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顾念出诊回来,那个洗衣妇带着她的姐妹已经在候诊室等着了,顾念先给洗衣妇换了药,溃烂面结了硬痂,周边烫伤的皮肤也有好转,但三天的休息对伤势的恢复是远远不够的,顾念只能嘱咐她复工后自己多加小心。

而另一位妇人,解了衣裳露出腹部皮肤给顾念看了,的确是热痈症,红肿得发亮的一个大包,触之发硬,脓眼尚未出现。

这种热痈,长在脸上的话,通常被叫作痘痘。

顾念给病人搭了搭脉,柳依依有医学理论基础,但她实践能力不足,她只开过伤风咳嗽的方子,脉术的学习也只是拿家里人练习过,顾念全面承袭她的技巧,自然号脉的功力是有待加强的,好在还有其它手段可以帮助诊断病情,没让人发现她医术不精的事实。

通过查看舌苔和脸色,摸摸手温,问些平日里的生活习惯,最终判断病人是有体虚之症,无法靠自身阳气促发痈脓,拖久了对病人身体也不利,但说要吃补益气血的汤药嘛又好像不至于,顾念于是建议了几个补益的药膳,买些黄芪炖汤什么的,比汤药省事而且也少花钱。

看在是邻居老姐妹的份上,顾念只收了洗衣妇的换药费,后面的咨询当免费赠送,收了钱送了客,外面候诊室又已经有几拨病人在等着换药了,顾念让昨晚那两个打架的小男孩先进来,仍然是看在邻居的面上没收换药费,还跟大人们说了一番寄语,希望邻居们好好相处。

给小孩子们处理好之后就是那个伤到胳膊的工匠,虽然伤成这样,可还是要干活,工头体恤他,安排了给工友搬料的轻活儿,单手也能干,不扯到伤处,但工钱自然相应地也减少了,只能照小工的价钱给。

里头刚换完药,病人衣服还没穿好,外面跑进来一个胳臂流血的年轻男人,说是让柴刀给划了,抹过止血药,但仍然血流不止,只好跑来找大夫。

顾念赶紧让人先喘匀气再躺下,这得多傻大胆的人才会捂着伤口一路跑着来啊,这不加重出血的情况么。

一番紧急处置后,病人的伤势总算控制住了,缝合完毕上药包扎时,顾念随口问了一句病人在哪里做事,得知也是前面南巷另一家ji院的杂役,但他的伤用不着请假休息,比那洗衣妇好运一些。

顾念记得陆老六曾经提醒过她,要注意和南巷各家的妈妈们搞好关系,日后有什么麻烦好有人保她,顾念就有意识地一边给病人上药一边问他圈子里的事,有没有机会卖点药什么的。

“小顾大夫想卖金创药的话,一开始就走妈妈们的路子那不好走,可以先从我们这样的底下人开始,慢慢让更多人知道你的药效,才好说服妈妈和管事们做你的生意。”

“你们做杂役的也经常有人受伤吗?”

“我们受的都是小伤,难得碰到一回像我今天这样倒霉的,但是伺候姑娘们的丫头,那倒是经常受伤。姑娘们身子金贵,要赚钱,做错了事只能骂不能打,留下一点红痕都不好,妈妈气不顺,就拿小丫头撒气。管事得了外人好处,尽买些便宜无用的伤药,小顾大夫要是有好药,不妨可以卖她们一点,她们才是里面的可怜人。”

“原来如此,我了解了。这几天你也要好好养伤,不要用力崩裂了伤口,不要沾水,要忌口,记得天天来换药。”顾念包扎好,写了汤药方子,病人付钱走人。

顾念洗净手,回到书房,坐下默了几张制药的配方,她认为那些作为出气筒的小丫头们需要的可能是棒创药一类的药品,被老鸨打到破皮流血应该不至于,不然就没人伺候姑娘们了。

午后午睡起来,顾念收拾了一番,去了玉府街的三春集茶馆,该交下月房租了。

这一个月下来,她觉得这里真是好码头,虽然凶手的线索依旧难觅,但的确是个锻炼医术又赚钱的好地方,可以在这里长住下来。

顾念去的有些早,说书人还没来,但陆老六已经在了,正跟同桌的朋友聊天,看到顾念来了,很大声地招手要她过去一起喝茶。

顾念推辞不过,也就坐下了,小二迅速地给她摆上茶碗,注满开水焖着。

“怎么样啊,小顾大夫,这一个月过得还如意吧?”

“多谢六叔福地,这一个月过得很充实,我今日来就是来续房租的。”顾念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银钱荷包推到陆老六手边。

“哈哈哈哈,好好好,小顾大夫就是爽快。”

“哟,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小少爷,居然是个大夫?还真没看出来。”同桌的旁人出来搭话。

“啊,没看出来吧?我第一次看到顾小哥,要不是人家跟我说是想租个院子开医馆,我也真不会往那上面去想。”

“老六,那你当初以为的是什么啊?”

“我以为是来开私塾的,我还纳闷呢,在这开私塾有人来念么?”

“哈哈哈哈,这长相气质看着是像先生,在这里开私塾也不错嘛,就是穷得只能天天喝稀饭。”

“所以啊,人家开医馆,多聪明,又正好是个疡医,你们谁在外面受了伤,就找他医,年轻人,动作麻利,比那些个老眼昏花的老大夫好多了。”

“六叔谬奖了,老大夫经验丰富,晚辈哪敢跟老大夫们比。”

“不是我夸口,你只要在这里住上一年,你处理外伤的经验绝对不输给那些老大夫。”

“小顾大夫,接过夜诊么?”旁人问道。

“接过,好几回,酒气冲天,怎么受的伤都讲不清。”

“哎,酒后打架那还是轻的,多数都是一点皮外伤,你还没碰到帮派里的混混,那是动真家伙,砍断筋腱变成残废的,年年都有。”

“这附近有这样的?”顾念睁圆了眼睛。

“热天的这几个月,这玉府街热闹着呢,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各个帮派,都会来找个乐子,尤其是北巷,老是有各帮派的混混们为了争个姑娘什么的,一言不合就抄刀子的。”

“哇,这么暴力?那我岂不要多准备一些药品绷带?”

“嗯,是得多备着点,等到了梅雨季,洪水上涨,大夫们要随时待命,轮流去堤上出差,照顾那些护堤的官军和民夫,城里就会大夫短缺,再加上这街面上又易出事,你呀只会忙得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几双脚。”陆老六呷了口茶,说道。

“啊,原来还有这些内幕,去堤上的那都是正经大夫吧?”

“那自然是的,你们这样的,官府也没名单啊。”

“那我都明白了,多谢六叔提点。”顾念揭了杯盖,以茶代酒,敬了一礼,再又坐了一炷香的时间,就礼貌地告辞了。

回到烟花后巷,快到家门口,碰到万宝宝迎面走来,手指头勾着一个小纸包,漂亮的包装纸,不知里面是什么。

“姑奶奶午安,姑奶奶逛街回来?”顾念停下脚步抱拳一礼。不能当没看见啊。

“嗯,随便走走。你哪来?大白天不做生意了?”

“刚去交了房租来,正准备回家。”

“哦,那你去吧。我也要回家歇会儿了,逛得我累死了。”

“姑奶奶先请。”顾念让到旁边,一副老实模样。

万宝宝晃着手指头上勾着的纸包,正要迈步,瞥见顾念低眉顺耳的样子,眉毛一挑,一股无名火噌地就上来了。

“你往哪看呢?”

顾念吃了一惊,抬起头,“姑奶奶,晚辈没看哪呀。”

“还顶嘴?”万宝宝抬起胳臂,“你敢说你没看这个?你在想这是哪来的?”

“姑奶奶可冤枉死晚辈了,晚辈什么都没想,晚辈都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这家店名都没见过。”顾念真心觉得这小姑奶奶真是情绪多变。

“顾念,我告诉你,别把我想得跟她们一样,我自己花的钱都是自己挣来的。”

“没有,姑奶奶,晚辈什么都没想,晚辈知道姑奶奶家传医学,自己挣自己花最好了,别人口袋千文不如自己手上十文。”

“你真这么想?”

顾念高举双手,“千真万确,姑奶奶,自己挣钱买花戴,钱多就买大花,钱少就买小花,手心向上看人脸色,像街边乞丐一样,难受不。”

万宝宝咬了咬下唇,突然逼近顾念,吓得顾念连退几步,直抵到了墙。

“那我上次向你要东西,你是不是也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地看我?”

“那哪能呢,姑奶奶,那是两回事。你是长辈是前辈,我是晚辈是后辈,买点长辈喜爱的小玩意儿讨长辈欢喜,这是礼数,况且,不也就仅这一回么。上次当姑奶奶小姐妹们面说的衣料子,到现在不都一直没买么,晚辈那时就知道姑奶奶只是说说而已,不是成心要晚辈东西,就是想在姐妹们面前挣个面子。”

万宝宝抿着嘴唇,终于露了笑颜,“算你识趣,知道就好,下次还有类似的事,记得仍要给我撑面子,记住了?”

“记住了,姑奶奶放心,一定力撑。那些姑娘能与姑奶奶做朋友是她们的福气,只可惜她们不懂珍惜。”

“哎,人各有志,也怨不得她们。看在上次那个兰香阁的份上,我再教你个乖,别老光顾着北巷的病人,南巷的也要想办法抓住几个,他们这里虽然不是赚钱的大头,但他们天天迎来送往的都是有头有脸非富即贵的大爷,你要想安稳地在这里开医馆,跟前面的妈妈们搞好关系才是正经。”

“姑奶奶提醒得是,晚辈也有此想法,可直到今日,晚辈才接诊了两个仆役,一个被开水烫脱了皮,一个被柴刀划到了胳臂,他们都是人微言轻,连跟管事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哇。”

“哎呀,你笨死了,就从那两个仆役下手啊,他们受了伤,在你这医治的,那其他仆役们必定都在观察,看你医术如何,你要是治得好,让他们觉得满意,你还怕没有更多的人找你治疗?别以为南巷就比北巷消停,里面的丫头片子挨起打来,照样打得下不了床,我爷爷在这几十年,什么没看过?我都去帮她们换过药。那些丫头们虽然地位低,可她们伺候的都是姑娘,姑娘和姑娘之间能说上话,只要花魁啊头牌啊这些一等姑娘们对你留了心起了意,还怕见不到妈妈?”

“哦,是啊,真是多谢姑奶奶指点了,晚辈明了了,等明天人家来换药,我一定精心治疗,让他们在里面替我说说话。”顾念一下豁然开朗,真心道谢。

“呐,法子我教给你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那些个妈妈和管事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看你这笨相,你别跟他们耍花花肠子。”

“姑奶奶说笑话了,我哪有那能耐,要是真跟前面攀上关系了,晚辈回头一定买点好东西孝敬姑奶奶。”

“哼,才不稀罕你的孝敬。”万宝宝挥了一下手,“走了。”

“姑奶奶好走。”

第21章

等万宝宝走过自己面前,顾念赶紧回家,哑姑先前听到她和万宝宝说话的声音,就开了院门,厨房里备好了刚煮的绿豆汤。

顾念洗了把脸,解了衣服和裹胸布,擦去身上的汗,别看三江府紧临江边,江风大,可白天也蛮热的,晚上太阳下山后才会凉快些,不知道等入了伏天又会热成什么样。

抹了个澡,重新整理好衣衫,吃了东西,顾念到药房制药,但到暮鼓时分,也没来一个病人,于是打烊吃饭。

晚饭后舒服地泡了个澡,晚上照例是整理账簿给哑姑上课看她练字,临睡前,砸门的来了,夜诊病人上门,前胸后背纹满纹身的三个帮派份子,手上还有沾血的小匕首,捂着伤口骂骂咧咧,但手背上都是干净的。

顾念一边给他们处理伤口,一边听他们骂对手的同时吹嘘自己刚才是多么的神勇无敌,不过他们此时的表现也的确当得上勇猛,弯针在他们的皮肉里扎来扎去,一声都不叫痛,就是骂个不停。

今天茶馆里还被人提醒小心帮派里的混混,当晚上就见到了,在热天过去之前,还会见到更多,药品储备压力山大啊。

对于这些帮派混混,顾念要医药费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她用了自制的金创药,还用了不用拆的羊肠线,再以他们身上的伤口计数,最后成功从混混们兜里掏走了一千二百文,病人还说便宜,金创药敷得很好,一点都不灼烧,居然还有凉凉的感觉。

顾念笑眯眯地收下夸奖,道声晚安,客气地送他们出去,关门上闩,洗手睡觉。

睡到后半夜,四更多,不到五更的样子,顾念和哑姑被砸门声吵醒,又是一拨打架受伤的混混,哑姑先在诊室里给他们做前期处理,顾念穿戴整齐才赶过去接手治疗,听伤者骂骂咧咧聊天的内容,貌似是他们在北巷爽完了出来想找个地方吃夜宵,结果碰到了敌对的帮派,于是在街上一顿好打,双方都有受伤,但己方当然说是自己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顾念很佩服他们在这大半夜的又没有路灯的情况下,还能准确地摸到自己的门,敢情要在这街面上找乐子的,都得先摸清楚所有医馆的具体位置?

为报复被打扰了的好梦,顾念掏空了伤者的口袋,理由跟先前一样,好药好线伤口多,当然诊费贵。

混混们也没辙,总不能跟大夫吵架,传出去就是天大的笑柄,不要在道上混了,连他们老大都要骂死他们,所以最后还是乖乖付清费用。

顾念和哑姑收拾了凌乱的诊室,各自回屋再睡个回笼觉,等待天亮。

这一睡的结果两人都起晚了,哑姑起床的时候,晨钟已经敲过了,等她匆匆去早市买了几样蔬菜,带了豆浆油条回来当早饭,顾念才打着呵欠坐在床上发呆醒瞌睡。

梳洗打扮填过肚子,顾念把医幡拿出去,邻居大妈们围过来,“小顾大夫啊,晚上就不要收招牌吧,大半夜的有病人来,还敲错了门。”

“咦?半夜的病人敲了你们的门吗?我还奇怪呢。”

“自然是我们告诉他们的啊,吓死人了知道么,咣咣地砸门,开门一看,全是血污滴答的家伙,毛病都快吓出来了。”

“哎呦,真该死,我一点都没听见,我还是被他们砸门给吵醒的。抱歉抱歉。”

“唉,这也不怪你,一到夏季就经常这样,热天的时候,这里最是热闹,没办法。你只要留个记号,别让他们再拍错门就好了。”

“好好,我一定想个办法,挂个灯笼什么的。”

“哎,这样也行,你这不像老万大夫,他那位置好找,你这还在巷子里,黑灯瞎火的,病人容易找错门。”

“真是对不住,打扰到街坊们休息了,我今晚上就去夜市买灯笼,回来就挂上。”

“今天看你开门晚了,想必也是让病人给闹的吧?做大夫不容易啊。”

“其实吧,哪个行当都不容易啊。”顾念把医幡插好,弄弄整齐,回屋准备药箱,出门去给病人换药。

回来的时候古店街上发生一起车祸,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擦挂了一个行人,人摔在地上擦破了一大片皮肤,车夫吓坏了,街上百姓帮着把伤者就近送来了顾念这里,正好赶上顾念回家,一点都没耽误地马上接手治疗。好在都是表皮擦伤,没什么大碍。

完事后收拾诊室,外面院里,车祸双方当事人还在就赔偿问题讨论来商量去,吵得声音有点大,院外进来几个混混样的伤者,院里立刻消了声,当事人不约而同地先离开此地再说。

顾念觉得奇怪,这些混混又不是混这里的,昨晚上治了就治了,何必白天还特意跑这来换药。

奇怪归奇怪,送上门来的病人没有再推出去的理由,顾念按部就班地一个个来。

“大夫,这药瓶子看着不是昨晚的那个啊。”顾念折了绷带,拿起一瓶金创药,被病人制止。

“你们要昨晚用的药?那个贵啊,这个便宜,你们已经过了一夜,可以不用那么好的了。”

“那能贵多少?”

“一个伤口多加二十五文。”

“那不贵嘛,用那个,那个好,昨晚上回去之后,我们兄弟几个一觉好睡。”

病人主动要好药,顾念没有拒绝的必要,马上换了她自制的药粉。

“大夫,你这药哪买的呀?”伤者露出真正想法了。

“自制的,外面买不到,里面多加了几味药,不烧,镇静,只给伤口比较大的重伤病人用的,再配合一剂清热解毒的汤药,让人能好好睡一觉。受了伤嘛,就要静养。”

“没看出来,大夫你年纪不大,本事不小,还会制药。卖不卖啊?我们想买一些。”

“所以这就是几位好汉特意过来换药的缘故?”顾念颇感意外,手上都暂停了一小会儿。

“大夫你也看出来我们是干哪行的,受伤是家常便饭,用过不少金创药,好的差的都用过,不是我们哥几个吹牛,跟大夫你这药效差不多的,都贵死了,一小包就要一个月收入。”

“呵呵,人家花的本钱高嘛,钱不会走错路的,一分钱一分货,相反那些拼命说自己的金创药便宜又好用,好像白捡一样的,反而信不得。金创药虽然各家的配方不一样,但最基础的那几味主药是少不了的,好汉们尽可以去打听打听现在都是什么价格,只有大药商才能便宜一点拿货,像我们这样的大夫,一样是在药铺照市价买药,本钱在那放着呢。”不敢相信对方是真要买自己的药,顾念含蓄地再深入试探了一番。

“是是是,这些我们都知道,我们从来不买那些江湖把式的药,他祖母的连耗子药都是假的,除了糯米粉屁都没有。”

“老实说,我开业以来,几位好汉是第一个跟我提起要买我自制金创药的,你们看得起我是我的荣幸,但我也说句实在话,不是我不想做这生意,实在是这药量有限,我没有人手帮忙制药,又怕外人偷学了我的配方去,手上目前只有五六包的现货,下一批的料还没动手。”

“大夫,我们哥几个都知道你专治外伤,手边没药不行,你的难处我们都明白,我们也不多买,两包,就两包,你开价。”

“两包?”顾念故意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计算制新药的速度能否赶上药品消耗的速度,末了,她点点头,“好吧,既然几位好汉捧场,就权当交个朋友,等我给你们换完药,我就去拿药给你们。也不多收你们钱,一包一千文,别对外说,你们是第一个找我买药的,冲你们这眼光我也不能多赚你们的钱,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是请几位大哥以后记得多多保重自己,再好的药也不能今晚上用了明天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就像昨晚你们中的谁,那真是凶险,稍偏一点就变成清明冬至三炷香一杯酒了,这叫家里人可怎么办。”

这几个混混讪笑了一下,表情复杂地撇过头,“大夫就是大夫,真会讲道理,但讲得不错,我家媳妇快生老三了,我昨晚上要是没了,她娘几个后面日子可怎么过。”那个伤得很凶险的混混揉了揉眼睛,他差点被对方的武器划断大静脉,好在偏了几分,只割伤了肌肉。

“所以喽,遇事悠着点,别冲动,家里正是花钱的时候,何必进贡给大夫呢。”顾念处理完了一个人,她起身去洗手,再给第二个人换药。

“你这大夫真是少见,哪有把病人往外推的道理。”

“因为我只想夜里能好好睡觉,晚上没睡好,白天没精神,还容易出错,你们也不想看到大夫因为精神不济,在缝针的时候,扎错针吧?”

“哈,玉府街这一带,一到热天的季节就是这样的,我记得巷子那头的万记医馆,以前夏天的夜里一样是睡不成觉的。”

“天冷了是不是就好些了?”

“是啊,过了中秋就好一些了,天冷,本城的谁愿意大老远跑这来找乐子,别处又不是没有。”

“是哦?南北巷都会冷清下来?”

“那不会,这两个地方一年到头就不知道冷清是什么,只是少了像哥几个这样的,大夫你也不用在大冬天的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顾念默默记下,看来要等到天冷她才有比较充裕的时间花在制药上,多储备一些留在夏天用。

顾念给他们换完药,拿了两包自制的金创药,药包上用炭笔写着潦草的中品金创药五个字,这是她自用的品名,以防自己拿错药,她是真没想过这么快就会有人看上她的药而特意来买的,而且还是这种客户。

这让顾念看到了广开的财源,也意识到她得改一改配方,或许换掉其中几味辅料,用点别的来代替,总之一切不会让人联想到跟柳记相关的改动都值得尝试。

算清了该付的医药费,顾念洗了手,一头扎进药房忙活开来。

第22章

上午就接待了这几个病人,下午过半,顾念以为今天可以在制药中悠闲地结束时,来了个急诊,一个面容憔悴的年轻媳妇在一个年轻男人的陪伴下,匆匆走进顾念的小院,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大婶大妈们,都眼生的很,不是这巷里的邻居。

“大夫,快看看她吧,都生脓血了。”哑姑把病人引入候诊室,那唯一的男人一边寻找着大夫一边急切地叫道。

顾念从药房出来,站在厅里撩起病人右手的衣袖一看,大臂上一条从上至下的肿痕,颜色发黑,溃烂出血,病人面色煞白,毫无人色,黑眼圈深重,眼神黯淡,神情呆滞,看上去很像长期饱受家庭暴力虐待的那种妇女。

“怎么这么久才来看?到里面来吧。”

顾念把病人在平榻上安置好,留了那个自称是丈夫的男人在里面帮忙照应,其余看热闹的妇人全部在外面待着。

哑姑打了一盆水放在榻下接血,给病人喝了半碗烈酒,将要用的器械盘子和药瓶放到榻旁的桌子上,顾念在另一头洗手,吩咐哑姑另拿了一小卷干净的纱布放在病人头边。

“这伤有多久了?”顾念在病人手边坐下,让家属在另一边牢牢扶稳,以免一会儿疼痛挣扎。

“不知道,没留意,她也没说,要不是今天发现,我都不知道。”那男人看着倒是副心疼歉疚的表情。

顾念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她是你媳妇吗?”

“是,她是我媳妇。”那男人看着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