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起来。厨房开始熬药,顾念出门给病人换药,回来后就一直呆在药房与唐大媳妇一起切药。哑姑在厨房一边做针线一边守着药锅。

陆续来了两三个意外受伤的妇人,不是烫伤就是刀伤。都是为了置办年货弄的,伤的倒不重,不大工夫就处理完了。

申正之后,不到酉初,顾念在厨房处理完煮好的药汁,哑姑在灶台边拣菜,唐大媳妇拍打着身上沾到的药屑从药房出来,她也结束了今天一天的工作。

三人一起在厨房,顾念和唐大媳妇一人拿杯热开水,闲话家常,放松放松一天工作的紧张感,突然地,院门外传来女孩子的哭叫声,待她三人好奇地到院里张望,却见一位好久不见的熟脸惊惶失措地闯了进来。

那女孩跑进来之后,还不忘把院门关上,但身后追兵已然到了,她没有时间去拿门闩子,只好用身体死死地压在门板上,任凭外面怎么叫骂,就是不开门。

顾念放下茶杯走过去,哑姑和唐大媳妇跟在她身后,对方少女看到这三人,更加惊慌不已,双手背在身后,死命摇头,不要顾念等人的靠近。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孩一头大辫子散了一半,脸上有数道指甲抓挠的伤痕,身上衣服也被扯破,领口松垮垮的,混着尘土和水迹,裤子和鞋子上有几个鞋印。

外面还在叫,“开门!你个贱人!给我开门!别以为你躲得过去!”

顾念挑了挑眉,哑姑和唐大媳妇惊异地不知该说什么。

那个叫门的声音异常地熟悉,是她们的老熟人。

“姑奶奶,您这又是怎么了?”顾念高声回应。

“顾念,把门打开,我今天非扒了那小贱人的皮不可!”万宝宝气急败坏地在外面叫骂,甚至已经惊动了两边邻居,听那动静就可知围观群众正在慢慢聚拢。

“看什么看!都回家做饭去!谁再敢看,我收拾谁!”

万宝宝毫不客气地吼了几嗓子,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群众们纷纷闪个精光,仅留下万宝宝和她同伴砸门的动静。

“宝宝,我错了,饶了我这次吧,下次我不敢了。”门里的女孩哀哀求饶,她双腿颤抖,有些顶不住门了。

“喂,别在我这里弄出人命,我现在可是在义庄干活的。”顾念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话,她才没兴趣了解这帮女孩子的恩恩怨怨。

“顾念,把她拉开,我今天非要收拾她不可!”

顾念向后招招手,哑姑和唐大媳妇立马上前,不顾那女孩的尖声哭求,硬是把她拉到了一旁,随即,万宝宝也顺势推开了院门,气势汹汹地带着她的姐妹冲了进来。

那女孩形象糟糕,万宝宝她们几个女孩子也一样,看上去她们这几个女孩子就像滚在地上打了一架似的。

“宝宝,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女孩哭得都要跪下去了,被哑姑和唐大媳妇拉住了。

“你个贱货,还想有下次!?”万宝宝上前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子,脆响。

“姑奶奶,我门也开了,人也控制住了,你赶紧带走吧,别脏了我这的地儿,我跟那些仵作最近学到了不少验尸的技巧,想让我上手实践不?”

万宝宝身后的同伴们冲上来,接过哑姑和唐大媳妇,一左一右地夹着女孩先出去了,万宝宝跟在后面,看她那气红眼的样子,没人敢再刺激她。

见着万宝宝她们往玉府街的方向去了,唐大媳妇也就便道了再见,回家收衣服淘米煮饭,等男人回家。

第二天,顾念在义庄听沈财马三他们讲了一上午关于长风镖局的最新新闻,根据马三转述的来自廖诚的消息——前天夜里,常金祥晚饭后服下汤药,然后留他一人休息,身边只有小厮照应。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家里孩子来给老人家请晚安,唤他不醒,这才上前仔细查看,伸手一摸,已经没了呼吸和脉搏,喊了镖局里的大夫来看,怀疑可能是下毒,马上去厨房询问熬药的人,发现果然是少了一人,而且已经不见了踪迹。

镖局里数人追出后巷,跑了一段路,发现了一个疑似逃跑的可疑身影,追上去后见对方是个习武的,于是一番激烈打斗,而对方居然还有帮手埋伏在附近,最终那两人以一人受伤的代价顺利逃脱。

追兵又追了一路,最终追丢了人,只好回到镖局复命,那时局子里的大夫已经确认常金祥正式死亡,死因在检查了厨房外垃圾堆里的药渣后,从里面找出了一味多添加的药材。这药材本身无毒,但属于本组方的配伍禁忌,会与主药产生毒性,从而麻痹肌肉抑制呼吸,本就重伤虚弱的常金祥就这样慢慢地憋死了,而照顾他的下人还以为老爷子只是如平常那般睡着了。

为了这事,家人把常金祥没吃完的几包药全部打开检查,发现都没事,唯独就那一包加了料的,也就是说,只要没人发现药包有问题,常金祥就难逃一死。

出了这样的案子,常家人天亮后还是报了官,但不同意立案,只是坚持让官差帮助调查药铺医馆有没有接诊锐器伤的病人。

马三特别强调,据廖诚在公堂暗处的亲眼目睹,太太和大姨娘的儿子们在大人和衙役的面前为了立案不立案吵得不可开交,一边是嫡子,一边是长子,大人的惊堂木都快拍断了,要不是衙役们拦着,恐怕他们当场能先打一场。而且他们还不让衙门验尸,说是镖局的大夫验过尸了,没有可疑。

常家人的行为和态度,让衙门里面很不高兴,而且他们给的查找线索也不清晰,他们的人明明跟嫌犯打了一架,还伤了一个,却没一人说得出对方的身高相貌,一看就不是诚心寻求官府的帮助,只是想利用官府找到凶手的线索,他们自己报仇。

既然如此,尽管常金祥被人毒害是个大案子,可苦主自己都没就立案达成一致意见,大人还真没立案,懒得为他们占用凶案的死者名额,还影响他的年终考绩,衙役们也没几个真心跑腿的,查了一天,反馈回大量杂乱的消息,一起打包扔给长风镖局,管他们屁事。

顾念没告诉沈财他们自己前晚上医治了一个手背上有长枪纹身的伤者,告诉他们也没用,廖诚老早就说过了,对这种人该埋的埋,不用特意上报,江湖上的事,官府不插手。

第49章

钱满贯只说要看到双叉的鱼叉纹身才能确定是沉沙帮众,菜鸟帮众的标枪图案到底是什么样没几人讲得清,难以联系到一块,而当时威胁她的那个男人,她自己也吓坏了,根本没敢回头察看那人手背,错失寻找凶手的大好机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方的手就在自己肩上,要是乱来,随时可以拧断自己的脖子,好不容易再活一回,没必要死得这么憋屈不是,要是再死一回,又是一个悬案,何必给衙门添麻烦呢。

至于那家伙怎么会跑到她这来治伤,因为长风镖局就在城东南方向,靠近东城门,就在衣带河边,那边远离河岸旺铺和住宅,有连片的大空地,适合镖局这种占地面积大的行业在那是盖房。

在逃命的求生本能之下,这点距离就不算什么了,这样冷的天,夜市也不开了,除了偶尔几个卖汤食的夜宵摊子,街上根本没什么人,那两人一路跑过来没引人注意毫不奇怪,他们能准确地找到自己,说明他们多少也做了一些准备,知道在紧急情况下该上哪求医。

幸好他们没有坚持杀人灭口。

顾念觉得,就凭这两次刺杀行动造成的骚动,那帮杀手的实力水准实在堪忧,第一次失败,第二次成功但成员被追杀受伤,不是她想吐槽,要是沉沙帮众没有做杀手的天赋,还是趁早转行的好,不然时日久了,搞不好会变成江湖上的笑柄。

马三讲完了他的故事,大家随便议论了几句,沈财他们都有些幸灾乐祸地等着看长风镖局的热闹。谁说男人不爱八卦的?

中午下班回家,洗手更衣,照旧是捧着着暖手的热茶呆在厨房看哑姑和唐大媳妇做午饭,顺便聊天,她现在每天上午都不在家,有时来买药的客人就由哑姑她俩接待,卖了什么药赚了多少钱都有数。

今天上午家里也过得挺平静的,但别家发生了不平静的事,整整一上午,街坊四邻都在议论纷纷。

“昨天那小姑奶奶和姐妹打架。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才在街上听说,是那个小姐妹私下里冒了小姑奶奶的名字,认了一个富户做干爹,要了不少东西。结果被那家的奶奶知道了,派了家下人要讨说法,这才捅破了窗户纸。昨天万宝宝就是要抓人去见那家的奶奶。把话当面讲清楚。”唐大媳妇把她听来的完完整整讲给顾念听。

顾念撇撇嘴,“她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几个小姐妹的鸟样,还跟她们混在一块,迟早把自己搭进去。”

“我们这一带。对女孩子来说,要找好玩伴不容易。那小姑奶奶没爹没娘没兄弟姐妹,爷爷年纪又大了,再没几个朋友,她日子哪里过得下去。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谁不喜欢花啊粉的,她的小姐妹经常有这种东西,一下不就把她勾了去了。虽然她自己也会做些香粉拿街上去卖,可要是有机会用上别人卖的好东西,要是我。我也动心啊。”

“是啊,嘴巴一张,真说得出口。”顾念不由得想起万宝宝向自己索要高级香粉的事了。

“听说万大夫是一直担着心的。就希望找个好人家,把他这孙女嫁到别处去。哪怕日子平淡些,也好过在这里。”

“那万大夫自己得先搬家才成啊,不然媒婆跟人一说,姑娘家是住在烟花后巷的,哪个人家敢答应啊,除非是托他们知根知底的老朋友,没准儿能找到合适的人家。话说,那小姑奶奶年纪也差不多了吧。”

“明年就虚岁十七了,再不找婆家就嫁不出去了,可急死万大夫了。哎,顾大夫,你认识的人多,不如你也帮帮忙吧?那小姑奶奶嫁掉了,咱们的日子也都安生了不是。”

“哟,我哪有门路啊,我认识的都是在街面上混的,我可不想害了那小姑奶奶。”

“顾大夫不也有几个经常来往的朋友?托他们问问,要是有年龄合适,又不嫌弃的,就定个日子过来吃杯茶。不是我说丧气话,这街面上是真的很难找到好的,街坊们谁不认得小姑奶奶,这里没人敢娶她,只能嫁到别处去。”

“嫂子,我看出来了,你是真关心她,真的。”

“嗐,我也有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娘家妹妹,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我妹妹,嫁过来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现在我这样的身子,更加不敢回娘家看看,怕吓着家里老人。”唐大媳妇在砧板前当当当麻利地切了几根姜丝,抹进哑姑掌勺的锅子里。

“嫂子,不着急,听大夫的话,坚持吃药,会好起来的,总有你抱着孩子跟大哥风风光光地回娘家的一天。”

唐大媳妇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哑姑还冲她挤挤眼睛,逗得她赶紧转身又去拍蒜。

下午没事,厨房照例由哑姑看着药锅,唐大媳妇在药房干活,看着阳光挺好,不愿在屋里烤火,顾念去了街上书局看看有没有新到的医书,买了几本回来。

在自家大门前,有两三个看上去也是刚买了针线回来的婆婆婶子等妇人,靠着顾念这边的外墙聊着闲话,还不耽误手上捋线。

顾念礼貌地跟她们打了个招呼,正要拍自家的院门,被妇人们叫住,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

“顾大夫,宝丫头那事你听说了吧?”

“被冒名顶替的事?”顾念也不跟她们装憨。

“是啊是啊,唉,这事闹的,虽是被人害的,还是连累老万家丢尽了脸面,万大夫舍下老脸,托我们这些老街坊,帮他寻门好亲事,赶紧把宝丫头嫁了,别再生出事端,让他以后到了下面没脸见他的儿子。”

“咦?小姑奶奶还没许人家的吗?我还以为她应该有订亲了。”这次装憨了。

“哪呀,才没有呢。顾大夫也知道咱们这一带的环境,还有宝丫头结交的那些个小姐妹,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地方,万大夫的最大心愿,就是把这宝贝孙女嫁到别处去,远离这里,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外地?”

“当然还是在城里,只是要离这里远些,不能让街坊们一听宝丫头的名字,都知道是这烟花后巷万大夫家的孙女。”

“那是那是。女孩子要嫁人,是得找个可靠的好人家。婶子们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不就是没有么,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在外面早没有熟人了,我们是想。顾大夫接触的人多,托托人,看有没有合适的?宝丫头的年纪。不能再拖了。”

“是啊是啊,顾大夫不是有几个走动频繁的朋友,看样子也不是我们这一带的人,能不能托托他们。给找一找?”

“婶子呀…”顾念有些犯难地想推辞,她不想掺和这事。

“顾大夫。你是知道宝丫头那性子的,她要是早一天嫁掉了,大家都欢喜不是?”

顾念无语了,这些女人真能拿人死穴,活生生的谈判高手。

“好吧,万大夫德高望重,作为后辈和邻居,就为前辈出份力吧,我问问我认识的那些人,看有没有人不嫌弃的。毕竟。婶子们都知道,烟花巷周边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

“是啊是啊,这些我们都知道。老万他也很清楚,不敢奢求高攀什么好人家。只要不嫌弃宝丫头的出身,人品也还可以,不指望赚多少钱,可也得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宝丫头就是缺人疼,才最终养成这样的性子,要是她能找个好男人,没准儿她就不这么闹人了呢。好歹她从小跟着老万也念了些书,识文断字什么的难不倒她,细说起来,她真不是不懂事的人。”

“婶子,婶子们,好了好了,我都懂了,小姑奶奶就是个想要人好好疼爱她的丫头,对吧?行行行,我都记下了,等哪天我碰到了我那熟人,托他在他的圈子里问问。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没有可别怪我,跟咱们这没关系的好人我就认识那几个。”

“可以可以,不管找没找到,顾大夫你尽了心,老万他会记得你这份情。”

“承这份情不敢当,我会尽我所能,帮着打听的。”顾念结束了这个话题,拍开了家门,回屋看书休息。

坐在卧室烤着火看了几页书,哑姑进来送些点心,搁下书吃东西时,顾念想起先前与邻居们谈的那事,觉得为了烟花后巷公众的利益,她还是真心实意地出份力吧,朝廷的律法规定,到年龄不出嫁的女子年底的人头税要翻五倍,一个成年人一年的口粮就缴了罚款了。

顾念左思右想,她能托付的朋友也就是钱满贯和他的哥们,就是不知道那些小镖师的择偶意向是什么,她可不想因为互相了解得不够而看到有人后悔。

当天傍晚,顾念有了点空闲,亲自跑了一趟包记酒馆,买了两坛烈酒,给包老板留了口信,然后回家吃饭。

次日上午在义庄没事,只来了一户披麻戴孝托付棺椁的人家,交了托管费,孤儿寡母四个人围着棺材哭了好久,直到顾念回家,仵作们要吃午饭了,才劝了事主止了泪,离开义庄。

顾念搭乘的顺风车驶进古店街不久,她就感觉这街上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大对,现在明明是年底大采购的时候,今天天气也不错,阳光微风,气温回暖,最适宜逛街购物,但百姓们都在交头接耳地不知议论什么,空气里还有一股淡淡的紧张气息,顾念看在眼里,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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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进了家门,收拾利落之后,窝在厨房,一天一次的工作和八卦汇报随即开始了。

唐大媳妇是唯一的主讲人,她一边切菜,一边告诉顾念,今天上午,长风镖局来了不少人,身边街上所有的医馆药铺都挨个地上门骚扰威吓,就连这顾记医馆,大家都告诉他们大夫不在,他们还硬闯进来,哑姑冲他们浇了一盆开水,两人拿着着火的柴棒子,加上街坊们的帮助,这才赶走了他们,没让他们进屋。

“这长风镖局太过分了!”上午受顿惊吓,唐大媳妇到现在都没平静下来,“本来他们老爷子被杀,还有些同情他们,被他们这样一弄,还同情个鬼。”

“你们没有受伤就是大幸了,万大夫那边情况怎样?有街坊帮忙吗?”

“还好,他家当时没人,万大夫出诊了,那小姑奶奶上街玩去了,大门锁着。”

“唔。我说我这一路回来,怎么觉得街上好像不大对,街坊们都受惊吓了。”

“可不是么,气势汹汹的,弄得整条街都鸡飞狗跳,还砸了不少摊子。”

“啊?这太过分了。这哪还是镖局作派,这不是地痞流氓帮派混混的作风嘛。”顾念皱起了眉头,对这镖局的印象恶劣了起来。

“是啊,他们走了后,街坊们都这么说,哪里还是那个长风镖局。”

“玉府街上有和安堂分号,他们也去骚扰了?有那个胆?”

“咦?是呀,没问这个,他们要是去了和安堂就有乐子看了。”

顾念诡秘一笑。兴致勃勃地往外走,“等我回来。”

顾念快步来到玉府街,左拐,走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隐约能看到和安堂的招幡了,她凑近一个在街边卖卤肉的小摊,买了点卤驴肉,等待老板称量包装的时候,她假装随意地攀谈起来,聊起上午长风镖局子弟满街骚扰的事。得到老板和其他顾客的热烈响应,这条街的几家医馆药铺也给骚扰了,说是寻找一个受伤的男人。

顾念付了钱,接过卤肉,指着不远处和安堂的招牌。好奇又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问老板有没有看到那些人去骚扰和安堂。

这一问,问得大家都愣了愣。老板先反应过来,说好像没有,接着其他人也回过神来,频频摇头。都说没有,和安堂未受骚扰。因为他们当中就有人在和安堂附近做生意,看得清清楚楚的,长风镖局的那帮人直接经过和安堂门口,没有停留,直奔下一家去了。

顾念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嬉笑怒骂了一番,嘲笑长风镖局欺善怕恶,知道和安堂惹不起就不招惹,专欺负没有后台的老百姓。

周围的人顿时又气愤起来,顺着顾念的话细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被招惹的都是一般人,像和安堂等几家有实力的大买卖。在他们眼里好像不存在似的,直接走过。

“长风镖局不行了啊。”顾念故作可惜地摇摇头。抱着她的卤肉,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她个人拿长风镖局没辙,但大众舆论却能帮她报仇,她猜测今天上午,不止玉府街和古店街的药铺医馆受到骚扰,常家不找出凶手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内部对财产和继承权的明争暗斗,这个镖局成为历史只是时间问题。

两天后的下午,钱满贯带着一个眼生的哥们来找顾念,看他们手上都提着东西,说是刚从玉府街上京货庄口举办的一年一度的年货大集市过来,东西便宜又好,特意过来节前大采购,中午在包记酒馆吃的午饭,得知顾念找他,就过来落落脚,歇一歇,暖一暖被寒风吹得麻木的身子。

那位眼生的哥们经过介绍,叫秦如栩,听上去文质彬彬的名字,人长得也文质彬彬的样儿,中等偏高的身材,健康的肤色,浓眉黑发,有力的指关节,眼睛总是弯弯地,未说话人先笑,一副很有精神的喜气样儿,总之就是很有亲和力很讨人喜欢的那种年轻人。

穿的跟钱满贯差不多,虽是短褐,又没有镖局标记,只是家常便衣,但是衣裳质地要好过他,显然这秦如栩的身份要高过钱满贯。

一问之下,果不其然,今天就是这秦如栩拉着钱满贯来逛街的,原因是钱满贯先在镖局里跟哥们兄弟说这里开了年货大集市,东西怎么怎么地好,不来看看可惜。

而钱满贯带着秦如栩过来找顾念也不是光为了给这兄弟找碗热茶,还是为了别的事。

“顾老弟,不瞒你说,这位秦兄弟是位老江湖,在镖局里比我资格老多了,看他穿着也看得出来他的身份。”

“哦?秦大哥难道是趟子手?”

“不敢不敢,趟子手责任重大,在下担不起那个重担,只是在局子里的老先生们跟前做些任人差遣的杂活儿,偶尔也替他们抄抄写写。”

“呀,那也不错啊,早听说聚兴顺镖局里的先生们,那个个都是活历史,江湖上发生过的大小事件人物札记,只要能说出几个关键的人名或者地点,他们就能完完整整地讲一个故事。秦大哥在老先生们跟前使唤,想必日后也一定是位江湖通了。”顾念马上拍马屁。

“顾大夫客气了,在下哪有那个本事,江湖札事纷繁复杂,人物关系牵扯甚密,有时,表面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物,只要耐着性子往下再深挖一点,往往能发现点他们之间的联系,让人愕然地多了去了。”秦如栩笑道。

“哎,秦大哥谦虚了,年纪轻轻就能在先生们跟前差遣,必定有别人不及的本事,光是你能识文断字就比别人强不是。”

“就是,我们这些人,有几个识字的,认得自己的名字就了不得了,更谈写文章,那还不如直接一刀痛快。”钱满贯呷着热茶,附和道。

“钱哥你也别自谦了,好歹你也是念过私塾的,写文章不行,抄文章总会吧。”顾念笑他。

“都多久没动笔了,可拉倒吧。”钱满贯放下茶杯,拈起一块桂花糕扔进嘴里,又指着秦如栩,“老弟,你要想知道什么江湖事,问他准没错,我上次跟你讲的沉沙帮的事,都是从他那打听来的。”

“哦?秦大哥了解沉沙帮?”

秦如栩摇摇头,“不算了解,沉沙帮现在还不为人所知,只是有很多未经证实的江湖传闻,关于他们的真相先生们知道得也少,不过义庄连续收到两具纹有长枪图案的尸体,听上去,似乎沉沙帮众在本地停留甚久。但他们是外地的帮派,长时间呆在本地,这很奇怪。”

“咦?这么说,秦大哥见过沉沙帮低级帮众的纹身图案?能肯定就是沉沙帮众?”

“你不是画了图么,拿来我看看就知道了。跟在先生们的跟前,总有机会见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好,我这就去拿,二位稍等。”

顾念匆匆去书房找出她的底稿,翻出那张图纸,拿去厅里给秦如栩看。

“秦大哥,这就是那个图案,你看看,眼熟不。”

秦如栩接过,起身走到门口,借着室外的光线,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才走回去,把纸张还给顾念。

“看上去就是这个没错。不知顾大夫绘图时有没有留意过,枪头是不是从手背和腕骨相交的位置伸出来的,整个枪身在手腕和小臂上,而枪头在手背上,长度不到一寸。”秦如栩在自己的胳臂上比划着。

“对对对,是这样的结构,枪头长度只有三分之一寸,如果衣服袖子长一点的话,就能完全遮住,要是戴个手套什么的,自己不说,别人想看都看不到。”

“那就没错了,是沉沙帮低级帮众的标志。”秦如栩收了笑容,沉声低吟。

“真是沉沙帮的?他们连着损失两个低级帮众,难道接了什么大任务?他们现在还可能在城里吗?要不要找找?”钱满贯惊讶地眼睛都瞪圆了。

“我觉得他们应该都已经撤出,不在城里了。”顾念道。

“为什么?”钱满贯和秦如栩异口同声。

“因为常金祥遇害的那天晚上,快半夜的时间,来了两个求医的,其中一人右胳臂受伤,解开衣服后,他手臂上就是那个纹身。一模一样,绝不看错。”

“啊?!”钱满贯和秦如栩登时紧张了起来,纷纷问道,“顾老弟,你没事吧?他们对你没怎样吧?”

“别担心,我要有事现在还能坐在这里?不过当时是挺凶险,我给伤者处理好了,他的同伴就想杀人灭口,被我应付了过去,好不容易才逃了性命。只可惜,当时没机会看清那个同伴的手背上有没有纹身。”

“你能活着就不错了,江湖传闻,见过纹身的都死了。”钱满贯拍拍胸口,猛灌茶水。

秦如栩冲钱满贯挥了挥手,让他别打岔。

“他们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