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顾念随宋亦柏出来,在酒楼门口等自己马车时,宋亦柏喷着酒气,拍着顾念的肩膀,叫他明天在家等着,还有请柬送他,一直到年二十九。天天都有应酬,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顾念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看到自己马车过来了,说声晚安,爬进车里赶紧回家睡觉。

翌日早上,顾念果然收到了好几张请柬,逐一看过之后,年二六和年二八这两天,都要吃两顿。中午一顿,晚上一顿。

捧着请柬,顾念不禁幻想。这世上怎么没人开保险公司呢,给应酬过多的人投保,喝出事来就理赔,这多好的保险生意啊。

唤来哑姑。多准备一些蜂蜜。给她留着解酒。

哑姑上街买蜂蜜时,绕去了包记酒馆,把这事告诉了包寄桃。讨了几个解酒的甜汤方子留着给顾念做夜宵。包寄桃让哑姑回去转告顾念,年夜饭过来一起吃,就她天天应酬的忙碌劲,肯定没有心思去想年夜饭的菜肴。

顾念巴不得,这天天的应酬,连主业都无法投入太多精力。一天根本看不了几个病人,幸好她还有卖药的收入。

年二九那天晚上。结束了年前最后一顿应酬,而且宋亦柏告诉她年后没有应酬了,他有别的事忙,应酬由他的弟弟们出面,就不带他了。

顾念简直要感谢老天有眼,她满脸好像脱离苦海一般的笑容刺痛了宋亦柏的眼,带着醉意,报复一般地揉乱了顾念的头发,然后像赶小鸡仔一样的,嘘着赶她上马车滚蛋。

次日街上商店都关门歇业,没几人还做生意,顾念也打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嘴里发苦,没吃早饭,溜达到和安堂去给大家拜年,回来途中扫了一眼宁远驿站,大门紧闭,挂着牌子过年歇业。到家后午饭随便往肚子里塞了点食物打发了,又睡了个囫囵的午觉,这才收拾得整整齐齐,先在院里打了封爆竹,锁了街门,提着几包瓜子零食,带着哑姑去包记酒馆。

跟小年夜的晚宴一样,大厨拿出看家本领,整了一大桌美味佳肴,吃到后半段还上了一个火锅,慢慢涮慢慢吃,一起守岁。

席上大家天南地北地聊天,不知是谁提到了永洛府的建城五百年庆典,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讨论若是想在永洛府过正月十五,哪天出发才来得及。讨论来讨论去,最后一致决定若是要避免城里没有客栈可住的悲惨境况,最好等初四船运开业就出发。

借着酒兴,包寄桃邀请顾念跟他们一块去,路上人多热闹,反正顾念要放整整一个月的假,等他们玩完了回来都不耽误她开学。

顾念被说动了心,她也不在乎少赚几天的钱,她有足够的存款,半个多月不开张饿不死她,而她也的确需要度个假,好好放松一下身心,有人结伴一起出发是个不错的建议。

“好啊,我和哑姑加入。”

这事就这么定了,包寄桃认识人,她负责去打听初四第一趟去上安郡的客船出发时间。

伙计打着灯笼送顾念二人回家,在院里打了闭门炮,闩了街门,洗漱睡觉。

第二天起来,走家串户的各种拜年,在万大夫家里,与他的媳妇聊家常,顺便告诉万宝宝放她大假,顺便请她帮忙照顾门户,别让宵小趁家中没人溜了进去。

万家奶奶很感谢顾念对万宝宝的照顾,送了她一条特意为她做的腰带,绣工老道精致,配色清爽,与她好几件衣裳都能配。

顾念谢了又谢,回家把腰带包入行李中。

三天里,顾念不是在外面走动拜年,就是在家里收拾行李,她的书箱和药筐都派上了用场,还让哑姑做了两个双肩背囊当随身书包,放些随身的小东西,另备了几张大额银票和一点现钱,剩下的装在钱匣子里,再塞到东厢库房的那一堆药材当中藏好。再有点空还要去北巷出诊,在家里时还接诊了几个玩烟花爆竹玩出意外的病人,各种凄惨不在话下。

包寄桃派人送来了纸条,上面写着集合出发的时间,从三江府乘船到上安郡的临江县需要两天一夜,经营这趟航线的船行有好几家,包寄桃选了董记,他们家第一趟船的出发时间是早上辰正一刻,要是错过了,就要等到巳正一刻才有第二趟出发的客船,所以不能迟到。

初四一大早,顾念和哑姑提早了一点时间来到古店街约定的集合地点,没等一会儿,包寄桃和大厨两人也背着各自行李出现了,其他的伙计都没来,包寄桃说他们自己有乐子,人少点也好找客栈。

顾念自然没异议,跟着包寄桃去雇马车,四人一起来到城外码头,很顺利地就找到了董记的几艘客船所停靠的位置,船帆上的标志很显眼,除非大近视才看不到。

向船工打听,找到去上安郡临江县的客船,三层楼的大帆船,他们四人买了位于二楼的二等船票两张,双人间。

房间分配没有异议,谁都以为包寄桃是夫妇二人,顾念是主仆二人。

他们来的早,买到了居于走廊中间的房间,之后船上越来越热闹,旅人渐多,还有小孩子兴奋地跑来跑去的嘻笑声。

客船准时放炮启航出发,向着上游逆流而上,顾念坐在床上感觉船行走的非常平稳,船工送进来的茶盏在桌上稳稳当当,一滴茶水都没溅出来,足见是艘好船。

当从窗户里看出去,码头已经模糊不清的时候,包寄桃来敲顾念的房门,问她要不要去甲板上看看江景,吹吹江风。

在正月里站在甲板上吹江风,脑子正常的旅客都不会干,顾念脑子一时发热,觉得这建议不错,欣然走出房间,四人一块往二楼前甲板走去。

顾念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哑姑,再后面是包寄桃和大厨铁子。

没想到脑子发烧的不止顾念他们几个,不少乘客都出来透气,年幼的孩子们在客舱里呆不住,不顾父母长辈的喝斥,在走廊和甲板之间来回跑着玩。

顾念小心地避着他们,来到了甲板上,人还挺多,强劲的江风迎面撞来,下意识地先闭了眼,结果没留意身边有人过来,左侧腿弯被个奔跑着的孩子撞了一下,她当时就身子一歪,身后响起哑姑的惊呼。

突然地,一双有力地手托住了顾念失去平衡的身体,并牢牢地扶着她站稳。

顾念后怕地拍着胸口,转身要感谢救命恩人。

然后,她傻眼了。

“古少侠?!”

第108章

古剑心一身锦衣长袍,看上去犹如翩翩公子,没有半分江湖气,面带笑意地向顾念拱手行礼,“顾兄弟,好久不见。过年好。”

“古少侠过年好。”顾念好像还在震惊过度中,草草地回了礼。

哑姑这会儿才走上前,站在顾念身后侧,向古剑心行了个礼。

古剑心仰头转身去看通往三楼甲板的楼梯,顾念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当看清站在楼梯下的另一人后,她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宋师兄,原来你也在啊。”

宋亦柏似笑非笑地走过来,显然刚才的一幕他都看在眼里,“是啊,顾师弟,没想到会在船上碰到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那师兄什么都别说。”面对宋亦柏顾念相对轻松多了,耍起嘴皮子。

“是啊,顾兄弟,先前一直没听说你有出游的计划啊,既然是这趟船,那也是去永洛府看庆典的?”古剑心插嘴,免得这两人嘴巴上又斗起来。

“建城五百年庆典,错过太可惜了,两地相距又不远,酒桌上这事都听了无数回了。这不跟朋友凑一块过年,聊起这事,当下就拍板决定了。”顾念转身找包寄桃和铁子,发现他俩没影了,“咦,人不见了。”

“刚才好像看到你身后有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回船舱去了,大概是不想打扰你。要不要到楼上来喝茶?大家都在,人多热闹。”

“让我猜猜,我认识的公子们是不是都在?想都想得到,我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可能不收到邀请观礼的请柬。”

“算你说对了,三楼让我们包了一多半。应该都是你见过的。来吧,一起。别理你师兄,他那张嘴,有时候真讨厌。”

“喂,我还在这里呢!当我面说我坏话,有你这么害人的么。”宋亦柏嘻笑地推了古剑心一把。

哑姑突然脸色有点不好,解开身上的小荷包,摸出一片盐津姜片,含在嘴里。

顾念就顾不上别的了,抓起哑姑的手给她掐虎口。安抚她胃里的骚动,看着她表情放松了,才让她赶紧回房间休息。

哑姑走前还比划着手势让顾念不要担心她,她回去睡一会儿就好。让顾念去玩。

顾念其实很想干脆以此理由。跟哑姑一起回房,但自己是主人,自降身份说要照顾使女拒绝社交活动。尤其是面对这二位少东家,是扇人耳光的一种行为表现,好在及时忆起柳家跟陈家联姻这件事,柳家的公子应该不在这艘船上,她才再三叮嘱哑姑好好休息,看着她走了。才跟宋亦柏和古剑心去了三楼甲板。

“可惜了,柳家大公子要晚出发一天。少奶奶几天前临盆,生了个麟子,他得在家多陪几日,还很可惜不能跟我们一趟出发,不然今天顾念就有机会跟他聊一聊了。”穿过甲板往船舱走去的途中,宋亦柏有些遗憾地说道。

“师兄,你几次提到这事,是不是有什么风声,柳家在药材上面有问题?”

古剑心这时回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家族各房势力斗争呗,本来这就是继承来的额外财富,二房的眼红大房占了大头。”

“连古少侠都耳闻了?我怎么在学堂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事也就院长几人知道,底下的老师,连教你的杨先生都不知道。他还是当年柳师叔的授业恩师呢。”

“师兄听说了什么,直接提醒他一下呗,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说话间,三人已经跨进了船舱走廊,这三楼的一等船舱,客房的门与门的间隔都比二楼的大。

推开拉门,比二等舱宽敞的客房里,除了两张床,还有一处精致的会客区,摆着桌椅茶具和娱乐的棋具。

屋里有宋亦柏和古剑心的贴身小厮,迎上来问安,准备茶水。

“师兄和古少侠一间屋?我还以为董公子在呢。”顾念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看小厮在窗下引着小茶炉烧水。

“他跟他的未来大舅哥一间屋,这会儿恐怕正忙着打听未来妻子的情况。”

“他要成亲了?”顾念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让她有些兴奋,“师兄,你这趟,不会也是带着相亲的目的吧?古少侠呢?其他的公子们呢?不过城里也的确找不到合适的新大户了,官家和读书世家的看不上你们,剩下的能联姻的你们各家应该都联姻过了。其实你们互相之间都是亲戚吧?”

古剑心眨眨眼,略有些不自在地扯扯耳朵,宋亦柏直接给了一个爆栗,“你哪那么多废话。”

“冤枉啊,其实我的重点是,亲戚间的血缘太近了,对后代没好处。”

宋亦柏威胁地又抬手,顾念马上老实了,专注地看小厮烧水泡茶。

古剑心坐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哎,亦柏,别说,你师弟是真聪明,一针见血,咱们仔细算算,是不是都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宋亦柏这时才拖开椅子,在古剑心对面坐下,手指还不忘指着顾念,“你可千万别给他好颜色,他有半分就能开染坊,比人家有三分颜色的还可恶些。”

“哟,这话说的,半分颜色能染什么啊,水一化,哪还有色儿。”

有古剑心的帮腔,顾念很开心地点头。

亏了宋亦柏有良好的家教,没有直接白眼奉送,但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烧水的小厮都眉眼带笑,见水快开了,一人守着茶炉,一人准备茶盏和茶叶姜丝,在桌上铺上自带的点心。

三盏茶很快摆在三人面前,这时听外面有人敲门,顾念正好背对房门而坐,离门最近,小厮们又腾不出手。她主动起身应门。

门外居然站着董元庆,他看见顾念先是一愣。来不及打招呼,像是躲什么人似的,推开顾念扶门的手,硬是挤进屋来。

顾念赶紧关门,顺便上闩,一脸八卦相的回到位子坐下。

能把董元庆弄得这么精神紧张的,一定是有趣的新闻。

小厮们手脚麻利地又冲泡了一盏茶,宋亦柏和古剑心已在给董元庆顺毛,他俩脸上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没事吧?赌钱输光了?你不是跟人聊天么?怎么好像一副被人打劫的样子。”宋亦柏笑道。

董元庆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抱着他的茶盏,很头疼的样子直念叨,“我一定要换房间,下船后坚决不能再跟那个家伙睡一块。”

“他不是你未来大舅哥么。至于么。弄这么僵。”

“可拉倒吧,什么大舅哥,都是他们自己认的。我承认了么,从进屋起到刚才,他一直在跟我讲他妹妹,我现在连那位小姐的饮食喜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估计要是再聊下去,大概就该讲小姐小时候的事了。”

“这不太像是大户人家嫁闺女的举止。那是亲哥么?行为真可疑。”顾念忍不住插嘴。

董元庆柔弱无力地一头磕在桌上,宋亦柏和古剑心毫没良心地拍掌大笑。

顾念同情地闭上了嘴巴。

好在董公子恢复力强劲。另三人吃了半盏茶,听古剑心闲谈了一些永洛府的风土人情,董公子重新振作了,掺和进来一块聊天。

上安郡永洛府这条路线是聚兴顺镖局的固定业务,对那里的一些情况古剑心就成了最了解的人,多数时候都是听他说,把城里各大户的关系详细道来。

这一讲到各家势力,就免不了要讲一些同行间的翘楚大户,医药家的中和堂那是不必说了,正是他们给和安堂发了请柬,请宋家作为行业代表前去观礼。

聊天的主题在各种跑题和打岔中迂回前进,在讲到不太熟悉的造纸行业后,柳家重新进入大家的话题,造纸才是柳大户的主营业务,其它的都是附带,尤其是几款主打产品,都占据了京城的一片市场。听这三位公子爆料,顾念才知道,柳家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希望让自家的产品成为贡品,至少也要打入士大夫为主的阶层。

既然聊到了柳家,顾念果断插嘴,再次询问柳家在药材上面的异常,她好歹也是忠实客户,关心自己利益天经地义。

宋亦柏这才把风声的来源告诉顾念,柳家药田那一批老药农陆续跑了好几个到和安堂,请求在药部谋份差事,哪怕是去宋家的药田做事都可。柳家几房的利益斗争波及了药田的正常生产,大房二房都往药农里安插自己人,又都是新手,本就要学习种药,却又互相不服管,靠着那些老药农,去年秋季的药材品质还没变,但就怕今年会让人失望。

“柳师兄是三房那一脉,柳三叔就这一个儿子,师兄去世后,身后的遗产目前都归在三叔名下,主要由长房经营管理,谁都知道,等老人百年后,他的遗产将由另二房继承。你们知道柳家长房和二房在谋划什么恶心事么,他们想过继自己的子孙到三叔名下,好到时继承全部财产。”宋亦柏不屑地撇嘴。

古剑心和董元庆都无奈无语地摇头,顾念做了个恶心地表情,“就他们这样内斗,他们还想让自家的产品打入士大夫阶层?别搞不好连现有的市场份额都保不住哦。”

“看在柳师兄的面子上,我才想提醒柳家一下,但我只能以关心药材品质的理由,可又对他们药田的山区环境不熟,讲不到点子上,又不能让投奔来的老药农出面,只好有劳顾师弟辛苦一趟了。你把话带到就行,他们要是继续冥顽不灵,我们也管不着,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家药商。”

到这份上,顾念要是婉拒说帮不上忙,她自己都要自扇耳光,但想到要面对柳家大公子,顾念又一阵阵地头疼,但最后她仍然答应了下来。

“好吧,等有机会,我就跟他说说,希望他能赏个面子听我把话讲完。”

“他要是连这面子都不给,那我们也就不必为他们的愚蠢感到可惜了。”宋亦柏放下茶盖,举盏吃茶。

顾念不置可否地歪歪头,启了新话题,让古剑心继续讲些好吃好玩的。

不知不觉中,已到午饭时间,船工挨个敲门,请客人们到饭堂就餐。

顾念被邀请留下一块吃饭,她好奇地跟着他们来到位于后甲板方向的饭堂。听董元庆说,三楼的船资贵,买的人少,为了保证利润,三楼的客房数量很少,就有充足的余地布置一间大饭堂,而一楼和二楼都没有,旅客要么吃自带的干粮,要么船工送餐到房间。船资里不包含餐费,但可以记账,下船前结清就行。

饭堂里,客人们应该都差不多到齐了,除了他们,还有他们的贴身随从,各坐各的桌子吃饭。

顾念他们四人依旧坐一桌,董元庆那个倒霉的未来大舅哥过来寒暄,想拉他的未来妹夫跟他一桌,但他不认得古剑心,直接无视顾念。

古少侠神情轻松自然地从箸筒里抽了根竹箸,在手上灵活地翻来翻去,露了一手轻巧的功夫,这才让这二百九的未来舅哥意识到了什么,暂时告退,不打扰他们朋友相会。

顾念他们三个再次对董元庆表达了深深的同情,在董公子威胁要是敢笑出声来就让他们在剩下的旅程里只有过夜冷馒头裹腹之后,他们这桌的饭菜送了上来,四人安静地享用了一顿美餐。

饭后顾念与他们告辞,回自己小窝休息,哑姑仍在晕船的状态中,但没吐过,就是虚弱的全身无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一阵醒一阵,没有一点食欲。为了照顾哑姑,下午顾念就没再出去,包寄桃和铁子过来串门,三人下棋聊天,一样快活地结束了今天的旅程。

在船上过一夜,次日白天就能靠岸,四周一片水茫茫,看不到一丝陆地的边界,包寄桃行走江湖几年,她知道看到什么标志代表目的地近在咫尺,可她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没出过远门的寡妇,她只能抱歉地保持沉默,跟顾念一样好奇地极目远眺。

船工上来逐层通知旅客,因为风向的变化,原定的靠岸时间要推迟,旅客们在午饭后还能睡个时间充裕的午觉。

幸运的是,午饭后风向又变回了利于行船的优势,当陆地边界出现在视线里后,靠岸时间进入倒数。

第109章

宋亦柏的贴身小厮下来找顾念,问他要不要跟他们一群人走,能确保一路上有客栈吃饭打尖,还能保证进入永洛府后一样有舒适的客栈。

顾念惊喜之余,到隔壁找包寄桃,问他们乐不乐意。

如此好事,哪有拒绝的道理,这一船的旅客今晚都要在临江县过夜,开客栈是县里最赚钱的行业,再多的客栈都接纳不了涌入的客流,有人能带着他们一块走,谁还费劲自己在县里乱转。

包寄桃知道秦如栩早把自己卖给了古剑心,昨天他挽救了顾念摔个狗吃屎的悲惨命运后,老板娘和古少侠就已经打过了对眼,默契地互相装不认识,这会儿人家愿意出手搭一把结个旅伴,拒绝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船工再次上来通知乘客,已经进入临江县水域,即将靠岸,检查自己东西,不要落了行李孩子。

船速明显慢了下来,大概收了风帆,只靠人力划浆驱动大船,这使得等待靠岸变成了一件很折磨人的过程。隔着房子,能听到走廊里其他乘客在兴奋地说着现在船已到了哪里,能看到码头上的什么标志,让人真想插双翅膀直接飞到岸上去。

船速越来越慢,好几次觉得大概要靠岸了,可仍然是缓速慢行,只有窗外密集的各种船舶在告诉顾念,他们离码头真的很近了。

包寄桃也不耐烦坐在房里枯等,拿了行李,和铁子一块到顾念房里一块打发时间。

当走廊里的乘客们欢呼靠岸了,顾念正好被包寄桃一枚棋子将了军,眼看就要告负。听到可以下船了,把棋盘一推。跳离桌子三尺远,从哑姑手上接过她的行李,风风火火地开了门就往外走。

后头的三人失笑,紧紧跟上。

顾念在前甲板上停留了一会儿,舷梯太拥挤了,从甲板上往下看,先上岸的乘客都没走多远。

包寄桃他们出来找到顾念,无所谓地陪她多等了一会儿,顾念只顾看风景。包寄桃和铁子倒是先注意到三楼的乘客都没下来,人家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才不一窝蜂地赶热闹呢。

二楼的舷梯渐渐空了,一等舱的客人们慢慢下来。顾念笑嘻嘻地迎上去跟他们寒暄。年前那么多次应酬,很多人都反复见过几次,混成了熟脸。这会儿也不见生份,又都是年轻人,说说笑笑地一块往一楼甲板走去。

船舷上搭着跳板,晃晃悠悠走完最后几步,踏上了坚实的土地,顾念明显听到身边的哑姑重重地迂了口气。经过昨天的折腾,她今天已经没事了。但脚踏实地的美好感觉到底是没法比拟的。

码头上还站着一群人,是先到的先头人员,预备了马车来接人,这么多人凑到一块却不见混乱,各家的人手以马车为中心前后左右地站着,见自家公子下来了,才有人迎上去,别人不知道,光是宋亦柏、董元庆和古剑心,身边都不少人围着。

顾念看看自己,突然觉得她真是勤俭节约。

公子哥儿的行程安排自然有周全计划,顾念跟着宋亦柏,分到了一辆马车,刚好坐他们四人,但要走却没这么快,因为他们放在底舱的行李箱还没全部搬出来,连顾念坐的这辆车都被充分利用空间,塞了一些包袱进来,车后的行李架上还搁了两个箱子。

看到他们带的行李都用大箱子装,顾念再次在心里夸奖自己勤俭节约。

又是等了起码两刻钟,别人都走了一些了,宋亦柏一群人的行李终于都清点清楚了,几辆马车排成一列,进城去了。

临江县有多大不清楚,顾念只知道自从进城后,马车晃晃悠悠地还走了好久,才停在了一间看上去很高档的客栈门前,接客的伙计们精神得可爱。

顾念四人拿着自己的行李,跟着两手空空的宋亦柏,在掌柜跟前露了个脸,然后就被人领到了楼上事先预订的天字号房。

他们一边上楼,一边听宋亦柏唠叨,幸好他有多订几个房间,不然顾念要么得去睡大通铺,要么跟别人混张床。

顾念低着头,嘴里是是是个没完,感谢师兄的大力援手。

客栈小二显然把顾念四人默认成了主仆和夫妇两对,宋亦柏先进了他的房间,紧临的两间就是顾念和包寄桃的,走进去,宽敞的空间,宽敞的大床。

嗯,就一张大床,可睡两人的那种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