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之瀚脸上笑容大了几分,“这么说的话,顾大夫手上现在有充足的存货喽?”

“是…是啊,董公子。”顾念一时奇怪对方干嘛这么问,而且让她觉得不安的是,那个宋亦柏的表情变了。

董之瀚拍拍手,没理会身旁好友的变脸,只对着顾念笑容可掬,“那么,我给一个好价钱,顾大夫多卖些药给我吧?你的那些创伤药,我的伙计都说好来着。”

顾念觉得当着主要供货商的面跟别人谈生意,还要大量进货,这种二缺事都干得出来的主儿,哪点像是庞大家业的继承人。

等等!刚才这董之瀚好像说了奇怪的话。

“董公子,您的伙计怎么会用到在下的药?!”

“因为我派人来买的啊。”董之瀚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顾念顿感吃惊,同时一个存在已久的谜题有了答案,“那个看着像一等伙计的客人原来是董公子的伙计?”

董之瀚得意地点点头,“他没说过吗?哦,没关系的,顾大夫现在知道也一样的嘛。对不?”

顾念果断放弃跟董之瀚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她只要知道这位董公子已经光顾她两回生意就好了。

但是…!

“董公子,听说贵行用的都是和安堂的药。”

“唔,现在生意难做啊,手下新招的一批伙计,个个笨得跟猪一样,三天两头的受伤,和安堂的药好贵啊。”

顾念已经不敢去看宋亦柏的表情了,她强迫自己把目光牢牢地盯在董之瀚的脸上。

“承蒙董公子看得起,但在下的药,恐怕有损贵行伙计的身份。”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药好用,就没人会问药的来源,最多以为是和安堂的新药。”

这下好了,宋亦柏背转身去了,终于不用被他如刀的目光切成肉泥了。

顾念心底松了口气。

“董公子,您跟宋公子吵架了?”

“没啊。”董之瀚一脸无辜,他还去拍宋亦柏的肩膀,问他,“我们吵架了吗?”

顾念看到宋亦柏的下巴肌肉都瞬间绷紧了,未免当街发生无法收场的血案,顾念赶紧做了退让。

“董公子,这天寒地冻的,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到我家喝杯热茶,坐一坐?不知道您的马车停在哪里,可以叫车夫过来等。”

“不打紧,我们的车已经回去了,本打算街上随便逛逛,再借和安堂的马车回家。没想到碰到顾大夫。顾大夫请喝茶,求之不得,正好我们好好谈谈生意。”董之瀚一手拉着宋亦柏的手腕,两人略微让了让,让顾念前头带路。

顾念小心地瞄瞄宋亦柏,心里祈祷这位公子哥儿不是个小鸡肚肠的人,她可真没能耐跟和安堂对抗。

三人拐进烟花后巷,一路往顾念的小院走,周围街坊见这里来了难得一见的贵人,一起跑出来围观。议论猜测着是哪家的公子跟小顾大夫又是什么关系等。

进了院门,正好那两伙计提着扁担也往外走,唐大媳妇站在院里送客,哑姑在厨房照应即将烧开的开水。那两伙计来送酒时告诉她们顾大夫在街上跟人说话,一会儿就回来。所以赶紧就先把客厅的火盆拨着,又加了几块炭,正烧得旺旺的。

三人走进院中。顾念先跟伙计打了招呼,又喊哑姑来了客人拿些茶果点心,唐大媳妇见着如此模样的陌生男人,顿生羞涩。匆匆跟顾念打了个招呼,就想往候诊室走。

顾念领着二位客人往正房去。但宋亦柏却注意上了唐大媳妇,停下脚步盯着她看,目光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

唐大媳妇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又顾忌对方是顾大夫的客人,虽觉得对方失礼,却不好发作,正想干脆逃回屋内时,顾念注意到身后少了个人,回头一看,见此情景。连忙大喊道:“嫂子,这是贵人!你今天买药的药方还在身上吗?赶紧拿给人家看看!”

唐大媳妇醒过神来,顾不上别的。在身上摸了一通,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一边展开一边走向宋亦柏,恭敬地双手奉上去。

宋亦柏倒是不介意那许多,他看唐大媳妇的眼神明显比他看顾念的和气多了,那是大夫看到病人的眼神。

宋亦柏飞快地看了一遍药方,又要唐大媳妇把她以前的药方拿来给他看,然后他追上顾念和董之瀚,三人一同进屋,唐大媳妇则激动地小跑着回家拿药方。

客厅里,宋亦柏和董之瀚打量了一番室内布置,除了必备的家具外,其它装饰一概没有,透着一股寒酸气。不是顾念买不起,她就是懒得花这心思,摆设一多,家务量就猛增,她吃撑了才给自己找麻烦,她连花盆都没有一个。

董之瀚没说什么,他自然淡定地在客座坐了,宋亦柏习惯性挑剔,但他也只是张张嘴,在出声之前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在董之瀚旁边的位子坐下。

顾念心里突然感谢起这二位公子的家教来,换成她的那些街坊邻居,十个人走进这小院来,有九个半都会跟她提增加摆设把屋子好好布置一下的事,另半个是表示可以介绍师傅给她弄一弄。

街坊们都是好心,所以顾念每次都耐着性子听,听完了该干嘛干嘛。

哑姑进来分别给主客摆上几碟新鲜的点心,再退下去厨房准备茶水。

顾念招呼他们吃东西,宋亦柏坐着没动,董之瀚给面子地拿了一块糕点,一边吃,同时又伸手去拿宋亦柏手里的那张药方。

“唔,看这药方,那位妇人好像虚得厉害?”董之瀚居然看懂了药方。

“这是补方。阴阳气血皆虚,她怎么活到现在的?”宋亦柏的语气像是嘲讽又像是反问。

“因为及时分了家。”既然人家问了,顾念就诚心诚意地答了。

董之瀚和宋亦柏同时了然地轻哼了一声。

“继母与继子的恩怨纠葛。”董之瀚把药方放在宋亦柏那边的碟子底下。

哑姑进来上茶,唐大媳妇也跟了进来,她拿来了以前留下的全部药方。

哑姑先给客人上了茶,才来到顾念身边,顾念向她使了个眼色,哑姑会意,退下后并未离开,而是去了顾念的卧室,从那个旧药箱里拿了一个腕枕出去交给唐大媳妇。

宋亦柏有事干了,他对唐大媳妇很感兴趣,太难得碰到一个这样的病例了,唐大媳妇安静地站在旁边,等着他看完那些药方。

董之瀚呷了口热茶,暖了暖五脏,抬起头就跟顾念谈正事,一点过渡都没有。

第54章

董之瀚要的数量很多,但没超出顾念手上的库存,似乎他已经计算过顾念能拿出来的最大数量。

顾念不想给他这么多,过了年,冷天就不长了,到了阳春三月,那些雄性激素旺盛的男人们就该出来活动筋骨了,要是她出货太多,剩下的两个月时间她根本来不及重新补货。今年夏天受的累她明年可不想再来一遍了。

这边顾念和董之瀚为了数量讨价还价,那边宋亦柏也在给唐大媳妇号脉,问了她很多自从嫁到唐家以来的生活上的细节。唐大媳妇尽管还不知贵人的身份,但出于对顾念的信任,她对每一个问题都老实作答,就连最后一次月事的时间都说了。

就在宋亦柏琢磨着是不是给这妇人改一改现在用的药方子,董之瀚和顾念的生意也快要谈成的时候,院里突然嘈杂起来,很多人在外面焦急地喊顾大夫顾大夫。

顾念他们顾不上当前的事,纷纷跑出去查看情况,一群街坊簇拥着四个抬担架的男人,担架上躺着男子乍看上去不知道伤在哪里。

街坊们把顾念拥到担架旁,七嘴八舌,“顾大夫,快看看他吧,重伤啊。”

顾念仔细一看,伤者的右手腕上居然竖直地插着一块瓷片,手指上也有被划破的新鲜伤口。看上去就像是摔倒在了一堆瓷器上而发生的不幸事件。

“伤到筋脉了。”宋亦柏不知道几时凑了过来,只消看一眼,一语断定,“手可能要废。”

众街坊们顿时哗然。担架上的病人挣扎着哭求,他还要养家糊口,不能废了他手。

“事在人为吧。”顾念转身喊哑姑,“哑姑,一级医疗。街坊们,帮我把病人送诊室去。”

街坊们都不知道帮忙往顾念这里送了多少重伤的病人,对诊室的规矩相当清楚,安稳妥当地把伤者放置在榻床上,就赶紧退到了外面。唐大媳妇负责在外面招呼他们,并把药房的火盆提去诊室。帮助室内快速升温。

病人暂时没人动他,那块瓷片插在伤口里起到了栓子的作用,一时半会伤情不会恶化,顾念赶紧洗手更衣戴帽子口罩,做起手术准备。

宋亦柏和董之瀚跟着混进了诊室。站在墙角好奇地观察顾念步骤复杂的准备工作。

顾念反穿了一件后背系带子的手术服,这些衣服早就准备好了,混混们械斗。抓到什么都是武器,伤口里插进过各种东西,顾念就取出过木楔子竹棒子一类的奇怪东西。

一级医疗就是指现在这种状态,需要动用到类似止血钳一类的手术器械。下大本钱制作却长期闲置的工具,今天都要拿出来见见太阳了。

顾念一身行头都准备好了。哑姑再去帮病人脱衣服,但伤口上的瓷片很碍事,一件件脱的话,会有可能影响到伤口的现状,征得病人同意,直接用剪子剪开了内外几层衣服的袖子,彻底放松整条右胳臂,再将衣服一件件剥除下来。

伤口的疼痛让病人行动困难,无法很好地配合脱衣,哑姑一个人又搬不动这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站在边上当观众的宋亦柏和董之瀚表现了他们在此时此刻的用处,上前帮忙了。

上身衣服都扒下来了,哑姑另外给病人盖上了一条被单。只露出受伤的胳臂,但在要把病人固定在榻床上时。却发现宋亦柏在脱病人的裤子。

顾念举着双手走过来,安静地在旁边看着,并不阻止。见顾念如此,哑姑也就不动了,她转身去拿烈酒,先给病人喂了几口,然后把他的上半身都固定好,连眼睛上都蒙了一块黑布,并连脑袋一块绑在了榻上。

病人很快就变成赤条条的样子,董之瀚帮忙把被单往下拉了拉,盖住了病人的右腿和左大腿,光露着左小腿,并且把这两条腿也都固定住了。

“哑姑,伺候宋公子洗手。”

哑姑不明其意,但仍然照做,带宋亦柏到另一头的水盆架前打了干净的温水洗手。

片刻后,洗净双手的宋亦柏走回来,董之瀚已经从外面候诊室拿了两把椅子进来,还不忘闩上房门,以免外人闯进来打扰治疗。

宋亦柏从怀里掏出一个卷得很平整的小布包,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展开,里面居然是一整套针灸针。

哑姑惊讶地张了张嘴,顾念倒是笑得眉飞色舞。

“和安堂拿手绝活,针灸麻醉。今天这病人何其幸运,碰到了和安堂的宋公子。”

宋亦柏坐在病人的右脚边,针包放在另一把椅子上,熟练地在病人小腿上扎下六针,没一会儿工夫,病人的呻吟声就没有了,还奇怪地说他伤口不疼了。

麻醉起效了,就该顾念动手了。

不过在动手之前,还有个无关人士需要清场。

“董公子可以到外面去等着。”

“我看过巨人观。”董之瀚语气轻巧地答道。

顾念点点头,那就不赶人了。

手臂下垫好纱布垫,照例地伤口表面清洗消毒,接着就是手术步骤,各种钳子陆续上场,打开伤口,分离组织,检查大小血管,一点一点把瓷片周边清理出一个空隙来,以免在取出瓷片时,割破更多的血管。

哑姑递过来一个铜碗,叮当一声,夹出来的破瓷片掉进碗里,那声音听得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顾念仔细看了看伤口内部的情况,病人的确非常幸运,只差一点点就伤到大静脉,血管缝合的技术她还没来得及磨练过呢,但断了的肌腱她能缝。夏天里那些混混地痞之间的械斗,骨头渣子砍得乱飞,倒霉点的就被砍断肌腱呗。

病人被灌了烈酒,处于半清醒状态。得知瓷片取出来了,就不停地问他的手会不会残疾能不能好。

顾念分不出精力说话,自从热天结束,就没再碰到这类病人了,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缝合肌腱上,不想分心出岔子。

病人得不到回应,害怕地哇哇大叫,四肢也在挣扎,顾念赶紧抬手中断治疗,董之瀚和哑姑慌忙按住他。宋亦柏走过来,在病人脸上扎了几针,病人立马彻底地昏睡了过去。手术得以继续进行。

缝合伤口比取瓷片花了更长的时间,病人不再碍事了之后,宋亦柏凑过来就近观摩。对于能抢他和安堂生意的大夫,终究是有些好奇的。

诊室里原本有一个火盆,唐大媳妇又提进来一个。两个火盆提供的热量,一开始还不觉得,时间一长,就有些热了。尤其是顾念,她额头上都渗汗了。哑姑想帮她擦。又怕打扰了她。想压一点炭火,又担心脱光光的病人会因此着凉。

哑姑的奇怪反应引起了董之瀚的注意,然后他看到了顾念一边眉毛上有颗汗珠正在慢慢变大,而这顾大夫对此还浑然不知,他轻轻暗示了宋亦柏。

宋亦柏伸手从桌上小心地拿了一块干净纱布,看准时机,在顾念一针刺出拉紧线的这一点空档,宋亦柏适时伸出右手,轻轻掰过顾念的下巴,拿纱布的左手覆上了她的额头。仔细地从顾念的右太阳穴一直擦到了左太阳穴,还轻轻地压了压她的眼窝,纱布吸干了眼角和鼻梁两侧的微汗。

“继续。”宋亦柏收回手。看看窗外,“天色快暗了。”

顾念闻言看了一眼窗外。心里估算了一下剩余的时间,低头加紧手上的速度。

哑姑已经顾不上惊讶她刚才看到的一幕,转身去拿大烛台,以防万一。

在接下来的手术进程中,宋亦柏充当起了为顾念擦汗的助手,他总是能准确地插入暂停的间隙,给顾念抹去额头上冒个不停的汗珠。

在需要点起烛火前,顾念终于完成了全部的缝合工作,剪断缝合线后,她腰酸地甚至都直不起腰来,只来得及把器械扔回桌上,就双手撑着桌沿哀叫。仍是宋亦柏扶着她到一边坐下休息,病人仍在昏睡,不急于一时包扎。

哑姑打来温水伺候她洗去手上的血,擦干手后,顾念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大口喘气。在这烧着两个火盆还门窗紧闭只留一道缝换气的空间里,她都快憋死了。

董之瀚安静地站到门边等着。

宋亦柏检查了病人的脉搏,发现情况稳定,略略放下心来。

顾念缓过劲,过来完成最后的包扎,纱布绷带一层层缠裹,把病人的小臂到手指都包得严严实实,还做了根吊带把胳臂吊在胸前。在把病人手上其它的细微伤口都顺手清理了一遍后,又仔细摸了摸病人现在的脉搏,然后坐到桌前去写药方。

宋亦柏接手完成真正最后的善后步骤,去除病人身上的银针,让人恢复意识。

病人醒转过来发出一声呻吟,董之瀚取下门闩,打开房门,问外面病人的家属是否来了。

外面一阵短暂的骚动,很快进来几名年纪不等的成年男女和几个小孩子,一看就是一家三代的那种。

老人和孩子扑在病人身边哇哇地哭,媳妇看了两眼丈夫的情况,抹着眼睛到顾念那里问医嘱。

顾念把汤药方子交给对方时,被悄无声息站在自己身后的宋亦柏吓了好大一跳。

宋亦柏又恢复成了高傲冷淡的嘴脸,冲顾念点点头,“时间不早,我们先回去了,他的生意下次再跟你谈。”

说完,宋亦柏拉着还不想走的董之瀚走了,都没给好友说再见的时间。

顾念缓缓受到严重惊吓的心神,和气地跟病人家属交待了一长串的医嘱,每日换药自不必说,因为病人伤到肌腱,所以更麻烦的是接下来的功能康复,这个她无能为力,建议病人在伤口愈合后去找推拿师傅接受针灸推拿等进一步的治疗。

第55章

病人就是住在玉府街上某条巷子里的百姓,所以他的家属才能来得这么快,送他来的街坊还在外面等消息,借了他们的人手,把病人原样不动地搬到担架上,那被单也仍然盖在他身上,脱下来的衣服搭在被单上,先把人送回家休息,媳妇留下支付医药费、问医嘱以及去药铺买药。

唐大媳妇送他们到巷子里,跟家属说些话安慰他们,转身却看到万宝宝站在他们院门外,有阵子没见她了,除了气色不太好之外,其它看上去好像都无恙。

“哟,小姑奶奶,这大冷的天,你站这外面做什么呀,还不赶紧回家去暖和暖和,这天都要黑了。”

“刚才看里面出来两位贵公子,什么人?”

“我不知道,只有顾大夫认得他们,其中一个好像学医,刚才他也在里面帮了不少忙。”

“顾念怎么会认得这样的人物?”

唐大媳妇不以为然地轻笑,“顾大夫现在偶尔也会接诊南巷的病人,认识个把两个,有什么稀奇。”

“哪个是学医的?”

“那个穿青色的,不知道什么来头,顾大夫没说。不过看他衣着,应该是好人家的公子吧。”

“废话,一般人哪穿得起那个。”

“那是。”唐大媳妇将一缕鬓发掖到耳后,“外面太冷了,小姑奶奶还是赶紧回家去吧,万大夫找不着你又该着急了。我先进屋了,要帮顾大夫收拾。”

万宝宝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自己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边走边回想。那两位贵公子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那个穿青色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这正被人惦记着的两位公子早走到了玉府街,走进了和安堂分号,让这里的掌柜派车送他俩回宋宅。他俩来时的车子早就打发回去了,本来就计划借分号的车子回家。

在侧门坐上车,马车无法从玉府街走,好在不赶时间,干脆从北边的大道绕行回家。

车厢里。两人各占一边车窗,膝盖顶着膝盖,共同分享一条毯子,简陋的车里除了凳子什么都没有,连这毯子还是刚刚掌柜临时塞进来的。

董之瀚在毯子下轻轻动了动脚。打搅了宋亦柏的沉静,“怎么了?不高兴的样子?那么匆忙地把我拉走,我看那顾大夫挺好的。没得罪你啊。你怎么看他写完方子就又拉长脸了?”

“就是他的方子惹我不高兴。”

“这我就不懂了。”

“他跟我们和安堂有某种关系。确切地说,是跟我们和安医学堂。”

“嗯?怎么讲?哪种关系?他总不会是你们和安医学堂的入册弟子吧?”

“当然不是!可能是他的师傅。他刚才写的那方子,是典型的和安堂风格。我刚才摸了病人的脉搏,心里列了个方子。没想到那个顾念写的跟我想的一样,只有剂量上的细微差别。用药一样不差。我总不至于瞎到不认得自家的药方子。”

“哟!那就是同门关系了,这样算下来,论辈分,他可能是你的长辈哦。最差,也得是个同辈。”董之瀚笑得欢喜,“刚才是一直在想认亲的事吗?”

宋亦柏没好气地瞟了董之瀚一眼,“是啊,我在想找谁去把他调查一遍。问问他跟谁学的医术。”

“唔,是得问问,尤其是调查一下。前几代的弟子里,有没有特别擅长外伤的,他使用那些工具的手法异常的熟练。这需要长时间的练习。而你们从来没有教授过门下弟子这种医术,或者说这不是常见的治疗手段。所以这可能是某人自创的。这么强烈明显的个人风格,查找起来应该不难。”

“这就是你关心的重点?”

董之瀚嘴巴一咧,“当然不。我更好奇的是,顾大夫的医术来自你们和安医学堂,当他来到城里谋生时,他为什么没先去找你们,而是选择窝在烟花巷给人治病。要是让外人知道,和安医学堂开花结果的小弟子,在烟花巷谋生,不光笑掉好多人的大牙,还直接影响你们的声誉。”

宋亦柏在毯子底下的小腿重重地撞了董之瀚的小腿一下,“要你废话。”

董之瀚笑得更欢,他双手拍拍毯子,有些得意,“那么说我还挺有眼光的?嗯,这笔生意一定要做成。你要找的那位前辈,还得是个擅长制药的。”

“看在他有可能是我同门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当我面买别人药的这码事。”

“不要这么小气嘛,有竞争是好事啊。”董之瀚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