的”,右边西班牙语道“Joder①”!

除此之外还有法语德语意大利语迭起。虽然妖务部中国区的成员都能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吧,但打起架血气一冲脑谁还管得上这个啊,一时都拿自己的母语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东侧,一个三十出头的白隔离服人被一拳打裂了防护帽,怒然大吼八嘎!深蓝隔离服的意大利小哥也没听懂,但不输气势地拿意大利语回喝了一声“你当我马里奥是好欺负的吗!”。

西面,深蓝隔离服的队员被两个白色隔离服联手放倒,白色隔离服刚拔刀要刺,又被急扑上来的四个蓝色隔离服一把拽开。

最先被放倒的那个队员一把摘了防护帽,指着被拉开的那个,上海话张口就来:“乃伊做特②!”

乒乒乓乓,叮叮咣咣,荒地上上演了联合国会议时都难得一见的热闹。

各种语言漫天飞舞,旁边的负屃在听到一个疑似温州话的词汇蹦出后,终于放弃了翻译,伸手抢下五哥狻猊的烟斗忧愁地嘬了一口:“都是不和谐词,不翻了。”

话没说完狻猊就把宝贝烟斗夺了回去。

片刻后,楚潇和克雷尔也加入了混战,因为楚潇的战斗力太强,局势一下成了一边倒的状态。敌对方有战斗力的逐一减少,躺在地上痛苦□□的个个增多,不出意外的话,半分钟之后战场就将回归片刻前的安静。

“啊啊啊啊啊啊——”又一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被扔起掷地,肋骨断裂的剧痛令他冷汗直涌。楚潇没多理他,转身咔吧拧断从背后偷袭的人的胳膊,接着他脚下横扫,侧面的持刀冲来的人冷不防扑倒,被击中太阳穴一举砸晕。

先前被扔开几米远的那个在疼痛中呲牙咧嘴地盯着眼前的打斗,夜色遮掩和打斗的混乱令他的动静变得实在不明显。他捂在肋骨上的手颤抖着挪开,一寸一寸,摸到了腰侧装着弹夹的装备包上。

一方黑色的弹夹被摸出来,里面装着的经过特殊改装的子弹是腥红色的,在月光映照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色一样的光泽,透着几许诡异的妖艳气。

然后他勉力探手,将不远处的一把机关枪够了过来。

躲在巨石后的祝小拾只觉余光中一抹白影在动,定睛看去惊然喊出:“小心!!!”

几是同时,枪声惊起。队员们纷纷闪避扫射,仍有几人中枪跌倒。楚潇目光一凛,再度如电光般闪身去挡,化回原形的手掌却在触到子弹的刹那感觉到剧痛侵袭,令他愕然一停。

负屃腾身战起:“二哥别接!那不是普通子弹!!!”

一喝惊得数人扭头,最近的白色隔离服人离他只有五六步之遥。很快,他们便从这人身形瘦弱、面戴眼镜的样子判断出他战斗力不强,几人同时向他冲去。

祝小拾瞳孔骤缩,起身一踏巨石腾身跃出,冲来的那几人不及反应,在她的肘击脚踏之下跌向四面八方,但不过几秒就又再度冲来!

不远处的机关枪还在响着,楚潇又拎了个倒霉对手挡枪,但也不知还能抵御多久。

怎么办?

祝小拾弯腰躲过飞来一拳的同时急中生智:“蒲牢!!!吼!!!!”

几米之外正愣神的蒲牢根本没过脑子,弹起便张口:“啊——————”

上古神兽气沉丹田的呼啸如洪钟撞响,无形的气流撞得不论哪个阵营的人都趔趄着捂耳跌倒。除了他同为神兽的兄弟们外,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晕眩,祝小拾在晕眩中一咬胳膊:好了,清醒了!

接着,她撑身爬起,一把夺过近处对手无力握着的匕首,几步冲至楚潇身后,将正在尽力爬起来的一个一刀刺穿肩头钉在地上,接着扭身一记勾拳打昏了另一个。

楚潇霍然回头时,她正再度撑起身,在持续不断的吼声震响中再度狠咬胳膊,跌跌撞撞地冲向几米外早已在吼声里被震晕的那个开枪的人。

“小拾!”楚潇扔下的手里拎着的人追过去,祝小拾还有几步远时跃起一扑,信手将枪扔到一边,咬着牙挥拳大骂:“混蛋你背后开枪!”

那个人早就在喊声中晕得七荤八素,祝小拾的拳头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别的反应。但她还不解气,在眼前犯花中强撑着又打了一拳:“妈的有本事正面刚!!!”

“小拾?小拾!”楚潇从后面兜腰将她拽开,扭头又喊,“四弟闭嘴!”

“啊…”蒲牢的吼声转瞬虚下去,周围一瞬间好像静得不正常。

祝小拾脚下打软的后跌,楚潇在身后扶着她,因看不到她的脸色而有些不安:“小拾?小拾你怎么样?”

“我——”她想说“我的天蒲牢真能吼”,结果胸中热流一翻,猛推开楚潇,趴地就吐。

妈的好晕…她在晕眩中怀疑自己被声波震出了轻微脑震荡。

二十分钟后,从营地赶来的妖务部队员抬着担架把迷迷糊糊的战友们往回送。除此之外还得抬二十多个俘虏,最严重的一个都口吐白沫了。

离开时祝小拾扭头往公路对面看了一眼,那片秘密建筑前也有不少人横七竖八地躺着,八成是本来想来增援,结果猝不及防被蒲牢一嗓子喊晕了。

可惜从这里看不出那片建筑的隔音效果怎么样,无法判断屋里剩下的人是不是也晕了,不然现在过去一探究竟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