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招手唤来小二去问那人家,方不方便捎个外人搭顺风车,要是能再介绍一家投宿的人家就最好了。

小二很快带着好消息去而复返,顾念打赏了赏钱,马上结账,转而到那户人家的桌上去跟他们聊天,没一会儿就自来熟了。

当天接下来的行程无比顺利,顾念终于到达了三江府近郊的一个村子,在投宿的人家里不但得到了很好的招待,还跟房东谈好,明天一早搭他家卖菜的车子进城。

晚饭后,顾念怀着对三江府的复杂情绪,早早睡下。

次日天还未亮,顾念起床梳洗收拾,然后跟车出发。

时间算得很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刚开,稀薄的晨曦中,耳畔还悠悠地传来晨钟尾声的余韵。

跟在长长的菜贩子的车队后面慢悠悠地进了城,顾念与车夫道谢分手,挎着行李沿街转悠。

这么大清早的,她不急着找客栈安歇,只想用自己的脚先好好参观一下这个城市,城里有很多值得参观的景点,柳依依都不曾去过,而她顾念倒要逛上一逛。

顾念先在街边摊子上吃了早饭,接着就开始了三江府徒步一日游。

到底是繁华的首府之地,街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有达官贵人,小老百姓,还有穿着短打武服的武林好汉。

柳依依对三江府的街道不熟,她只知道进城后回柳家大宅、以及从柳家大宅到外祖父家的路线怎么走,而且还是以车代步的前提下。因此顾念完全就像个来观光旅游的游客,一路向旁人打听着,慢慢摸向她感兴趣的景点。

城里有一条贯穿东西的古老内河,叫衣带河,意思就是河道很窄,像衣带一样细细长长。不过经过历史上的多次建设,河道早就拓宽了很多,但名字依旧沿袭了下来,同时也成了城南城北的分界河,沿河两岸还是城里免费景点最多的地方,随随便便一个什么歇脚的亭子里留有名人墨宝或者什么桥上发生过知名的历史事件,就足以让人稍许停留,其它更好的地方多数都在私宅里,那是外人见不到的。

顾念就沿着河岸走走停停欣赏美景,品味小吃,顺便见识到了柳依依不曾见过的景象,河道里除了贩卖小商品的小船,居然还有更大的画舫,精巧的船身从桥下穿行的时候,一点都不局促。

顾念就这么把一天的时间都花在了衣带河的两岸,她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逛了整整一圈,看到了东西两头的水陆城门,千金小姐的羸弱身躯这时候一点都不羸弱了,女人逛街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

傍晚顾念投宿在与河岸只隔一条街的客栈里,在大堂吃饭的时候,听到周围很多食客们在大谈特谈烟花巷的美妙滋味,哪家什么楼有什么花魁什么的。

这种夜生活的话题听一听就算了,顾念吃了晚饭,直接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顾念仍旧出门闲逛,过桥到了衣带河北岸,随便从一条岔路往北一直走,想找个城门出城到江边看看。

七拐八弯之下,陡然发现自己好像来错地方了,周围商铺民宅锐减,反倒是各种作坊工场仓库多了起来,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载货的大车,车上不是堆着原料就是货包。

顾念就跟着那些车辆继续往北走,还真让她找到了出城的城门,不过出去以后,隔着高大的堤坝,外面除了浩渺的江水以外,就是繁忙的货运码头。

顾念确信,她真的走错路了。

拉住一个力工问了问路,人家告诉她走得太偏了,这里是西头的定乾门,只有货船停靠,想要搭客船过江得去东头的定安门,那里才是旅人去的地方。

顾念只得退回城里,沿城门前大街一路向东疾走。

当密集的商铺重新出现在视野里,顾念放慢了速度,重新悠哉起来,抖抖走出来的薄汗,在小摊前坐下歇歇脚,吃点小吃,听老板吹吹牛,歇够了又重新上路。

终于看到定安门时,已经过了午时,进出城的人流不断,除了小商小贩,大部分还真都是携带行李的旅人。

顾念站在城外堤坝前,正面是宽阔看不到边的大安江,沿堤坝左右下去,皆有大小码头,码头上停靠着或大或小的客船,那种乌蓬小船在这里是看不到的,靠单人的摇栌小船摆渡过大安江那是拿命开玩笑,三江汇聚之处,水面宽阔如海,水流凶险如刀,否则也不会取名大安了。

民用码头没什么可看的,吸引顾念目光的是右边的官家码头,紧挨着堤坝外侧的江边高高耸立一栋三层的楼阁,取名听涛,专用于官家迎来送往等官面上的应酬事务,靠堤坝这侧的是正门,而临江的那面还有一扇门,走出去就是码头,官员下船上码头走几步路就进了楼阁,再引至楼上,接风宴马上摆起,喝得兴起,还可以走到外面,凭栏处,眺望江面白帆点点,鸥鹭戏水。

顾念走近听涛楼,站在安全距离处仰头欣赏这巍然屹立地江边上的地标性建筑物,柳家人外出经商,不止一次的经水路回三江府,当远远地在船上看到听涛楼时,就知道到家了,而且因着乡绅大户的身份,有时候也会应邀出席官府举办的一些宴请场面,柳依依每次回来过年总能从姐妹姑嫂的嘴里听到一些新鲜故事,故此她虽没亲眼看过,却还有所了解。

看够了景点,也吹够了江风,顾念心满意足地返回城里,找地方喝下午茶去。

先前在小摊上吃东西时,听老板说起这附近有一条闻名的餐饮一条街,各种价位的酒楼茶馆饭铺任君选择。在这个已过午饭却不到晚饭的时间点上,不正是去茶馆里坐坐的好机会么。

顾念跟路人打听到那名叫玉府街的行走路线,明明人家指点了她走大路去的方法,她却自作聪明地想抄小路,以为走捷径能节省点时间。

结果,顾念很囧地发现,她好像误进了什么奇妙的小街。

这条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巷子,两边是密集的宅子,大门都是普通的如意门,门楣上方的牌匾写着院啊坊啊苑的,门口都有男男女女在拉客,而且只拉男人,偏偏在这里走的还真就只有男人,一个良家妇女都没有。

顾念悄悄抹把汗,打起精神,目不斜视直往前走。

斜刺里突然窜出个女人来,脸上抹的粉都盖不住她眼角的皱纹,张着艳红色的血盆大口,使劲拽着顾念的胳臂,就要把她往一个宅子里拉。

“公子看着好面生啊,第一次来吧?来来,到我们这歇歇脚,今天太阳蛮大的,我们这的姑娘唱的小曲儿可好听了,保证让你立马凉快下来。”

顾念给吓着了,死死地站在原地,百般挣扎,才终于从这女人的爪子下解救了自己的胳臂。

“这位妈妈,你别忙了,我只是路过,我去前面,前面街上。”

“哎呦,公子,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好听了,你看都没看呢,就认定我们这的姑娘难道还比不上前面街上的?悄悄告诉你,我们这里有不少南巷来的,在这里都是头牌呢,一点不比前面差。”

顾念无语了,敢情这条街还挺长的啊。

“哎呦,公子,先进来看看再做决定嘛,也许你看了一眼,就不想走了呢。”那女人说着,又去拉顾念。

这次顾念灵活地闪开了,拱手作揖,脚底抹油逃也似地溜了。

不断躲闪拽她的手,顾念一口气冲出这条皮肉生意扎堆的巷子,巷口对着一条东西向的大街,密集的人流和铺子,抬头看看那些招牌,看到不少跟餐饮住宿相关的字样,这正是她要找的玉府街。

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巷子,顾念走到一边,靠着墙根休息一下。

身旁几个同样在晒太阳一身短打的大叔们看她两眼,暧昧地笑笑,凑上前来搭话。

“看小哥儿这气质打扮,不像是会在北巷找乐子的人啊。外地人?刚来本地?”

“是啊,刚来,四处转转,熟悉一下街道。没想到误入百花深处。呵呵。”顾念扯着袖子擦汗。

“小哥儿是读书人,说得真文绉绉,还百花深处呢,北巷算个什么百花。都是男人,大叔指点你一下,对面的南巷,才是真正百花盛开的地方呢。”

“啊?”顾念顺着指点,望了几眼,那个巷子一看就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小哥儿在家时肯定一心只埋头读书,教你个见识,这种烟花之地,白天晚上生意不停的不是好地方,姑娘也不好,都是南巷不要的,要么是年纪大了要么是姿色不够,反正不好,价钱也便宜。真正姿色才艺俱全的,还得是南巷各楼坊的姑娘们,那是真的销金窟。”

“哦?”顾念睁大眼睛,露出一副感兴趣的表情,“说来听听,各家都有几个有名的姑娘?”

于是大叔们就唧唧呱呱地聊开了,夸得一个个都跟仙女似的,但若要再细问的话,其实那些花魁样的姑娘们,他们一个都不曾亲眼见过,不过谈着谈着,顾念倒是摸清了玉府街周边街道的名称和布局情况。

喘够了气,也歇够了,跟这些大叔们分了手,顾念就近找了家茶馆进去坐了坐,里面有说书人在讲故事,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在讲什么,她就一人喝茶吃点心,听周围的人聊八卦。

当鼓楼上深沉的暮鼓声响起,城门关闭,茶馆里的茶客们陆续结账散去,找晚饭的饭辙。

顾念到隔壁的饭铺里吃了晚饭,出门拐弯抄小巷一路往南回自己住的客栈,沿途看到赌坊和小酒馆无数,各家门口都站着五大三粗的打手,那胳臂有她大腿粗。

看赌坊的数量,照那几位大叔的说法,这里应该就是烟花前巷了,那南巷和北巷的全称是烟花北巷和烟花南巷,这前巷在南巷的西边,而有前就一定有后,因此南巷东边的小巷就是烟花后巷。

全带个烟花二字,就说明这几条街聚集的都是下九流行当中最低贱的职业。

不过低贱归低贱,表面看上去可一点都不耽误人家赚钱,这地段真是好,离定安门只有几炷香的徒步距离,下船上岸的旅人,旅途劳顿,首先要找吃饭的地方,这玉府街就成了迎接外地人的第一站,等吃饱喝足了,要休息要娱乐,周边既有客栈,又有现成的烟花之地。

这片地段的功能设定得还挺符合人性的。

顾念向着她的客栈边走边想,她果然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

一夜休息后,次日清早,顾念在客栈大堂吃早饭,听到邻桌客人跟小二聊天,聊的是柳大户家挂白幡的事,顾念这才想起,都来了第三天了,去七步县的家属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吃过饭后,顾念收拾行李结账退房,循着柳依依的记忆,徒步走向城南西边的柳家街,这条街就因柳宅而得名,街两边商铺三分之二是柳家所有。

一走进街口,就看到但凡是柳家产业的铺子门口都挂着丧事用的白幡,门口走来走去的伙计们都穿着素服。

顾念假装逛街,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慢慢地就到了柳宅的正门,蛮子门的上下左右挂满了白幡和白布,一副悲凉景象。顾念站在对面的墙根下望着大门,在心里默默地鞠了三个躬,算是她的敬意,然后掉头原路返程。

经过一家文墨店,顾念顺便进去看看有什么她用得上的书写工具,因为丧事的缘故,掌柜和伙计都没什么做生意的心思,客人们也都不寻这晦气,这几天来柳家街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

顾念自在地在店里转悠,看那些摆在百宝格上的商品,最后还真让她买到了一种书写用的炭笔,用棉纸紧紧地包着几层,外形和粗细看上去跟铅笔类似,主要是工场作坊仓库庄口这种地方用于速写记录,顾念用样笔试写了几个字,粗细不一的笔划很好地掩盖了她的女子笔迹,于是满意地买了几支和一刀上等书写纸。

第一卷 血案 第6章

一刀纸可不轻,顾念本身自己行李就重,才走出柳家街的街口就发现自己干了件蠢事,但后悔也没用了。

提着这刀纸费劲地走了一段路,手指都勒疼了,幸好看到街边有等客的轿夫,顾念赶紧走过去,问都不问价钱,只问走不走,得到肯定答复,丢出一句去玉府街京货庄口,就钻进了轿子。

逛了这两天,顾念就记住了玉府街。

轿子晃晃悠悠地载着顾念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最后稳稳当当地在京货庄口的门口前落了地。

这京货庄口,说得通俗点就是批发京城货物的地方,而这地址就是这玉府街名的来历,时光变迁,宅去人空后,原址成为了京货的批发市场以及京城人士的同乡会馆,只有这因府而得的街名仍然沿袭。

顾念付了钱,提着行李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大门一眼,也不看街对面的客栈,庄口周边的客栈她住得起也不住,她又不是贩货的大商人,财不露白。

于是顾念又回到了她昨天吃饭喝茶的地方,住进了一家普通客栈。

闩了房门,解开裹胸布透透气,歇到午饭时间,重新装扮起来下楼吃饭,然后上街继续溜达。

柳家人派去七步县的家属差不多该回来了,她也是时候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

既然要做江湖郎中暗中打听凶手消息,首先得有个行医的码头,必须得在消息最集中和灵通的地方,而她又是无证行医,存在有随时会被人揭发的危险,她得找个保险的妥当地方。

她觉得这玉府街就挺好的,但这里人口组成太复杂了,她不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能应付好奇的邻居们的查户籍般的打听往事。

想是这样想,但下意识里,顾念仍然不想这么快就放弃她的第一选项,于是她开始在玉府街周边的巷子里钻进钻出。

三江府的商业氛围真的相当浓厚,连只有普通民宅的巷子都有小摊小贩在做生意,都不用费劲打听,光看居民们的服饰,也能看出来这里以大杂院居多。

玉府街到底算得上是黄金地段,周边宅基地不便宜,但严格来说,居住环境并不好,太过热闹嘈杂,何况还有烟花巷这种风流地,对家风稍看重一点的正经人家都会另选住址,这一带的民居随着玉府街的繁荣逐渐变成大杂院丝毫不奇怪。

只有民居的巷子看上去都一个模样,顾念转着转着就累了,晕头转向地想回玉府街,在被人扯着胳臂拉住脚步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又撞进了烟花北巷。

“哎呀,这位公子看着是不是累了?来我们这坐坐歇一歇吧?我们这有好酒,还有好茶,姑娘们也不错哦~~~~”拉客的女人跟昨天的那位差不多,半老徐娘的年纪,浓妆艳抹,尤其那张鲜红的血盆大口,看着真惊心。

顾念本来就走累了,脸上表情木然,被这一拉扯,她也不像昨天那样反应激烈,而是一手反拉着对方的手,另一手举到眼面前,摆出一个可怜巴巴的乞讨手势,“可怜可怜我吧,昨天都输光了,一天没吃了。”

对方果然忙不迭地挣脱开来,边往后退边骂,“原来是个赌鬼,快滚吧你,没钱还想来玩姑娘,别叫老娘再看见你”

顾念立马做抱头鼠窜逃跑姿态,溜之大吉。

一口气跑出巷口,顾念的体力宣告全部消耗完毕,一点都走不动了,孱弱的千金小姐的身躯,连稍为激烈一点的运动量都负担不起。

顾念单手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连续喘气,心脏跳得好像要蹦出来一般。

“哟,小哥儿,又碰面了?你好像很喜欢这北巷啊?”

调侃的语气在身边响起,顾念喘气之余,瞟了一眼,几位蹲在墙根下晒太阳的大叔很眼熟,又喘了一口气后,氧气上到大脑,记忆力恢复过来。

“是大叔们啊,今天太阳不错哈。”

“小哥啊,年纪轻轻地,不是这么不济吧?让哪个姑娘弄成这副德性了?”大叔们的笑话真是恽不吝。

顾念虚弱地摆摆手,她气还没喘匀呢。

“来来来,这边坐,看看你这样子,哪像个后生,上了岁数的大爷都比你强,一次还要两姑娘呢。”

大叔们齐齐地往边上挪了挪,给顾念空出了一块可以坐着的地方。

顾念毫不客气地坐下,双腿伸开,仰着头,翻着白眼,喘匀最后几口气。

“哎呦,累死我了,腿都走酸了。真是,糊里糊涂怎么又钻这来了。”

“小哥儿啊,这两天都看见你在这转悠,想找住的地方?”

“咦?大叔们,好眼力,这都能看出来?我脸上写着要寻租?”

大叔们都豪爽地大笑,“嗨,这还需要看?但凡初来这条街上讨生活的,哪个不是像你这副表情一样的,满街转悠。”

“是哦,原来是你们看得多了,我还纳闷呢,我又没跟任何人说起过。”

“连着两天碰到小哥就是有缘,小哥介意说说干的什么营生不?对房子有什么要求?这地界我们熟,没有我们不知道的事,你要租房问我们就对了。”

“这个营生说起来就不好意思了,只是跟着师傅学过几年医术,勉强能给人开些简单的方子罢了。”

“哎呦,居然是个大夫啊,怪不得说话文绉绉呢,原来还真是位先生。”

“大夫谈不上,真不好意思,不是正式大夫,就是一点三脚猫的医术,不敢托大。”

“哎,那也挺好的了,我们这里就缺大夫。”最边上冒出个声音,但很忙就被同伴给压制了下去。

顾念还是听到了。

“你们这缺大夫?玉府街上会缺医馆?我记得我好像都看到过两三家医馆药铺来着。”

“不是那个意思,街上的老百姓不缺大夫,但这里面和那里面缺大夫,也找不到正经大夫给看。”挨着顾念坐的大叔比了比手指,顾念马上领悟,是烟花巷里缺大夫。

“咦?那么说,大叔们也是在这里面讨生活的?”

“嘿嘿,就巷口这家,要不我们成天坐这晒太阳呢。”还是那人指了指北巷里面,“这不就看着点,免得有人来捣蛋么。”

“怪不得你们街面上熟呢。天天呆在这里,还真是没什么能瞒过你们耳目的。”

“嘿,都是为了生活呗。”

“小哥儿想在这租房,是自住还是打算开医馆啊?”

“我哪有资格开医馆啊,还有很多要学呢,现阶段只想找个合适的地方能安稳地住下来,然后做个游医,天天出去给人看病呗,多积累点经验。”

“做游医很辛苦的,穿街走巷,见谁都是大爷,赚的钱一半要上交地头蛇,看小哥儿你细皮嫩肉的,不见得吃得了这个苦啊。”

“那也没办法啊,为了生存,吃苦又怕什么。不吃苦中苦,怎成人上人。”

“小哥儿不敢开医馆,是怕无证行医,被人揭发,被官府查抄吧?”

“是啊,官府惹不起啊,最大的大爷。”

“小哥儿擅长治什么病啊?内疾还是外伤?”

“内疾看得少,都有我师傅在前面顶着,我就只开过伤风咳嗽一类的小方子。外伤倒是看得多些,清洗伤口缝合包扎,不吹牛的说,我动作蛮利落地咧。”

“真的啊?”大叔们的眼睛突然放光,好像面前摆了一大盘金银一样。

顾念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冷静点,大叔们,别激动。”

大叔们脸上笑开了花,努力地收敛起兴奋地表情,耐着性子继续问,“小哥儿,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

“当然最好是独立的小院,小点都没关系,反正我一人住,多余的房间来做药房。游医嘛,很多药最好自己做才便宜。”

“哎呀,小哥还会自制成药啊?”大叔们又惊喜了一把。

“常用的外伤药,方子不难啊。买药铺的成药,贵呀,病人一看我要价高,哪会要我看病。”

“小哥儿你等等,容我们想一想,这街上一定有满足你要求的房子。”

大叔们不再理会顾念,兴奋地聚成一团,低声唧唧咕咕。

顾念耐心地旁边等着,要是这几位大叔真能给她介绍到满意的好房子,她也不介意开一间专门面向烟花巷住户的医馆。病人嘛,看谁不是看呢。

何况,重点是,烟花巷及周边,下九流聚集地,却又接待中上层阶级的客人,龙蛇混杂,各路消息灵通,这正符合她的要求,时间长了,方方面面混熟了,总能打听到有那类似纹身图案的属于什么组织团伙。

大叔们商量了一会儿,还真有了结果,其中一人站起来,叫顾念跟他走。

“小哥儿,要是你不介意居住环境的话,这附近还真有一个好房子。房东刚修整完毕,想租个好价钱,你要是看上了愿意整个租下来的话,我们帮你谈谈价,兴许还能更便宜点。”

“只要两边邻居不是喜欢半夜三更玩肉搏战,能让我安静睡觉的话,我就不介意太多。”

大叔们又是一阵爽朗的笑,都觉得这小哥儿颇风趣,合他们口味。

“走,小哥儿,先不多说了,带你找房东看房子去。”

“有劳大叔了。请前边带路。”顾念拍拍屁股站起身,跟在那人身后步入街上人潮中。

那大叔带着顾念走了一段路,来到另一家茶楼,在一群听说书人讲故事的听众当中,准确地拍了另一位大叔的肩膀。那人还对打扰了自己兴致不太高兴,可一听是来找他看房子的,马上结账走人。

出了茶楼,三人又往回走,行至半路,左拐进了一条巷子,直走到能看到另一头的巷口才停下来,房东掏出钥匙,打开了左手边一扇锁着的如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