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跟小师弟徐文明分到同一间,弟子们不分年龄大小,寮屋都在同一个院子,上下两层木制瓦房,容纳了医学堂现有全部弟子。

顾念身份特殊,她半道进来,跟别的弟子不一样,她不用住在这里,但她仍然有一张床可随时休息。不过杨益怀以抓紧时间的理由,让顾念饭后再去找他。其实就是想让她避开那些男弟子们,宁可叫她在他的躺椅上睡个午觉。

小睡片刻,补足了精神,顾念与杨益怀聊起上午的过程和感想,深感自己要补课的地方太多。甚至冒出了跟徐师弟一块上基础课的念头。

顾念有这念头,杨益怀自然高兴,他拿出自己的课表。又找了个新历书,在上面朱笔画圈,勾出自己上基础课的日子。

虽然一个老师带几个弟子,但弟子入门时间不一。因此每人学习进度不同,加之每位老师擅长的医科不一样。为了保证同期弟子的学习水平,学堂里其实给每个老师都做了课表,同期弟子得以互相交叉找不同的老师上课,尽量从更多的老师那里学到医术和经验,而避免几年时间都在一位老师手下学习造成的局限和不足。

勾完了自己的课程,杨益怀又找了同事的课表,继续在历书上勾勾画画,还注明上午和下午,边画还边交待,哪几位老师擅长什么。他们的课一定要去,功课也一定要做,不准偷懒耍滑。要是老师来告状。他可不护着。

顾念悄悄吐吐舌头,连连称是。

年前的课要一直上到小年前一天。年假放到二月初一才开始上课,这段日子内的历书给画得红红黑黑的,黑的是油墨,红的是朱圈。

顾念接过历书,数了数,每个月,上课和不上课的日子,大概一半对一半,有时是上午半天,有时是下午半天,全天上课的次数很少。

小心地吹干历书上的朱红,收进书箱,两人继续聊天,主要是顾念说些她这一年多来在烟花后巷的生活情况,以及她蒙宋亦柏而编的身世故事,杨益怀听了听,帮着把那个故事又补圆了一些,以免万一碰到思维敏捷的发现故事里的一些前后不对应的疑点。

像最正常的疑点,老大夫既然是神医,为什么顾念的医理基础会如此薄弱。幸好顾念编的老师傅的年纪很大,口齿又不灵,杨益怀只稍微润饰修改一点点,就以这生理弱点的理由,去解释顾念基础差的事实。不要再编新故事,问问题的人很多时候并不存心想知道真正的答案,以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含糊地带过去就行了。

小厮进来送了两盏茶,两人一面聊,一面等着下午上课时间的到来。

杨益怀是最好的脉术老师之一,今年进来了六位新生,但另两位脉术上有造诣的老师有明年出师的弟子,没有精力照顾新生,因此,这批小猴子的脉术课就全部压在了杨益怀这里。

杨益怀带顾念去了平时上课的课室,徐文明和另五位新生已经等在那里,课室里摆着三纵三排共九张课桌,顾念给自己找了一个位子,与这些小弟弟们一起听老师上课。

重回课堂的感觉很奇怪,听着杨益怀在上面讲述脉术起源的历史,顾念恍惚间以为自己好像正坐在前世医学院的阶梯教室里上大课,听老师讲中医发展史。

下午一口气上了一个时辰的课,中间只休息了盏茶时间。下课后,今天的学习就全部结束了,学生们各自回家,顾念也告别杨益怀,从后门到街上,雇了辆小车送自己回家。

回到家,时间尚早,顾不上跟街坊们寒暄,顾念叫了哑姑到房里,拿出那张历书,叫她帮自己把九月的课程安排重新誊抄一遍,贴到街门上,让大家都能看到,免得她要上课的日子,有病人上门。

哑姑拿了一卷大纸,端端正正地抄了一个月的,小心地裁剪下来,拿浆糊贴到了街门上。

街坊们看到,叽叽喳喳各种议论不在话下。

晚饭后,顾念在书房,端着杨益怀给的课本预习功课,看着看着,她又开起小差来,能落在杨益怀手上真是太好了,师公一定会护她周全,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分担秘密,她的心理压力也小多了,这接下来的学习她得上点心,不要叫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目光重新投到课本上,但又没看进去几个字,顾念仍然在走神。

脉术是疾病确诊的一大重要手段,但她前世到底受的是西医教育,有些时候,她或多或少地会用西医的眼光看问题,在西医来说,听诊器是现代医学的重要标志,或者说,现代医学始于听诊器的发明。

顾念认为,她的脉术基础太差,差到她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柳青泉的女儿,但脉术这门课,想学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她的实际情况来看,很难说她能在医学堂学习多久,既然因缘际会拜了师,她好好学习是一回事,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所长是另一回事,毕竟她身上也曾经挂过听诊器的。

想到此,顾念扔下课本,找了纸笔,画起听诊器来。

放在病人身上的那个圆圆扁扁的金属东西叫做拾音部件,金属材质对音效很重要,声波在重金属的传送上几乎不衰减,因此好的听诊器都用不锈钢或者钛合金,这里当然找不到那种东西,而且打造锅碗瓢盆剪刀菜刀的一般铁匠也没炼制好钢的技术。

她可以找他们打造钳子剪子镊子针,但对刀锋要求更高的各种手术刀就少了,只试做了几把剜刀,给病人剔除腐肉什么的勉强凑合能用。

顾念一边画,一边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秦如栩身上。

给官家或江湖人制作兵器的匠人,一定有炼制高碳钢的技术。

顾念画了一晚上,打了一遍又一遍草稿,最终定稿,尺寸换算清楚写在旁边,她计划着先把拾音和听音这两大部件做出来,导管先用皮管试试,不好用再找别的。

次日一早,顾念出门前,给了哑姑一张纸条,让她转交包寄桃,要秦如栩有空到医馆来一趟。

第85章

上午在另一位老师的课室里上穴位的基础课,人体周身大小所有穴位顾念都知道,这堂课她上得比较轻松。下午又是跟着任焱焱在医馆里观摩,她依旧一句话不说,一个方子不写,不能在这帮和安堂人的眼前显露她的开方风格,她有什么问题都是下来后直接跟杨益怀沟通。

顾念每日来去匆匆,跟师兄弟们的交流很少,最多就是跟徐文明一块上基础课的时候,小师弟碰到难题了,向顾师兄请教一下,两人就此聊一聊,至于其他人,没人找顾念的话,顾念也不主动找人聊天。

年纪比她小的,没有共同话题。年纪比她大的,或多或少都在为明年的医证考试忙碌,没空聊天。而年纪相当的,则都当她是透明人。

烟花后巷专门给妓女小倌看屁股的黑医,这身份太低贱了,大夫好歹属于中九流中的二流人物呢,而这样的黑医,只能算进下九流的行列中去。要不是看在是大公子带进来的份上,而且确实有那么一点真材实料,这才有了相安无事。

这样相安无事最好,太亲密了,顾念自己也不习惯,更别惹得杨益怀精神紧张。

如此这般,顾念的求学生活就这么平淡地开始了。连上了五天课,第六天,顾念上午在学堂呆了半天,听了一上午的杨益怀的课,吃了午饭回家,开门插上医幡,一面等着病人上门,一面处理泡好的药材指挥哑姑熬药,接着又赶回书房温书做功课。

她就是不用毛笔写字,杨益怀也随她。只要她能交上作业,其它不管。反正打着不记名弟子的旗号,老师管得松些,也无人奇怪。

但顾念进了和安医学堂,得的好处可不止这些,最让她感到眼前放光的是,她得到了在和安堂药铺买药享受内部价的优惠条件。

因她住的位置更靠近古店街,所以她平时买辅药用品等,都是去那里的药铺,即使有时去玉府街逛逛。出于对和安堂的复杂情感,她更是一次都未踏进过那家玉府街分号。现在她是医学堂的弟子了,她要还是不光顾同门生意才是怪事,再加上有优惠价了,无非多走几步路嘛。就当活动腿部肌肉了。

上旬末的一天下午,顾念上完当日针灸的课程,领了布置的功课。辞别老师,赶去杨益怀处,交前一日的脉术作业。

两人在屋里聊了聊课业上的话题,看到天色将暗。遂一起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锁了房门,下台阶。来到院里,二人一面闲聊,一面往院门那走。这会儿,院里其他老师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仆役在洒水扫地。

顾念从后门出去回家路线近些,杨益怀则要走正门,两人就在院门外互相道别。

正欲分道扬镳,身后突然有人叫他们,回头一看,竟然是宋亦柏和他的老师一块出来。

双方互相见礼问安。那位老师先走一步,宋亦柏留下问些顾念这几日上课的情况。

顾念自然是各种好话,她这些天也的确是受益匪浅。

难得见顾念乖巧伶俐的小辈模样。宋亦柏内心油然而生师兄的自豪感,长辈样儿的伸手拍拍顾念的脑袋。叮嘱顾师弟要听老师的话云云。

顾念忍着躲闪和翻白眼的冲动,在宋亦柏的大手掌下,甜笑着向师兄表示自己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心。

杨益怀表情纠结地眨了一下眼睛,在宋亦柏扭头跟他说话时,又迅速地恢复正常脸色,和蔼可亲地表示一定会好好传授顾念医术,不让大公子失望。

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三人终于分手,宋亦柏跟顾念都要走后门出去,杨益怀一人走正门。

在老师纠结又复杂的目光下,顾念跟宋亦柏一道走了。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便说着什么,宋亦柏说一句明天天气大概很好,顾念嗯一声,然后说街上人流挺多。宋亦柏再嗯一句,跳转到某街某家店的大包子很好吃。

话题跳跃得毫无主题可言。

后门外的街上,宋亦柏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出于师兄的道义,邀了顾念上车,捎了他一段路,在一个岔路口放下他,马车往宋宅去,顾念拦街上的小车回家。

到家又是一通忙,所幸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求冻疮膏的客人有跟买金创药的客人持平的趋势。

今年夏天吃到了药品充足的甜头,在学习之余的首要任务是继续攒药,为明年夏季做准备。

晚饭时,钱满贯和秦如栩前后脚地过来。

钱满贯先到,找顾念买冻疮膏。但他并不是长冻疮的人,顾念虽拿了药膏给他,交待完医嘱后,仍然抵不住好奇地多嘴问了一句。

结果,一贯大大咧咧的钱满贯突然扭捏起来,吱吱唔唔地讲不了几句完整话,编瞎话也不会编,还说是给别人捎的。

顾念压根不信,想再多问几句,秦如栩就来了。

钱满贯像得了特赦,扔下钱就跑了。

秦如栩今天难得有空到街上走走,在包寄桃那里看了转交的纸条,过来看看找他什么事。

顾念把人请进书房,拿了听诊器的图纸给他看,问他有没有认识的手艺出众的铁匠,要用打造兵器的钢材来做图纸上的东西。

秦如栩自然一口应下,抛开官家的身份不说,身为江湖人,对好手艺的铁匠有天然的需求,聚兴顺里就有专用的铁匠师,十几个人,管着镖局里所有人的武器问题。

顾念高兴万分,全权托给秦如栩代办,一切花费都好说,她绝不还价,只要保证品质。

用打上等武器的钢材来做这几个怪模怪样的金属玩意,秦如栩搞不懂顾念的意图。但想到他是个金疡大夫,只以为这八成是什么新的医疗工具,也就不多想,直接把图纸揣怀里,然后告辞了。

日子平淡地照常过,天天上课、作业、看病、制药,抽空还惦记着找皮匠订制皮管。忙忙碌碌,如被抽打的陀螺。

杨益怀上次虽被宋亦柏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也没特意叮嘱顾念小心提防男弟子们,他相信凭顾念在烟花巷这一年多的生活经验。早就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而且他认为要是表现太过刻意的话,反而惹人起疑,倒不如装什么事都没有,才能更好地保守这个秘密。

九月下旬的一天。顾念休沐在家,抓紧一点闲暇时间,蹲书房里跟老师布置的作业死磕。秦如栩带着订制的东西上门了。

正好做作业做得头疼,顾念扔下功课,欢快地请了秦如栩的坐,接过他手里的包袱。打开来,里面又是一个小包。再解开,才看到两件金属银色的物件。

一件圆圆扁扁,一件像没有持把的弹弓。各有一小截金属尾巴。

顾念拿出预备好的皮管,把这两件东西小心地插进皮管两端,用细麻线扎紧,另还有两个小圆皮套子套在听筒上面。

“你做这个是做什么用呀?”秦如栩见这东西实在怪形怪状的,憋了这十余天的好奇,总算问了出来。

顾念笑笑,摆摆手,不急着回答。她要先试用一下。

听诊器的听筒一放入耳中,顾念先在心里赞了一声好,工匠手艺的确出众。放入的位置刚刚好,不会顶着鼓膜难受。也不会随着人的动作从外耳道里滑出来。

拾音部件是单面杯状,她要是想要一个双用听诊器,但想到这一个都不一定能做成功,所以就放弃了一步到位的念头。留着念相,下次才有改进的空间嘛。

顾念把拾音件在手上捂了捂,然后放在自己的颈动脉上,动脉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咚清晰稳定地传入耳中。

顾念张开嘴无声大笑,把拾音件在身上到处放,一会儿听听肺音,一会儿听听心音,还放到了肚子上想听听肠音。

秦如栩完全看不懂顾念这显得特傻兮兮的行为,只看出来他很高兴,于是他也不打扰,就坐一旁安静吃茶,等着顾念自己玩够了歇了。

顾念拿着听诊器左听右听,深度温习了一次五脏六腑的各个位置,然后扑向了秦如栩,把听诊器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如栩只好双手做投降状地让顾念把自己当成了玩具。

听诊器下滑到秦如栩的胸口,听完了心音,又听肺音。玩得正开心的顾念,突然动作一顿,没有一点过渡地瞬间换上了大夫的专用表情。

“你近日不舒服吗?伤风咳嗽?着凉了?”

秦如栩轻咳了一声,带着痰音,“你听我这声音?”

“病好几天了?”顾念的听诊器在秦如栩的前胸后背都听了听,从肺音上判断,可能是支气管炎的毛病。

“怕是前些日子太劳累了,最近一变天,身体就有些吃不消了。”

“案子虽然要紧,也要注意身体。看过大夫了吗?吃了什么药?”

“没去,用不着吃药,我的身体我知道,这种程度的不要紧,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你找死啊,当着大夫的面说生病不要紧。你这是肺的问题哎。”顾念解下听诊器,手背试了试秦如栩的额温,又抓起他的手腕轮换着切了双手脉搏。

秦如栩还真没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以前风餐露宿的日子多了,着凉病几天的事常有,就他现在的症状,都不到吃药的地步,哪有那么娇贵。

“看看看看,这才去了医学堂几天啊,这就算是改行要看内科了?”

顾念正专心切脉,闻言横了对方一眼,“伤风咳嗽的毛病我还是看得了的,别以为以前怎样现在还能怎样,以前你可不是现在的岁数。”

“哎哎哎,虽然我比你年长几岁,可也没你说的这样差劲吧。”

“你以为呢?岁数不饶人,亏你还是半个江湖人,东奔西跑的,更要保重身体,你也不想过了三十多岁就腿软得出不了门吧。”

“喂,越说越吓人了,镖局里三十多岁的镖师正值当打,我怎么也能比他们强点。”

“你回去问你们大夫去,那些镖师真都是身体健康,一点毛病旧伤都没有的?”

托柳依依的福,镖师们的职业病,顾念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秦如栩干笑几声,不敢接腔。

顾念走回书桌,拿了纸笔,刷刷写了个药方,交给秦如栩,“呐,送你个方子,回去抓几副药,老老实实吃三天。趁现在没发热,赶紧把病治了。”

秦如栩收下药方,还有点不太相信,“有那么严重?”

“骗你干嘛,不然你回去找你镖局的大夫看看,或者请和安堂的大夫看看,听听那些大夫们都是怎么说的。我现在可是跟在医学堂最好的脉术老师手下学习,你这点毛病现在还算小的,别拖久了,要是高热伴随胸骨后疼痛,就不是吃这个方子了。”

秦如栩下意识地揉了揉胸口,“咦?你这些日子的学习还真有用嘛,有做疾医的天赋。”

“胸骨疼了?”

“有时会有一点,隐隐约约的,也不是好疼。”

“都是你这次着凉引起的,回去乖乖吃药。”秦如栩这样说,让顾念坚定了对他支气管炎的判断。

“行行,一定听从顾大夫意见。”

“对了,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我拿钱给你。”

秦如栩报了个数,顾念去卧室拿了两张银票给他。用制作武器的金属材料做听诊器,这花费的确不便宜。

秦如栩收了银票,呷了口茶,脸色一整。

顾念见他变脸,知是定有话说,遂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这趟过来是有正事?”

“嗯。想托你帮个忙。”秦如栩整了整衣摆,正色说道。

“秦哥,看你这话说的,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哥哥有话只管说。”

“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是因为柳青泉灭门案的事才下来的。”

“是,我知道,但这案子已经查不下去了,不是吗?”

“是啊,这案子缺乏证据,要找杀手是找不到了,但还有别的渠道。”

“是什么?”

第86章

“柳青泉一家被杀,财物尽失,除了钱财之外,最值钱的是密室里的药方,一张都没有了,那些柳记药方里,有一部分相当值钱,那是柳记的招牌药,尤其以江湖人喜爱的金疮药为重中之重。这一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虽然凶手还带走了那些金银财物,但其实这都是掩人耳目虚晃一枪的假相,那些人就是目的明确地奔着药方来的。”

顾念心头一抖,“那么哥哥要我办的事是?”

“如果凶手是受人雇佣的杀手的话,那么有九成九的理由相信,那些药方是雇主指名要的东西。”

“所以?”

“有能力雇佣杀手,又需要药方的人,有可能是同行干的,而且在行内颇有地位,对外的口碑形象也都一等一。”

“为什么一定是同行?而不能是有财力的江湖人?你也说了,柳记药方里最值钱的,都是跟江湖人有关的金疮药。他们有足够的钱,拿到药方后,可以请自己的人手,照方制药。”

“是的,也是有这种可能的。但你是老百姓,不是江湖人,所以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这么认为。”

“愿听哥哥详情。请哥哥不吝赐教。”顾念调皮地作了个揖,一副认真受教的模样,逗笑了秦如栩。

说白了很简单,真要是江湖人干的,这都一年半了,江湖上早就会有消息传出来说某某家有什么好药。因为若是他们干的,这是他们要自用的,一拿到药方,就会采购药材。组织人手,尽早地把药品变成实物,他们不会太在意官府那边的事,能等过半年以上就很不错了。”

“这是江湖人的德性?那些门派也是如此?我听说江湖上有几家以制药著称的门派,柳记药方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诱惑。”

“那不一定,那些门派看跟柳青泉的地位悬殊太大,柳大夫一个自己开医馆的平民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若是和安堂出了什么江湖人视若珍宝的好药,那才会引起那些门派的兴趣。但凭着和安堂的身份地位。无人敢惹。”

听得这样说,顾念心中有一丝丝地不爽,但很快又释然了,她认为秦如栩说得对,论江湖上各门各派的行为习惯和各实力人物的恩恩怨怨。以及对待老百姓的态度和心理,当然是秦如栩这样两边打交道的人物才会充分了解。

“好吧,江湖事哥哥最懂。懂制药的江湖人看不上小老百姓的柳大夫,那么就只有同为老百姓的同行了。身为同行,做下这等事,又能不怕官府追查。那只能是有相当身份地位的世家了,至少也得是跟和安堂一个等级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哥哥以为。幕后雇主是本郡的?本郡杏林世家中,排得上名号的,外地也是有几家的。”

“倒不一定是本郡,也有可能是外郡的,但这是医药圈子的事,我一个外人,没办法打听太多。柳大夫是和安堂子弟,东家们答应会给我提供消息,可我想,你既然现在在学堂里。也可以帮忙留意一下圈子里的新闻。这都一年半了,同行干的话,差不多该是以为风头过去。药品现身的时候了。”

顾念一阵激动,“是啊。同行世家干的,他们有身份有地位有门路,很清楚官府办事的规矩,知道几时才会安全,加上他们得到药方后,要重做试验,没准儿还要跟他们自己研制的药方配比组方,弄一个新药方出来。在等待风头过去的这一年半时间里,足够他们完成新药上市前的一切必备工作。花了那么大的代价,雇请杀手犯下大案,若是不想办法几倍地赚回来,那不是傻子么。”

“是啊,江湖上一直没有传出任何新药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没有疑点,那么江湖人犯案的嫌疑就暂时降低,此消彼长,柳大夫的同行们的嫌疑就上升。同行才知道一个新药从研制到上市的完整过程,这么久了,该出现了。”

“我懂了,同行间,圈子里各种消息新闻八卦捕风捉影的闲话都传得飞快,江湖上没有好消息,那就必在同行圈子里,幕后雇主既冲着药方去的,就必要让那药方发挥最大价值。那我在学堂里留意着,若是听说了某地同行有什么上品新药的事,就写信告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