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顾念来说是个好消息,提了行李转移场地。

客房根据床数不同有不同的大小,顾念带着使女,她必然要住双人房;宋亦柏也不习惯与别人同房,所以他也是双人房;古剑心他们几个行走江湖惯了,野外露宿都无数次了,讲究少些,要了个大房间一起住下了。

寺院的客房比客栈的要小一些,摆了基本的家具后,就没有多大的转身空间。重新安顿好不久,僧人来叫他们去吃饭。

头一回在饭堂过堂,什么规矩都不懂,好在宋亦柏古剑心他们都熟知寺院规矩。顾念和哑姑有样学样,安安静静地吃了午饭,然后回房休息。

午睡起来,外面果然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哑姑已经点燃了房里的火盆。室内暖融融的,顾念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儿雪景,又关上了窗子钻进被窝。反正下午没事,不如拿来睡觉。

再醒来时雪停了,僧人把地面积雪扫到一边。还铺了稻草防滑。顾念穿好衣服走出去,向僧人打听马厩的方位,叫上哑姑一起去练习骑马,结果在那里碰到了古剑心。

古少侠过来看看他的爱马赤焰,头一回跟他出远门的年轻的枣红小马,怕它适应不了这恶劣天气,所以来陪它说说话,安抚它的紧张情绪。

顾念并不知道古剑心在这里。等她看到他时,再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笑着跟对方打了招呼,表明自己的来意。

得知顾念是来自己练习骑马。古剑心乐意传授一点心得,他帮忙牵出那两匹母马,看着顾念二人骑上马背,然后他像一位经验丰富的骑术教练,耐心地指导怎么握住缰绳,怎么控制马匹,怎么驱马出发。

马厩所在的小院面积不大,不过对新手的练习场而言已经足够,顾念与哑姑绕着小院一圈圈地转圈,一开始身体还是有些僵硬,适应了一些时间后,找到了感觉,肢体也就跟着放松了下来,并开始觉得骑马是一件有趣的事了。

练习了半个多时辰后,顾念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将马匹牵回马厩栓好。一是她感到累了,二是不好意思让古剑心一直站在雪地里看她们俩个不停绕圈。

三人一起步行回客房,随便闲聊一些趣事,古剑心早知道手下有些镖师跟顾念关系很好,现在顾念又在离聚兴顺不远的和安堂总号坐诊,直说这是缘分。

顾念看着古剑心的笑脸,心情复杂地点头,的确是缘分。

回到客房所在的院子,碰到宋亦柏站在他的房门外伸懒腰,见他们回来,他走到院里,与他们说笑,对顾念勤快地去练习骑马这一事实,宋亦柏挑起一边眉毛作为回应。

顾念懒得跟宋亦柏抬杠,她屁股还因为骑马而疼着呢,她现在很想念房里的睡床。

古剑心表扬顾念学东西很快,悟性很好,拿宋亦柏打趣,说他手下有如此聪明的师弟,可得好好看牢了,小心别让同行挖了墙角。

顾念给了一个应酬场合的微笑表情,好像古剑心的这个笑话真的多有趣似的,但宋亦柏却笑得很大声,透出各种得意,而且他的手还摸上了顾念的后脑勺,又揉又摇,接着就被什么东西刺了手指,而飞快地收回了手。

宋亦柏拔去手指上所扎到的一根小刺,拍掉顾念摸自己脑袋的手,扳着他的脑袋,从他的发髻下面,小心地取下一颗带刺的小种子。不认得是什么植物的种子,极小一颗,长满了尖锐的利刺,让贪嘴的动物无法下嘴,不知道几时挂在了顾念的头发上,直到现在才被意外发现。

这让古剑心和哑姑都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头发,看有没有挂到奇怪的东西,结果自然什么都没有。

随手扔了那种子,又闲聊了几句,古剑心就与他们分手,穿过院子,走另一个方向,回他住的大客房稍事休息。

顾念挥着双臂,感谢古剑心这一下午的费心指导,目送他走远,然后跟宋亦柏打了个招呼,自行回房放松她酸痛的肌肉。

当晚过得很平静,饭后都早早地睡下,梦里很踏实,所以早上起来时顾念感到自己精神百倍,疲劳好像被雨水冲刷掉了一般,估计应该能应付今天一天的骑行。

夜里又下了一场雪,积雪比昨天下午厚,僧人无法全部清扫干净,因为最下面一层已经结了冰,只能扫掉上层的浮雪,铺上稻草和炉渣,即使如此,仍得小心翼翼迈出每一步,才能防止滑倒摔跤。

用过早饭,回到客房收拾行李,付清食宿费,然后直接去山门外等着,没多久就有人牵来了他们的所有马匹,安置好行李后,各人各自上马,顾念和哑姑都不再跟人共乘一骑,不过还是分了一双手套给宋亦柏和玳安。

重新回到上山的小道上,宋亦柏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古剑心和他的随从,顾念和哑姑夹在中间,再后面是熊天勇和许云山他们。

因为下过雪的缘故,这会儿天气很好,云开雾散,阳光明媚,能看到的景色更多,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总是让人叹为观止。

来到第一道天险,其实这是一段天然栈道,山体因崩塌而中空,这一小段路必须下马步行过去。

古剑心与宋亦柏交换了顺序,古少侠牵着马走在前面,狭窄的空间,两三步开外就是悬崖,身边的冰冷岩石是唯一的依靠,只要失足一次,就将彻底跟这个世界说再见,所以在走这段路时,没人敢说笑话,都是一再地重复两个字——“小心”。

天堑的前方,有一个比较开阔的天然平台,似乎是老天爷也知道这段栈道有些惊险吓人,而特意留出来的一个休息放松的地方。古剑心先过去,拴了马,又回去接应后面的同伴,一个个都安全地来到平台上。

顾念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刚才连气都不敢喘,屏着呼吸一口气走过来的,再看哑姑,也跟她一样,拍着胸口安抚可怜的小心脏。

大家在这里休息了一下,男人们的水袋里装的是酒,顾念和哑姑则带的是水,冰冷的饮水冷得胃都受不了,在嘴里含一会儿再分几口慢慢咽下,然后收拾好东西,重新上马出发。

这次连续走了比较久的路,而且没有景色可看,一直在丛林里穿梭,当再一次拐了个弯后,他们听到了前面传来了隐约的说话声,这让他们有些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略略加快了一点速度,赶过去看是什么人。

在一条小溪边的草地旁,两匹马在饮水吃草,另有两个人坐在石头上聊天,江湖人打扮,马背上挂着武器。

他们也听到了有人在丛林间穿梭的悉悉娑娑的声音,戒备地张望,当见到古剑心第一个钻出来时,那二人同时站了起来,不过仍站在原地。

古剑心并不认识那两人,但看在同是江湖同道的份上,他还是让身下的马儿跨过小溪,到另一边去开始一场应酬。

后面宋亦柏等人陆续钻了出来,都跟着古剑心跨过溪流来到对岸,在他们下马整理的时间里,古剑心已经跟对方交换了姓名家世,对方二人也是受邀参加武林大会的一对师兄弟,来自有名的名门正派,而他们自然也知道聚兴顺的江湖地位和名声,双方之间气氛融洽地亲切交谈。

古剑心向新朋友引见了他的同伴,没想到他们对三江城和安堂也是久仰大名,并且在闲谈中毫无预兆地提到了七步县柳记医馆,他们师门的人在途经七步县时也曾多次买过柳记的药品,现在江湖上都遍传是沉沙帮的杀手杀害了柳大夫一家。

听不相干的外人回忆柳记医馆的往事,这让顾念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这是养在深闺的柳依依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但显然古剑心他们在这上面跟新朋友很有话题可聊,就连宋亦柏也能讲一些和安堂才知道的往事。

新朋友安慰了古剑心,案子已经进行到这一步,幕后买凶人浮出水面的时间指日可待,只需保持耐心。

顾念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始终保持沉默,一声不吭,只是礼貌客气地微笑。

这不像他平时听故事时的反应,宋亦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顾念没有注意到这道目光,她一直注视着古剑心。

第167章

这趟休息结束,大家再度出发,新朋友也一道结伴,与古剑心三人走有前面,他们的随从在后面压阵,顾念和宋亦柏四人走在队伍的中间。

依旧在丛林里穿梭,太阳再次消失在了云层之中,天色又阴沉了下来,让人开始担心是不是又要来一场雨雪,纷纷加快了骑行的速度。

从丛林中钻出来,视野内出现了一座寺院,这时山风也起来了,大家的斗篷都被吹得在身后翻卷飘扬。不敢再冒险走了,于是前去打尖,得到了很好的接待。

在分配房间时,新朋友闲聊说起因为峰顶的铁线寺的关系,这山上的寺院都很习惯看到江湖人投宿。

刚放好行李,外面突然山风呼啸,雨夹雪如期而至,寒气透过墙壁渗入室内,冷得人牙齿打颤,忙不迭地生火盆取暖。

这场雨夹雪来得比昨天早,这会儿中午还没到,大家多少有些乐观地估计,要是午后能停,他们就继续赶路,不然他们因为提前几天到达万莲县所赚到的上山时间,都将被糟糕的天气所浪费掉,没人愿意在武林大会这么重要的场合上迟到。

顾念闩了房门,等房间温度升起来之后,她与哑姑脱了外衣,爬上床睡会儿,昨天才刚学会骑马,今天就独自骑行了这么久,身体吃不消这样的运动量,有些累。

僧人来敲客人们的房门,请他们去过堂时,顾念二人也正好从打盹中清醒过来,匆匆穿好衣服。在玳安再来敲第二次房门时,衣着整齐地出去与大家会合,一起前往饭堂。

饭后出来,古剑心他们与僧人咨询了一下后面的行程,估算要是天天都有这么一场雨雪天气的话。他们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到达峰顶的铁线寺。

僧人给了一个很诚恳的建议,因为这群客人当中还有普通人,为了这四人能比较好的饱览铁线峰最好的风景。建议他们把马匹寄养在恒通寺,然后江湖朋友步行上山,经过大通寺前往铁线寺。

而他们的朋友。则可以以恒通寺为中心。在周边游览,恒通寺附近的观日岩那是赫赫有名的景点,是铁线峰上的游客能到达的最好的观看日出的场所,上面的大通寺都没有这么好的角度、位置和视野,最上面的铁线峰顶,普通人又上不去。

顾念对这建议跃跃欲试,宋亦柏也是兴致勃勃,古剑心他们则无所谓。想看日出,铁线峰顶有最完美的景致。于是就这么定下了,改在恒通寺投宿和寄养马匹。

从这间寺院到恒通寺的路程。倒是不远了,倘若午后能天晴。骑马赶些路,傍晚就能到达恒通寺。

这是个好消息,总是被天气耽误行程,谁都受不了。

谢过了僧人,大家一起回客房午休,午后雪花渐消,天边露出阳光,但仍然飘着蒙蒙细雨,在古剑心他们眼里看来,这点小雨丝毫不影响行程,于是收拾行装,赶往恒通寺。

顾念主仆二人骑术不精谁都看得出来,而他们眼下的这趟行程又确实比较赶时间,于是古剑心他们的随从快马先行,赶去恒通寺预订食宿,其他人在后面慢慢走。

顾念不好意思让自己二人拖了大家的速度,何况她也不想天黑了还在山道上骑马,咬牙坚持跟上大家,始终保持在队伍中间,紧跟许云山后面,她的身后就是宋亦柏和玳安压阵。

走了半路,哑姑露出疲态,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坐不稳了。队伍急忙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来稍事休息,恢复体力。

哑姑累得很厉害,浑身肌肉疼痛,再让她独自骑马恐怕有危险,而顾念的骑术又不可能带着她共乘,征求哑姑的意见后,顾念把她托付给了玳安。

其实顾念自己也累,从后背到大腿,无一块肌肉不疼,哑姑可以示弱要人带,她则不行,再累也得咬牙撑着,谁叫她现在是男人。

歇了一刻多钟后,队伍再度出发,沿山道转了几个弯后,看到了在丛林中半隐半现的寺院山门。

山道旁的小道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恒通寺的字样,于是队伍拐了进去。

小道狭窄,植物茂密,大家的速度都慢了下来,自然生长的树枝,肆无忌惮地向道路上方横生出去,稍一眼花没留意到,就可能被勾到衣服,甚至是脸上被抽到一下。

这一段路其实比较适合下马步行,但看泥泞的地面,没人想弄脏自己的鞋子,于是都默默忍受着戳人的树枝,带着疲惫和狼狈的形象,慢慢地来到了恒通寺的山门外。

古剑心他们的随从都在那里等着,该办的手续都提前办好了,知客数过了人数,做了记录,就派了一名小沙弥带他们进去了,他们的马匹则由别人另行牵去马厩。

小沙弥径直带他们去客房,路上那几个随从抱歉地告诉大家,寺里已经住了一些等消息的江湖人,双人房都客满了,只有四人间和六人间还空着。哑姑因为是女子,被安排到了另一间已住了一对母女香客的四人间,宋公子主仆和顾念三人合住一个空的四人间;那对师兄弟也是跟别人合住四人间,聚兴顺的几人则住六人大间。

男人们都没意见,顾念有意见也不敢说,哑姑笑着点头感谢这周到的安排。

小沙弥先安顿了那对师兄弟,然后是哑姑,同院隔一条走廊是顾念三人,最后是古剑心他们,不同的房间各在相邻的院里,大家都暂时分散了。

顾念走进房间先占了右手靠墙的两张床,把她的箱子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墙角,背囊扔在外侧的床上,然后她趴到了内侧的那一张,脸对着墙,哼哼唧唧地反手捶着自己的后腰。

宋亦柏也是把他的包袱扔在了与顾念相对的那张床上,玳安要了外侧的那一张,放下行李就先忙着生起火盆,让室内暖和起来。

寺院的客房布置很简单,床就是简单的木板床,没有四柱和承尘,但铺着柔软厚实的被褥,顾念趴了一会儿,身下起了暖意,瞌睡也跟着犯了。

后脑勺突然被人摁住,接着脑袋被人大力摇晃起来,伴随着一个不太耐烦的声音,“要睡脱了衣服睡,着凉了没人给你治。”

“嗯嗯嗯嗯,好好好好,放开我放开我。”顾念含糊地应着,就是不起身,只是抬手去拍宋亦柏的爪子。

宋大公子可不乐意看到顾念这样应付他,改抓其双肩,硬是把人从床上给揪了起来,牵到了顾念酸痛难忍的肌肉,啊啊啊的惨叫。

顾念的惨相让宋亦柏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学骑马的情景,一时好笑,并且没有控制住地笑出了声,顾念拍打着自己的大腿肌肉,翻着白眼看他。

哑姑终于过来搭救自己的主人,她在房门外听见屋里面有笑声,以为气氛融洽,笑眯眯地推门进来,结果就看到顾念那张好似受到了精神虐待的脸。

玳安从外面提来一壶热水,四人都分别洗了手脸,稍微收拾整齐,然后宋亦柏去找别人串门,顾念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吩咐哑姑也去回房休息之后,她就睡着了。

恒通寺里此刻除了一些香客,另外还有一些江湖人,不过他们不是受邀的客人,而是想占个地利的位置,率先听到有关武林大会的最新消息,能碰到什么名人那自然最好了。

古剑心他们一入住,就有武林同道过来敲门,一番寒暄引见后就算是有了交情,宋亦柏过来串门时见他们在聊天,也就没有打扰,自己逛大殿去了。

哑姑赶在古剑心回来之前,叫醒顾念去吃晚饭,然后她俩就一直呆在哑姑的房里,与她同屋的那对母女虔诚无比地去做晚课了。顾念先卸了妆,让脖子上的肌肤缓口气,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两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脚,略略缓解了一点骑马带来的疲惫,然后又重新装扮上。

带着一身暖意,顾念回到她的客房,宋亦柏已经洗漱完毕,坐在被窝里看一本佛经,也不知道他跟谁要的,而她睡的那张床,已经给她重新铺好了被子随意地道了晚安,顾念吹熄了她床头的蜡烛,脱了外衣外裤坐进被窝时,床上的热度差点烫着她,这才发现被窝里有一个汤婆子。顾念看看宋亦柏,又看看在门外倒水的玳安,喜笑颜开地小心睡下,把被子从头到脚包裹严实,没一会儿工夫,她就睡着了。

宋亦柏从佛理中拔出神智,注意到顾念那边没动静了,抬头一看,发现他侧着身子脸冲墙壁连被子一起团成一个球,已经睡得轻微打呼,除了好笑他今日着实累坏了,又有点羡慕这家伙睡眠好。

因为头一日的劳累,第二天顾念睡过了头,起晚了,直接错过了早饭时间,当她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宋亦柏主仆二人都不在,床上被褥整齐。

第168章

顾念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翻着身子,把已经冷透的汤婆子踢出去,酝酿着回笼觉的情绪,她想要不干脆睡到中午好了。/外面传来说话声,条件反射地分辨出那是宋亦柏的声音,顾念马上闭上眼睛,脸冲墙一动不动地装睡。

她刚弄好,宋大公子主仆二人就有说有笑地推门进来了,玳安提了茶壶转身又出去打开水泡茶,宋亦柏在屋里扫视了几眼,看到了顾念床脚多出来的东西,走过去揪顾念的耳朵。

“这都几时了,还不起床。”

顾念吃痛地睁开眼睛,但她不敢动,只是装作不耐烦被吵醒的样子,凌乱地拍打着宋亦柏钳着自己耳朵的手指,嘴里咕哝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意思的话语,怎么看都是懒鬼上身死活赖床的一副场景。

“起来,别睡了,要整理房间了,不然今晚你去大殿打地铺。”

顾念惊讶地翻身坐起,被子还搭在肩头,“为什么?”

“来了很多江湖人,床位不够,要做些调整,或者去大殿,那里夜间可一点热和气都没有。”

“那些人最多住一晚上就上山了,干嘛弄这么复杂,让他们去打地铺不就完了。”顾念不满地咕噜,掀了被子起身穿衣。

“来看热闹的比正经客人多多了。”玳安回来了,宋亦柏也就不搭理顾念了。

哑姑随后提了热水壶进来,伺候顾念梳洗,带去她的房间梳头,但早饭是没有了。也没有干粮,顾念只能饿着等午饭,好在这会儿离中午也不远了。

与哑姑同屋的那对母女仍然不在,哑姑比划着手势告诉顾念她们以做杂务换取在寺院的食宿,所以不到休息时间这屋里就她一人。但今天寺院来了超量的客人。所以僧人很快来敲门,要移动床铺,将单人床拼成一排组成一个通铺。一个屋就能住更多的人。

哑姑这屋的四张单人床很快就拼好了,看这通铺的宽度,少说能再睡三个瘦子。

顾念想趁机调换一个双人房。毕竟跟宋亦柏同住一屋太让人精神紧张了。但双人房住的多半是来调养身体的病人,挂单的僧人,还有想要出家暂时带发修行的居士,以及在寺院修身养性给家人积功德的虔诚信徒,像住这屋的那对母女就是,要不是双人房都没有了,她们也不会住这四人间。

没辙,顾念只好回自己住的那屋。看布置成怎样,今晚有没有她睡觉的地儿。

她住的那屋已经弄好了,但没拼成大通铺。只是各自把各自靠墙的两张床拼成了一张大床,在顾念睡的那边。放着三张枕头被子,被宋亦柏拿来当靠枕靠着坐,手上仍然是昨晚上那本经书。

顾念头疼的指着现在的布局,“今晚要怎样睡?”

“看情况,如果我们这屋没人进来的话,就跟昨晚一样睡。”宋亦柏放下书,抬起眼,“不然,我们三个睡这边。你要是晚上睡觉不老实,我就扔你到地上去。”

顾念瞬间连发根都竖了起来,口干舌燥,“难道我们俩挨着睡?”

“你要是想睡最外边随便你,被玳安梦里踢下床,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宋亦柏又举起了书。

顾念马上瞪着玳安,“原来睡相最差的是你?”

玳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我多梦,所以有时候睡觉不老实。”

“多梦?你公子真不体贴你。”

“嗯?”宋亦柏从书后发出威胁地哼哼。

顾念缩缩肩膀,马上换话题,“古少侠他们几时走的?”

“早饭后走的,如果天气不变的话,下午就能到峰顶了。”玳安说道。

“这么快?”

“其实这座山不高的,我们是一路玩,走走停停,又赶上天气不好耽误不少时间,要是一门心思骑马赶路的话,一天就能到大通寺了。”

“看到现在寺里有多少江湖人吗?”

“我只看到大概有十几二十个,不知道到傍晚前还能来多少。听古少侠临走前说,在武林大会开完前,这几座寺院都将住得满满当当,这还是因为天冷的缘故,要是夏天召集武林同道,多的是人宁可在山道上露宿。”

顾念做了个鬼脸,“幸好我们来得早。”

“可不是么。”玳安嘻嘻一笑,给了顾念一杯热茶,他就洗衣服去了。

空腹喝茶水对胃不好,顾念淡淡地抿了几口就放下了茶盏,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然和宋亦柏这么安静地共处一室让她有些尴尬和不自在。

顾念从她的背囊里拿出夹板和炭笔,坐到旁边的桌上开始写写画画,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一直都想趁着她还记得,把她受过的医学训练都默写下来,作为一本资料留着,等到日后她离开三江城去外地谋生,可以作为礼物留给先生杨益怀。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一旦动手,过程中就总是后悔当年读书时为什么没有认真听讲,所以进度很缓慢,加上这些日子她又在外面玩,今天才有时间和心情坐下来写点什么。

文字上的回忆有些破碎零散不完整,这需要更长时间的整理,顾念于是选择了画图,画那些解剖图,肌肉解剖图、神经解剖图、血管解剖图、内脏骨骼图等等她能想得起来的所有医学图,然后在这些图的旁边写各种注解,以此慢慢唤回自己的记忆。

一沉浸到工作中就忽视了现实中的一切,当顾念有些惊慌地发现宋亦柏已经在她身边不知道站了多久时,她刚大体地画完了腹腔神经丛,并做了一堆注解,纸面上写得密密麻麻,藏在腹腔神经丛里面的牵连各脏器的交感神经、副交感神经、迷走神经等各种细节是下一步的活儿。

“你吓死我了!”顾念啪地翻过纸面,藏起她画的东西,尽管她心底很清楚这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顾念因为炭笔而有些弄脏的手,宋亦柏扔了一条布巾给他擦手,“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怕。”

“人吓人吓死人的,没听说过啊?”顾念给吓得不轻,擦了手,赌气地把巾子扔回给宋亦柏。

宋大公子一点脾气都没有地接住,然后转身挂回水盆架上,“我只是想叫你去吃午饭,谁知道你那么专心,叫你几声都不应我,我只好过来看看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随便写点东西。”顾念小心地整理好夹板里的纸,将东西重新放回背囊里。

宋亦柏像拍灰一样地轻轻拍拍手,没有继续追究这个话题,他刚才已经看到不少,尽管看不懂,但从一些文字上也能猜出来,那是跟顾念那手金疡术有关的奇特知识,而且看样子他似乎想全部回忆默写下来,只要他仍然在写,终有一天他能看到全部,所以不急在一时把那小子逼得跳脚。

“走了,吃饭去,你不饿我可饿了。”宋亦柏轻轻拉开门,等着顾念过来,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院里。

“不等玳安吗?”

“我们先去,他回来没看到我们,自然就会到饭堂来,我们先去占位置。”

去饭堂的路上,顾念顺便叫上哑姑。

来到饭堂后,里面果然坐了不少江湖人,粗略一数怎么着都超过了三十个,当中有不少人随身带着包袱,看样子是才刚赶到寺里,正好吃饭。

这恒通寺因为经常接待香客和游客的缘故,为了寺里僧人的修行不受干扰,特意弄了两个斋堂,一个是僧众自用,一个就给普通百姓用,僧人虽然讲究过午不食,但普通百姓的话,可以在这个饭堂吃到晚饭,不过进餐时的规矩是没有任何特殊化的。

他们三人找了远离江湖人的座位,才坐下没多久,玳安匆匆跑进来,坐在了预留给他的位子,再过了一会儿,负责分发食物的僧人们进来,所有人立刻闭嘴保持安静,这里外面走廊响过木鱼和云板的声音,这三个僧人分别抱着装有米饭、菜和汤的木桶走过来,盛到每个人面前的碗里。过堂开始。

过堂时不能说话,只有安静的咀嚼声,顾念饿了一顿早饭,却不添饭,吃完了她面前的食物,她就依照规矩摆好碗筷,示意自己吃完,然后等那三人各自吃饱,四人一起离席。

回到客房休息了没多久,同院的客人们陆续回来,渐渐热闹了起来,这时窗边人影闪过,有僧人在外面敲门,说带了两位新客人,安排到了顾念宋亦柏他们这个屋。

玳安去开了门,僧人领进来两个年轻少侠,看上去就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挺拔,长相清秀,而且重点是身边没大人。