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的意思,我会谨慎处理的。”

“那好,肚子饿了,吃饭吧?下午我还要回去坐馆行医呢。”

“是呀,你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夫了。”古剑心打开书房门,示意宋亦柏与他一道出去,吩咐小厮准备午饭,然后在客厅坐着休息。

“不过你这少东家的日子过得也不那么顺风顺水啊,昨天你那两个闯祸师弟今天都处理过了?我怎么觉着好像有一人的名字那么耳熟啊?”

“是耳熟啊,顾念嘛,就那个能缝肌腱的大夫。”

“咦?真是啊?是哪一个?那个矮个的?看上去年纪好小。有二十岁吗?”

“对,就那个被老板娘护着的。他跟我四妹一个年纪。如果他没跟我虚报年龄的话。”

“哎呦,真是人不可貌相。让你找到个人才,要是培养出来,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还不一定呢,那小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他偏科太严重,基础很不扎实,现在不给他把基础重新夯实了,他那手医术也就到此为止,再难有精进的余地。那就可惜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叫他去考你们正式弟子。”

“他不乐意。他对我的任何意见都要打个对折再听的习惯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好像我会害他似的,我的人品几时变这么差了?今天又来一危重外伤病人,偏偏他又染上风寒,看明天他能不能跟进去帮忙。他要不在师兄弟们面前露一手,昨天那样的事,迟早还得再来一遍。这不是封弟子们的嘴,是封他们家属的嘴。我们这圈子里有多势力,你也是知道的。”

“是呀,这并不容易,他身份低微,已经习惯见人先低三分腰,要重塑他的自信,这需要耐心和时间。他是你找进来的,年纪又小,对人家脸色好点,真把他吼跑了,大家看的还不是你的笑话。”

宋亦柏撇撇嘴,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行,我哄着他!”

古剑心咯咯地直乐。

小厮们抬上来饭桌,各种菜肴流水样地摆上来,碗箸等餐具一应齐全,主宾二人同桌吃饭不在话下。

宋亦柏和古剑心饭桌对坐的时候,顾念那边也差不多正在进餐,今天哑姑烧了鱼汤,特别多加了一把鲜辣子,吃得浑身发热,擦了几回鼻子。

饭毕,顾念跑和安堂去抓了药,另买了一点润肺止咳的单方,打算晚上炖点甜汤,泡脚时吃。

哑姑在收拾厨房,唐嫂子帮忙把顾念的药浸在清水里,一会儿就煎。而顾念又跑到街上雇车,明天帮她拉工具箱。

下午看了几个内科和外伤的病人,挤时间写完了作业,整理了工具箱,到傍晚,这一天顺利地结束了。晚上泡了脚,吃了甜汤,早早地睡下了。

次日一早,顾念穿得厚厚实实,坐着大马车滴笃滴笃地来到医学堂,叫了杂役帮忙用担子把工具箱挑去杨益怀处暂放。

学堂里的师生们都已知道今天要给一个坏疽症的病人开刀,昨天抢救了半天,好不容易情况才稳定下来,但今天这开刀依旧很凶险,即使一切顺利,病人也不一定能挺过危险期。要家属们做好最坏打算。

宋亦柏也早早地来了,看过了病人的情况后,就过来找顾念。

任焱焱等师兄弟仍然照常上课,他们插不上手,也没资格旁观。但允许明年要出师的弟子们从旁观摩。

宋亦柏惦记着顾念的风寒,想看看他今天病情怎样,顾念推说老师已经看过了,警觉地不让他有机会摸到自己的脉搏。

杨益怀当然马上打圆场,表示没有问题,顾师弟的脉象比昨天大有好转,应该能胜任今日任务,除非又在室外多吹了冷风。

杨益怀的话自然可信度百分百,宋亦柏不疑有他,叫了杂役再把顾念的工具箱挑去开刀房所在的偏院。

跟杨益怀道了别,顾念跟宋亦柏走了。

偏院离医馆并不远,从医堂后门出到第一进院里,穿过东边小门就是。这偏院大小十几个房间,有三间开刀房,有水房,还有五间病房,供病人休息几日,病情稳定了再回家休养。

昨天的那位病人已经做好了术前准备,院里人群众多,除了等待围观的老师和医徒们,还有家属,不过一会儿家属就得到外面的院子去等,不能在这里,以免发生不可控制的意外,影响开刀中的大夫和病人安全。

这么多人在院里叽叽喳喳,杂役挑进来的担子有些惹眼,而顾念却看到了一个熟脸,乐颠颠地上前打招呼。

医家大比武时,在和安堂总号做裁判的那位老先生。

第92章

老先生姓余,关于他的基本信息,顾念在学堂的这些日子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就是一直没机会见到人,她现在恶补的基础课,还不到这位余老师授课的内容。

宋亦柏转身去找主刀老师询问病人情况,要求让顾念也进去围观,要是万一碰到点什么情况,总比那帮没出师的医徒子们强。

大公子的话,没人不听,再者,有个强力的助手,也是个放心的后备。

水房备好了大量温水,伺候主刀老师们洗手。

那位余先生也是旁观成员,他那么一把年纪早就不自己上场了,只有有重症病人时才来做个监督,然后回头讲给自己的学生们听。

顾念只是作为后备,不一定真要她出手,因此工具箱放进开刀房后,只单单解掉了绳子,打开了挂锁,拿了擦手巾去外面洗手,其它的都没动。

前辈子在医院实习那些日子,听说过各种肌肉坏死症状的重症病人,但没有实际接触过,所以这次她是真的希望观摩一次,而不是把她推上前线让她动手。

病人从病房里抬出来,送进一号开刀房,医徒们跟在后面,先进去占个好位子。

恰在这时,偏院里又抬进来一位重伤病人,没有穿棉袄的上半身,左臂被划了一道血口子,鲜血不断外涌,压在伤口上的纱布已经湿透了。

顾念冲向了这位病人。

宋亦柏及时拦下顾念,大声地要医徒们自愿出来几个人帮忙,而病人的担架被抬进了间壁的二号开刀房。

顾念的工具箱被医徒们七手八脚地从一号开刀房搬出来,转进二号房。三四个自告奋勇的医徒过来帮顾念。宋亦柏自然也是在这一边的。

以余老先生为首的几位老先生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观摩哪一个,最后平均分配,一边去几人,回头再互相交流。

顾念和帮手们重新洗手,新病人有外科大夫在做紧急止血,吸满鲜血的纱布一盆盆端出来。

他们这群人终于准备完毕,奔进二号开刀房,不用顾念吩咐,竟然都知道该怎么做。动作利索地打开工具箱,拿出罩衣口罩和帽子,脱掉她的外衣,只着中袄,然后穿上罩衣。袖口扎紧,那些装有不同工具的抽屉一个个摆在桌上,纱布等物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顾念反应过来。这几人应该都是大比武时,为了救治那个脚筋断裂的病人,给她打过下手的帮手。

已固定在治疗床上的病人,正在被灌参汤和止血散。伤口近心处绑着止血带,护送病人进来的大夫述说病因。用竹子搭建脚手架准备翻修老宅时发生的意外,被锐利的竹篙划了一道,然后流血如泉涌。

开刀房设有地坑,温暖干燥,病人除光衣服,几处重要穴位上扎着针,吊着他的命,老大夫们全权负责针灸上的一应事情,观察病人的反应,剩下的就全交给顾念了。

已经做到纯熟的那一套步骤。冲洗伤口,分离组织,下止血钳准确钳夹静脉。寻找其它断裂的大血管,一一钳夹。制止出血,然后清理干净伤口内部的血液,该血管结扎的结扎,该静脉缝合的缝合。

血管结扎需要有人帮她提着止血钳,配合她的缝合,适时放松或旋转钳尖,还能腾得出手来帮忙的只有宋亦柏,那几个医徒子还未出师,不能让他们担这个风险,在旁边递递东西就行了,而且之后还得要他们负责包扎上的事。

犹如绣花一般的精细手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生怕有一点声音打扰了顾念的全神贯注。

外面院里传来动静,一号开刀房的病人被送了出来,而顾念这里的还剩最后几针。

外面的医徒们兴奋的交谈声飘进了二号开刀房,立马一位老先生出去制止他们的喧哗,等院里恢复安静,他再回来时,顾念也完成了最后一针,逐步撤除钳子,组织复位,换了针线进行表皮缝合。

余老先生摸了摸病人的脉搏,虽然微弱,但算是稳定,这条命可算是抢回来了。

顾念剪断缝合线,放下器械,随她这个动作,室内所有人也跟着长出了口气,医徒们甚至都兴奋地拍起手来,被老师们笑着制止,催促他们接手包扎,而顾念等手上沾了血的都出去洗手,叫小厮准备进来抬病人去病房,等待随后老师验伤开方。

水房那边等着几名老师,他们是先前在一号开刀房观摩监督的,在这等着余老先生他们那边的结果,学生们倒都走光了。

洗了三遍手,才彻底洗干净手上的血迹,开刀房那边,病人被抬出来转移进了病房,收拾善后的那几人过来洗手,兴奋地谈论着刚才的过程,对着顾念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

顾念可没时间在这里聊天,洗罢手,她借了个盆,回去收拾她的器械,大家多少知道她的习惯,也不介意,他们自己三五成群,边走边聊,出偏院后,家属们围拢上来,打听病人情况。

正院里,坏疽症的病人家属早已得了好消息,但为了不打扰二号开刀房,一直焦急地等到现在,见宋亦柏他们都出来了,这些家属才获准进入偏院看望病人。

而另一拨家属就是这后来的工匠家的,都是附近的居民,来了有一会儿了,听说因为大量出血送来的情况极其不妙,揪着颗心等最终结果。

宋亦柏他们安抚了家属的情绪,让人带他们进去看望病人,之后这一群人带着各种满足各自散了。

顾念独立救治了一位大出血病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学堂的角角落落,连厨房的厨工和洗衣房的仆妇都知道了,是给老师们送开水的杂役把消息带过去的,洗衣妇们去厨房拿开水调浆洗用的浆水。惊讶之余也参与了一番讨论。

学堂里的气氛开始有些微妙了,老师们都还好,他们对顾念没有什么太糟糕的看法,倒是那些自持正式弟子身份的学生们,不少人炸了锅,对顾念的看法开始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起码不再那么固执地贬低和贬损。尤其是还有那几个做了两回帮手的学生,他们对顾念的景仰已经呈滔滔不绝趋势了。

这个改变对顾念是有利的,但这会儿她还不知道,她仍在忙于清洗那些用过的工具。收拾打扫她的战场。

任焱焱上完他的药理课,立刻赶回杨益怀处,打听具体详情,一路上都有认得他的人拉他说话,言语里颇多羡慕他的老师收了个好徒弟。

杨益怀那里也一样。很多同事过来与他寒暄,问些关于顾念医术方面的事,有些老师就动了要教授顾念的心思。都被杨益怀以合理的理由挡了回去。

任焱焱终于来到老师这里,还没喘口气,又被老师打发去偏院,看看顾念是否需要帮忙。他知道顾念那堆工具,清洗起来颇费时间。

任焱焱掉头又赶去顾念那里。她已换上外衣蹲在水房外,刚完成第一遍清洗,还要继续洗几遍才能进入下一步骤。她用不着任焱焱帮她,他在这里反而碍事。

但任焱焱也不走,本就是脾气急躁的人,哪里受得了被人赶来赶去的,老师使唤他就算了,顾师弟也一副嫌麻烦的表情,他那脾气噌地就上来了。

“喂,顾念。你什么意思啊,当我跑来跑去是闲得无聊啊?”任焱焱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知道这任师兄肝火旺盛脾气不好,顾念也不跟他吵。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洗自己的东西。

见顾念不搭理自己。任焱焱火气更大了,这不摆明了看不起人嘛。

“顾念,跟你说话呢!你立了功就看不起师兄了?”任焱焱压着脾气,粗声粗气地说道,好在他还记得这里不是他爆发脾气的地方。

“任师兄,我这真不需要你帮忙,你还是回去照顾师弟们吧。”顾念忙着手上的活儿,好脾气地解释道。

“不行,我这样回去老师问起来,你让我说什么,说被你打发回来了?”

“师兄只管这么说,老师不会介意的,师兄也不喜欢别人碰你的针灸针吧?即使是出于好意。”

难得的,任焱焱被顾念这番话说得火气消了一半,这的确是大夫们的一种忌讳,自己吃饭的家伙什不能让别人碰。

“任焱焱,杨老师让你过来的?”宋亦柏的声音从任焱焱的身后冒出来,那二人一起望去,还真是少东家。

“大公子,老师让我来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宋亦柏看看顾念面前的几个盆子,摇摇头,“你在这里帮不上忙,你要真想帮忙,不如帮他把罩衣口罩帽子这些东西拿去洗衣房让妇人们用单独的盆子洗干净,别跟你们的衣服混洗。”

任焱焱的目光这才转移搭在走廊栏杆上的一个团成一团的布包,小心地提在手里,“好吧,我去送这个。”

任焱焱走了,宋亦柏却仍在,顾念不得不分神招呼他,“大公子还有事?”

“你干嘛不在水房洗?那里面还暖和些。”

“那里面家属在煎药,进进出出的,我嫌麻烦,而且里面光线不好,还不如在外面自在些。”

“那你没想过回头风寒又加重了可怎是好。你今天露了一大手,这几天应酬可要多起来了。”

“那也没办法,除了我的使女,交到任何人手上我都不放心,我还怕别人洗不干净呢。要是风寒加重了,那更好了,应酬可以省了。”

“这可不行,学堂的院长要召见你,我给你推到了明天上午,另外东家也有可能要见你,你不能一副病态的样子去见他们。”

顾念当场傻了眼。

“我明天下午的课,可不…”

“不可以。明天下午院长要外出,只有上午有时间,就说几句话,你不要一副无家可归的弃犬一样的表情。”

“我何德何能…”

“闭嘴!”宋亦柏截下顾念话头,他嘴巴一张,他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许露出那种表情,不准反驳我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了。最多东家召见的时候,我以你身体不适的理由帮你拖延几日。”

顾念使劲地绷着脸,努力不要做出奇怪的表情,但正式去见院长和东家的这个消息,对她太有压力了,不知道杨益怀那里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教她应付一下。

“你继续忙吧,我去找你杨老师说说话。”

宋亦柏脚步轻松地走了,顾念翻了个白眼,压下忐忑的情绪,加紧清洗器械。

又洗又浸又蒸的,将近中午,顾念总算完成了这项清洁的重要工作,工具箱还原,绑了绳子,但仍暂时放在开刀房里,她先去找杨益怀。

一路上很多人看到顾念,都热情地与她说话,顾念只得耐心地边走边应酬着,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老师那里。

杨益怀一人在屋里,见顾念敲门进来,欢喜地招手叫她过去,说了好些欣慰的话,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院长和东家要见她的事。

若是寻常见一见也没什么,但顾念立了功,况且她能进来读书,也正是因为看中了她那手外科医术的缘故,那这将是非常正式的一次召见,别说顾念紧张,杨益怀乍听这一消息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老师,院长和东家,眼神都还好吧?”顾念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似的,听着都不像人声了。

“他俩眼神都挺好。”

“那我怎么办啊?明天就要见院长了,东家那边倒是能拖几日。”

“明天院长下午有正事,他即使见你也不会留你太久,还有我会陪着你去,帮你打打圆场。你是我的弟子,我没怀疑你的性别,就不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你表现得拘束点,谄媚点,把姿态尽量放低,院长那头就过去了。”

“行,那先这么着,先把院长应付过去,东家那边再想办法。”

“大公子说你在院子里洗那些东西,吹了这半天的风,我看看你的脉象,别风寒又加重了。”

顾念乖乖伸出手腕,嬉皮笑脸,“加重了才好呢,就不用急着去见东家了。”

“胡说。加重了病得不难受啊。”

第93章

杨益怀给顾念看了脉,新开了一个方子,嘱咐要是下午或晚上症状有加重,就照这新方子抓药。

顾念道了谢,收了方子,告辞回家。

趁着这时间大多数人都在饭堂,顾念赶紧穿过学堂,进入医馆的范围,她打算先到街上找大马车,再回来拿工具箱。

当来到医馆的正院,已有小厮先迎上来告知,马车已经在街上等着,她的工具箱都搬上车了。

好奇之下,顾念来到医堂,果然大门口停着一辆大马车,她的四个工具箱都稳妥地绑在车后行李架上,车夫坐在车辕上正啃着干粮。

顾念高兴地跟小厮道谢,又跟医堂的师兄们寒暄几句,终于出门,吩咐了车夫目的地,上车回家。

午间休息之后,哑姑在厨房给顾念热药,一剂药一次性煎好,分两次吃。明天要见院长,总不能在老人家面前因为风寒而不停地咳嗽流涕吧。

吃了药,顾念在卧室里找适合明天穿的衣服,把哑姑给她做的几件崭新冬衣铺了一床,正一件件往身上比划时,包寄桃提着果篮来串门了。

哑姑在院里迎上,接下果篮拿去厨房,包老板满面堆笑地跨进上房,顾念在客厅里迎着,两人见面行礼,包寄桃一迭声地念着恭喜。

顾念一头雾水,“喜从何来?”

“哎哟,我的好弟弟,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你上午在医学堂的那番壮举,街坊上都已经听说了。”

“传这么快?!”顾念惊讶之余,比了个手势,请了哑姑上座。哑姑端来两盏茶,给火盆添了些木炭,退下去了。

“可别小瞧了和安堂传递消息的能力。再说了这是大喜事,又是他们少东家的功德,那就传得更快了。哎。那大公子有没有说要怎么奖赏你?”

“奖赏倒没说,明日要被院长召见,东家也可能会见一见我。”

“哟哟。这还叫说没奖赏,这是多大的面子哟。和安堂的东家哎,那是怎样的体面哟。”

“姐姐别取笑我了,我都紧张死了。”

“哎哟,瞧你这点出息,你都医治过那么多病人了,见个东家嘛,有什么好怕的。他还能吃了你下去?”

“没有这么正式的见过嘛。”

“不怕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你准备得充分,就不怕。”

“唔,正做着准备呢,希望到时不要有失仪态。”

“弟弟想太多了,我们这一带,谁不知道顾大夫仪态最好最多礼,有点信心,别总是缩脖耸肩的。显得形容猥琐,反倒让人看不起。”

“我哪有猥琐?”

“怎么没有,总是缩着脖子,好像见不得人似的。跟那蹲在赌坊门口求人赏几个赌本的赌鬼一个面貌。和安堂的东家,那是上等人不假,我们这烟花巷的是下等人,平日里早就习惯见谁都是大爷,点头哈腰的,自丑不觉,其实在外人眼里,这就叫猥琐。你到时见着东家,可别拿这一套示人,你几次立功,挟这气势在东家和长老面前,昂然长立,人家还会说你一个好字,这也是给我们街坊长面子不是。”

顾念被包寄桃说得心动,起身整了整自己的站姿,试着抬头挺胸地走上几步。

包寄桃端着茶盏,茶盖拂着泡沫,正笑盈盈看着顾念来回转圈时,谁知对方对上自己的目光时,又塌了腰,驼背耸肩缩脖子的难看样儿。

包寄桃暗叹口气,她大致能猜到顾念变脸的缘故,女扮男装,在身体外表上其实有很多漏洞,不是谁都有一手精到的易容术能切实地把自己装扮成另外一个人。她不知道为什么医学堂的老师们没有发现顾大夫的破绽,但她这样去见东家,倒的确是个隐忧。

“好弟弟你又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都好好的?”

顾念缩着脖子回来坐下,拧着身子,都不敢正面对着包寄桃,“我觉得我那样子去见东家,会不会让东家以为我有高傲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